第二十九章 女人之间的战斗
犬生送女孩们回去了,藤原拓也发来了因为家里出了事急着回去了很抱歉的消息。
野球场里只剩下施法中的少女和馋得流口水的少年。
虽然刚才苇名真一和诡异十分默契地各退一步,但现在摇的人到了就不一样了啊。趁着铃木奈央这个法系大核在这儿,早点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才是正解。
谁和它井水不犯河水啊。
他不会放着自己生活圈内有这么个膈应人的地方存在,就算幕后之物就此老实下来不再闹事也不允许。
自己倒无所谓,妹妹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铃木奈央收回手,眼里光辉散尽。
“什么也没有。”
她转过身,盯着略显茫然的少年。
你确定不是在消遣我?
这样的意思。
苇名真一略显心虚地偏过头去,记忆这种东西很奇妙,即使是上一秒钟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变得模糊。听到对方的话,他忽然不敢肯定刚刚所见之景是否为真实了。
“但是……”
“我相信你。”
风铃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苇名真一回过头,恰好在某个奇妙的瞬间对上了少女一汪清泉似的眼。今天有一点微风,一根细小的发丝黏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因为比苇名真一矮不少,她昂着头,眼中映着天。
世界定格住了。
一秒,两秒,直到第三次呼吸,他才回过神来。
“谢……谢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相信你。”这种话,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心动了。
这女人……
很危险!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看得铃木奈央反而疑惑得又靠了上来。她弯下身,发丝垂在身前,从下往上疑惑地看着苇名真一的脸。
“怎么了,真一?”
“没……没什么……”
“本当に(真的吗?)”
她凑了上去。
“真的。”
苇名真一干脆抬起头。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好,铃木奈央忽然站直了,双手叠在身前,红彤彤的脸斜对地面。
“抱歉,打扰二位了。”
第三个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橘千花捂着嘴,笑得像只狐狸,她抬脚似乎是准备离开,却被铃木奈央喝住了。
“站住!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
铃木奈央质问道,她觉得自己和橘千花这女人八字不合,一看到她就会莫名其妙地很生气。
“我的行程似乎不用向你报备吧,铃木同学~”
“但是我怀疑你跟踪我。”
“是吗?空口无凭可不行噢。”
橘千花微微笑。
“是吗?证据的话不是在这里吗?”
铃木奈央也微微笑。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都炸出了无形的火花。
“橘同学,下午好。”
苇名真一适时跳了出来,在这样下去这两女人绝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来。虽然看女人打架很有意思,特别是两方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但是女人下手没个轻重,真打出了事儿麻烦的还是自己这个旁观者。
“下午好,苇名同学。”
“橘同学是路过这里吗?真是巧啊~”
他的话里还是向着铃木奈央的,准备帮她问清楚为什么她会在这儿,瞬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毕竟橘千花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前些天体育课上还不老实过呢。
“对,晚上准备自己下厨,去附近买了些食材回来。”她把手上的便利袋用双手提到胸口,“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铃木同学和苇名同学在这里,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和善的笑容变得可爱,脸颊上长出两个甜甜地小酒窝,她好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又露出一副似乎做错了事后感到害怕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向着苇名真一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不然那种尴尬的气氛就太令人难受了。
苇名真一心想。
“橘同学也住在这边吗?”
“是噢,一个人住呢。”
他可没问你是不是一个人住,骚狐狸精!
铃木奈央恨不得咬她一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讨厌她,反正就是讨厌,不讲道理的讨厌。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风度,先绷不住的就输了。
“欸,那真是辛苦啊。”
铃木奈央的弧线球攻击!
“毕竟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起居都有佣人伺候。”
橘千花打出了本垒打!
苇名同学可是一般民众,你这副上层国民的姿态可是很招人厌的噢。
游戏结束,你已经输了,铃木同学。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女孩们从眼神的碰撞中读出了对方的心理想法。
失算了!
她没想到这一层。
这话她没法接,怎么接都是自己输。
她绝不相信橘千花的家里是普通家庭,今天出门碰到她的时候穿得那身衣服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但那狐狸精伪装得太好了,现在换了优衣库应季的潮牌便装,首饰也摘得干干净净,一身衣服素雅清新,如果发色不是那种金黄而是和自己一样的黑发,就真的正中苇名真一的好球区了。
这女人,有备而来!
铃木奈央前段时间找新闻部的千岛纱织同学打听了苇名真一喜欢的女孩的类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听这个做什么,但总觉得这些知识会在某个时候派上用场。还好新闻部不愧于每年批给他们的那么多经费,连这种事也查得到。
大概是苇名真一和藤原拓也聊天的时候被某个眼线偷听了吧。
她攥紧拳头,自己想要伪装已经来不及,大小姐的印象恐怕已经在真一心中根深蒂固,好在还有巫女这层身份可以拉近距离。
没有满盘皆输。
铃木奈央忽然觉得今天自己穿这身被极大的法力加持过的巫女服出来简直是最正确的决定,虽然最初是因为担心会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必须以万全之态应对,但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帮上了自己忙。
如果是平时那种衣服,恐怕这会儿橘千花已经真的笑起来了吧。
不管橘千花这女人接近苇名真一是打算做什么,反正她不想让她笑得开心。
她开心了,她就不开心。
“那橘同学手艺一定很棒~”
和事佬又跳了出来。
苇名真一总感觉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和自己有关,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和自己有关。
学校里并列第一的两位美少女同时喜欢我?
别搞笑了,又不是写小说。
而且橘千花现在的立场还不确定,她现在很老实很安分,但是大岳丸出现的那晚,她确确实实是站在那个祭坛之上的第三人。没有把她打为那个娘娘腔的同伙就地诛杀,单纯是因为当时祭坛上的两人一鬼看上去实在不像同心同力罢了。
没必要凭空树敌。
“厨艺的话我还是很有自信的。苇名同学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家,中华料理我可是非常擅长噢~”
呸!
这就邀请男生去你家了?
不知廉耻!
竟然连真一喜欢什么料理都调查好了!
但是这话是不能说的,脸上还是得笑嘻嘻。
“我没记错的话家政课的第一名是真一吧。”
铃木奈央忽然插嘴,在真一两个音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强调了下。
苇名真一瞪了她一眼,铃木奈央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怂了下来,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十分乖巧。但在苇名真一看不到的地方,那偷偷打量橘千花的挑衅的眼神却差点让后者当场破防。
“择日不如撞日,苇名同学今天有空吗?在西餐不是我擅长的料理,厨艺课输给你我可是很不甘心呢~”
她的眼中迸发出熊熊斗志,一个不甘心的失败者想要再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挑战魔王的画面被她演活了。
化劲,是化劲!
铃木奈央目瞪口呆,有一种段位被碾压的感觉。
橘千花目光闪烁。
千年的狐妖要是玩不过你这丫头,那简直是活到狗身上了。
“好啊,今天妹妹晚上才回来,正好有空。”
苇名真一欣然接受,他本就十分喜欢中华料理。
就让他来看看橘千花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对中华料理很自信了。
……
“所以说,橘同学你家就在我家旁边?”
苇名真一看着隔壁那栋熟悉的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是搬过来的第二天了呢,苇名同学才发现啊。”
好吧因为自己平时不太关心这些事情,确实是疏忽了,但是……
“奈央你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被铃木奈央拜托在橘千花面前一定要这么叫,甚至适当的表现得亲昵一些,虽然有些膈应,但是苇名真一还是打算帮自己人一把。
看她那副模样,应该是没斗过橘千花。
她毕竟是要教自己法术的恩人,总不能看着她被坏女人气死。
女人之间的事情真麻烦啊。
“我……”
已经换好便服的铃木奈央在苇名真一十分怪异的目光下从隔壁出来,她羞红了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铃木同学也住在这里,真是缘分啊~”
橘千花相当开心地说。
“爸爸说要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没想到买的房子恰好在真一家旁边,真是巧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苇名真一没有追究,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
“天色也不早了,中华料理的事前准备可是很花时间的,橘同学我们先进去吗?”
“是啊,快过去吧。”
铃木奈央附和,她不想又聊到房子的话题。
“可以噢,但是……”
橘千花用手点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天空思考。
“我有邀请过铃木同学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却能让铃木奈央听得清清楚楚。
橘千花忽然又一拍手。
“不过铃木同学愿意光临寒舍真是太好了。只是铃木同学毕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担心我做得菜不合胃口。招待不周就苦恼了啊。”
铃木奈央肩膀微微颤抖,她死活也无法迈出那步踏入橘千花家的玄关,脸已经红透了,宝石般的眸子晶莹剔透,仿佛要滴出水来。
苇名真一无奈地看了眼,稍稍往前走挡住了橘千花的视线,略显歉意地挠挠后脑勺。
“那个,橘同学……”
“怎么啦,苇名同学。”
“我家今天没人,不介意的话用我家的厨房吧。奈央有点怕去陌生的地方。”
橘千花愣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那种笑容。
“可以噢。”
铃木奈央投来感激的眼神。
得救了。
她看着苇名真一并不宽大,却如山岳般挡住橘千花视线的背影,微微愣神。
少女忽然低下头去,红霞又爬到了耳根。
苇名真一取出钥匙打开门,他是真的尽力了,这蠢女人知道斗不过为啥还要自讨苦吃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哥哥。”
“?”
看着伴随着咚咚咚从客厅跑来迎接他的少女,苇名真一十分意外,又是欣喜又是担心。
“今天不是去学姐家了吗?”
“学姐想来家里看看,就邀请她过来了。”
惠和哥哥拥抱一下,又接过他取下的外套叠好搭在手臂上,这是兄妹俩的日常。
“打扰了……”
铃木奈央率先从门后走了进来,橘千花紧随其后。
苇名真一看着惠的小嘴慢慢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
哥哥第一次带女人回来了,还是两个!
他轻轻敲了敲少女的额头。
听惠说源步美学姐现在也在家里。
他忽然想找个借口溜了。
第三十章 苇名家的饭
苇名家的客厅并不大,至少还没大到同时容纳五个人也不嫌挤的地步。
沙发上自己常坐的位置恰巧被源步美占了,他也不好意思让她让出来。两人打过招呼,又相互客气了一会儿,就苇名惠的剑道学习一事聊了聊,感觉就像老师家访一样。
铃木奈央坐在一旁捧着惠送上来的茶水听两人聊天,橘千花则去厨房帮忙去了。
本该是由她来做一顿中华料理,让苇名真一点评,但是今天大概是不行。当惠在家里的时候,就算是身为哥哥的苇名真一也没办法从她手中接过勺子,就像领地意识严重的小猫一样。
源步美说要去“花摘み”,起身离开了。就和“方便”一样,这是上厕所的隐语。
苇名真一放下手中的茶杯,偷偷看了眼厨房那边,不知道橘千花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惠同意了她去帮厨,看两人有说有笑还蛮和睦,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想办法让妹妹离橘千花远一点。
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他又看了看安安静静的铃木奈央,她难得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大小姐的修养,双腿并在一起,手自然地叠放在腿上,腰挺得笔直,明明穿着便服,却像舞会上的公主。
但她的动作有点僵硬,苇名真一很容易就能看穿。
他忽然笑起来。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苇名真一笑道,“只是觉得,奈央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橘千花还在这里,他并没有用平时“铃木同学”的称呼,而是遵守约定称呼她为奈央。
“?”
“也会和人赌气,也会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显得拘谨,就像普通少女一样。”
“真是失礼,怎么说我也才十六岁……”
“因为平时总是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在后辈那边的评价也是‘像姐姐一样’,所以总是忘记你是同龄人。”
铃木奈央看了他一眼,被他这样说,她忽然有些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害羞,按理说如果是别的男生说这种话,她只会笑着答复“谢谢。”,绝对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情。
难……难道我很在意他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
她忽然在苇名真一疑惑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看着另一边长长地吸了口气,回过头后,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真一竟然也会知道后辈们的评价~”
“总能听到一点。”
“欸,是吗?”
“……”
“……”
客厅里的两张嘴聊得开心,厨房里的四只耳竖得笔直。
惠将切好的菜放在篮子,听到苇名真一称呼奈央的时候,少女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洗好的菜差点掉地上去。
哥哥什么时候和女生这么亲密了?!
大危机!
“小心。”
橘千花伸出手接住,把它放回少女的菜篮子里。
“谢谢学姐。”
苇名惠微微鞠躬。
橘学姐真是温柔,又漂亮,还愿意和我分享厨艺。
“厨房里要注意安全哦,惠酱。”
橘千花微笑着收下了印有“苇名惠好感度+5”的事件卡,微不可察地瞥了眼依旧在沙发上和苇名真一聊天的铃木奈央。
真是年轻。
她一眼就看出来虽然苇名真一是这个小家里的一家之主,但真正地位最高的人是身边的女孩。只要闹闹抓住苇名惠的心,何愁拿不下苇名真一?
她准备曲线超车。
想着她又牵起惠的手,让她去做一些不那么危险的事情,切菜的活儿她来。
这一幕恰巧被从卫生间回来的源步美收入眼底,这位帅气的学姐眼里一寒,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回到客厅坐下。苇名真一和铃木奈央在聊学生会和学生社团相关的事,身为剑道部部长的她自然地融入了对话里。
虽然源步美很想问一问铃木奈央上次天狗事件的后续调查,那件事之后她和苇名惠的关系拉进了许多,但似乎惠还瞒着她哥哥,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情,屋里还有橘千花这个外人在场,因此并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
等走的时候单独约铃木奈央出来问问吧。
她还蛮在意那只大天狗的。
或者说,想要再看一眼那刻印在她心底的斩断空间的剑技。
这些时日她不停回想并模仿着那一斩,感悟颇深,就连许久未变的剑技也精进了需多。而剑技愈是精进,愈发觉得挥出那一剑的天狗所展示的东西有多么可望不可及。
没有一个剑客会不倾慕那样的剑技。
源步美看向厨房里的惠,少女正将土豆丝放进锅里,握住锅铲准备大干一番。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以往只有在刻苦练习,实力进步之后,她才会露出这样可爱幸福的表情。
她温柔地笑了起来。
愈是接触,愈发现惠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孩子。不仅如此,那极高的剑道天赋令她的爱才之心如同火山喷涌般迸发出来,不到一星期,惠便已经能够在与自己的战斗里拿到一定优势了。
只是可惜……
鬼神般的天赋错过了最适合它成长的时间,虽然说也有很多剑豪是中年之后才抛弃勇力,追求技艺的极致并取得不菲的成就,但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变难如登天,必须要从娃娃抓起。
如果能再早一点遇见惠就好了。
那样的话,日本或许会诞生出第一位女剑圣吧。
她对惠的天赋有那样的信心。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惠笑着向源步美挥了挥手,圆圆的还未长开的小脸蛋甜得像一枚苹果糖。
天……天使!
源步美捂住鼻子,忽然又看到橘千花和惠说了些什么,少女便跑过去了。
当诛!
橘千花只觉得脊背发凉,狠狠的打了个颤。
她在刚刚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克制的杀气,虽然非常淡,但确确实实存在。
苇名真一偷偷看了源步美一眼,刚刚的气息他自然也感觉到了,但他有点弄不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结尾,一开始不是都还好好的吗?那坏女人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这儿又敌对上了?
