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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剑尊全文阅读

作者:再见神乐     大明剑尊txt下载     大明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纸人

    举目四望,但见那群人听这般悲伤的戏码面上却没有一分一毫的表情,仿若铁石一般的心肠。

    而台上唱戏的人好似演的入迷了,竟放了一把火,从脚底烧了起来。

    李孤行大喊道:“救人啊,快救人!”

    不论他如何呼喊,众多看客都没有动弹的意思,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李孤行细想了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总觉后脖颈有人在吹着凉气,回头一望,但见那人笑眯眯的站在了自己身后,他虽是笑的,但那脸却冷峻的多,感觉没比九寒天的冰窖好多少。

    李孤行指着看台之上,急道:“这、这都烧起来了,你们怎么坐得住?”

    那人满面堆笑,向李孤行拱手道:“请恕打扰,这些都是事前彩排好的,没甚影响。”

    李孤行心中稍安。

    那人又道:“小人有一桩小事需要麻烦你,还请客人不要推辞。”

    李孤行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台上,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将口水吞了下去,“你说吧,能帮到的我尽力。”

    那人长点了头,拉起李孤行的胳膊便即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家主人正逢寿辰,有一副字还欠缺一笔。此地多少年来未有客来,今日贵客临门,择日不如撞日,便想请客人为主人点上一笔,聊表寸心。”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李孤行受人照顾,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做也太过不通情面,当即点头道:“好,但听主人吩咐。”

    那人拉着李孤行走在回廊之中,回廊曲径通幽气氛诡异,每隔几步便放置一盏长灯,冒着碧绿的光芒,就像初入大墓甬道之内的长明灯一般。

    李孤行道:“主人家好阔气,竟用这等稀罕之物。”

    那人道:“倒也并非是我家主人财帛深厚,不过是借助他人之物方便自己罢了。”

    “这么说,这些灯是从大墓里拿来的?”

    那人点头道:“正是,此地不见日光。我们生活在这里总不能连个灯火都没有。寻常灯火消耗不久,只有以南海鲛人的油脂所做的灯光可保长明。”

    说话间,李孤行以被他拉到了一间屋子之前,他素来记性奇好,所走过的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可谈话之中已经不知转了多少弯,回头望了一眼,但觉这长廊迂回幽长,竟一时间找不到回路,不禁心下感慨,“这回廊到底有多大??”

    那人没理他,轻轻敲了敲门,细声说道:“主人,客人已到。”

    从屋内传来一年轻女子的声音,“既已到了,那便进来吧。”

    那人轻轻推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烦请客人稍后。”

    李孤行自行进入屋中,一股馥郁芬芳扑面而来,十分好闻,屋内的布置典雅庄重又不是俏皮灵巧,看来应是一年轻女子的闺阁。

    李孤行面上一红,轻轻咳嗽两声,“小姐您好,无意闯入,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那声音冷道:“客人不必多礼,便似自家一般,随意落座吧。”

    李孤行看了看,屋子之中仅有一处凳子,就在梳妆台前,台上放着一面铜镜,四周整齐的放着一些女子描眉敷面之物。

    他怯生生的坐了上去,总觉得浑身上下其痒难耐,浑身不自在。

    那女子一言之后便不再说话,李孤行一人也不便多说,百无聊赖之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不知在这大墓之中呆了多久,没想到已经变得这般憔悴了,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肚子还饿的不行。当初得了消息,来万友客栈便可知道父亲死因,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反而令自己陷了进去。不禁慨叹世事无常。

    他在铜镜之前自怨自艾,心绪低落,猛然间只见铜镜之中模模糊糊的多了一道身影。

    他仔细瞧去,但见那身影越来越清晰,最终变做一个骷髅的样貌,头骨上眼窝处两个窟窿正瞧着自己。

    那骷髅忽而动了,下巴轻微挪仿佛在笑,笑容过后,那颗头颅忽然一歪掉了下来,将李孤行吓了一跳。

    他猛然回头,但见那人端着一个托盘,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何时来的??”李孤行惊问道,声音已经变了。

    那人道:“来了有一阵了,我见客人正瞧着自己故而没有出声打扰。”

    他转过头再看铜镜,铜镜映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哪里还有半分骷髅的样貌。用双手猛揉眼睛,不住摇头,“许是我饿晕了,这才看见了恐怖的东西。”

    那人笑道:“在这大墓之中阴气太重,寻常人身子弱,看差些东西也是正常,这里有笔墨,还望客人将迎客松旁的字补全。”

    “迎客松??”李孤行愣了一愣,他方才进门只看见了女子之物,全然没看见什么迎客松,况且此乃女子闺房,精致小巧的风格与迎客松这等老人之物全然不搭,倒不知这女子究竟怎的想的。

    那人指着旁边的一盆植株,笑道:“就是那盆。”

    李孤行又揉了揉眼睛,心里讶异不已,心道:“这里何时多出这样一盆植株?!”

    他连连甩头,只道自己进门之时全被那梳妆台和铜镜吸引,全然没有主意其它事物,遂站起了身,拿过毛笔,点了些墨,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李孤行乃是天生练武的材料,而对于文墨一道李孤行便不行了,学了多年也仅是识文断字的水平,至多再背两首诗词便再也什么都学不会了。

    百无聊赖的时候就顺手嗅笔尖上的墨水,久而久之练成了一种功夫,天下间的文墨,不论贵贱好坏一闻便知。

    一闻之下,李孤行有些茫然,问道:“这墨是何处得来?我怎的从未见过。”

    那人道:“此乃先祖传下来的,距今已有百多年的历史,客人不知也是正常。”

    李孤行没想太多,走到迎客松旁,但见盆栽之后有一副画,画上观音妩媚妖娆,比寻常观音少了些肃穆,多了些柔美。观音足下,题了一首诗,只因那诗歌的太小,光线又太过昏暗,令人看之不清。

    他看了几次,仍旧看的不甚清楚,无奈道:“我是个粗人,不通文墨,也看不清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您让我补什么字?那字在哪里?”

    那人看似十分急躁,板着脸道:“就是第二行第三个字,完全的完字,那字上少写了一个点,只需补足那一点便可。”

    “只补这一点??”

    那人道:“是啊,只补这一点!客人若是看不清便靠近一些!!”

    李孤行点了点头,忽而心头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陡然升起,脑中忽然想到赵无钱说过的话,“我掐指一算,你有血光之灾......”

    他回头道:“可否拿盏灯过来,照的亮些也好补字,若是点歪了,岂不是坏了这么好的一副观音画像。”

    那人面容越来越冷,“不可掌灯!!”旋即缓言道:“掌灯不仅对画像上的观音是种亵渎,若一不小心点燃了画像那便不好了,主人怪罪下来小人可承担不起。客人若看不清就靠近看看,凑近了便看清了。”

    “......”