他忽然觉得屋里的氛围令人有些不舒服,他看了看天花板上明亮的挂灯,又环顾屋内的三个女人和可爱的妹妹。
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间六点多,苇名家的方桌上第一次差点坐满了人。
惠取下围裙,在苇名真一身边坐下。平日里是相对而坐,她不太喜欢坐在哥哥身旁,因为那样看上去就真的像妹妹一样。
少女有一点自己的小小心思。
兄妹俩组成的家庭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或者说,苇名真一并不是一个喜欢讲规矩的人。比如饭前的双手合十说,“いただきます(itadakimasu,我开动了)”,或者饭后的谢谢款待,平日里都是不用说的。
不过现在有客人,兄妹俩还是选择守礼。
晚饭倒是没有如苇名真一所想发生冲突,橘千花没有挑衅铃木奈央,铃木奈央也没有自讨苦吃,因为两人都是邻居,惠很开心地聊个不停。源步美更是因为贴着惠,一直在夸惠手艺好棒。只是她没什么学问,说来说去也就一句“おいしい(oyixi,好吃)”。
苇名真一倒是觉得还是那样,惠的手艺虽然到不了让人爆衣的程度,但也足够出去开店了。
妹妹似乎从小就学什么都快。
除了课业。
一顿饭在惠的调剂下吃得宾主尽欢,客人们留下了自己的伴手礼。都是随身携带的小物件。
铃木奈央是随身携带的吊坠,送给了惠,女孩看这吊坠很名贵本不打算手下,还是苇名真一替她应了下来。不说实际价值,他相信铃木奈央这地主家的闺女儿不会送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看了看铃木奈央,她的眼神也告诉了他这件东西绝对不简单。
源步美送了一把木刀,这是给苇名真一的礼物,因为惠自己已经有一把了。
橘千花则是把她头上的狐狸发卡送给了惠。苇名真一有点不太敢要,但是出于礼节还是收下了。
他没准备什么回礼,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倒是惠站了出来,把她自己珍藏的用来绑在书包上的猫咪坠饰送了出去。源步美是一只帅气的黑猫,铃木奈央则是优雅的白猫,又因为只有两个,苇名真一在女孩们怪异的目光中送了橘千花自己用的数学笔记。
这可是很珍贵的礼物,记载着年纪第一的学习方法。
相当实用的道具,苇名真一觉得自己简直是带善人,她用一个发卡换了一本珍贵的学习笔记,简直是赚翻了。
几人没有多留。
苇名真一先把橘千花送到她家门口,然后将学姐送上车,最后才是铃木奈央。
他没让惠出来。
犬生早已在玄关等候,也不知等了多久,不过犬生虽然外表是一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模样,身体却不知道比年轻人强壮多少。晚间的风吹动老人的白发,倘若买菜回家的少妇路过时不小心看见,或许晚上又会睡不着。
“小姐。”
“幸苦了,犬生。”
从送两个女孩去医院整理干净再编造理由解释情况,安抚好后送她们回家,在铃木奈央去苇名真一家里玩的时候,这些事情全是犬生一个人操办的。
“份内之事。”
犬生为铃木奈央拉开门,躬身而立。
“今天谢谢你了,真一。”
铃木奈央转过身。
“不用谢,铃木同学。”
“就叫我奈央吧。”
“可是……”
她歪着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但苇名真一忽然说不下去了。
“奈央。”
他挠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嗯,真一,明天见~”
“回见。”
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的少女久久未动,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吧。
无人得享此景,所见者唯明月清风。
请个假,调一下作息
然后要开始我的补更之路。
因为过年太忙,这两天为了更新作息已经有点乱了,每天都是凌晨,晚上码字脑子都不太清醒。明天想调一下作息,顺便好好休息一天。
之后会在每日更新外补10章,两星期内还完。
会计数的。
第三十一章 食人的妖怪
带着口罩和墨镜的女人撑着阳伞,明明今天天起不错,她却裹得严严实实。
脸部的刀伤又开始发作了,池田朋美从那晚的地狱中逃了出来,天狗与鬼神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她,坚如钢铁的蛛丝包裹的巢穴在那升起的紫黑色天星面前宛如薄纸。
也幸亏精心经营的巢穴为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否则她应该也会像其他妖怪一样被撕成碎片吧。
那种程度的战斗,她这样的仅仅是从里面活下来就已经需要拼尽全力了。
池田朋美现在可以说只剩下半条命,她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倒霉,好不容易从男人身上补充回来的精气空了不说,伤势又更重了。
幸好还能勉强维持住人形,不至于闹出动静被那些除妖师抓住。
她怕死。
必须找个地方藏身,慢慢恢复。
络新妇并不是游荡的妖怪,她们就像蜘蛛一样擅长编织巢穴。她在东京有不少“姐妹”,但被那少年斩去与母亲的连系的她现在不敢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否则下场会比死还惨。
那栋灯下黑的妖怪公寓已经完了。
她咳了一口,满嘴腥味。
远处的小混混注意到了她,往这边靠了过来。
她忽然笑了,闪入身后的巷子里。
送上门的猎物。
穿着黑色束脚工装裤留着牛粪头的高中生三步并两步追上,望着空荡荡的巷子,一口唾在人行道的砖面上。
真是晦气。
虽然那女人把自己裹得很严,但以他多年的泡妞经验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女人身材绝对很劲爆,但这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
等等!
他忽然想起,这里应该是死胡同来着。
横田庆介舔了舔唇上的舌钉,鼻子使劲嗅了嗅,浓厚的脂粉味道令他迷醉,以至于那核仁般的大脑自动忽略了藏在脂粉味里的另一种气味——血的气味。
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牛粪头,又使劲活动活动筋骨,从衣兜里取出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巧克力吃掉。
一会儿即将爆发一场大战,事前要补足力气才行。
巷子没过多久就走到头了,如他所想,先前的女人蹲在地上捂着嘴,背对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横田庆介闭上眼,又使劲吸了口那迷人的香味,他将双手插在兜里,身子前俯。
“喂,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味儿最正的极道弹舌,他脸上挂着恶心的坏笑。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开荤了,学校里的小太妹哪儿有野味有意思。
这里是足立区,山谷地区,东京最底层的人聚集的地方,即使是东京的本地人也不会愿意来这里,更别说游客了——除非想体验日本最正宗最传统的极道文化。
江户时期,山谷周围有风俗场所聚集的吉原,也有江户三大行刑地之一的小塚原,这里自江户时代起就是娼妇,流浪汉,屠户们行走的地方。山谷中心有地方名叫泪桥,古时有一座桥架设在此地,桥那头便是行刑场,犯人过了桥就再回不来了,这里即是犯人亲友们洒下眼泪的地方,故得名泪桥。
曾经房地产业兴盛的时候,山谷就成了建筑工人等短工们的聚居地。之后经济爆炸,落魄者和高龄老人也大量涌入这里。
正因为如此,山谷向来治安混乱,法令不行,对普通人而言条子不如雅库扎(ヤクザ,黑涩会的意思。)管用。
暴力是这里的主旋律。
这种四战之地很难有一个真正的主人,如今附近的几个大组都想吃下这片地盘。毕竟和其他比较富庶的区比,山谷的高校里充斥着大量新鲜血液,大量的青壮年无处可去,成为渴望加入极道的若众之一。
拿下这里就等于拿下了未来。
横田庆介便是有这种志向的家伙。
极道里等级分明,一般而言一个组内组长是一号人物。若头为二号人物,也是下一任组长最有利的候选人。若头辅佐同时有几个人担当,并列为三号人物。
当然,这都是横田庆介根本接触不到的层次。
若头辅佐再往下就是舍弟头,算是领导舍弟的小头头,然后是舍弟头辅佐,最后是舍弟——这是极道里等级最低的小弟,大部分在街上游荡、调戏妇女、收保护费的都是这样的人。
至于若众,属于有意向成为极道一员的人,必须得到组内的认可才能成为舍弟。他们在外并不能打出组的名号,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们并不是极道的一员。一般而言,渴望以后成为雅库扎的高中生多是这个层次。
组上还有会,会长就相当于大家长,当然那种人在横田庆介眼里都是如鬼神般的人物,能见上一面都是三生有幸。
不过和那些只能够从最底层爬起的蠢蛋不同,他表哥是新鼠组的舍弟头,只要他一毕业直接就能成为新鼠组的舍弟。再混上几年,手下有三五个人,成为舍弟头是板上钉钉的事。
倘若表现勇武被上头的大佬看中,单独领一批人出去新建立一个旁系组也不是不可能。
而勇武之人自然是不能循规蹈矩的。
像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扭曲的极道文化让他对良知嗤之以鼻。在他小混混的观念里,女性不不过是强者的玩物,初中他便对班上女生用过强了,可惜高中太烂,学校里全是小太妹,予取予求反而没意思。
暴力能解决一切事情,如果不能,那就是不够暴力。
而现在,又有机会可以品味弱者的哭喊了。
横田庆介伸出手,搭在她肩膀上。
“喂,叫你呢。”
倘若对方是住在这附近的本地人他或许还会掂量掂量,看看她背后有没有什么人。
但他并没有在附近见过这女人,那就无所谓了。
这里很少有人来,他本来也只是临时路过,只能说今天运气不错。
他的手不老实地伸过她的肩膀,用手肘弯卡住她的脖子,手掌在某个高耸柔软的部位狠狠捏了一把。
对方颤抖一下,也没有吱声。
横田庆介兴奋起来,手掌往上卡住她下巴,对方如果不想下巴脱臼就必须跟着他的力道往上站起来。他已经很熟练了,总会碰到有女生想用这种办法抵抗,但是没用,在本地,他有一百种办法让她们乖乖听话。
对方真的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横田庆介满意地笑了笑,心想一会儿温柔些,不至于弄得像杀猪一样。
他整个人顺势贴了上去,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往下伸向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另一只手在她脸上乱摸起来。
他手感很好,一般只要摸一摸就能大概脑补出这女生长什么样。这也是一种小情趣,不过对方应该还没仔细看过他,当她仔细看到那张长满麻子,额头有一个瘤和几道疤的恶心的脸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会像以前那些女生一样,忍不住吐出来吗?
横田庆介忽然期待起来。
心底的变态欲望即将得到满足,他整个人都快hight到不行了。
他闭上眼睛,粗糙的手掌在她脸上滑动,动作柔和得像抚摸一件艺术品。
怎么……有点毛茸茸的?
嘴……嘴巴为什么是这样?
鼻子呢?
他吓得松开手,瞬间萎了下去,整个人像碰了高压电网一样跳了起来,又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小弟弟,不继续吗?”
女人转过头,八只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期待令他大脑都在颤抖。毛茸茸的蜘蛛的脸上印着诡异的潮红,天知道他是怎么在蜘蛛脸上看出潮红的?
温度已经渐渐回暖了,大热天的,他却浑身发冷。
“救……救命啊!妖怪!!!”
横田庆介大喊道。
但是没用,这里没什么人,就算他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池田朋美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收一缩,看得横田庆介忽然又立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种时候还能立起来,理性告诉他根本不该立起来,但是它就是立起来了。
池田朋美嘴角流出绿色的涎液。
她已经快忍不住了。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喊——“吃了他!”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不同于以往的吃法,而是真正的
络新妇是食人的妖怪。
为了活下去压抑住的食人欲望与重伤之后急需补充能量的本能交织在一起,撕破理性,接管了她的身体。
八只螯足在巷子的阴影里显现,其中一些已经断了,另一些也伤痕累累。未被矮房遮挡住的阳光漏在她身上,发出滋滋地热油滴入水中的轻响。
但她顾不上疼。
没有什么比这顿美餐更重要的事。
横田庆介早已吓得不敢动弹,事实上倘若他愿意冷静下来反抗,虚弱的池田朋美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是人类千年进化的保险机制害了他,在面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危险时,大脑会一片空白让身体停止运动。
他就那样呆着,看着比人大的蜘蛛咬了自己一口。
然后他就动不了了,麻痹的毒素游遍他的全身,不消一会儿,肉便被化成了液体,风一吹,晃荡晃荡,像装满水的皮袋。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都还没死,对方留下了他的首级,让大脑没有被化成浆糊。
这是藏品。
络新妇是喜欢收藏男人首级的妖怪,失去理智的池田朋美如今完全依靠本能行动。
她用前螯摘下他的头,咬开他的肚子,慢慢吸食,一点儿不漏。
良久。
女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身边的人皮软软地搭在地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
她忽然想起什么,取出手机。
在她专门申请用来和某人通信与打钱的账号上留有一条刚刚发来的简短的信息。本来以为只会单方面通讯了,没想到……
这是那晚之后他第一次联系她。
明明是那么恐怖的怪物,造成现在的苦难的罪魁祸首,也是她如今的主人。她本该畏惧,颤抖,像躲避她曾经的母亲一样竭尽全力躲开。
不知为何,她无比期待。
她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皮发愁。做了事情就会留下痕迹,即使竭尽全力去掩盖,始终都会留下痕迹。除妖师们就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即使藏到如此混乱的平民窟,也能寻着味儿找来。
她就近找了个垃圾桶,也不嫌脏。解开别人的生活垃圾将它和横田庆介不瞑目的人头一起放了进去。
她有些累了,不打算继续花那么多心思躲躲藏藏了,随便处理了一下。
现在的池田朋美更在意少年发给她的那条信息。
那信息上写着——[地址,有事找你。]
会是什么事呢?
第三十二章 鼠人(1/10)
池田朋美倚在墙边,临近黄昏,山谷的夜场也快开门了。但她不打算去夜场,她在等一个人。
“没想到你也有来求我的一天,蛛姐。”
池田朋美将手上的烟放下,看向来人。穿着带银链的紧身裤和皮夹克,一头乡村杀马特上撇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黑猫发卡,若不是少了只耳朵,也是挺精神一小伙儿。
“别废话,就说你帮不帮吧,水野良。”
池田朋美环起手,语气相当冲。
倒是看着像暴走族一样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和气。
“帮,这咋能不帮啊,就是怕蛛姐你来我们这边住不习惯,毕竟比不得港区。前几天看到新闻上讲公寓发生了天然气爆炸就猜到蛛姐你会来找我,这边房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这一带是我罩的,要是有没眼力劲来打扰的姐你随意处置就好。”
水野良一拍胸脯,张口就来。
这倒是有点吹牛的意思,这一片多方混战,一直还没决出真正的地头蛇,只是他们新鼠组如今占优罢了。
“对了蛛姐,那天燃气爆炸……是怎么回事?”
水野良悄悄问道。
他可是知道那栋公寓的内情的,本来还打算凑够了钱就去那边买一间房,结果梦想还没实现楼就塌了。官方给的理由自然不可信,那里住了起码百来只妖怪,还都不弱,这能让天燃气爆炸给弄死,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
“不该问的别问,能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池田朋美不打算讲那边的事情,毕竟关系到那位天狗大人,在得到应允之前她什么也不会说。
天狗大人……
她忽然想到一会儿还要见一面,对方说八点半的样子就能过来。
在此之前要好好准备才行。
“良,附近有没有好的服装店。”
“姐你也知道这地儿有多破,服装店是有,就是可能都不入你眼。”
“带路就是了,今晚要见一位重要的大人,可不能就这样过去。”
水野良眼睛一亮,心思活络起来。
池田朋美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从里世走出来的妖怪,虽然及不上那些永远也出不来的大妖,但是比起他们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那就是完全的天上地下了。就这样的在他眼中是大佬的人物都要尊称一声“大人”……
如果能引荐一下,在那位心中留个印象就好了。
“别想了,今天没可能,以后说不定有机会。”
池田朋美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在想什么,毕竟两人一起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当初刚逃离里世出来之后碰到的第一只妖怪就是水野良,身为鼠妖的他没什么长处,脑子也不好使,只能在这种城市的臭水沟里拉帮结派混日子。躲着除妖师的同时从人类手中抢资源。
他这样的鼠妖和猫叉差不多,都是精怪之属,严格来说和池田朋美这样因为怨念身后被转换成的络新妇是不一样的。
所以也不用太过于依靠人类精气。
她那会儿刚从里世来到这边,还不懂很多事情,也是从水野良这里学到了很多在人类社会活下去的秘诀,他们这些鼠妖大多都是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不要,这种思想直到如今也一直影响着她。
当初拒绝了自己带他去港区的邀请,如今看来混得倒还行。
听他说如今他自己带了个组,成为了组长。虽然没有去新宿区的歌舞伎町这样的大地方,但也算个人上人。
“那真是可惜,姐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咱。”
水野良笑道,也不强求。
他这样的小人物活到现在的都知道自己的斤两,有与无不是他们这些的老鼠能决定的。
“上次要你来你又不,非说要自己做事业。”
“那不是不想太麻烦姐嘛。”
“这会儿就知道麻烦了?”
“嘿嘿。”
水野良挠了挠头,这只在足立区大名鼎鼎的疯狗“一只耳”在池田朋美面前一点也看不出提刀砍人时的狠劲。
“对了,良,你说这一带的事你都能搞定?”
“那是,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来的路上肚子有些饿,吃了点东西,可能会有点麻烦,能处理吗?”
水野良笑容收了收,小心翼翼地问。
“量大不大?”
“就一个,丢垃圾桶里了。”
“那没问题,一会儿姐你把位置告诉我,叫点人拉去烧了伪装成斗殴致死就好,到时候一盒子骨灰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是一个,他松了口气,如果一下失踪太多被神官们察觉到不对,估计又会迎来清剿了。
到时候不知道会死多少。
水野良心中对池田朋美又敬了三分。
他是绝对不敢做吃人这样的事情的,虽然他手底的人命也不少,但纵目睽睽之下打死和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吃掉,两件事在神官那边的重视程度完全不一样,后者会引来更严苛的调查。
能不犯事尽量不犯事。
“只是姐,这段时间尽量少出去打牙祭,查得严……”
“放心吧,不会让你难做。”
池田朋美是有大毅力的妖,吃人这种事就和吸〇一样,有极强的成瘾性。几乎没有食人妖能拒绝那种独特的口感和简简单单就能变强的成就感。
今天那事只是迫不得已,在有理智的时候她都会竭力克制住。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对了,姐,熏现在咋样了?”
“不知道,她犯了事,惹来了惹不起的人……”
水野良急出了一身汗,紧张地等着池田朋美的下文。熏是那只猫叉的名字,也是他心心念念的妖,一只鼠妖喜欢一只猫妖,写小说都会被读者喷不讲逻辑,但是它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黑猫抓住了偷米的老鼠,当他倒在猫爪之下的时候,看着那张小巧可爱的猫脸,斯德哥尔摩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令他一发不可收拾地坠入了爱河。
都说世界很小,本应该死心的他竟然遇到了池田朋美这个猫叉的前女主人,年少时的念情死灰复燃。
不过他很自卑,自认为配不上她,只躲在幕后默默关心她的生活。
他经常拜托池田朋美转送给她一些东西,并偷偷拍一些照片给他。
熏只以为是池田朋美对她好,所以遇到那样的事情第一个想到找池田朋美求助,却不知背后另有其人。
新鼠组的人也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什么一个女人都不玩,不过强者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也不会猜到组长竟然还是纯情小处男。只会觉得他是有远大志向的男人,不会被儿女情长所拖累。
“她还活着吗?”
水野良急道。
“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我能活着出来都已经是拼了命了……”
水野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得池田朋美有点于心不忍。
真是的,明明都是暴走族了,还搞得那么纯情……
“我把那东西给了她,应该能活下来吧。”
“真的吗?”
水野良抬头,眼睛里又有了光。
“真的。”
……
见面的地方在野外的公园,夜间这里没人,安安静静正是
本来池田朋美定了附近最好的酒店,但苇名真一拒绝了,他可不想和这只蛛妖去那种地方,尽管什么都不做。
今天过来找她主要是为了问问赚钱的事。
毕竟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从那晚她的表现上看来,也是一个心思活络的妖怪。而且能够一个月拿出150w円给自己,想必来钱的路子是不会少的。在他看来,妖怪没有人类的忌讳,又有奇奇怪怪的能力,应该比一般人类要能赚钱才是。
实际上大部分妖怪都只是在人类社会里保持最低限度的活动,毕竟活动越剧烈越容易引起注意,像池田朋美这种完全融入并懂得合理利用自身优势的妖怪很少。
苇名真一运气不错。
池田朋美战战兢兢,等少年问完,她才略微松了口气。她深怕大人提一些她无力达成的条件,毕竟是第一次委托给她的事情。
她也对此没什么怨言,之前的畏惧随着那晚生死一线之后变得烟消云散,她发现现世也不比里世安全,甚至某种意义上更加危险。
曾在里世生活过的她对于“弱者依附并服从于强者”这点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如果有强者在她面前,她还会主动舔上去。
只要愿意接受她的依附,就算大人把她当狗也无所谓。
能当大人的狗是她的荣幸。
主人的第一个任务是赚钱。
还好。
这很轻松。
苇名真一有些诧异,他本来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然后自力更生,结果她这副准备赚钱直接给他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他可什么都没说。
有一种被富婆包养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强势的一方来着。
不过苇名真一没什么心理压力,只是又要想办法瞒着惠了。
许久未见,他发现池田朋美似乎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主人,今天看他的眼神除了与先前一样的畏惧,还有身心的臣服,如果不是场景不合适可能当场都跪服下去亲吻脚尖了吧——实际上如果今晚是在她定好的酒店的话她还真打算这么做。
苇名真一怀疑妖怪也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然没办法解释为啥自己从没有对她好过,从见面起就拿刀砍她,之后还让她拿钱买命,她却这副模样……
就差说愿效犬马之劳了,不过他自觉消受不起。
不管是犬还是马都不行。
他理想的关系是单纯维持金钱往来不进入生活。
渣得彻底。
公园的一旁传来了一些骚动,夹杂着弹舌的吵闹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你撞到老子了,给老子道歉,混蛋!”
“啊?你TM走路不看路的吗?踩脏了鞋老子还没找你算账,还敢要老子道歉?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苇名真一很无奈,他本不想来足立区这边的,远,中野区在西边,足利区在东北边,来来去去太花时间了,而且治安还不好,这种在目黑区和中野区少见的混混打架在这边是家常便饭。
一会儿双方开始摇人了,变成街头斗殴也说不定。
警察是不会管的。
如果不是考虑到当面谈这些事给池田朋美一点压迫力比较好,他才不愿意跑过来。毕竟这事儿对他蛮重要的。赚钱、捐钱、收获愿力、学习法术,一环扣一环,赚不到钱什么都白搭。
他准备离开了,还要早些回去,否则赶不上电车回去晚了,惠又要担心。
只是,似乎有人不愿意他走。
“喂,那边鬼鬼祟祟的,出来!”
领头的混混冲他吼道。
第三十三章 源氏
“抱歉,这就走。”
苇名真一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牛皮藓身上,虽然可以暴揍一顿让他们老实点,但没必要,他还想早点回去。
他将卫衣的兜帽带上,又把帽檐往下拉了拉,让脸藏在阴影里。
然后两手插兜,也不管池田朋美,转身就走。
这女人是妖怪,现在已经入夜,不受阳光削弱的她能够发挥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苇名真一加快了脚步,不消一会儿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这样的话如果后面那几个小混混脑子不清醒想做点什么惹怒了池田朋美,不管她如何反击,他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眼不见为净。
“小子,站住!”
可惜还是有人发现了他。
他没理会身后的声音,公园比较宽阔,没有转角。
他并不是怕了那些人,所以没有灰溜溜地逃掉或者找棵树躲藏起来,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在公园修好的路上,路灯的微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没听见吗?老子叫你站!住!”
唰地一声,一把小刀插在他脚边。他转过身,丢刀的人技术不错,隔了快百米竟然还能有这种力道和准头,他蹲下身将小刀拔出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身后路灯的强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苇名真一把玩着手中的刀,看着那边一群人黑压压地走过来。
“小子,你作证,刚刚是不是他撞我?”
一个领头大哥模样的人怒道,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幸好苇名真一离他们还有点远,否则他就真的要生气了。
不过,现在这种局面已经让他很生气就是了。
“放你娘的狗屁!”
两边的人又吵了起来,剑拔弩张,一副马上要干架的样子。
一边吵,一边往他这里过来。
苇名真一也弄不懂这些人叫住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反正也要打,谁撞了谁有那么重要吗?他把玩着手上的小刀,刀锋在他指尖犹如蝴蝶般旋转飞舞,见那些人忽然又把他晾在这儿了,他开口又问了句。
“请问,还有我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给我作证,是他撞了我。”
“啊?!小子你可想清楚了。”
晦气。
苇名真一暗骂一声,这群人把事情丢到了他身上,或许他们自己也明白起冲突的后果会直接导致帮派火并,所以相互之间虽然言语粗暴担行为上很克制,然而这么多小弟在身后,气也不能随便咽下去,否则还怎么在道上混?
所以两边不约而同地找了个替罪羊,说是替罪羊也不对,应该是发泄口更准确一些。
不管苇名真一怎么说,肯定都会得罪一方人,想要当和事佬的话就是两边都得罪。他们相互之间会忌惮,所以要讲道理争一个谁对谁错,但是这些雅库扎不会和苇名真一这个外人讲道理。
他也明白这点,没说话。
那些人却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又吵吵嚷嚷大吼大叫起来。苇名真一懒得去听,他在想一会儿做到什么程度比较好。
早知道听池田朋美的去宾馆谈就好了,只能说低估了这边的混乱程度。
指尖飞舞的蝴蝶停在手心,他反握住刀,这种刀比锈丸还要短几分,尽管触类旁通能使,但对他而言真要打起来棒球棍更好用一些。
“说话!”
又有人喝道,走上前来准备推他。
苇名真一抬手,一拳轰在他鼻子上,他很讨厌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这一拳没收力,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下半辈子想必是要和塌鼻子一起过了。
他又一个扫拳,砸开走到侧身准备控制自己的人。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暴起发难,但这些人一个个也是街头斗殴的老手了,虽然这一下有点突然,但他们立马反应了过来,嗷嗷叫嚣着要杀了他。
日本虽然是民主国家,但关于正当防卫的法律非常扯淡,只要先动手无论如何都打不赢官司。所以有时候会出现两帮人使劲骂,但就是不动手的局面,甚至是雅库扎们也会利用这点。
毕竟黑帮合法,谁说黑帮就不能告官?
池田朋美反手钳住一直控制住她的两个人,她的力气大得出奇,之前一直没有动手,也是因为苇名真一还没有离开,她不清楚天狗大人的立场,不敢在他面前对人类做过分的事。
毕竟碰到古板一点的,就算是她自卫反击,也会被当作妖怪袭击人类。
现在不用在在意了。
这些人自己找死,连天狗大人都动了手,她也不能干站着。
苇名真一像一股旋风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带起一片血雨。小刀的好处就是不容易弄死人,他下手也很有分寸,只是在手臂上或者脸上留下一两条伤口,回去擦擦碘酒贴个绷带过几天就好了。
只是处理不好,疤痕是跑不了了。
这是警告——他有能力在致死的地方下手,但没必要。
更多的还是用拳脚,打在不致死的部位,把人打飞出去身体也会淤青一片。和利器造成的伤口比起来这种疼痛更加持久,一阵一阵的从骨头往外涌。一群人躺在地上哀嚎,有几个妄图下狠手的被他卸了手脚,但没有做得绝挑人家手筋脚筋,等之后找个大夫或者熟练的人安上就好了。
这是教训——今天不长眼,总得受点苦。
一群成年人围殴他一个高中生,竟无一合之敌。
他夺过不知道谁人手中的棒球棍,以棍用剑法,剑势展开,攻击更加凌冽。
几个来回之下,脚边五米竟空无一人,所有人趴在地上,为呈圆形,在场除了苇名真一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想要站起来的都被一棍子砸回去了。
池田朋美早就跪了下去,主人勇武无双,她只需要喝彩就够了。
领头的也明白今天碰到了狠人,人家留了手,混这行久了的没有二愣子,二愣子都给人打死了。一群人连忙求饶,小弟们看到大哥都求饶了也跟着求饶,就算有几个刚入行的二愣子不服气,被喝了声后也乖乖低头。
苇名真一将小刀插在它主人身旁。
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注视着趴在地上和其他人一样哀嚎的家伙,他忽然笑了笑。他可是一点力都没用,这人自己就趴下了。
没想到极道里也有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蛮有意思的。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公园外响起,不止一辆,车灯照亮了半边天空。不知道是有人叫人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但这里已经不适合呆下去了。一会儿被卷进帮派械斗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得了的。
他又叮嘱了池田朋美关于钱的事。
重新把双手揣回兜里,又将兜帽往下拉了拉,寻着摩托声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池田朋美面色潮红,望着卫衣的背影,周围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拱卫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前行在他脚边蠕动,渐渐隐没他的身形。仿佛暗的王者,正回到祂的国。
这是只有对黑暗无比敏感的妖怪才能察觉到的事情,当他愤怒的时候,黑暗也会随着他的情绪而愤怒,那种恐怖的压迫力在阶级分明的妖怪眼里有如大日般夺目。只是感受到那股恐怖的气息,她就已经双腿发软。
实际上之所以跪下来,除了以示尊敬外,还有根本站不住的原因。
而在人类看来,苇名真一并没有做任何事情,只不过是沿着公园的路离开罢了,甚至他本人也察觉不到。
……
“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酒店了吗?”
水野良老大远就认出了她,赶紧下车,一路小跑过来,看得身后的小弟连连称奇,却也不敢说什么。这位组长可不是那种总会空降下来的饭桶,而是用实力干上去的。组名也是因为他仰慕曾经的新选组,改了个单字。
没有人看到他左边那只空空的耳朵不会感到害怕。
今天是谈判的日子,为了争夺这块地盘的所有权,两边都是倾巢而动。另一边的人是老牌社团山王会名下的村濑组,对方算是足立区的地头蛇,当然,水野良这条也有自己的依仗。
他的顶头老板来头可不小。
源氏集团。
第一武家所属,全日本最大的黑道团体,明面上的源氏集团和铃木集团一样是普通财阀,但实际上其势力分布之广,不仅在经政教育医疗,更是深入到了大大小小的各个社团之中,有如盘踞在日本列岛上的八岐大蛇。
新鼠组只不过是集团本部下的第四级别的社团罢了。
也就是说上面还有三层关系才能到本部。
“大人不喜欢那种环境,于是就来这边了。”
水野良悄悄记下,连忙招呼人为池田朋美披一件衣服。
地上的人看到两边的大佬来了,连哀嚎都不敢,但有些被卸掉手脚的也动不了,只能仿佛死了一样头朝下埋在地上。
“谁做的?”
村濑村正问道,这里躺着的有一部分是他的人,虽然只是很下面的小喽啰,放在平时可以不计较,但现在……
显然是打他的脸。
“不认识,那边的女人知道。”
如果苇名真一在这里,他就能看出这人是他先前注意到的那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此刻他身体疯狂颤抖,仿佛先前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精神一直难以平静下来。
“水野桑,我要个解释,不过分吧。”
村濑村正没有看水野良,而是越过他直接看着池田朋美。
“咎由自取。”
水野良只说了这几个字,同为组长,更别说两组还是敌对,今晚说不定还要干一架,他没必要给那边解释什么。
不过虽是声势不弱,他心里也没底。
足立区的水很深,在这里活着的可不止他一只“老鼠”。他算是从良的,还有很多没有从良,也正是如此,上头才让他来这边做一些事情。
武家的人相较于神官,更加两极分化,有嫉恶如仇见妖必斩的,也有无所不用收妖为仆的。但现在源氏的少主人是后一种,所以他们这些小妖怪才能有投诚这一条路走。
他有幸面见过那位源氏少主,端得是枭雄之资,有如须佐在世,仅是一个照面就让他心服口服,毕生愿为之所用。
水野良听人说少主胸中有一份大业。
少主想要建立一个人与妖可以共存的世界。但妖怪千奇百怪,本性也各不相同,有与人类无害的,也有必须要食人才能为此存在的。为此需先统领万妖,成为妖之主,建立秩序与规则。
对于前半生都躲躲藏藏的他而言,那个世界令他无比期待。
本来他想劝说蛛姐也来这边的,但是知道她也有自己的主人之后就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际遇。
也不强求。
“那就是没得说了,看样子水野桑一点诚意也没有。”
“诚意这种东西,不是说出来的。”
水野良正了正下巴,比起已经中年的村濑,他如今正值当打之年。他从身后的小弟手上接过自己的武器,一把小太刀。
“是打出来的。”
今晚正式谈判开始前,要流点血才行。
第三十四章 苇名家的傻闺女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苇名真一没什么关系了。
他在家躺在沙发上享受着惠剥好的橘子,看着电视台播出的天气预告。逐渐入夏,马上到梅雨季,雨水也变得多起来。
“明天记得带伞。”
苇名真一吃掉一瓣橘子,见惠刚洗完澡,身上还热腾腾地冒着蒸汽,他站起身去取过电吹风,又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好,惠很自然地走过来,乖巧地坐在盘起来的腿上。
这是兄妹两相处的无数个夜晚里习以为常的事。
以前她还小,敢坐得实实的,不时还会闹腾一下,现在大了却怕压着哥哥,只虚坐着,一动也不动。
惠的发质很棒,柔顺如绸,漆黑如墨。
这也是为什么苇名真一喜欢摸她的头,毕竟手感实在是好。家里养了只妹妹就像养了只小宠物一样,他看着少女被水蒸气蒸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像刚出笼的晶莹剔透的白玉包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但他还是没有咬下去,只是弹了弹,把怀中的少女吓了一跳。
少女嗔了他一眼,他玩心大起又弹了两下,惠见哥哥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也就由得他去了。
她在回复line上的消息,纪香又在和她吐槽她家的废物哥哥,学姐已经到家了,和她互道了安,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按照惠的作息还要一会儿才会睡觉。小时候被哥哥强制要求过早睡,现在连苇名真一自己都不会睡那么早,也就不管她了。
“哥哥,这个地方不就在家附近吗?”
苇名真一把头从妹妹肩头伸过去,被可爱熊猫皮套包裹的手机屏幕上印着几个红色的大字。
[连环杀人案破解,凶手已绳之以法,系三十岁无业游民所为]
?
妖怪杀人还能找到凶手?
苇名真一将电吹风关掉,伸出手将新闻往下滑了滑。惠很配合地缩进哥哥怀里,用湿漉漉的头发偷偷蹭了蹭他的衣服,这是对哥哥刚刚弹她脸蛋的报复。
他没在意妹妹的小动作,神色凝重地将新闻又读了一遍。
新闻是刚刚发出来的。
大概意思就是罪犯落网之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凶手凶器作案动机作案过程十分详细,任谁看都挑不出毛病。如果不是今天他才去了那里,确定了那个地方不对劲,可能也会和下面的评论一样抨击这个被丢出来顶锅的肥宅吧。
事情非常蹊跷。
他想起自己从那里出来后,消失得连铃木奈央都看不出端倪的怪异水草。按照他的猜想,幕后的家伙应该是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放他走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但是为什么拖了这么久的事件偏偏也是今天结案?