    李孤行一阵无语,看着那人期待的眼神,他只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十分大的猫腻,为何偏要让自己靠近那副画?其中定有古怪!

    那人看他没有动作,上前一步,厉声道:“快去!快凑近将那字给补了!”

    李孤行佯装听话,抬起笔来,脚步向前微微挪了挪,于暗中观察那人,但见那人面上立现喜色,轻微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引诱,“再近些,再近一些......”

    “谁近谁是傻子!”李孤行心中暗道,防备心起,笔尖之上贯彻内力,一股剑气自笔尖透出“嗤嗤”作响,那人若有异动保准令他脑门之上多个窟窿。

    便在此刻,一声尖叫从门外传出,打断了他,这声音熟悉无比,李孤行大喜,喊道:“海迎春,是你吗??”

    那人正是海迎春,他听有人声,一路奔来,推门而入,“李孤行!果然是你!!吓死咱家了!!都是人......都是人......”

    他被吓得不轻,说话没头没脑,令人听不明白。

    那人见海迎春,五官和眉毛拧在了一起,面色铁青,两眼放光,恨不得将海迎春剥皮削骨,冷哼一声过后拂袖而去!

    李孤行将毛笔藏在袖口之中,眼看那人出门,暗自松了口气,他又盯着海迎春道:“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咱们的事一会儿再算,现下切不可内斗,知道吗?”

    海迎春慌的不行,浑身哆哆嗦嗦的,口中兀自说着胡话,李孤行瞧他这副模样,怕他吓死,轮圆手臂,给了他一嘴巴。

    “知道了没有?!”

    这一巴掌令海迎春想起了初入皇宫的时候,瞬间清醒了过来。

    江湖中常有以痛止痛的说法,相较于做阉人的恐惧,对大墓之中种种怪事的恐惧便算不得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海迎春道:“好了,好了,李孤行,你知不知道,门外......门外都是人......”

    “怎么还是胡话?行了行了,你不能说就别说了,跟我后面,我暂且保你性命。”

    “你、你行吗?”

    李孤行佯装再打,吓得海迎春跪了下去,“我不行咱们就死,有人陪你一起死总比你自己死的好。”

    海迎春磕了几个头,“行行行,都听你的,咱家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李孤行没跟他再废话,他现在比较好奇那副画上究竟有什么猫腻,将迎客松踢倒在观音像前,但听“咔嚓”两声,从地面和空中飞出两柄大刀将迎客松断成四截!!

    “好歹毒!!”李孤行怒道,径直走去拉开帷幔,想看看此间主人生的什么心肠!

    随着帷幔拉开,两人同时惊呆,哪里有什么主人,有的只是一个纸人,一个精装打扮栩栩如生的纸人。

    “这、这是什么??”

    海迎春道:“还能是什么,给死人烧的呗。”

    “死人??”这句话点醒了李孤行,他转身而去,来到方才唱戏的地方一看,满堂皆是穿着各色衣服的纸人,哪里还有一点欢腾的样子。戏台之上,几个纸人手捧着头颅,身下烧成了灰烬。

16、观音

    这幅场景让李孤行呆立半晌,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拳头,许久没说出话来。

    海迎春躲在李孤行的身后,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睛再不敢向那些纸人身上停留半分,上下牙齿碰的直响。

    “这就是你说的人?”

    海迎春惊恐道:“是、是啊,咱家方才说了那么多,你连理会都没有理会。”

    李孤行道:“你方才看到的是这幅模样?”

    海迎春道:“那还能是哪副模样?”

    他忽而意识到什么,声音提高了几个八度,“你不会......不会见到的......都是活人吧。”

    李孤行点点头,汗水已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我方才看见他们各自围在桌子上吃东西,看台之上唱着戏曲,神情虽然木讷了些,但都是一些活人。”

    海迎春浑身打了个激灵,裤裆又要湿润。他向桌子上看了看,但见一推蛇虫鼠蚁纠缠在一起,不禁干呕。

    想吐的岂止是他,方才李孤行看到的可是一桌子美味珍羞,若不是阴差阳错,他可就将这些东西吃进肚子里。现在想来仍旧不寒而栗,纵使已然饿的前胸贴了后背,却连一丁点的食欲都没有。

    两人兀自惊恐,忽而绿光蒸腾,光亮大作,那些纸人自脚底开始燃烧起来。火光点滴侵蚀着纸人,发出类似人死前惨叫般的声响,更有一股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

    李孤行拉住海迎春道:“走!!”

    海迎春怕的要死,哪里肯落在后面,纵使李孤行脚步甚快,也拼了性命跟上,全不顾身后黄色液体流淌一地。

    就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李孤行忽然停了下来,站定不动,看那神情似在思索些什么。

    海迎春急的不行,催促道:“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咱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李孤行道:“咱们身处何地你可知晓??”

    海迎春道:“还能是什么地方,坟地呗。咱们来到墓里,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古怪的事。”

    李孤行道:“是啊,因为在墓里所以才有古怪。”

    他回想了一下,从看戏的台子到那房间有一条曲静悠长的甬道,他被那人带着,不知转了多少弯才走到屋子。可从那房间逃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碰到那条甬道,倒好似直接跨了进去。

    “奇怪,当真奇怪。”

    海迎春问道:“奇怪什么??”

    李孤行没理他,又折了回去,这一下可将海迎春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嚷道:“不去,咱俩死也不去,那地方太吓人了!!!”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指间剑气作响,迫在海迎春下巴,“不去?!你去了最多被鬼吃了,不去现在就得死,你自己看着办!!”

    “我......我......”

    海迎春不知如何选择,他虽然怕鬼,可他更怕李孤行,因他随时可要了自己性命。

    李孤行将指剑迫近,剑气刺破他的皮肤流出鲜血,面容凶狠异常,“你去是不去!!”

    “我去!”

    海迎春哭了出来,一时之间勇气大作,竟直起了身跟着李孤行大步走了。

    他全豁出去,不管不顾,落在李孤行的手上便是个死人,既然已经是个死人又怕什么鬼怪?

    李孤行暗自笑笑,对海迎春又多了一层认识。

    他们沿着原路走着,没多一会儿走了回去,但见满堂男女老少分别围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美味珍馐,香气诱人。

    看台上仍旧演着戏剧,连曲目都没有变。

    海迎春问道:“这就是你方才看到的东西?”

    李孤行道:“是啊,这就是我看到的,看来跟你看的不太一样。”

    “这是为何?”海迎春惧意大减,跟纸人比起来这些看似鲜活的人要令人心安的多。

    李孤行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幻相,或许只有一人是真的。”

    “谁?”

    “也许是那个在我身后,催促我提笔补字的人。”

    海迎春回想了一下,问道:“就是咱家一进门便给了咱家一个白眼的人?”