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新闻有什么问题吗?哥哥。”
“没……这两天不要去那边,惠。”
“嗯嗯。”
苇名真一重新把手机还给妹妹,客厅里安静下来,惠继续玩手机,苇名真一则专心帮她吹头发。
“哥哥。”
少女忽然唤道。
“嗯?”
“这里有评论说这件事是妖怪做的呢。”
“妖怪是不存在的噢。”
苇名真一将已经吹干的头发搭到一边,又拾起一撮,慢慢吹了起来,比起男生随便糊弄糊弄就行的短发,给女生吹头发是一项细活,水珠藏在发丝之间,如果没把它们全部找出来,晚上睡觉是会头疼的。
“惠还相信妖怪吗?”
少女点点头,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说什么。
“还没长大啊。”
苇名真一轻轻搂住妹妹,他不希望惠接触这些事情,能离那个世界越远越好。
“妖怪是存在的!”
少女忽然说。
“惠?”
“妖怪是存在的,哥哥!”
她忽然站了起来,坚定地看着盘坐在沙发上的。
“只要有证据我就相信你噢。”
苇名真一不知道妹妹想做什么,他伸手将惠按住,让她重新坐了下来。
头发还没吹干呢。
“有的!”
“噢?”
他好奇起来。
“哥哥请等一下。”
“喂,头发!”
看着忽然跑掉的少女的,苇名真一颇为无奈,妹妹越来越有主见了,虽然这是好事。
咚咚咚的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真是的,跑这么急,摔倒了怎么办。
他心想。
不消一会儿,惠就回来了。少女举着黑色的鸦羽,轻轻喘着气:“这就是证据,这是天狗大人的羽毛。”
原来是这样……
傻闺女。
“那么惠是怎么得来的呢?”
他招呼妹妹过来坐下,又去厨房将热好的牛奶取出来,递给惠一瓶,重新帮她吹头发。
握在少女手中的羽毛被吹风机吐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晚的事与哥哥和盘托出,并且讲了许多学姐之后和她讲过的事情。包括里世与现世,人与妖的历史……
除此之外源步美还给她讲了一些现在的事,但如果哥哥不问,她不打算把这些事情讲给哥哥听。
她已经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了。
真实的世界太过残酷,少女希望哥哥不要接触这些东西。但妖怪的事件就发生在了她身边,她必须重视起来。以前都是哥哥保护她,现在轮到她好好保护哥哥了。
哥哥是很聪明的人,她相信哥哥在知道这些事之后懂得权衡利弊。
苇名真一面色慈祥地听惠和他科普他早就知道的东西,那晚他来的时候没看到源步美大发神威,没想到这位剑道部的部长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待讲到驾驭风的天狗从天而降,一剑斩断无首之鬼时,少女的眼里闪着星星。
“那个天狗大人,他厉害吗?”
苇名真一鬼使神差地问。
惠没想到哥哥会突然在意这种问题,忽然愣了下。
“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是真的很特别的那种……”
然后在苇名真一面把天狗大人猛吹一通,像一个狂热的小粉丝,什么美好的词都用在了自己的偶像身上。
惠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又担心哥哥会不会吃醋,悄悄抬起头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发现他还是慈祥地像老父亲一样,才松了口气。又说了一些哥哥的好话,之后却有点怂巴巴的,不敢那么兴奋了。
苇名真一感觉很奇妙。
就好像闺女到了追星的年纪,对老父亲的崇拜被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狗东西分走了,他本来该嫉妒甚至愤怒,但是问题就在那个分走本属于他的崇拜的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狗东西也是他自己……
难不成还要嫉妒自己吗?
那太蠢了。
惠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说。
就这样看着自家傻闺女也挺好,至少她的偶像是天狗的话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能引导她走上正确的道路。
孩子喜欢奥特曼总比去喜欢明星要好。
“哥哥不相信吗?”
“相信噢。下次见到天狗大人要好好感谢才是。”
惠总感觉哥哥是在哄自己,有点不开心地用脑袋撞了撞他下巴,惹得苇名真一乐呵起来。
“所以……所以哥哥大人请务必小心,妖怪很可怕的。”
“嗯嗯,知道了。”
就在一个小时前你哥才去见了只妖怪。
不过,被妹妹担心了啊。
苇名真一揉了揉少女的头,头发已经吹干了,头顶残留着热风的余温,摸起来分外舒服。
“以后碰到危险的话,就对着羽毛祈求吧,天狗大人一定会听到来救你的。”
“会不会太麻烦天狗大人了。”
“天狗大人愿意给你这根羽毛,一定也是非常喜欢惠吧,不想让惠受到伤害,所以一定也希望惠碰到困难的时候像他求救吧。不然它为什么不也给学姐一根呢?”
惠点点头,这只羽毛确实是天狗大人赠与他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我会的哥哥。”
“好了,该去睡觉了。”
……
时间转得飞快,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苇名真一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是下课时间,同学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聊得火热。
原本会和他聊天的座位前面的人没了踪影。
本来还打算问问他关于那天的事,结果藤原拓也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消息也不回。他去找过二之宫朝香,发现身为青梅竹马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给了他一个藤原家的地址,希望苇名真一有机会去看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藤原家的住址,以前只知道拓也家住在世田谷区,那边到处都是有钱人修的别墅。不过他也知道能来私立樱兰上学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他这样的特招生极其稀少。
正因如此,他似乎还被作为平民学生的偶像,不过本人没有承认。
橘千花周围的同学是最多的,男女都有。
转来这边还没一个月就已经收获了大批舔狗,她一边游刃有余地应付,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邻座的苇名真一身上。周围的一圈人竟然没一个注意到她心不在焉。
等到上课了同学都散去了,橘千花才悄悄递了张小字条过去。
苇名真一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专心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他打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那里有一行用娟秀的小楷写出的汉字。
[明天有祭典,苇名同学要一起去吗?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第三十五章 祭典(2/10)
苇名真一穿着常服,站在穿着和服的往来的人群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时间段的祭典相当少见,等过了雨季,夏日到来之后烟花与祭典才逐渐变得多起来。这里在东京郊外的小镇上,坐电车过来都花了快一个半小时,他不明白为什么橘千花要选择这里。
但他还是很在意这女人在卖什么关子。
毕竟如果是要准备搞事而他没来阻止的话就坏了。别看橘千花这段时间挺老实,要说她从良了苇名真一是第一个不信的。
就像狗改不了……一样。
苇名真一取出手机,七点三十五分,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他怀疑这女人放他鸽子,然后躲起来偷偷笑他像个傻逼一样在这儿等。在苇名真一心中,橘千花干得出来这种堪比打老奶奶一样的阴间人才会干的事。
毕竟第一印象过于深刻,和阴间人站在一起的她也自动被划为了阴间人。
“苇名君。”
橘千花唤道。
苇名真一转过身,穿着印有橘纹的和服的少女正轻轻挥手。金发在脑后绾成团,一根樱木发钗斜插在那里。白色的衣领下诱人的锁骨若隐若现,少女羞涩地笑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呼之欲出的绝世芳华令人忍不住期待她献上自己全部时的绽放的瞬间。
她将脸藏在团扇之后,悄悄看着等了她许久的少年。
路人都呆在原地,被少女这副美好的粉面含春的模样给惊呆了。
就连苇名真一也不得不承认橘千花很有魅力。
那种魅力不单单只是漂亮,而是举手投足间那种仿佛小狐狸般挠在男人心尖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被夜色、灯火与和服放大,原本还可以抗拒的苇名真一也差点有些失神。
“所以说,今晚约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他开门见山地说,没必要和她多废话。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很麻烦,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这样清纯可人。
“先陪我逛完祭典如何?”见苇名真一眉头皱起,橘千花从怀中取出一块镜子碎片丢给他,“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苇名真一自动忽略掉手中的温热和那股淡淡的奶香,强迫自己不去想橘千花之前把这块碎片放在哪的。
这块碎片的气息有点熟悉,他在第一次见到橘千花的那晚感觉到过。
他没有灵感,察觉不到上面蕴含的浓厚如实质的愿力,不,或者说这块碎片本身就是愿力构成的。尽管如此,他也能在直觉层面感觉到这块碎片的不凡。
“这是什么?”
他抬起头,见少女只是微笑,也不答话,明白了今天必须得按照她的要求陪她逛完祭典才会得到答案。
他抬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橘千花也不客气,将手袋挽了个花挂在手腕上,持着团扇踩着木屐踏着碎步向着祭典之街走去了。
苇名真一一路无话,倒是橘千花不时买个苹果糖,不时去捞金鱼,玩得不亦乐乎。有如一只翻飞的蝴蝶,少女的青春与活力举手投足之间展视得淋漓尽致。
她不停地拉苇名真一也一起玩,却都被他拒绝了。
直到路过一个打气枪的摊位,苇名真一看着气枪店老板家那只大大的熊布偶颇为心动,准备给惠打一个回去。
惠现在应该已经结束剑道部的社团活动回到家了,结果今天又没有陪妹妹一起吃晚饭。
苇名真一有点惭愧,他忽然想起似乎很久没带妹妹来过祭典了,甚至每年3月3日的雏祭り(女孩节)都没按照传统在家里放个女孩的人偶。以后要多陪陪她才是。
他付了钱,在老板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发校枪,剩余几枪打极短时间里打在同一个点,短时间内大量的能量累积让被老板做了手脚的熊都承受不住倒了下来。
苇名真一收了手,给老板说了声“失礼了。”
老板为人也坦荡,直接帮他把熊装了起来,又给了他一个小推车方便他带走。
“すごい(sugoi,好厉害~)”
橘千花眼里直冒星星。
一般男生被可爱的女生这么恭维走路都会飘起来,但这套路对苇名真一没用,
见苇名真一走过来,她轻轻咳了声,又好好理了理玩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苇名真一却没搭理她,带着小熊继续往前走去了。
“苇名君,等等我!”
橘千花有些错愕,还以为这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结果不是送给她的吗?
她有点尴尬地追了上去。
苇名真一放慢步子,落后她半个身子,让她领路。
毕竟今天的祭典不是他想来的,让这女人玩开心点赶紧把事儿办了才是最重要的。
橘千花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停下。
取下一只狐狸面具和天狗面具,给老板付了钱,一路小跑着过来,木屐踩得啪嗒啪嗒响,动作颇为可爱。
她把狐狸面具带在自己脸上,又将天狗面具递了过来。
“不用了。”
他摆摆手拒绝了。
“一会儿要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带着吧。”
苇名真一犹豫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看着少女伸过来的手,最终还是从少女手中接过红脸长鼻子的天狗面具。
“真适合你,苇名君。”
藏在面具下的眼睛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苇名真一也感觉狐狸面具特别适合她。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就像真的狐狸一样。
“难得都来了,留下点什么作纪念吧。”
少女取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不了……”
“快点一起来啦。”
橘千花拉着他的胳膊,见拉不动他,又双手合十,低下头。
“求你啦!”
态度十分诚恳。
硬的不行来软的。
苇名真一叹了口气,这姑奶奶真的烦人,赶紧把这些破事弄完。他还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如果今晚没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就真的要找这女人麻烦了。
他半推半就地走了过去,又不想露脸,就这样带着天狗面具。橘千花竟然也不介意,带着狐狸面具和他一起拍。
天狗憨憨地站着,狐狸则在他身旁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
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邮箱给我吧,拍的合影分享给你哦。”
苇名真一虽然识破了少女的心思,但他干脆由着她,也懒得多事。
不知合处传来了厚重的钟声,悠远绵长,仿佛跨越时光而来,苇名真一抬起头,月已失去了踪影,再回过神时,两旁的行人却都被面具遮盖住面容。
那面具千奇百怪,有独眼,有般若,有鹿,有山猪……
放在兜里的镜子碎片变得滚烫,他将那碎片取出,湛蓝的月光从指缝中渗出来,并不明亮,像是夜晚的萤火。
一切都仿佛蒙了一层雾,令人看不清楚。
但这里又不是里之世,里之世中不会有这么明亮的光。
“这里是镜中天地,今天这里会有一场庆典,所以我叫你过来了。”
少女转过身,狐面像是在笑。
“镜?”
“八咫镜。”
她轻声道。
苇名真一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和日本传说中的三神器扯上关系。他并不知道那晚铃木奈央使用的就是八尺琼勾玉的力量,
“它的主人想要利用妖怪做一些事情,将镜的碎片洒在东京各处。无论是侥幸得到还是被他直接赠予,融合了镜之碎片的妖与人便再也无法逃脱他的掌控,就连死之后也会曾为八咫镜的傀儡。”
少女的声音很像清泉一样动听。
“镜子碎片还有一个用法,那就是用来来到这里。这里是八咫镜镜中的世界,他在这里举办庆典,祭祀黄泉污秽之女神。”
找到两块碎片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不仅如此,在身为主人的藤原龙马看来,进来的只不过是两个偶然得到碎片的小妖怪罢了。九尾的力量足以蒙蔽天机,骗过一个年轻的月读命还是很轻松的。
“伊邪娜美?”
卧槽,玩这么大?
苇名真一吓了一跳,作为日本神话中的至高神,创世之母神,后来的所有神都是她与伊邪那岐生的。
传说中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降到岛上,树起天之御柱,建立起八寻殿。然后,伊邪那岐向他的妹妹说:“我们围着这根天之御柱走,在相遇的地方结合,生产国土吧。”
伊邪那美点头说:“好的。”
俩神便绕着柱子走。
当相遇时,伊邪那美说:“哎呀!真是个好男子!”伊邪那岐赶紧接着说到:“哎呀!真是个好女子!”,然后就发生了喜闻乐见的本子剧情,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所以日本人妹控传统由来已久,虽然鬼畜程度还是不及希腊,但也足够令人乍舌了。
只可惜后来伊邪那美下场并不好,因诞生火之迦具土神时,伊邪那美命被烧伤,不久便因此而病死。
后成为她哥来黄泉看她,结果接受不来她满身长满蛆虫的骸骨模样,直接化身人渣逃了。夫妻两为此决裂,她誓要每天杀死1000人,而她哥则说那他就每天创造1500个产房,所以人口越来越多……
所以伊邪那美被后人尊为黄泉污秽之女神,又称黄泉津大神。
“伊弉冉尊。”
橘千花肯定道,她念的是尊称,而苇名真一则是念的神名。两者都是指代的同一位神。
“八咫镜的主人是谁?他想做什么?”
“目的不是很简单吗?取悦伊弉冉尊,无非是想得到不死之力罢了。”
天狗假面下的面容已经皱成一团。
不死。
时隔许久,他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
一个包含罪恶的词。
“至于它的主人。”橘千花轻轻摘下面具,露出半张绝美的脸。脸上的笑容有点坏坏的,却更让少女显得娇俏,“那晚不是有三个人吗?”
那个小白脸?
苇名真一回想起那晚的事情,竟发现自己有点记不清他的面容了。只记得他藏在大岳丸身后,乖巧地像个小媳妇。
少女重新把面具戴上。
把藤原龙马卖了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不如说,看到事情变得愈发混乱,橘千花反而更加开心了。况且藤原龙马毁了自己住的地方,她也不介意给他找点麻烦。不仅如此,倘若以此赢得苇名真一的信任,那才是真正的赢麻了。
“他叫什么名字?”
“藤原龙马。”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告诉我?”
苇名真一无法信任她,但她的话不似作假,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但理性又让他不敢完全相信这女人。
“理由一会儿再告诉你,比起这些,今晚的祭祀可是要开始了啊。”
她抬起头。
星空之上焰火炸响,绚烂如少女的笑容。
第三十六章 奈落
“它们在做什么?”
周围带着面具的人与妖纷纷跪了下去,花车从远方行来,车上缓缓飘扬着三味线奏出的哀乐。那声音似乎蕴含着奇特的魔力,让少年的神思都变得哀伤了几分。
天空中的烟花绚烂,却无一人抬头欣赏。
苇名真一寻着声音望去,拨动三味线的奏者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没有别的纹饰,只有眼睛上开了两条刚好可以视物的小缝。她的动作有点略微僵硬,像一个木偶,脸一直对着在花车中央穿着狩衣跳着神乐舞的娘娘腔。
又见面了。
苇名真一认得出那张娘娘腔的脸,是叫藤原龙马吗?
藤原……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也是这个姓。但藤原在日本并不稀少,特别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为了征兵、征税、制作户籍等的需要,明治天皇颁布了《平民苗字容许令》,容许包括以前不准拥有姓氏的平民在内的所有日本人拥有姓氏。
不过那会儿那群习惯了没有姓氏的刁民并不上心,所以八十年代中期天皇又颁布了《平民苗字必称令》,规定所有日本人必须使用姓氏。
然后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姓氏冒了出来,合约有十四万,多如牛毛。
在此之中“藤原”也算是位列全国第四十多位的大姓了。
所以有遇到相同姓氏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觉得,妖怪们为什么会愿意来这里?”
苇名真一摇摇头,他不知道。
“今晚会有一半的妖怪死在这里,灵魂与怨念被吞噬,不入轮回,而是变为神器的养料与献给伊弉冉尊的祭品。”
“当然,这远远不够。那位神比起大岳丸强了不知千百倍,倘若祂降临世间,即使什么也不做现世都会直接化为黄泉神国。不过藤原家的大业也已经延续千年,天知道他们已经积累了多少生魂与恶业,又还差多少才能够成功?”
“苇名君,其实这里还有一个名字?”
橘千花目光悠远,仿佛跨越时光看到千年之前,也是这个地方,也是一位姓藤原奏着同样的乐,跳着同样的舞。光阴流转,舞未变而人如水,一代又一代的藤原在这里取悦神灵,妄图得到不死的恩赐,直到生命走向死亡的终点。
如今八咫镜迎来了它的又一任主人。
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她很期待。
苇名真一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奈落。”
少女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久久回荡。
他看着周遭不停对着花车跪拜的妖与人,暗紫色的光晕笼罩着他们,癫狂的模样如同疯魔。
在梵文里,奈落的意思是——永不能解脱的无间地狱。
“他们知道这份下场吗?”
“知道哦~”
“那为什么……”
“苇名君已经足够强大了,也许并不能理解弱小的妖怪为了活下去,为了变强,愿意付出一些什么东西。”
橘千花转过身,狐面下的眼睛注视着他。
苇名真一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他也理解是自己不食肉糜了,只是叹了声。
“八咫镜的碎片能把它们抬到前所未有的层次,但它的力量就像毒药,体会过便再也无法舍弃了,并且会疯狂地追求它,将一片又一片的碎片融入身体,以求变得更加完整与尊贵。”
橘千花从怀里取出她的那份碎片,将它丢了出去。
好似丢入恶狗群中的肉,那里瞬间便爆出一团血雾,第一个扑上去的妖怪被撕成碎块,它的尸体却又如时光倒流般汇聚在一起,重新变回生前的模样,眼里却再也没有一丝神光了。
它木偶般地走入花车游行的队伍,自然得仿佛它本该属于那里。
碎片最终落在了一只牛鬼手上。
没有人在意苇名真一与橘千花这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只牛鬼吸引,除了花车,它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缓缓前行。
牛鬼咆哮起来,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碎片吃了下去。
苇名真一注意到牛鬼的右眼,原本的瞳孔被撕裂,里面的数字“贰”仿佛活了一般蠕动起来,眼角的青筋狂跳,慢慢变成“叁”这样的字样。
已经融合了三块碎片吗?
他大概理解这东西的意思了。
就像养蛊一样……
苇名真一眯起眼睛,看向藤原龙马的目光不怀好意。
“正戏要开始了。”
橘千花在他旁边道。她一挥手,红色的透明的薄纱罩住两人。苇名真一手指动了动,但还是没做什么,仍由她施为。
这是她的力量吗?
他好奇地想着,这片薄纱无味无感,有如虚影。
不知道有什么用。
倘若苇名真一能够站得更远,就会发现,这哪儿是薄纱,而是一根巨大的狐尾。
花车停住了,哀乐曲调一转,变得高昂。一道银芒从花车最中央射向苍穹。炸出漫天月光。
那全是八咫镜的镜片,细如碎雪。
苇名真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也知道橘千花为什么之前会说“今晚会有一半的妖怪死在这里”。
一半还是保守估计。
周围的妖怪纷纷向着天空举起手,但依旧跪着,不敢站起来。
砰!
第一声血雾炸响,有如宣告诸神黄昏的加拉尔号角。
混乱降临,地狱重现。
血绽放出最美的彼岸花,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妖怪了。又或者说,在这里,人也变成了妖怪。
“要出手吗?”
橘千花问道。
“不。”
苇名真一答。
今晚的他只是个看客,外面杀得热火朝天,血肉横飞灵魂乱窜,花车上的调子重回哀伤,却再也调不动他的情绪了。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倒是更好奇橘千花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又为什么让他看这些?
少女看懂了他的眼神。
“苇名君似乎对我心有芥蒂,所以,想和苇名君关系更近一点……”
少女的言辞非常大胆。
“所以就把他,把藤原龙马卖了,用来换取我的信任?”
苇名真一眼中寒光涌现。
“我和他并不是合作关系,不如说,他做的一些事也伤害了我的利益。之所以那晚站在那里,不过是因为有趣罢了。”
“那为什么是我?”
“也是因为有趣。”
苇名真一沉默了,直觉告诉他,她没有说谎。
人在说谎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心跳、呼吸、瞳孔……这些东西都会被敏锐的五感捕捉到,然后在大脑中无意识地处理,这就是直觉。剑客的直觉关系生死,在刀剑相交之时,唯有相信直觉,毫不犹豫地斩下去,才能取回胜利。
而一旦犹豫,就会被卷入漩涡,败下阵来。
狐面在微笑,苇名真一感觉不到她在说谎,因为她本来就没说谎。
谎言的大师最懂得什么时候该使用谎言。
“可以相信我了吗?”
她轻声说。
苇名真一没有回答,尽管如此,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橘千花拿起团扇轻轻扇了扇,似乎有点热,又把和服微微解开了一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今晚没有让苇名君失望吧?”
“……”
看着血海如山的景色,苇名真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谁?”
他忽然问。
“橘千花。”
和服上的橘纹发出淡淡的微光,少女转过身,将狐狸面具用拇指往上翘起,露出倾国倾城的面容。
“源平滕橘中的橘?”
“能和其他三家并列真是无比荣幸,橘家的地位都不被其他三家承认的啦。”
她娇俏地摆摆手。
“东京藏着苇名君难以想象的东西,我只是不想在看到苇名君这么傻乎乎的生活下去罢了。即使今晚不带你来,这里的事情也依旧会发生。而这时候苇名君应该在家里学习或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吧。”
她伸出手,十分失礼地摘下少年的面具。
天狗假面之下是一副年轻而帅气的面容,剑眉星目,称得上一声俊。
苇名真一没有动手阻止她,面无表情。
“苇名君拥有这些垃圾一辈子也难以触及的力量。苇名君似乎很不想接触这些东西,但是,没用的,像你这样强大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少女的柔荑十分大胆地按在他胸膛。
“强者就像是质量无限的黑洞,会不自主地吸引周遭的一切事物。”
“其实,看到那孩子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苇名君为什么会躲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甘于变得平凡。”
她踮起脚,将脸凑了上去,吐气如兰,呼在他鼻尖,挠的直痒痒。
“天空的王被束缚住了啊,被那孩子。”
黑色的风以少年为中心炸裂,恐怖的洪流宣告着他的愤怒,但橘千花依旧稳稳保持着踮起脚,轻轻伏在他胸膛上的姿势,尽管长发如散花般被狂风揉乱。那红色的笼罩儿人的薄纱也未曾有半分动摇。
“安心吧,我不会对那孩子出手的,我也很喜欢那孩子。”
橘千花背着手,忽然退开。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和藤原龙马撇清了关系,略微取得了一点苇名真一的信任,让他见到了一些更真实的东西。[苇名真一攻略计划]的第一步走得很完美,这种时候不要过多的刺激他,循序渐进就好了。
时间还有很多,她不着急。
“但是,真一君。”
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风暴正在汇聚,身为庞然大物的你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如果不想那孩子被卷进来,还是早点做决断比较好。”
苇名真一摸了摸手边的小熊布偶,它不会说话,躺在店主送的小车上,陪他看完了这一切。
这是送给惠的礼物。
如她所言,从那晚开始,自己接触的事情就越来越坏了。好像滑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能不受控制地往漩涡中心滑落。
镜中的一切消散,他和她又回到了先前的祭典。
方才的地狱有如梦幻泡影。
少女依旧微笑着望着他。
在她身后,焰火似繁星,美不胜收。
第三十七章 少女的决断(3/10)
苇名真一难得度过一个如此闲散的周末,什么事也没有,只坐在院子里发呆。
以往这个时候他多是在做兼职,如果休息就看会儿书,或者和妹妹聊天。
但今天没有兼职,他也不想看书,惠去了学姐那边。
现在的惠每个周末都会过去修行。
他对此是支持的。
自己不是一个好老师,也没办法给惠学习剑道的环境,虽然有些不太甘心,但是身为哥哥也应该学会放手了。
只是,有一点点寂寞啊……
……
源家的私人道场内,山水如画。
源步美将手中的竹剑放下,惠则是大口喘着,好不容易没有躺下去,手已经快握不住剑了,但少女还是倔强的用五指包裹住剑柄,没有松开。
也算是她自作孽,想和“真正的”源步美学姐打一场。就是说,想要面对那夜里与无首之鬼战斗时的她。
结果显而易见。
学姐留了手,否则她现在已经趴在地上了。无论多高明的技巧都可以以力破之,无非是力更强还是技更强罢了。[须佐]状态下的源步美可以用打出接近音速的斩击。
这已经不是“人”所在的世界了。
惠的剑技并没有达到她哥的程度,依旧在“人”的范畴里,甚至连和那种状态的源步美交手都做不到。
仅仅只是一招最普通的拔刀斩罢了,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决定好了吗?”
源步美走过去,轻轻扶着少女,用干毛巾为她拭去鬓角的汗水。惠的成长令她惊讶,她的留手是指并没有往致死的部位攻击,但惠竟然看破了那一斩,并用最正确的姿势化解开来,否则她即使不会重伤,躺上一两天也是难免的。
竟然说出“惠也想与学姐并肩战斗!”这种……这种奇怪的话,那就要让她做好相应的觉悟才行!
源步美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耳尖烫烫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学妹说的话,但是,刚刚少女的神态,少女的语气,以及少女那颗真诚的心,都深深印在她心底。
那份想要守护,想要变强的心情是如此动人,就像冉冉升起的启明星。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让她感受那个世界的残酷。
她不同于苇名真一,苇名真一是完全保护派,也就是说一点也不想让惠接触那些残酷的东西,少女只需要幸福地生活就好了,他会帮她挡住所有。
而源步美则是传统的日本武士思维。
磨练,捶打,让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尽管通往终点的路布满荆棘,恐怕会遍体鳞伤,甚至献出生命,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带她进去。
但是,前提是她在见识到那个世界的残酷之后,依旧决定一往无前。
倘若有半点犹豫,源步美都会让她放弃。
“决定好了!”
少女的声音虚弱而坚定。
如此便够了。
直到通往终点之前不允许退缩,她会一直注视着少女,
“但是,学姐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惠低下头,唯独温柔的像天一样的哥哥,她不想让他担心。
她已经做好觉悟了。
哥哥只需要向着哥哥的目标前进就够了,生活以外的事情由她来帮哥哥处理,由她手中之剑来帮哥哥斩断,由她来守护最喜欢的哥哥!
“我答应你。”
源步美本来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苇名真一,随便牵扯与那个世界无关之人进来是不被允许的。她和铃木奈央只是点头之交,所以并没有从那边知道苇名真一的事情。
“周末有两天,周一再请一天假,三天的时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小惠,提前给家里说一声吧。”
“嗯嗯。”
少女走到休息的地方,取出手机,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电话瞬间就接通了,哥哥似乎正在玩手机的样子,在周末的时候非常少见,现在是下午,一般这个时间都会被哥哥花在学习上。
惠先寒暄了一会儿,又问候了下午好,才切入正题讲周末都不回来了,并且拜托哥哥给学校里请个假。
电话那边的哥哥似乎对妹妹周末也不回家了有点难以置信,然后非常洒脱地让她注意安全,又问了学姐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惠征求了学姐同意后告诉了他。然后他又婆婆妈妈讲了一大堆,爱护身体按时睡觉记得喝牛奶出门小心巴拉巴拉,甚至还提醒惠上完厕所一定要洗手,惹得少女恼羞成怒地骂了他バカ(baka)。
很难想象那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青春期的男孩子。
惠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还好哥哥没怀疑什么,还说等她回去之后亲自下厨做一顿饭,然后又给她打了一大笔钱。
让惠十分苦恼。
“休息一下吧,小惠。四点钟我们就出发,今天的修行可是很严苛的。”
“是,步美姐!”
这是两人私下的称呼,是源步美自己要求的,当然,在人前还是称呼前辈。
少女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半了,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充足时间给她休息。越是充足,就越证明接下来的修行不会简单。
她喝了口水坐下,用源步美教给她的姿势冥想起来。
……
苇名真一已经趴在沙发上不想动弹了。
妹妹第一次不回家,还是三天之久!
有没有吃饱穿暖?会不会被欺负?晚上不是熟悉的枕头睡得习惯吗?
整整三天都见不到惠,这不是要了他老命吗?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再去打一次大岳丸。
好担心啊……
要不要偷偷跟过去?
他摇摇头,把这个恶魔的想法甩掉。但是这想法却如同在脑子里扎了根,斩断了又长出来,再斩断再长出来。
应该相信惠,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直拿她当小孩子看,会被讨厌的。而且有那根业力化成的鸦羽在,只要惠碰到危险自己应该能第一时间知道。到时候再赶过去也不迟……
但是……
倘若惠没有向“天狗大人”祈祷怎么办啊!?如果危险来得太快还没赶到就已经完了怎么办啊!?
啊啊啊!
他使劲揉着头发,原本打理干净的头发乱成鸡窝。
心神乱得可怕。
估计也只有惠能让他的剑心迷惘了吧。
只有在涉及到与惠相关的事时,他才会剑心蒙尘。
这种时候就该找藤原拓也倾述,可惜那家伙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这周都没回消息。
有点担心。
苇名真一坐起来。心动不如行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望一下好友。至于妹妹给的地址也在世田谷区这件事,那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他从衣柜里取出皮夹克和运动帽,又拿出了很久没用过的墨镜。
这套衣服的入手时间都要追朔到国中了,当时惠收到了一封情书,少女拿回家给他看,让他紧张了好久。衣服如今穿着有点小,裤子也自动变成七分裤了,有点紧,如果再来个豆豆鞋就合适了。
他还是没打算穿,想了想,干脆带上钱,打算去外面直接买一身新的。
反正以后应该会经常用到。
……
下午四点半。
足立区的高架上,一辆丰田低调地驶过。
源步美闭目坐在车后座,苇名惠在她身旁,有些紧张。
学姐没告诉她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但是看司机大叔听闻目的地后的副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她相信学姐。
少女将鸦羽好好放入怀中,贴着心脏。
然后靠在后座上,继续她的冥想。
要养好精神才行。
丰田车后不远,一辆出租车仿佛幽灵似地跟着。
带着墨镜和运动帽的少年紧张地看着前方的车尾,他想催促司机师傅快一点,但是师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着胸脯说他已经干过很多次这种事了,尾随技术让他放心。
这种时候也只能相信大叔。
好在虽然隔的距离有些远,却一直没从视野里丢失目标。
苇名真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看着源步美和妹妹一起上的这辆车,他差点都要以为妹妹被拐卖了。没事儿往足立区这种地方跑干嘛啊!
他前段时间才来过,知道这里有多乱。
还好自己今天跟过来了。
苇名真一想给惠打个电话,但还是忍住了。
他想看看源步美要做什么,只要自己在,一定不会让惠受到任何伤害!
倘若真的所托非人,这位学姐对惠心怀不轨,或者让妹妹去一些奇怪的地方,他手中的剑也不会讲任何情面!
司机看了一眼身旁这家伙。虽然乔装得很成熟,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他很年轻,绝对是未成年。
这样的小屁孩让他追车,多半是感情上的问题了。
“加油啊,小伙子!”
他忽然开口道。
苇名真一有些懵逼地回了句谢谢,师傅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不过,该放手时还是得放手,女孩子就像水一样,抓不住的。”
他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开出租的师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又回了一句受教了,师傅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哄了脚油门让车快了一点。
她们的目的地在一家夜总会外,然后就去马路对面的咖啡厅坐着了,似乎是在等这里开门。
苇名真一找了个既隐蔽又有良好视野的地方,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先一步,也是乔装过的,带着和他同款的墨镜。
他走过那个人,靠在一旁的墙边。
那人斜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烟递过来。苇名真一想了想,接过烟点燃之后叼在嘴里,一副拽拽的模样。也不吸,就是用来装饰而已。
他给那人道了声谢,没想到那人头一抬。
“兄弟也是来参加今晚的擂台的?”
苇名真一心中一凛,面色却是如常。
擂台?
她们也是来这里的吗?
这种地方的擂台,看起来并不正经,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来对了。源步美不会是想让惠来参赛吧!?