    李孤行点了点头,手中捏着那支笔,“那人当真可恨,咱们误打误撞进入到这大墓之中,那人却设计要害了咱们性命。”

    想着想着,气越发不打一处来,以笔为剑,施展剑法,刹那间,剑光闪烁,连同看台上的人尽数斩绝。

    那些人哭喊道:“元兵来了,求大爷饶命!!”

    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满地,纵使心硬如铁的人此刻也该心软了。

    海迎春看着近乎发狂的李孤行,自心底升起了凉气,“难道这真的是当初的那个有着君子之风的少年?纵然这些是假人,他也不该如此,更不用论,或许这些都是活人......”

    满地的头颅如皮球般滚落,李孤行将毛笔藏在袖中,瞪着地上的尸骨大喘粗气,好似报了大仇。

    他将手伸出,放在海迎春面前,“火折带了没??”

    海迎春战战兢兢道:“咱家......哦不对,我、我随身从来不带那些。”

    “海公公,你怎能忘了本,你是个太监,也是伺候人的活计,怎的连火折都不带。”

    海迎春低着头,像个做错了的孩子,李孤行是个凶神,在凶神面前要想活着,只能乖顺的像个小羊,“我......小的我......哎,总之没带。”

    李孤行嘴角笑了一下,这一笑极冷,转身找了一盏灯火,仔细嗅了嗅,依旧是那股馥郁的芬芳。

    “这就对了,至少这盏灯是真的。”

    他又看了看海迎春,神情嗤之以鼻,“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小人哪里敢......小人万般不敢......”

    李孤行道:“若是你有我这般境遇,父亲被人冤枉、被结义兄弟杀死,自己风雨飘零被整个天下追杀,你也会像我这般!”

    易地而处,李孤行确实不易,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竟要背负这些,任谁都会性情大变。

    可他有此下场并非是尽是东厂或是锦衣卫的逼迫,一切的一切都因他的父亲猪油蒙了心,投靠瓦剌部,否则他也不会这般飘零。

    锦衣卫中曾有称号,‘万锦无光’,说的便是北镇抚司千户,李孤行的父亲李四顾。

    李四顾的前半生可谓风光无限,他不知来历更不知师承,但一入江湖便以摧枯拉朽之势铲除十余家山贼,威名赫赫,其后更是连败邪道六大高手,被正道中人誉为北武林王。

    就在声名最盛的时候,他却抛弃了江湖之中人人艳羡的一切,投身锦衣卫,并一路坐上了北镇抚司的千户。

    海迎春这人恶是恶,但普天之下能令他诚心折服的却没有几个,李四顾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李四顾竟是假装的君子,伪装的道德,他私下与瓦剌人勾结做了外族的走狗,竟趁夜色暗杀朝廷股肱之臣!

    海迎春虽是个下作的家伙,但于民族气节之上却是从不退让半分,也便是那一天,海迎春彻底将李四顾看在脚底。

    他骨头忽而硬了起来起来,挺直了身板,傲然道:“你父亲就是叛国的狗贼,你就是狗贼的儿子,说什么被冤枉,全都是屁话!!”

    “你!!”

    李孤行怒从心起,剑气透出,颤声道:“你想死不成?!”

    海迎春脖子一挺,“咱家生是大明之臣,死是大明之鬼,就算死在你这叛徒之子的手上,也算是为国捐躯,你要杀就动手吧!!”

    方才还怕的要命的海迎春此刻却有这般骨气,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李孤行双指颤抖,要一指斩杀海迎春容易的很,可他又怎能将这一指戳向一个忠君爱国之人,纵使怒的不行,也竭力强忍着怒气。

    但他的怒气终究是忍不了的,两臂大展,一通乱打,将大堂之中所有陈设打的稀巴烂,身体之上沾满了鲜血,活像地狱里发狂的修罗。

    经这一通宣泄,心绪才渐渐平静,整个人脱力般跌坐在地,两眼欲哭无泪。

    他坚信自己的父亲是被人冤枉的,坚信李四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无数的事实击碎了他的内心,无数的恶言恶语击碎了他的心灵,他就像一个孩子躲在阴暗的角落,孤立无援。

    过了一会儿,李孤行幽幽道:“你且看着吧,我一定为我的父亲洗刷冤屈!”

    海迎春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心里却对他生出敬佩。

    李孤行缓和一会儿,将那盏灯火拿了过来,运起百花掌力扑打而去,火焰随同掌力飞射而出,逐一点燃了那些尸体,层层黑烟过后,那些尸体竟烧的格外旺盛,一切燃尽化作一地灰尘。

    海迎春叹服道:“你当真机灵。”

    李孤行瞥了他一眼,“自始至终都是障眼法,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一堆纸人。”

    “所以你才敢用那般的血腥手段?”

    李孤行道:“你几时听说过我滥杀无辜??”

    这一说到让海迎春愣住了,他稍稍定心,带有一团暖意,看来李孤行还是那个李孤行,那个北镇抚司的正人君子。

    他拉着海迎春向前走去,走回方才差点要了他性命的房间,他每走一处便用掌力点火,走到哪里便是火光一片。

    这火焰仿佛是打破虚幻的钥匙,初来时曲折通幽的甬道全都消失,不消片刻便到了那房间处。

    李孤行道:“就在这里,一切的谜团都要解开了。”

    海迎春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作怪??”

    “不然呢?我可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说罢,他推开了门,原本自信满满的李孤行却又一次被震慑住了。

    但见佛光萦绕,金光大显,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端坐门前,身后眉心轮淡淡发光,一声“南无阿弥佗佛”振聋发聩,直击心灵。

    李孤行不由得后退两步,心中一片惊异。

    观音菩萨道:“孽畜,何敢毁我道场,伤我门人!”

    言毕,大堂之中的人各自提着脑袋向李孤行走来,口中不断呼喊着怨恨!

17、萧涵

    这一幕血腥可怖至极,纵使李孤行早已知道都是些假象,可这一幕幕还是令他心惊肉跳。

    李孤行尚且如此,那胆小如鼠的海迎春便更不用论了,他身下早已骚臭难忍,几经恐吓身体屎尿已然排的干干净净,此刻身体空有反应,再也没有半点屎尿。

    那观世音菩萨生的俏眉朗目、面如敷粉、唇若朱红,除去那星星点点的妩媚不提,这副样貌纵说不上是降妖除魔的大能之相却也是大慈大悲的面目,只是她的手段如此诡异邪魔,倒让人觉得是个修罗。

    这一正一邪居然同处在一人之身,也不知用这功夫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一抹浅笑爬上了李孤行的嘴角,他右手捏住毛笔,以袖子隐藏,神功潜运,剑气浸透,“到底是装神弄鬼的下作手段,且看我今日降妖除魔!”