虽然这确实是一种修行,但是也太过……
他深呼吸一口,平复了下心情。
他想起大叔刚刚说的话。
也许,是该放手了……
“不,我是观众。”
他答道。
第三十八章 准备
水野良拿起苹果咬了一口。作为这一带小有名气的人,他有足够的身份在这里个名为“来生”的夜总会地下拳赛场拥有一个vip小包厢。
说是拳赛,其实是无规则竞技,除了不能使用热兵器以外什么都不禁止。他们不管你嗑药还是注射激素,持刀又或者干脆拿根长枪直接距离压制。就算上场的不是人也没关系。
背后的老板不怕人闹事,称得上是手眼通天。
关于老板的身份一直是个迷,在道上也流传着许多不同的版本。
但只有水野良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那位源氏少主,他也正是在这里获得优胜被那位看穿身份,然后收为部下。
那位想用这里做一个初步试验,逐步让人们接受神秘的存在。
池田朋美则倚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候今晚的赛事开始。
相较外面热火朝天的氛围,这里就要安静得多。
其实水野良并不喜欢这种包间,他更喜欢出去和那些人一起为自己中意的选手大声喊叫,在鲜血飞溅的舞台下猛灌啤酒。若不是今天池田朋美在,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坐着。
蛛姐说要找个来钱快的地方,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这里。
刚好这里在举办在雨季前开始的一年一度的最盛大的武斗赛,这场名为[跨越死斗]的赛事和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闹的擂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冠军的酬金非常丰厚,足足是亚军的1000w円的十倍,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拿到亚军的奖金,这里不会顺延名次,如果决赛上亚军被打死了,那么奖金就会积累下来,所以历史上甚至有过亚军的奖金超过冠军的情况。
新鼠帮当然也有自己的打手,甚至水野良自己就是在这里赚到第一桶金发家的,否则没钱哪儿有小弟愿意跟你。
敢来这里玩命的人其实并不多,因为不限制参加次数,所以有很多留下盛名的会反复来这里拿钱。当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被冉冉升起的超新星踩在脚下成为垫脚石的也不少。
虽然还没开始,但外面已经相当热闹了。
穿着火辣的女郎在擂台上跳着妖娆的舞,男人们的荷尔蒙被DJ点燃,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
苇名真一十分尴尬。
他被拦了下来。
因为没有邀请函,门口那个长得像泰森一样的肌肉大块头直接伸手把他拦了下来。苇名真一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没有硬闯,只重新走到柜台上点了杯酒,端在手里沉思,琢磨着怎么混进去。
“我们又见面了。”
手上的酒杯被人碰了一下,先前给他递烟的墨镜男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鬼鬼祟祟地拉开皮夹克,里面火漆封的信封足有一摞。他四下张望一下,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过来聊?”
苇名真一点点头。
黄牛?
这玩意儿也能卖的?
他还以为是邀请制,比起钱更需要一定特殊地位才能够去的那种,没想到能用钱搞定。
“第一次来吧,我在外面就看出来了,这边没邀请函可进不去。”
墨镜男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多少钱。”
他开门见山地问,惠和源步美是从另一边进去的。他不知道下面的情况,有没有开始?现在惠在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所以他不想和黄牛多废话,直接问价钱。
“请我喝杯水就行,交个朋友。”
对方相当爽快。
苇名真一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已经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自己现在可以动用的资金足有100万円,虽然这其中包含了兄妹两的生活费和应急金以及惠的学费,但倘若妹妹都没了,这笔钱也没什么意义了。
因此对方报的价只要不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他都愿意出钱。
没想到……
“森下大辅。”
苇名真一摘下墨镜,伸出手,报上了名字。
虽然对方很有诚意,但是在这地儿办事,还是得留个心眼。
“水原义辉。”
那人也摘下墨镜,伸出手和苇名真一握了握。
后者干净利落地请了他喝水,他也很守信,直接给了苇名真一一张。应该也是知道他比较急,没有多拉着他说些什么,打了招呼苇名真一就走了。仿佛主角缺少关键道具时专程来送道具的NPC一样。
那泰森一样的肌肉佬似乎眼里只有邀请函,也不管邀请函是怎么来的。
苇名真一终于进了进去,沿着一条有点冷的楼梯径直走到地下。
自称水原义辉的男人看着手中的白水,笑得很开心。
说请喝水就请喝水。
“有趣。”
他自言自语道。
……
“大小姐,请问您看见少主了吗?”
“哥哥?没有,他又把你们甩掉了吗?”
似乎是觉得很有趣,源步美捂着嘴轻笑出来。她身旁的苇名惠好奇地看着那个似乎和她差不多大,却打扮得十分职场的少女,不过她本来就是被源步美带来的,也不方便插话。
便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
源家好厉害……
步美姐说,这里是她哥哥的产业,她以前也来玩过。
也不图钱,主要是为了和强者交手,并且在生死之间磨练剑技。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来了,这里的战斗已经不太能被她拿来磨刀,只有追求更加凶险,更加真实的死斗才行。
少女只知道源步美是大小姐,并不知道源家究竟有多大的能量,源步美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如果少主来找大小姐的话,还请务必告知在下。”
穿着职场服的少女和她身后穿着黑西装,纹身都爬上了半边脸的男人齐齐鞠躬。保持着这个姿势退步走出房间。
“在下和隼便不打扰大小姐了,祝武运昌隆。”
待房门被关上,源步美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家那个笨蛋哥哥又给隼和樱添麻烦了,幸好这些事并没有传出去,如果被家里的老人知道这些事,那俩人的人头都保不住吧。
所以才会那么着急。
不过哥哥笨蛋归笨蛋,事情的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她也不担心。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惠。”
现在她更关心身旁的少女一点。
毕竟,接下来的战斗可不是剑道那种过家家了。如果关键时刻不敢下杀手的话,可是会被杀掉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少女在那生死的瞬间,能不能突破自己的心障,让斩落毫不迷惘。
嘀嘀嘀……
手机铃声从少女口袋里响起。
惠有些诧异,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お兄ちゃん(欧尼酱)”,悄悄笑了起来,心里暖洋洋的。虽然哥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是依旧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喂喂?能听到吗,惠。”
“晚上好,哥哥。”
“晚上好,惠,在源学姐家还住得习惯吗?”
“嗯嗯,学姐对我很好,哥哥不用担心,惠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电话那头的哥哥又婆妈了一小会儿,惠也笑着听他唠叨,丝毫不觉得厌烦。
“惠,听好了,我现在要传授给你取得胜利的窍诀。”
“取得胜利的……窍诀?”
少女坐直了身体。
“我准备好了,哥哥!”
源步美也神色一凛,赛前比起传授秘诀,保持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苇名真一对惠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她会直接强行打断。
“惠,记住了!相信自己手中的剑,不要迷惘……”
“犹豫就会败北!”
少女明悟似地闭上眼,这声音明明隔着手机,却有如龙吼虎啸,直直地冲进少女的心底,在里面盘踞,生根。
源步美满意地点点头。
手机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以她的耳力也是能听见的。
“谢谢,哥哥!”
“加油啊,惠!”
殷切的期盼,对妹妹的担忧与爱,都真真切切传达到了。
少女将手机合在手心,心中浮现出哥哥教导她剑技时的模样。挥舞着木枝的少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她演示他口中的苇名流剑技。其实惠看到的第一遍就已经学会大半了,但她还是装作笨笨的。
这份沉甸甸的回忆与心中的神龙重叠,破开迷障,少女睁眼开,摄人的神光一闪而逝。
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
“森下桑,这世界上难道真有‘缘分’这种东西吗?”
“票是你给我的,你手上有连坐的票也不奇怪吧。”
苇名真一将运动帽往下压了压,在欢呼的人群中,端坐的两人有点格格不入。但这会儿没谁来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那个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擂台上。
为了防止后面的人看不真切,天顶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环形屏幕,实况转播。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煞气。
不知道有多少强者死在了这里。
“哈哈哈……”
水原义辉讪笑一声,他刚想说什么,主持人嘹亮的“呜呼”声就响彻了云霄。
“女士们,先生们……”
接着是一大堆没用但必须说的废话。
DJ将全场的气氛推上高潮,穿着暴露的兔女郎四处走动,兜售啤酒与爆米花,水原义辉叫住一位买了两份,将其中一份推给苇名真一。
少年诧异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带着墨镜的脸一直看着场内的主持人,但手却保持着那样伸过来的姿势。
“来都来了,就好好享受吧。”
第三十九章 亲自下场
“呐,森下桑,你知道为什么这场比赛会叫做[跨越死斗]吗?”
还没开始,坐在看台上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是闲聊,大部分时间都是水原义辉问,而苇名真一想到什么答什么,多是胡诌。身旁的男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但是没有几个男人想被男人感兴趣。
苇名真一悄悄往远一点的地方挪了挪,也不去看旁边的家伙,紧盯着大屏幕上的选手信息。参加的人足有半百,大屏幕跳得很快,参赛的人都没用真名,而是用的代号,所以他也不敢确定谁是妹妹。
兄妹的羁绊在这里似乎失效了,他现在很烦躁,看不到惠令他十分不满,压抑已久的修罗之火顺着这股燥热往上爬,杀戮的欲望冲进大脑,他甚至想亲自下场砍几个人。
“不知道。”
苇名真一随口道,左手紧紧压住膝盖,右手机械般的往嘴里送爆米花。
“会先按照实力由官方选出七人守擂,然后其余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挑选对手,但是每次只能1v1,结束之后十分内都不被允许挑战,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人,或者无论输赢打满七场就算晋级。”
“那不是很不公平吗?”
第一个人与第二个人守擂的人想要进入下一轮就必须打最多的场次,就算是真的强者,面对车轮战也会体力不支,虽然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但那太少了。如果没足够有强大的实力,合理的策略是必要的。
比如卡好时间打擂台的最后一轮,又或者不守擂,而是打七场。
似乎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水原义辉忽然乐了。
“在这里讲公平?”
苇名真一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他打开罐装啤酒一饮而尽。
“水原桑,现在还能参赛吗?”
他忽然问道。
“只要比赛还没开始都可以,但是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是吗?
苇名真一有些失望。
“不过……”
水原义辉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摘下墨镜,苇名真一这才真正好好注意到了他,那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脸在苇名真一的直觉里却有如宝剑藏锋,内敛至极,其下蕴含的着难以想象的神威。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黄牛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意向。
要么就是他真的是宝剑藏锋,还没有出鞘,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是个黄牛。
“我在这里有点关系,如果森下桑想的话,帮你运作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就是……”
看着略显猥琐地搓着手指的水原义辉,苇名真一有点无语。
这动作倒真像个黄牛了,没有十几年的黄牛经验做不出这么猥琐的表情。
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
就是不知道他的后台硬不硬,能不能真的把自己搞进去。
这次的比赛有好几届的老冠军参加,主办方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给奖金翻了一倍,很多金盆洗手的人都有点按捺不住了。如果一上来就对上那些刀尖舔血的家伙,他担心惠会出事。
升级也要按照基本流程来才行。
所以帮惠排除一些人是必要的,在听完赛制之后他就想到这点了,自己上去把强的都挑了。
“那就麻烦水原桑了,价格好说。”
“不,森下桑,不仅不要你出钱。我还倒贴钱压你身上,条件是让我做你的经纪人,到时候的奖金三七开,如何?”
水原义辉伸出手。
“你就这么看好我?我们这才是第三次见面吧。”
“直觉。”他笑道,“我看人一向很准。”
“好,我七。”
“那可不行森下桑,我又出钱又出力,你只是上去打比赛而已,我在下面打通关节出谋划策,还要帮你购置各种兵器,收集情报,受伤了也得是我出钱治疗。所以这七得我拿。”
苇名真一提起的警惕又一次被这家伙的财迷本质给打破了。
“那我退一步,六四。”
“我六?”
“你四。”
“森下桑,这你就没诚意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水原义辉一点不快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伸出手搭在苇名真一肩膀上,把脸凑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等把我送上去你就知道有没有诚意了,保守亚军吧,如何?”
冠军是妹妹的。
他心说。
“那也得在决赛活下来才行,森下桑不会真以为那些人很弱吧。”
“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苇名真一面无表情地推开这人。水原义辉竟然也不恼,而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相信,那必须相信。”
……
“不会想就这样去吧,小惠?”
刚准备出门的少女被叫住,她有些疑惑地回身。温柔地注视着她的源步美向着一旁招手,早已准备好的侍者立即呈上一方木盒。她从少女手中取过竹剑,又带着苇名惠的手放在盒子上。。
“这种杀不了人的剑可不行。”
源步美笑着把竹剑收拾好,这是她送给她的,一直陪伴着她。
苇名惠咽了口唾沫,杀人。
一个离她无比遥远又无比接近的词。
等一下真的会……
少女长长的呼了一声,似乎是做好了决定,起手将木盒掀开。
长二尺一寸一分九厘,无铭,刀上雕刻有梵文、俱利伽罗龙与剑。
当凝神关注这把刀时,刀身上闪闪发光的粒子居然绘出类似木纹一样的不可思议的花纹。这些刀纹都是在把钢材的潜能发挥到淋漓尽致后的完美结晶,经过一道道工序后,坚韧柔美的名刀才能问世。
少女的指尖轻轻触碰刀身,寒冷的触觉顺着神经直达大脑。
“它叫什么名字?”
“名刀——观世正宗。”
这把本该躺在博物馆里的国宝竟然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儿,又或者,这把才是真正的真品。刀身上的寒光历经千年而不散,只是看着它,眼睛便会有被刀指着似的刺疼感。
惠吃了一惊,看到源步美的笑容,还是没有说什么。
少女握住刀柄,举刀转身,唰地往斜下方斩去。
刀刃划破空气,发出鸣响,似在欢呼。
“它很喜欢你,小惠。”
源步美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亲昵的姿势。因为看到少女被这把刀承认而过于开心,情不自禁得便把手放了上去,她有点害怕,但还好少女没有挣扎,而是十分羞涩地低下头,仍由她抚摸,十分乖巧。
像小猫咪一样。
源步美感觉自己鼻子里面十分不妙,如果在这个时候喷出来,自己的人生就会结束了吧。
为了阻止这份结局,她赶紧道:“用它取回胜利吧,惠。”
“嗯!”
少女十分元气地点头,身上洁白的剑道服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
“还有一件事。”
源步美又从侍者递来的盘子里拿过一只半脸的狐面,其上的纹饰没有丝毫妖异感,而是有飘渺的仙意,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这是从稻荷神社请来的狐面,她亲手为她带上,只觉得说不出的合适。
“好了,小惠。记住,胜利不是最重要的。”
她抱住少女,因为个子比惠高许多,需要弯下腰。女孩们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像
“要活着回来。”
……
“还有多久?”
苇名真一坐在沙发上,随手去过一瓶可乐,吨了两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的缘故,这里的休息室竟意外地不错。有吃有喝有沙发有电脑还有张足够两个人躺着的床,比宾馆还要舒服,甚至苇名真一还在那张大屏幕前面看到了专门打游戏的主机。
“需要什么就说,他们都提供。”
水原义辉关上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小本本,用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这么好?”
“临终关怀嘛。”
水原义辉也取过一瓶可乐起开。
“准备怎么打?守擂还是打够七场?”
“上去就投降,七场一会儿不就完了。”
水原义辉忽然笑了,不过想到对方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堪堪忍住,认真地和他解释。
“你可以认输,但是对面也有权不接受。上了擂台就只有胜利一条路可以走,败者会不会被打死完全看胜者的心情,甚至碰上喜欢虐杀的,一边折磨一边弄死你也不是没发生过。”
苇名真一惊了。
还能这样吗?
水原义辉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观众爱看这个。强者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甚至你不想守擂就想杀人,主动放弃擂台也可以。”
“这样啊,理解了。”
“需要我帮忙制定策略吗?”他将小本本转过来给苇名真一看,“我收集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人的情报,提前避开就好了。”
“说来听听。”
“豪鬼,三年前的冠军,特点是巨力和钢铁也穿不透的皮肤,武斗技巧也十分精湛,是个很难缠的对手。另外他是喜欢虐杀的类型,曾经在擂台上把败者撕成两半,内脏洒了一地,那场的观众都疯了一样为他欢呼。”
“无影剑,五年前突然出现的强者,一上场就砍下上届冠军的头当奖杯,剑法十分诡异,而且和他对战过的都死了,没有活着出来的。我不建议你去碰他,让给其他人解决就好。”
“石佛……”
“夜叉鬼……”
他一连报了九个名字,都是往届的优胜者,如今又返回来参赛。或许为了拿到双倍的奖金,又或者为了在第一次双倍奖金的场上扬名。
“我记住了。”
苇名真一点点头,时间要到了,他站起身,
“发把刀。”
水原义辉眉头挑了挑,这家伙看样子根本没把他刚刚的话听进去,不过没关系,就算他看走眼了,也损失不了多少钱。
“想要什么刀?但凡叫得上名都行。”
苇名真一闻言乐了。
叫得上名都行?
那我要一把天丛云你能弄来?
这人还真喜欢说大话。
“有妖刀吗?”
“有,村正怎么样?还是要蜘蛛切?”
“村正吧。”
“你等一下,我出去拿。”
苇名真一又惊了,看那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会真能给他搞一把来吧。
“要真的妖刀纯村正噢?”
他试探性地问。
“行。”
村正是一系列刀的名字,妖刀村正是用来称呼所有村正刀的。苇名真一笑了,他倒想看看这家伙怎么给他搞一把妖刀村正来。
水原义辉没有出去多久,连半分钟都没到。
当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提了一把无鞘之刀,刀刃的弧度妖气十足,刀纹若逆火,仔细看去,那火纹竟泛着血一般的暗红。
这是真品!
妖刀村正——当苇名真一看到它的时候,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这个名字。它好似并不真实存在,而是一把活在所有人心中的妖刀。但它现在又确确实实出现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水原义辉将刀递了上去,苇名真一伸手接过。
见后者竟毫无异样,水原义辉眼中神光暴闪,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依旧保持着那种有点市侩的笑容,
“还满意吧。”
苇名真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刀。”
他没有问这刀是从何而来,两人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没必要问那么多东西。他赶紧上去给惠当通天代,把能对妹妹造成生命威胁的都砍了就行。而水原义辉躺着拿他的钱就好。
“还有一件事……”
“把这个面具带上吧,被有心人记住你的样子会很麻烦。”
提刀准备出去的苇名真一回来拿过他手上的面具。
也是狐面,那股妖邪之气犹如实质,比手中的妖刀也不遑多让,天知道这玩意儿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苇名真一想让他换一个,但是已经快没时间了,他干脆接过面具戴上。
出乎意料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是让他卖相上更像个妖人了,就算最熟悉的人到他面前也别想认出他来。
“还有一件事……”
他又一次被叫住了。
好烦啊这家伙,话不能一次说完吗?
“你得起个代号,不能用真名。”
少年转过身,挥了挥手,话音在休息室内久久回荡。水原义辉笑了,在笔记本上写下他刚刚报上的词。
[修罗]
第四十章 修罗(4/10)
首轮的擂台呈六边形,四周六个小擂台围着中央一个大擂台,等苇名真一随周围的人一起走出通道的时候,各个擂台上都已经站着一个人了,看不真切的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虽然之前已经感受过一次,但只有站在这中央,才能感觉到这里究竟有多么大。
他们占用了下水道,又扩建并改造了许多处地方。
才形成这么一个如同宫殿一样巨大的空间,据说这里请最顶尖的设计师设计,即使是暴雨来临的季节,也不会被雨水冲垮。
不过被淹却是难免的,到时候有需要斥巨资重修,因此最大是赛事便在雨季之前举办了。
灯光有些刺眼,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戴着面具,不过穿着确是千奇百怪,甚至还有个看起来像苦行僧一样枯瘦如老树般的人,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来这里干嘛。
苇名真一的卖相倒是引起了不少关注,毕竟手中的妖刀无鞘,他就这样提着刀走出来的,配上那张狐面,换了身古朴遮盖身形的衣服,宛如山中走出的妖狐一样。
他四下张望,想寻找妹妹的身影。
按照他的想法,惠那样体型的孩子在这群要么肌肉爆炸要么奇装异服的人里应该的如同出尘的莲花般显眼的。
但不知是过于着急失了分寸还是如何,他依旧没找到妹妹。
现在所有人都没有急着动身。
就像他想的,除非是想七场晋级,否则越晚上去越有优势。但是这个分寸也许要好好把握,否则超了时限没抢到最后一场,连挑战的机会都没有就得不偿失了。
苇名真一绕着边缘缓缓走动。
因为担心妹妹,燥意撩动心火,甚至他的眼里已经隐隐有了赤芒。
人影憧憧,灯光也十分晃眼,视野好差啊。
中间的擂台似乎不错,地势高,视野开阔……
那里站着的是谁来着?
叫“豪猪”?还是“豪龟”来着?
算了,都一样……
他提着刀,一步步向着中间走去。
一个人注意到了他,两个人注意到了他,渐渐的穹顶之上的荧幕映出他那张妖异的狐面,摄像机随着他的脚步转动,踏上最中央的大擂台。在那里,仿佛巨人般的豪鬼怀抱双拳,皮肤呈钢铁般的黑青,眼如铜铃虎面环须,菱角分明的肌肉看起来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强烈的煞气以他为中心爆裂开,令所有看着这里的人心中都忍不住泛起惧意。
“今晚的第一位挑战者——出现了!!!”
主持人的怒吼带动了全场,尖叫与呼喊组成刺耳的声浪,苇名真一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的名字是!”
他压下身体,犹如拉弓般举刀,刀尖直指豪鬼咽喉。
水原义辉和他说过,当踏上擂台的时候死斗就已经开始了,不需要裁判也不需要倒计时,不要去管傻〇主持人在说什么,只用盯紧自己的对手就好。有些人会直接在这个时候出手偷袭。
不过对方也没机会偷袭他了。
他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犹如鬼魅般拉出一条黑线,在此出现时已是跨越半个擂台的距离,出现在豪鬼身前。
金铁交鸣的脆响带起火花。
豪鬼狞笑着,这种直球的攻击虽然有极快的速度,但是依旧没能穿透他引以为豪的肉身,特别是护住身体的双臂——那是他全身最坚硬的地方。
他伸出手向这只偷袭他的狐狸抓去,后者却借着突刺的冲力高高跃起,身体轻盈地飞向高空,犹如翱翔在天空的枭鸟。
他笑得更加狰狞了,空中无力可使,只要判断他的落点,然后就这样抓住他就好了。
这只的话,干脆撕掉吧。
豪鬼心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沐浴过鲜血了。那种令每根神经都震颤的感觉比做i爽一万倍!
只是想像一下,他都快high到不行了!
他伸手抓向天空。
少年呼出一口气,明明这里的中央空调让温度十分合适,但这这口气却依旧带起了一条长长的白烟,仿佛他的身体里燃烧着烈火。
然后烟开始旋转,在空中留下绝美的螺纹。
赤红色的滚烫的液柱立在螺纹中央,伸向天空的双手定格在这一刻,好似乞求罪人在乞求父的宽恕。
少年将首级扔在地上,滚烫的宛如烈火灼烧过的赤色刀身上没有一丝血迹。超高速的刀刃与空气摩擦产生的无名之火留下的灼热将落下的血雨蒸成红雾,发出滋滋的,热刀切黄油似的轻响。
“修……luo……”
主持人的最有一个音节刚刚落下。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豪鬼便已经成了一幅画。
落在地上的首级依旧保持着那副狰狞的笑容。
据说,只要刀足够快,被杀的人即使身首分离也不会对自己的死亡有任何认知。
苇名真一很满意现在的氛围,安安静静,可以集中精神。
这里视野无比开阔,宛如立于世界中心的王。
穿着洁白剑道服的少女映入眼底,虽然带着和他相似的狐狸面具,但却没有一丝妖气,只有仙意流淌。她正傻乎乎的看着这边,可爱得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瓜。
真是只笨狐狸。
他松了口气,燃烧着赤红烈火的眼底温柔得像水一样。
找到你了,惠。
……
坐在包间里的水野良已经吓傻了,豪鬼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他培养了三个人都是折在他手上,那些可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和他一样的鼠妖。虽说鼠妖不以力量见长,但是生死搏杀并不全靠力量,即便如此,他杀死那三人的时候就像真的捏死老鼠一样。
他不知道豪鬼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
但水野良知道,此刻立于场中的自称修罗的家伙是真正的怪物。
他用颤抖的手拨开蓝牙耳机的开关,深呼吸了好多次,才让自己的声音略微平静了一点。
“姐,看……看到了吗?”
“嗯……”
沉默。
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本体是无比弱小的老鼠,所以比寻常妖怪拥有更灵敏的感觉的水野良才看得更加清晰。
他看到了今生都难以忘却的画面。
看到了在那人爆发杀意的瞬间,缠绕在他身旁的……
有如实质的阿鼻地狱!
“姐……”
“……”
“那真的是修罗吗?”
“……”
又是沉默。
良久,两人一同叹了口气。
“万分小心,姐。这次的奖金就算了,虽然没这么快,但我还有一些别的路子赚钱。”
“嗯,我知道了……”
……
少女握紧了手中的刀,擂台上的妖刀肆意宣泄妖意,观世正宗则在鞘里长鸣。那把妖刀在挑衅,挑衅身为传世名刀的正宗。少女死死压住刀柄,深怕自己无法压制住正宗的战意,对擂台上的人拔出刀来。
不知为何,他明明面向其他位置,她却感觉他一直注视着自己。
怎么可能?
那种等级的强者,自己在他面前就像虫豸一样吧。
“小惠。”
耳麦里传来源步美的声音。
这是规则允许的,许多人甚至有庞大的后场分析团队,用来帮他们制定策略,节省体力寻找对手。
对于惠而言,源步美会帮她挑选实力相近的对手,而擂台上的胜负就要靠她自己。就好像电竞赛事,教练只负责BP,而BP出来的阵容被选手打成什么样他就完全管不到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碎的例子不少。
“步美姐,我该选谁?”
“现在擂台上的人都还在精气神最旺盛的时候,先观望一下,等别人先动手。”
源步美很有经验,她以前不止一次来这里磨练过。
“好的,步美姐。”
这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不如说,像二愣子一样认不清自己的实力,上去接不下几招便被杀掉,那才是真的自取其辱。
主持人能在这里干心里素质都十分过硬,他很快回过神来,又开始用那种狂热球迷一样的怒吼带动氛围了。一边吼,一边介绍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代号为修罗的男人。
但他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这人的资料就是个迷,除了代号性别和擅长剑术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没有可以猜嘛。
很快苇名真一就变成了疑似古剑道世家出来的绝世天才,来这里打磨自己的剑技了。
他本人倒也不介意,不如说这人给他吹得越离谱,他的真实身份就越安全。
他在端着刀,在思考一件事。
要不要……
把对惠威胁很大的都砍了?
还是留上一两个?毕竟也是试炼。
不过他很快就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惠还是第一次面对实战就要去生死之间走一趟实在是太过离谱,他可是记得自己第一次面对狼的时候有多么惨的,如果不是那个地方会无限轮回,他这种弱者只会给狼徒增一笔杀业吧。
源步美这种把雏鸟直接推下悬崖的做法他完全不认同。
惠只需要像玩RPG一样,一点一点闯关变强就好了。
所以……
还是都砍了吧。
他提起刀,在全场瞩目之下走下了中央的擂台,踏上了代号为无影剑的人所站立的地方。
欢呼声这种东西,听久了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最高潮了。上一次事情发生得太快,搞博彩的还没来得及开盘,这一次倒是准备充分,
双方的赔率在1:1左右波动。
虽然豪鬼很强,但无影剑也是以碾压之势获得过冠军的人。而修罗的战斗时间太短,也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赔率很保守。
“你的剑很快……”无影剑开口道,“但是还不够。”
“豪鬼运气很好,他成名那段时间我正在闭关,否则那种只会像蠢猪一样挥动拳头的傻〇根本进不了那年的决赛。其实今晚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杀了他,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他的声音被不知道什么设备广播出来,又给那个吵闹的主持人带来了不少话题。
苇名真一不接话。
他不打算说话,身形好歹还能用宽大的衣服遮盖住,而声音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伪装都可能会被惠听出来,毕竟是一起生活那么久的哥哥。
他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喜欢嘴炮走流程,只是扛着刀,一步一步向着擂台中央的对手走去。
后者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将手按在腰间的刀上。用蔑视地眼神盯着缓步走来的修罗。
“呐,你听过[燕返]吗?斩破空间的传说中一瞬三剑的神技,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他怒喝道,摆出居合的架势。
“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
吵死了!
两人错身而过。
第四十一章 只属于她的剑
无首的尸体保持着出刀的动作,脖颈的断面光滑如镜,原本该在其上的头颅却不知何时到了修罗手里,就像魔法一样。
一切不过是一瞬间,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名为无影剑的男人消失,又在修罗身后出现,中间的时间仿佛被绯红之王切掉了一样,突兀得令人怀疑世界出了Bug。这样以快著称的强者,却连自己首级被别人摘掉了都察觉不到。
什么斩断空间啊,不过是普普通通地砍出三刀罢了。
亏我还认真对待了一下。
苇名真一有些失望,对手的实力并没有嘴炮里吹嘘的那么强。而他杀掉这个名为无影剑的吵闹家伙也很简单,无非是挡开所有攻击然后砍掉他的头罢了。别说大岳丸,这样的实力可能连那只蛛妖都打不过。
他将手中的垃圾扔在地上。
如果说豪鬼的面容像是要把他吃干抹净般的暴食,无影剑则是目空一切的傲慢,直到最后那种傲慢也没从他脸上离开。
他走下擂台,再也不看一眼,仿佛只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第二个。
还有五个。
……
当修罗将最有一个人头扔下的时候,世界除了人头和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以外便再无声音。
七张擂台,七次出剑,七个定格的瞬间,七副宛如浮世的画。
不同的是画中人的姿态,或伸手,或出刀,或面无表情,或暴怒难当……
相同的是它们的脑袋,都被随意仍在地上,像某种行为艺术。
肃杀在血腥味中弥漫,刺痛一切生命的灵魂,就连蚊虫也不敢在这时吱声。那把妖刀抗在修罗肩上,又仿佛架在所有人头上。
取人首级,有如探囊取物耳。
方寸之间,生杀予夺尽归其意。
这是这里有史以来最有份量的晋级,因为完成了七战,即使不继续守擂也可以了。不过,就算他愿意再占住一个擂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这是规则允许的,历史上确实也出现过这样的事。
但是即便修罗守擂,也不会有人敢上来挑战这位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甚至可以说,在很多人心中,这届的冠军都已经预定好了。
苇名真一回到中间的擂台上,这里视野最好,能看见妹妹。
就是这个大块头有点碍事。
他一脚把豪鬼的尸体踢下去,落点附近的人瞬间退开。又把他的头也踢了下去,然后将无鞘的妖刀插入地面,环臂颔首。特意选了一个斜对着惠的方向,因为戴着面具,即使斜过眼睛看她也不会被发现。
周遭的擂台上没有活人,底下却无人敢有动作,甚至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没有人知道修罗是不是不想让任何人站上擂台。
这是赌命。
但是来这里的人本来就是赌命的。
当第一个人爬上擂台,神却没有动作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
苇名真一也不太能理解这些人欢呼的点在哪里,不过是因为上去那个人很弱,刚好给惠当磨刀石很合适罢了。
他一直偷偷看着少女,发现少女似乎有些意动。
对,就是这人,快上去啊!
绝对打不过的有一个你哥帮你砍一个,剩下的全是能打的和努努力就能打的。
谁也不知道全场中央的修罗此刻内心急得团团转,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妹妹吓到了不敢上去了。还好戴了面具伪装了身形,否则如果惠知道平时温柔的哥哥上来提刀砍七个人眼睛都不带眨的,恐怕会幻灭吧。
绝对不能被发现。
苇名真一心想。
“小惠,就那个人,上去挑战他。”
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声音,先前那死一般的寂静不只是现场,就连后台也噤若寒蝉。而这会儿,随着那第一个人的上台,越来越多的擂台被人登了上去,甚至已经有两个发生战斗了。
惠应了声,向源步美说的地方走去。
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这边,除了她,还有个带着蜘蛛面具身材十分妖娆的女人在她前面,先了她一步,眼看她就要来不及了。虽说时间足够她挑选下一个,但是不一定能遇到这样对手了。
惠加快了脚步,出乎意料地,前面的女人忽然停在擂台外面,一动不动,就这样让她上了台去。
池田朋美心里很慌,修罗注意到了她?
为什么会是她?
那种杀气,是警告吧,在警告她什么?