    言毕,一股剑气纵横而出,瞬息之间犹如惊涛骇浪,向那观世音菩萨的眉心直点而去。

    反观那观世音菩萨颇具气度,将净瓶之中的杨柳枝一拔,轻点笔尖,那如狂狼一般的剑气顿消无形,再也难进半分!

    “好强的内力!”李孤行心中暗道。

    海迎春见此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恐惧,大喊道:“李孤行,他不是人,他是鬼!!!”

    李孤行暗自跺脚,骂道:“狗一般的阉人,竟怕成了这样!”

    他收回毛笔,谁料那毛笔就像粘在杨柳枝上一般,即便运了猛力也拽不回,后方那些尸身已经提着头走了过来,面目狰狞可怖,各张血口向两人咬去。

    李孤行瞥了一眼海迎春,“剩下的交给你了!”

    海迎春不明所以,问道:“交给我?交给我什么?咱家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啊。”

    李孤行道:“阻敌啊!你什么都不用会,用你这副身躯就行了。”

    “用咱家这副身躯......”海迎春还在纳闷,李孤行右脚却已经飞了上来,正中海迎春屁股,巧力一用,顿时飞了出去,“李孤行,你大爷!!”

    李孤行道:“腹背受敌,难道你要等死?看你生的这般肥胖,把你当暗器祭出去,就算砸不死他们也能将他们压死!”

    说这话的时候李孤行不免升起一股坏笑,连那观音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大为出乎意料。

    李孤行又运内力拔笔,仍旧动也不动,而那观音则托起净瓶向他头上一掼,其力万钧。

    紧急时刻,李孤行弃笔抽手,施展轻功急向后掠去,却不料那净瓶如影随形,几乎贴近了脑顶。

    李孤行脑海之中又浮现出赵无钱的话,“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我教你一套掌法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净瓶砸向脑袋的瞬间,突有两只手掌击来,他掌法甚是迅捷灵敏,初时只有寥寥数掌,而随着招式变幻,手掌竟越变越多,最后仿若千万只手掌一齐攻来,将那净瓶死死挡住。

    观世音菩萨被他掌力震退两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孤行招数得手,却听身后“哎呦哎呦”大声叫唤,余光一瞧,那海迎春已经被众多尸体淹没其中。

    一颗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黑压压的尸体将海迎春压垮了,本就黑暗的地方更是看不见分毫的光亮。

    海迎春回忆往昔,一幕幕点滴从眼前划过,有哭有笑,有春风得意也有黯然神伤,往事种种如同过眼云烟,最终定格在了那一刻,他签订万“婚书”被送入暗房的那一刻。

    也就是那一刻,他成了一个无根无后之人,也便是那一刻,他开始扭曲了心灵。

    “若是我生在一个富贵人家该多好。”海迎春这般想着,眼睛将要闭上,等待这些恶鬼的啃噬。

    猛然间只觉身上一松,呼吸顺畅,睁眼一瞧,有人以强劲掌力将这些尸体拍飞出去。

    “李孤行,是你!你救了咱家!!”

    李孤行道:“是你爷爷我!!”

    他施展百花掌,已在与那观音的交手中占据先机,所做之事便要趁此机会杀敌,却听海迎春叫唤。瞬息之间心念闪动,他不断告诉自己,“那是敌人,一个败坏父亲威名的阉人,一个要杀害自己的走狗!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然而他终究不能见死不救,即便心中是这般想的,可他的身体却不自觉的动了起来,身形一摆向他奔去,百花掌力层层透出,将他救了出来。

    海迎春感激涕零,无言以表,忽而大惊道:“小心!!”

    李孤行只觉后脊发凉,光影闪动,应是那观世音菩萨趁机攻来,且攻势凌厉,自生威压,近乎令他直不起身。

    “死......”李孤行脑中此刻只想到了这个字,然而他岂是这般容易就死之人,生死关头,经情绪引导,种种奇遇之下所得的巨大内力牵引而出,两指并剑,猛向身后刺去,“洛神剑诀!”

    这一剑姿势甚美,如同舞蹈一般,纵是一个丑陋的大汉施展出来也如飘逸俊朗的男子,更何况李孤行这等少年英豪,飘飘乎如谪仙,恍恍惚如仙子。

    然这一剑的威力却比剑招更加神妙,空气之中爆裂之声不断,吓得那观音猛然后退。

    见此情形,李孤行又展一招,以手代足,单手一撑身体向后飘去,两指之间剑气贯彻,自生一柄长剑。

    那观音已然惊的花容失色,满面惊恐,然惊恐之中却带着些许亲切与温柔,大叫道:“停手!”

    剑势大起,又岂是说停手便停手的,况且李孤行只会剑招于《洛神剑诀》的心法闻所未闻,又哪能停下。

    仓促之间,那观音长衣鼓荡,口中佛音大作,自身后飞出十余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向李孤行阻去。

    便在瞬息,那鬼面破了七八个,李孤行又使力道,却在破第十二个鬼面的时候剑势颓了下来,终被那观音挡住。

    海迎春看着眼前的一切呆若木鸡,谁能想传说之中的《洛神剑诀》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那观音道:“不必打了。”

    李孤行道:“怎的?你要杀我们的事就这么算了?”

    观音身形一晃,光亮大增,光芒之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身影,女子细眉弯目,两靥生花,唇上血色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却偏偏生了一双冷目,给人以清冷的感觉。

    他一抬手,那些提着头的尸体顿时烧了起来,化作一团飞灰。

    李孤行揉了揉眼睛,愣了半天,出言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女子冷道:“我自是人,这世界上又何来的鬼?”

    “那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幻术!”说着便在李孤行额头一点,顿觉一股温热从额头处散布全身,暖热过后,身体好似鬼压床般动弹不得,猛一用力,不巧撞到了坚硬之物,后脑的伤口登时破裂,“哎呀,好疼!”

    女子道:“疼就对了!”

    环顾四周,那一座石棺安安静静的停在身后,身旁满是箭矢,均被自己以百花掌的掌力震落在地,而石棺两旁的铜兽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好似瞧着自己。

    李孤行泛起了疑惑,“莫非我一直在这偏墓之中??那方才的一切都是什么??难道经历的那些生死时刻都是假的?”

    他又看了看那女子,虽然清冷的令人窒息,但却比方才见到的任何人都要真实的多。

    忽而,他嗅到了一股臭气,左右寻了一下,在石棺的另一边海迎春仍旧昏迷着,身下全是屎尿,气味熏人。

    “方才那些都是幻觉吗?”李孤行问道。

    那女子似乎不爱说话,单单点了点头。

    李孤行想了一下,若这一切都是幻觉的话,也太过真实了些,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身边的一切,更不知哪个才是幻觉,哪个才是现实。

    那女子看着一脸疑惑的李孤行伸手指了指两旁的铜兽,开口言道:“这便是这大墓的机关,铜兽眼窝之中藏着四颗宝石,与南海鲛人油脂呼应,便可令人产生幻觉,我就是利用这一点对付你们的。”

    “莫非这并非是偏墓,而是主墓?!”

    那女子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都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设计这大墓的人的确废了一番心思。

    盗墓之人只知这是偏墓,为求宝藏断然不会放弃寻找主墓的存在,从而深陷幻觉之中无法自拔,达到保护墓穴的目的。

    而那些纸人也并非都是幻觉,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是那些被困在幻觉之中直至死亡的人。

    只是连这女子也不知,这大墓之中另有玄机。

    李孤行走到两只铜兽身前,探出头去仔细观察,果真在眼窝里看到不一样的光芒,在细一瞧顿觉头晕脑胀天旋地转,险些又晕了过去。

    那女子咳嗽一声,将李孤行唤醒,冰冷的表情让李孤行倍感尴尬,当即笑了笑,言道:“对不住,一不小心......”

    女子道:“既是旧相识,又是误入此地我便饶恕你们的性命。”

    李孤行拱了拱手,“多谢。不过在下有个疑问,你为何在此处,又为何说我们是旧相识??”

    那女子本是个冰冷的性子,又在大墓之中生活许久,只有出墓采办的时候才会与人说上几句,更令人觉得冷若冰霜。李孤行问来问去,他又不得不回答,这才逐渐令她开了口。

    “《洛神剑诀》与祖父颇有渊源,你乃是《洛神剑诀》的传人,所以说咱们是旧相识。”

    “《洛神剑诀》与你祖父颇有渊源??”

    李孤行思索一会儿,也找不到个头绪,《洛神剑诀》他只学了招式,且这招式也是其父李四顾传给他的,而至于《洛神剑诀》从何处得来,又是谁人所创他却丝毫不知。

    都说《洛神剑诀》威力非常,可没了心法的剑法就如同没了拐杖的瘸子,几没什么用,只有用强大内力才能将招式施展出几分实力。

    李孤行道:“敢问姑娘芳龄几许,怎么称呼?”

    女子道:“我叫萧涵,比你大两岁。”

18、我怕

    “萧涵?好名字,听起来就温柔。”

    忽而李孤行心头一紧,看向萧涵的眼神之中带着更多的疑问,更有一种寻求答案的意味。

    “你如何认识我的?又怎知我多大?莫非你跟家父很熟?难道你跟那件事有关系??”他越说越激动,一连串的问题问将出来。

    其父死的蹊跷,虽处权力洪流之中,但他父亲一直秉承心中忠义,又怎会刺杀朝廷肱骨之臣?生死之事倒在其次,死后名节却是不容玷污半分。所以李孤行才甘冒奇险,哪怕被正邪两道、庙堂江湖追杀,哪怕只有丁点希望,也要将这件事的始末查个水落石出。

    萧涵怔了怔,被他灼热的眼神所慑,十六岁的眼神本该清澈又激昂,可他的眼神却带着那么多的苍凉与无奈。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似乎被情绪所染。

    “《洛神剑诀》震动江湖,李孤行的名头更是大名鼎鼎,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虽在这大墓之中生活,但也曾出墓采买,便是在采买的时候听江湖人说起的你。”

    李孤行不依不饶,又问道:“那你说你的祖父跟《洛神剑诀》有旧,是什么样的关系??”

    萧涵道:“靖难之役,举国哗然,祖父与《洛神剑诀》的传人都是建文帝的臣子。为了避祸,祖父才带着人逃到了这里。”

    李孤行心头一震,面上逐渐露出笑容,心头又然希望,若能见到萧涵祖父,说不定会探听些消息,到时寻到他父亲相熟之人或许会对查明事情有所帮助。

    “敢问老人家现在何处?可否见上一面??”

    萧涵薄怒,一字一顿道:“你们锦衣卫的诸多手段有多么厉害难道你能不知?”

    “我......”李孤行一时语塞,脑中只想到四个字“斩草除根”!

    他声音渐消,刚升起来的希望又逐渐沉了下去,他们锦衣卫乃是皇权特许之地,人人为了出头免不了做一些手段狠辣的事,不论男女老幼,从未停止对靖难遗孤的屠杀。而永乐帝直至死时才在遗诏之中赦免了靖难遗孤,在此之间不知多少人成了锦衣卫的刀下亡魂。

    听萧涵的口气,他的家人大多被锦衣卫给屠戮殆尽,或许只留他孤身一人逃到这大墓之中。

    “对不起!”李孤行低下了头。

    萧涵胸膛起伏,显是激动异常,他瞪了李孤行良久,这才逐渐平复心绪。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你父对靖难遗孤多有照顾,不必这般自责。只是祖父之事我知之甚少,更帮助不了你。”

    一条线所已经断了,李孤行黯然伤神,躺在地上,不发一言。

    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很多遍,每次都带着希望,可每一次希望又在他的面前破裂,也不知今后路在何处,更不知怎样才能洗刷父亲冤屈。

    少年从沉默着,倒在这大墓之中怔怔许久,更像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心口之上,喘不过气。

    萧涵悠悠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李孤行现在的境遇比他当初好不了多少,作为靖难遗孤,他又何尝不是饱受摧残,那种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说的滋味,只要稍想一下便会令人窒息。

    她并没有安慰李孤行,相反,就像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瞧着希望破灭。她明白,这种事情只能让李孤行一人承担,内心的孤苦与无助除了自己挺过再无他法。

    两人沉默许久,李孤行暗自啜泣,痛哭无声。过了好一会儿,萧涵道:“走,我带你出去吧。”

    李孤行收起思绪,前路迷茫,却还要继续走下去,强作了精神,直起身来,偏头向海迎春看了看,问道:“他怎么办?”

    “东厂的阉人,留着他做什么?!”

    李孤行道:“他虽然坏事做尽,但也还有些骨气,对家国之事没有丝毫含糊,看在这一点上还请留他一命,毕竟是一个忠君爱国之人。”

    这句话里带着许多恳求的意味,想起方才的时刻,自己盛怒之下确实对海迎春起了杀心,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海迎春依旧有些傲骨,令李孤行不忍下杀手。

    萧涵冷笑道:“忠君爱国?忠的是哪个君?永乐的后人?仁宗?宣宗?还是现在的小皇帝朱祁镇??”

    李孤行道:“不论哪个君主都是大明的皇帝,山河依旧、军民仍在,大明仍旧是那个大明。”

    “你!!”