她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修罗注意的事,明明之前一直在压低存在感啊。她甚至连脖子都不敢转过去看立于中央的男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苇名真一察觉到了她的身份,傀儡印让他很容易感应到池田朋美,没想到她来了这里。确实,如果没有惠这次的事的话,以她的实力说不定还真能拿到奖金。
而那笔奖金会到自己手上。
不过钱哪儿有妹妹重要,况且他现在也来了,只要他想,那笔钱自己拿也是没问题的。
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强,唯一给他造成了一点儿麻烦的是第六个擂台的时候有一个会使用法术的女人,但是对方显然不太懂法师应该怎么玩,擂台上竟然一点触发性的术式都没留,开局直接火球糊脸。
除了吓了苇名真一一跳以外连衣角都没烧着。
对方的法术似乎都是直接攻击型的,比苇名真一这个只会两手剑术的还要偏科。虽然他解决不了对面释放的法术,但是能解决释放法术的人,咸鱼突刺这招在这种需要拉近距离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
只是又一个落杀,她的人头就被苇名真一摘了下来。
这种水平和铃木奈央差太多了,而且铃木奈央尚且有犬生来弥补她近身作战的不足,这个倒好,直接和自己这个半刺客半战士玩1v1,可惜了这份天赋。
他悄悄注视着少女一步一步走到擂台上,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
惠抽出观世正宗,并未按照剑道对决的流程报上名来,源步美也和她说过这里的规则,只要上了擂台战斗就已经开始了。
对手使用的是非正统武器飞镰,简单形容就是一把大镰刀后端拴上锁链,既可以拿在手上攻击也可以丢出去伤人。但是这样的武器很难控制,没有几十年的浸淫用不利索。
对方身形比较矮小,比传统的日本人还要矮上几分,脸部带着鼠头面具,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倒真像传说中的镰鼬。
惠调整好呼吸,这是苇名流独有的呼吸法,躯干吐息·阴阳,一呼一吸间有如游鱼轮转。可以在战斗中快速恢复架势,并减少体力消耗。
苇名流是擅长持续作战的流派,却又兼具爆发力。除了最基础的一文字以外并没有定势,而是寻求像流水一样应对各种战斗。苇名流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逐渐变强的剑法,吸收敌人的技术融入自己的剑招之中。
正因为这份自由,才能衍生出更多的可能性。
苇名真一自己所学是剑圣苇名一心的毕生心血,由天狗传授给狼,又在与狼的一次又一次战斗中变成他的形状。即使在剑技的修炼上早已超越一心,但形却被固定了下来,无非是在原有的形上衍生更上位的技罢了。
而惠不同,如今的少女是一张什么也没写上的白纸,是天马行空的孩童。
他甚至连奥义·十文字都还没有传给惠,为的就是这份可能性。
飞镰被矮子舞动起来,在空中形成旋风,吹动少女的秀发。
穹顶之上的屏幕恰巧有一个映着这边,即使戴着面具,也掩盖不住少女身上的那一分稚气,或许是极少有这样的女孩子来参加这种死斗,这边的热度瞬间超过了另一边的酣战。
人群开始高呼她的代号。
“御馔津”
这是源步美给惠起的代号,源于日本神话中的稻荷神的名字。
因为少女在剧烈运动之后身体总会有一股淡淡的十分好闻的稻香。这股香味即使是苇名真一这个一起生活许久的哥哥都没怎么留意到——因为他总是不让惠做剧烈运动,或者即使有,也不会特别在意妹妹的体香。
他又不是变态妹控。
反而是源步美,因为剑道修行的关系,在这件事上比苇名真一了解得更多。
惠屏息凝神,让这些外来的声音无法影响她的心神。
对方的飞镰从斜上方向她斩来,和平时的对决不同,这是要取她性命的攻击。但她没有害怕,双眼仿若清泉般澄澈,流水之心驾驭流水之形,用最轻巧的力将飞镰拨开。
这是苇名流里的技巧——“流水”
曾有一位武术大师说过:
Emptyyourminds,beformless,shapeless,likewater
Nowyouputwaterintoacup,itbecomesthecup
Youputitintoabottle,itbecomesthebottle
Youputitinateapot,itbecomestheteapot
Watercanflow,oritcancrash
Bewater,myfriend
放空思绪,要无形,像水一样。
把水倒进杯子,它就变成杯子;
把水倒进瓶子,它就变成瓶子;
倒进茶壶,就变成茶壶。
水能流动,也有冲击的力量。
成为水吧,朋友!
惠奔跑起来,她必须拉近与对方的距离。飞镰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却被少女一次又一次地拨开,轻巧而优雅,像有如鲤鱼戏水般美丽。
“登鲤”
休息室的源步美看着少女的身姿入神,这就是为什么她如此喜欢这孩子的原因。
苇名真一欣慰地笑了,他所用的苇名流是一心传下来的风雷火之意,唯有后面自己修练的一文字·叠浪领略到了一丝水之形。
而惠走上了一条和他完全不同的路。
观世正宗的剑路犹如浪涛,“镰鼬”仅仅是几次回防便气息紊乱招架不住,干脆跳开,又乘机用长长的锁链圈成圆,企图将少女捆个结实。
但水又岂会被这样的招式困住?
她压下身,剑尖向前,轻轻闭上眼,回想着修罗斩杀豪鬼时的突刺。
狐面下的双眼发出湛蓝的神光,少女的剑上仿佛真有清泉流淌。流水划破长空,白鲨在水中露出尖牙,少女踏着“镰鼬”,将观世正宗从眉心抽出,银色的刀身上没有留下一丝血痕。
“苇名流奥义·水之形·鲨”
稚嫩的少女观修罗之剑所创,独属于少女的水之奥义。有如鲨鱼般从深海飞射而上,即使是再灵活的猎物,也难逃被白鲨之牙噬咬的命运吧。
两人同时从空中落下。
胜负已分。
第四十二章 惠的成长
“噢噢噢!修罗……修罗竟然在笑!是在为遇见了能够入眼的对手而兴奋吗!”
是在为妹妹成长了而高兴……
苇名真一对大屏幕上自己那张巨大的脸有点无语。在属于他的那张屏幕旁边,刚落地的少女恰巧抬头,导播很懂事地给了个特写。二人的狐面相映成趣,少女眼中湛蓝的神光未散,与他燃烧着烈火的赤色双眼正对,引得场下尖叫连连。
傻〇主持人又开始编故事了,甚至给搞出了莫须有的爱恨情仇,不消一会儿,苇名真一已经变成古世家出身的天才却又因意外残废被未婚妻退婚,痛定思痛放下狠话,然后一路披荆斩棘寻求邪道的力量踏上修罗之路,而少女为了阻止他造成更大的恶业寻着他的脚步追了过来……
这废材流故事,领先日本一点都爽不起来又要硬爽的轻小说业界至少十年。
呆在这里真的是屈才了。
“在之后的舞台上,修罗会不会像面对之前的对手一样轻松把她的头砍下来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他妈把你的头砍下来!
还好这家伙没说两句就闭了嘴,另一边的激战已经走向高潮,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那边去了,成功保住一命。
苇名真一松了口气,自己如今是全场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应当要更加小心才是。他解除了对池田朋美的杀意,后者此刻早已被冷汗湿透了全身,仿佛蒸了桑拿一样。
结合刚刚主持人的说辞,或许在别人耳里听起来像故事,但她依旧有五成把握能确定这位修罗就是为那少女而来了。
她缓步退离开,发现修罗果然没在意她。
傀儡印是单方面的狗链,除非苇名真一想,否则她是无法通过这份链接感应到他的。
她松了口气,自己的猜测没问题。
只要离她远点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但是她又解释不清为什么被少女杀掉的“镰鼬”没有什么异常。
不,谁知道修罗有没有做手脚?
刚刚那股瞄准自己的杀意宛如细丝一样,不也是除了自己谁也没察觉到吗?
总之,不要去随便揣度强者的意思,离那位“御馔津”远一点就好。
她心想,继续寻找起别的猎物。
这倒是误会了苇名真一,他还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做手脚。
后台的休息室内,水原义辉放下手中的瓜子,在他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男一女,女孩面色愠怒,高大的男子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动不动像块木头。
“少主,请不要在这样了……”
“是是是,樱,以后不会了。”
水原义辉,不,或者应该叫他源义辉了。
他每次都这么说,但是每次也都会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时甩开两人,无论樱怎么吐槽就是不改。
樱知道这点,但她也不好发作什么,毕竟坐在沙发上的那位是她的主人。
就算他命令她们就地自裁,两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她只不过是抱怨一下而已。
少主并不喜欢家里那些腐朽的规矩,和两人的关系也是,说是主从,其实更像朋友。但是他可以拿两人当朋友,她们却必须时刻记住自己的位置才行,不能有所僭越。
“隼,怎样?有把握胜他没?”
源义辉笑道。
“不到真正交手之时不会知道。”
隼开口答。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纹身蠕动,看起来像活了过来。
“噢?评价这么高吗?”
隼闻言低下头。
“少主若是有意,在下去将他首级取来。”
“算了吧,我可不想把你折在这种地方。”
源义辉摆摆手,看着屏幕里的人笑得十分开心。
他不打算去查他的背景,尽管他有这个能量,但那样未必会少很多乐趣,而且需要借助家里的关系,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不太想和那些老头子打交道。
“森下大辅。”
他仔细品味了一番这个名字,平平无奇,放在列表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东京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
苇名真一还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挑战自己。
该说是有勇气呢,还是无知呢?
他抽出刀,自称“百目”的女人向他望过来,左眼中的“贰”字令苇名真一微微愣了一下。前不久和橘千花去的场诡异的祭典的历历在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有意思。
终于不是毫无营养的处决了。
他也想试试这种融合了镜之碎片的东西的斤两,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八咫镜究竟有着怎样的威能。
村正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刀鸣如寒蝉。
“那个东西,你有的吧。”
百目大口喘息着,她动了动鼻子,嘴角咧开,笑得十分恐怖。
“一枚。”
苇名真一不答,怀中的镜片在微微发烫,这是橘千花前段时间送给他的那一枚,他一直没丢。虽然他不知道那女人从哪里搞到的这玩意儿,但是比起丢掉,给未来可能是自己敌人的家伙增加战斗力,不如拿在自己手上。
他不怕藤原龙马寻过来。上一次是在对方的主场,他不想让对面顶着一堆Buff开战,但倘若在野外遭遇,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没想到龙没钓到,倒是钓到了一条鱼。
百目嘻嘻地笑着,声音十分渗人,像夜晚坟场里飘荡的鬼魂。她弓着腰,肮脏的黑绿染尽双手,她的皮肤开始起泡,胀大然后破裂,释放屎绿色的气体。
不是草系,大概是个玩毒的。
苇名真一跳了起来,一跃直接跨过半个擂台的距离,从天而降的竖斩劈在对方交叉的双臂上。刀上的妖气和手上的瘴气对冲消融,手上却没有砍中的实感,而是被对方的手带得偏离轨迹。
他看到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拥有和蟾蜍一样的姜黄的横瞳。
癞蛤蟆还自称百目?
不过她身上那些肿泡也却像是眼睛,就是很恶心。
就不能学学人家那鲁多吗?
同样是蛤蟆人家就很帅。
瘴气宛如有生命一样像他袭来,他止住身形,灵活地向后跳,又瞬间拉开了距离。
刚刚的交手让他也看明白的对方是怎么回事,她的双手皮肤表面有一层油脂一样光滑的膜,就是那层膜让斩击的力道大部分都被卸掉了。
就好像身上挂了个一个物理伤害-50%的Buff,本身还有毒瘴护体不能持久近身,怪不得敢这样上来挑战他。
倘若不是在这里,他无论是用天狗之神业的黑风还是修罗之神业的业火,都可以轻易解决掉,或者干脆直接召雷也行。但是这些现在都不太方便用,最好用的天狗会被妹妹认出来,而修罗一开这里估计就什么都不剩了,招雷就更不可能……
这里可是地下不知道多少米。
有点麻烦。
不过也只是有点罢了。
苇名真一有点庆幸手上这是把妖刀,如果只是普通的刀剑还真没办法在不使用神业的状态下用这个技能。
他居于场地正中,将刀合于腰侧。
除了龙闪以外,苇名无心流里还有一招可以甩出刀气,而且威力巨大。
在这里用龙闪会被池田朋美认出来,虽说也无大碍,但是他不想让那妖怪和自己妹妹有任何瓜葛,能不用是尽量不会用的。
妖气向着刀身汇聚,将村正染成深邃的黑色,修罗轻巧地挥刀。百目在这一刀尚未挥出的时候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有点后悔,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只能向空中跳起。
蕴含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圆环在她脚下出现,发出轰的如同闷雷般的声响,铺满了整座擂台。
幸好她提前预感到之后跳了起来,否则会被这刀气撕成碎片吧。
还未等她松一口气,第二道竖斩的圆便将她分为两半。
但是斩击还没有结束。
蛤蟆这玩意儿,生命力旺盛得很,僵而不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苇名真一十分慎重。
第三道以修罗为圆心的圆形斜斩出现,接着是第四道、第五道……
斩击越来越快,有如肆虐在海上的风暴,闷雷般的轰轰声震耳欲聋,上一道斩击留下的痕迹还未消去,下一轮圆便又出现在这里,一片又一片的圆编织成杂乱的网,透过细密的空隙,隐约能看到斩出风暴的修罗。
他维持着挥斩的姿势,立于黑色的最深处,那里是暴风眼,也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妖刀黯淡,风暴也逐渐平息,但空中却再无百目的身影。
“秘传·不死斩·暴风式”
看来,有两枚镜子的妖怪,实力也不怎么样。
苇名真一收刀,村正积累百年的妖气被榨得一滴都不剩,这把妖刀如今暂时和普通的刀没什么区别了,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新积攒回来。他在刀上感觉到了畏惧的情绪,似乎是有点怕他再这么来一下。
主持人的话筒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不知道有多少人湿了裤子。
先前说出取修罗首级这种话的隼眉头狂跳,源义辉则目放精光,战意逐渐升腾,那犹如实质的压力令休息室里的其余两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在这样下去两人就要死在自己无心释放的压力之下了,他呼了口气,恐怖的压力瞬间化为无形。
樱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她忍不住跪了下,大口呼吸着。
隼虽然站着,却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湿,就连脚下也有一大圈水渍,他面色发白,显然是失水过多。
她们在最近的距离承受了“须佐命”认真起来释放的压迫力,现在两人都还活着已经是有相当的实力了。换个弱小的站在这里,在须佐命认真起来的第一瞬间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吧。
源义辉将桌子上的水递了过去,道了声歉。
VIP包厢里的水野良全身都得了帕金森,裤子是早就湿了,他一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他妈是个啥啊!
谁能告诉他这玩意儿该怎么打?
那是足以让任何人失去斗志的恐怖斩击。明天就让蛛姐退出吧,亚军和季军的奖金也不要了,比起钱,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场边无人在意的擂台上,观摩完全程的少女忽然闭上眼睛,她还在战斗中,这是她的第二场战斗。对手是一个擅长短打的武斗家,在先前那恐怖的风暴出现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
但是拥有流水之心的她似乎比对方更快回过神来。
战斗中,每一分先机都分生死。
修罗暴风般的剑气重新在心底浮现,她看到了海洋上的风暴,看到了藏在风暴旁的,令所有航海者畏惧的另一种东西。
少女的眼中亮起湛蓝的神光,流水缠绕剑身,生生流转。武斗家很快回神招架,他的动作十分老辣,而且同样是擅长持久战的类型。但少女的剑越斩越快,剑势已成。
武斗家想要退开,不能在对方势成的时候和她硬碰硬,这时候只需要退开,游走一阵,让剑势消散就好了。
但那剑势却将他拉扯得脱不开身,就如同遇上漩涡的落水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向不知多深的海底滑落,无论如何抵抗都是徒劳。落水者被漩涡撕扯出一个又一个伤口,终是脱了力。
少女乘势而上,一剑刺入敌人心脏。
心脏猛地收缩,全身无数细小的伤口喷出鲜血,犹如烟花般璀璨。他难以置信地按住胸口的剑,血在少女洁白的狐面上留下红痕,却无法留下半分妖娆。他的瞳孔开始溃散,仿佛坠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的海底。
按住剑的手爆出青筋,好似抓住了最后一丝光。
惠面无表情地将剑抽了出来。
武斗家的身体轰然倒地。
“苇名流奥义·水之形·漩涡”
稚嫩的少女观修罗之剑所创,独属于少女的水之奥义。落入漩涡之人,其命运在落入漩涡的那一刻便已注定,无论如何挣扎也是徒劳,若没有比漩涡更强大的力量,便只能向着无尽的海底滑落吧。
时间结束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
站在擂台上的少女晋级成功,与她一同参加明天的战斗的总共八人。除了苇名真一以外,池田朋美竟然也完成了七战,只不过因为有苇名真一珠玉在前,她没有那么受瞩目罢了。
苇名真一温柔地看着妹妹,方才的剑技尽收眼底。妹妹的成长比他想象得还要快,和他这个开挂的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天纵奇才。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橘千花的衷告时刻在耳旁响起,倘若在黑暗到来之前惠没有成长到他满意的程度,他还是会选择把妹妹送走吧。
而他自己,可能如橘千花所言,避无可避了。
苇名真一环视所有晋级的人,除了池田朋美,似乎没有惠绝对无法战胜的家伙了。而苇名真一相信池田朋美这种聪明人不会看不懂“修罗”之前的警告。就算她看不懂,到时候自己再搞场外招也不迟。
有傀儡印在,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少女在这两场战斗中也成长了很多。他要好好琢磨一下后面遇到惠该怎么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