    萧涵没再说话,飞一般的走了,李孤行踢起海迎春,单手提着他,快步跟上。随着萧涵兜兜转转,走过那条长长的甬道,来到海迎春掉落的地方。

    萧涵看着墓口,愣了一下,“这里怎的塌成了这样?”

    李孤行道:“方才跟人对了一招,不小心将这里弄塌了。”

    “你用的《洛神剑诀》吗?”

    李孤行摇了摇头,“《洛神剑诀》我使的不好,用的乃是家传武学仙决无量!”

    “仙决无量??”萧涵低头思索了一阵,“我好似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门武功,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威力?”

    李孤行道:“此应是我李家的家传武学,若非威力奇大,家父也不可能闯下‘北武林王’的赫赫威名。”

    萧涵点了点头,李四顾的功夫确实举世无双。

    她稍稍吸了口气,脚步一晃竟一飞而起,身形飘飞有如仙子,裙带飘舞更脱凡尘。途中仅轻踩一步,便跃了上去,无声无息,轻而易举。

    李孤行看的眼睛都直了,伸手摸了摸墙壁,墙壁之上布满了坚冰,滑不留手,这样的地方他想爬都爬不上去,更不用论这般轻描淡写的以轻功奔上。

    心服叹道:“此女轻功卓绝,天下罕有!”

    片刻之后,萧涵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像一片落叶,更像一只飘飞的蝴蝶,只是他的面色略显凝重,显得微有惊恐。

    “这上面有人!”

    李孤行道:“是不是四个穿着绿衣的太监。”

    萧涵道:“你就是跟他们四个对招将这里打塌的?”

    李孤行道:“看来好人有好报,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咱们这就走。”他将手一伸,言道:“你将笔给我!”

    萧涵不明其意,但看李孤行神情飞扬,有一股自信在里面,也不管别的,将笔递给李孤行,拽起他们两人的衣服,足尖微一用力又飞了上去。

    李孤行心中越发叹服,自己身体瘦弱还则罢了,那海迎春肥的不下于一头猪,竟也被萧涵这般轻松的提起,视两人之重有如无物,仍能这般轻松跃上,此等轻功匪夷所思至极,恐怕已经迈入了江湖之中顶尖的行列。

    到了洞口,李孤行低喊道:“将我俩扔出去。”

    萧涵初见李孤行,却似已有许多年默契一般,两臂微一运力便将他俩向魑魅魍魉四人扔了过去。

    李孤行借着力道,半空之中以笔代剑,“仙决无量第一式——一剑逍遥!”

    四人刚听响动便即回头,谁料李孤行气吞万里的杀了过来。

    更令他们忌惮的乃是海迎春,那肥猪一般的身躯被当暗器扔出实不下于一个杀器,仓促之间若抵挡不好恐伤他性命,当即陷入两难。

    李孤行嘴角轻笑,已经有了九成把握重伤四人。

    忽听一阵尖啸,破空之声甚巨,几只强矢越过魑魅魍魉,直射而来!

    李孤行招式数变,改攻为守,将毛笔舞的密不透风,剑气自刺改挡,那些箭矢与半空之中遇到大力,不出尺许落了下来。

    魑魅魍魉松了口气,又听“哎呦”一声惨烈的尖叫,海迎春肩膀中箭,鲜血横流,疼的他满地打滚。

    回头一瞧,十二个锦衣卫骑着骏马飞驰而来,面如土灰,射箭之人更摔跌下马,几个滚落爬到海迎春身前,不住磕头。

    李孤行暗自庆幸,折身而返,拉着萧涵,“撤!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逃!”

    萧涵一愣,也没多想,跟着李孤行走了。

    两人轻功奇佳,一步踏出已飘飞三四丈远,第二步运力更猛,踏雪之上尤比坚实大地。三步之后已将魑魅魍魉四人远远甩在身后。

    忽又听一声哨响,“嘶嘶嘶”的杂音接踵而至,两人继续奔着,没多久便退了回来,却在退了两三步之后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冰天雪地之中两人被一群怪蛇团团围住,怪蛇吐着芯子,身似披甲,高昂着头颅蓄势待发,稍有异动便免不了被咬上一口。

    李孤行道:“麻烦事,怎的遇上了毒蛇??”

    萧涵道:“这是驭蛇之术!”

    话音一落,自远处飘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小姑娘见识不错,这正是我丐帮的驭蛇之术!”

    两人一瞧,但见一群乞丐浩浩荡荡的向自己走来,为首的乃是一个粗狂的汉子,九寒天里光着膀子,一抹雪亮的光头冒着蒸腾的热气显是内家功夫有了不俗的造诣,腰间系了七个袋子正是丐帮的七袋长老,人称秃头鹰的秦二!

    秦二侧头道:“孟三,你这驭蛇的功夫长进不少啊。”

    孟三道:“二哥说的什么话,我孟三武功不行,多少不能堕了咱们三兄弟的威名,这一手驭蛇之术也算拿得出手吧。”

    秦二道:“不错不错,能用蛇困住李孤行,这一手本事可算拿得出手了。”

    李孤行看着一群乞丐,嘴上嗤笑,“就凭你们几个还要擒住我?”

    秦二道:“你李孤行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能难倒我丐帮这多豪杰?”

    “豪杰?一群玩畜生的豪杰?可笑至极!!”

    “你!”秦二使了个眼神,孟三立时会意,哨声又响,那些毒蛇分向两人攻去。

    李孤行见到这蛇却没有什么,正准备应对,突然身旁雪花飞溅,萧涵高跃三丈有余,飞出包围,踉踉跄跄落到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李孤行微微叹息一声,“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

    萧涵扭扭捏捏,清冷的面容少有多了些色彩,上下两牙不断磕碰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怕。”

19、心口一刀

    “你怕?”

    李孤行愣了一下,头脑晕眩,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敢在大墓之中独自生活的女子竟会怕这些怪蛇。

    萧涵惊恐未消,身子向后缩了缩,虽仍旧站的笔直,却好似将自己整个身躯藏在了衣服之中,“我......我回去了。”

    “回去??”李孤行更愣了,追问道:“回哪去?”

    “我......回墓里,我、我怕这些蛇。”

    便在此刻,马蹄惊掠而过,十一个锦衣卫策马前来,“朝廷钦犯,哪里走!”勒马停下,弯弓搭箭,箭矢分别对准了萧涵和李孤行。

    秦二见此吆喝一声,带着丐帮众人拱手行礼,“向大人问好,还请大人通融通融,这厮带走了我丐帮六袋长老癞面头,还请诸位让我问询一番。”

    他眼珠转了转,觉得这些锦衣卫虽然厉害却做不了主,又谦问道:“敢问海公公身在何处,此等事情还需请他老人家点头才是。”

    海迎春肩头中箭,正倒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魑魅魍魉四人看护着他,生怕李孤行和萧涵再杀回来,哪还能过得来?

    那锦衣卫道:“此间我做主,李孤行和这女子乃朝廷钦犯,丐帮之事还需以后再说!”

    秦二面漏难色,正欲讨价还价,便看那锦衣卫面色越发冷峻,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又看了看身后弟子,不由得犯了难。

    “这个......那个......”

    那锦衣卫也通情理,明白话留三分的道理,言道:“念你丐帮相助朝廷有功,待李孤行抓到之时便派人同我等一同问询。”

    秦二听了这话似是得了灵丹妙药,喜上眉梢,言道:“多谢大人!!”

    他使了个眼色,孟三哨声大起,那些怪蛇闻声而动,坐地一弹,飞起直扑,同时十一个锦衣卫放出箭矢,直向两人而来。

    但见雪花飞溅,哀嚎不断,众多毒蛇被李孤行百花掌尽数震死,萧涵长袖挥动,在雪地之中翩然起舞,袖口一卷,劲风到处引来箭矢,又运了猛力射向丐帮众人。

    十一支箭矢飞到十一名丐帮弟子的眉心,无一例外登时丧命!这其中就有施展驭蛇之术的孟三。

    秦二眼见兄弟身死,悲痛欲绝,抱着孟三的尸体痛哭不止。

    “妖女!我丐帮跟你宿无冤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萧涵冷笑道:“无冤无仇竟用怪蛇来咬我,该死!”

    “你......”

    他刚说一个你字,便有一条身影从身旁飞过,旋即喉头一痛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李孤行单手捏着他的喉头将他提了起来,放言道:“众丐帮弟子听令,不想这秦二死的话便给我拖住锦衣卫!”

    这办法甚是巧妙,与锦衣卫相比,众多丐帮弟子才是心头大患,擒一人而得两利,这生意做的不亏。

    众多丐帮弟子一时茫然,谁也不知该怎么办,一面是七袋长老,一面是朝廷锦衣卫,要为秦二与锦衣卫对抗,无异于公然反叛,这责任谁也担待不起。

    而李孤行这般作为也令那些锦衣卫十分头疼,丐帮号称武林第一大派,其数众多,且洪武皇帝朱元璋曾做过乞丐,朝廷对丐帮尤其恩赏,若拿捏不准尺度,恐生祸端。

    他现在最怕丐帮之中哪个弟子热血上涌,为了秦二直攻上来。

    双方都有顾虑,一时之间踌躇不定,谁也没有动手。

    李孤行赶忙使眼色,低声道:“萧涵,快过来,咱们走!”

    萧涵仍想回大墓中去,可他杀了丐帮的人,又被锦衣卫定为钦犯,真回大墓之中恐永无宁日,为今之计也只能跟着李孤行了。

    略微思忖过后,来到李孤行身边,两人施展轻功便要离去。

    恰是此刻,又生变故,一阵笑声令吸引了众人目光。笑声过后一个肥头大耳的老乞丐自人群之中走出,手中掐着一个孩童的脖颈,笑道:“李孤行,我劝你还是将秦二给放下,否则有什么后果你可得掂量掂量。”

    李孤行瞳孔紧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变了数变,显是激动的不行,“骆大狗,你怎在这?!”

    骆大狗已被他捏的满脸青紫,哪里说得出半句话?

    李孤行定了定神,装作浑不在意,“呵呵,你就用这样一个孩子威胁我?笑话,万友客栈他如何坑害与我,你杀了他便是替我报仇,赶紧动手!”

    肥乞丐笑容逐渐变的扭曲,越看越邪,“是吗?”

    说话间手中增加了力道,骆大狗初时还能用那一双小手挣扎两下,经他一捏双手逐渐垂了下来,就像两条腊肉挂在身体两侧。

    萧涵见骆大狗生的可爱,心疼不行,急道:“李孤行!”

    李孤行眉头紧皱,心里直嘀咕,眼见骆大狗要死在那肥乞丐手中,语气一软,无奈道:“慢!”

    肥乞丐道:“怎的?你不是不在乎他的死活吗?反正是坑害你的仇人,我杀了他正好替你报仇!”

    李孤行道:“算了吧,杀一个孩子,你们丐帮能动得了手,我却见不得!换人吧!”

    此言一出丐帮众人均觉面上无光,纷纷低下头去,连秦二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那肥乞丐面上却毫无惭愧之色,甚至有些许洋洋得意,好似做了件荣耀的事。

    他又笑了,笑的很是无耻,手上力道用的更大了,直捏的骆大狗喉咙“咔咔”作响,“换人?你是在跟我提要求??”

    李孤行狠心一发,手臂青筋暴起,“我有不下十种方法令他生不如死!”

    肥乞丐道:“十种?略微少了一些,我有百种!”但见许多蜈蚣从他的裤腰处爬了出来,径直爬上了骆大狗的脸颊,铁钳一般的利口就在骆大狗娇嫩的小脸上磨刀霍霍,不多时,骆大狗的面上已经笼罩了一团黑气。

    见此,李孤行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双膝一软栽了下去。

    秦二看到李孤行这副模样,恨不得上前扶他一把,但终因立场有别不敢出手,一顾三回头的走了回去,怒气冲冲的甩了肥乞丐一巴掌,恨声道:“丐帮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还不放人?!”

    那肥乞丐怒目瞪着秦二,目光从丐帮众弟子脸上扫过又登时软了,那些丐帮弟子又哪里做得出这般低劣的手段,目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肥乞丐活刮了。

    他贱兮兮愣笑一声,将骆大狗向李孤行仍去!

    萧涵心中痛的不行,伸手去接,谁料骆大狗半空之中拨开她的手,径直飞入了李孤行的怀中。

    就在这一瞬,李孤行表情凝固,两眼写满了不可置信,“你、你怎的?!”

    萧涵惊叫一声,捂住了嘴,众人也都被他这举动震惊当场,谁也料想不到骆大狗竟向李孤行胸口捅了一刀。

    骆大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受死吧!”

    “畜生!”萧涵扬起袖子,便向骆大狗抽去,其势如火,立时毙命!谁知李孤行拼尽全力伸手拦住,努力挤出一丝惨笑,“莫要伤了他,我......没事......”

    “你!他究竟是你什么人?你怎会认识这般恶毒的孩童?!”

    李孤行道:“我......欠他的。”

    骆大狗退了两步,嘴角漏出邪笑,苦心经营,得尝所愿。

    他出了万友客栈带着丐帮众人一路向南走去,也不知李孤行会不会在那里,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丐帮的弟子若是寻不到李孤行,定然会拿自己泄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找寻李孤行的希望也越发的渺茫,骆大狗心中忐忑不已。

    环顾四周,双眼逐一从丐帮众人面目扫过,但见这些乞丐自满是希望到逐渐落寞,又从落寞变得愤恨,似乎没多久便能将他给活剥了。

    骆大狗暗暗吞了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不敢说话,偏偏肥乞丐问他,挂着不好的笑容。

    “小子,你且说说,李孤行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吗?”

    骆大狗强装硬气,中气十足,“自然是这个方向,我们约定好的!”

    肥乞丐狐疑的看了看他,但见他面上没有丝毫惧怕,且显得十分有底气,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便试探问道:“那你为何不与我们说话?若非心虚,又有何不敢的?”

    骆大狗淡淡道:“没说不敢啊,你们乞丐都说些乞丐的事情,我是个孩子,难道跟你们说撒尿和泥玩吗?”

    肥乞丐被骆大狗一语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闹了个好大没面,巴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骆大狗又道:“放心吧,再说你们也没有旁的办法不是?除了信任我,你们还能如何?”

    肥乞丐忍声,心里默默将这件事情记下。

    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天,直走的夕阳西下,仍旧看不到李孤行的影子,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

    丐帮众人也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端倪,诸多恶语已流于表面,他年纪尚小,怎受得了这般压力,汗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肥乞丐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子,你热什么?紧张还是害怕?”

    骆大狗将胸一挺,用手拍了拍脸,“都不是?走了这么久,我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孩子累了还不行?”

    “看你嘴硬吧,我先给你吃点苦头,免得你不说实话,带着丐帮的众多弟兄瞎绕!”

    肥乞丐又拿出了长针,抓起骆大狗的小手便要刺入。

    “慢着!你对一个孩子做什么?!”

    他手一哆嗦,循声看去,但见秦二、孟三等人来了,他们虽属丐帮的污衣派,但彼此之间面和心不和,且秦二的实力和职位要在自己之上,心中虽然不爽,却也不敢造次。

    秦二一把拉过骆大狗,狠狠瞪了肥乞丐一眼,“我方才见到癞面头的信号,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肥乞丐低眉顺目,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秦二听后一拍大腿,道:“我方才遇到锦衣卫,李孤行已经他们抓到了,走,咱们现在赶过去,问问他们癞面头的下落!”

20、不动明王金身咒

    山不转水转,骆大狗偶遇秦二等人可算是遇到救星,最起码少了一些皮肉之苦。

    走了一会儿,他见肥乞丐有些郁郁,心知他们丐帮净衣、污衣两派纷争复杂,那肥乞丐少了个在污衣派扬名立万的机会,心生不悦。

    骆大狗琢磨一会,计上心头,偏头言道:“你想不想抢个风头?”

    肥乞丐哪还有好脸色,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抢风头??论武功、论名望,我都不及秦二,他可是丐帮的七袋长老,位高权重,我哪里还敢奢望跟他抢风头,你小子莫非是拿我寻开心?”

    骆大狗道:“我有一方法能让你把功劳全都抢回来,就怕你不敢。”

    肥乞丐狐疑的看着骆大狗,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确实不敢,他几次妄图加害骆大狗,没被骆大狗暗中报复已经很是不错,哪还指望能帮助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肥乞丐怎能不多想想。

    “我的确不敢,你年纪虽小可这心思......啧啧,一般精于算计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你。”

    骆大狗道:“常在仇人身边,怎能不多用些脑子呢,要不我如何能活下来。”

    “仇人?你当真是李孤行的仇人??”

    骆大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肥乞丐惊道:“他真杀了你父亲?!你的父亲难道是......”

    “不错,他的义父,李四顾的结拜兄弟,北镇抚司副千户,骆勇!”

    肥乞丐道:“你真是骆勇的儿子??!!”

    骆大狗道:“如假包换,所以我要杀了李孤行,只要你肯帮我,咱们之间便既往不咎,我甚至会对你感恩戴德!”

    肥乞丐摸了摸嘴唇,粗糙的嘴唇被风吹的干裂,他用舌头润了润,令人又恶心又生厌。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你为何偏偏选中我?”

    骆大狗看了看他,样貌既猥琐有憨厚在配上略带邪恶的笑容着实令人作呕,但也就是这样一张脸才配的上一个乞丐,一个经年累月蝇营狗苟却又让误以为人畜无害的乞丐。也只有这样的乞丐才有够无耻,敢做一些常人不敢做的事情。

    骆大狗直言道:“我选中你是因为接下来的手段残忍,正道之人断不屑使用,而你......”他用眼角瞄了肥乞丐一眼,神色也变得邪了起来,“而你恰好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肥乞丐笑着摇头,一脸的无奈,“看得准,看的真准啊,没想到我这岁数的人竟被你这般轻而易举的看穿了。”

    骆大狗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招叫做苦肉计。”

    “苦肉计??”

    骆大狗道:“李孤行杀了我父,故而对我有愧疚之心,这才时常将我带在身边,到时你伺机而动掐住我的脖颈,令他束手就擒!”

    肥乞丐想了一下,接连摇头道:“不好不好,就算他束手就擒了,丐帮这些人也未必能捉得住他。他是个聪明人,能从万友客栈之中逃出,这等智计和武功,又岂是一个秦二能捉住的??”

    骆大狗道:“所以我才找了你啊,只要你抱着掐死我的心,李孤行就一定会上当。”

    此言一出肥乞丐呆在原地,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看着骆大狗,这个瘦小水嫩的孩子竟这般狠毒,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说什么?要我真掐死你?”

    骆大狗极其平静的说道:“自然是真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戏不足一点,他又如何能上当?”

    “我要是一不小心真把你掐死了......该又如何??”

    “那不就随了你的心愿,反正我这样的孩子在江湖之中也活不下去,报仇无望还不如死了的好。”他画风一转肯定道:“不过我有九成把握,李孤行见不得我死!!”

    肥乞丐不禁伸出拇指,连他都要夸奖一句骆大狗了,又问道:“可即便李孤行因为你投鼠忌器秦二也拿不住他,他有多少斤两我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义弟的叔父是九袋长老孟彪,他又怎当得上七袋长老。”

    “孟彪!!”骆大狗曾听说过这个人,孟彪乃是丐帮之中净衣派的领头,当年也是一个威名赫赫的人,自入丐帮之后便开始追名逐利,搜刮不少钱财,多少净衣派的弟子敢怒不敢言。

    其驭下极严,有功不赏有过必罚,对升袋一事不看功劳大小,只看亲疏远近,就算他们家的一条狗在丐帮也领月钱,更不用论他那几进几出的宅子和每日侍奉的下人,他仿佛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土财主!

    肥乞丐道:“是啊,秦二的义弟孟三便是孟彪的亲侄,秦二虽是污衣派的,但他却是净衣派的人提拔起来的,名不副实的很。”

    骆大狗道:“这倒是不怕,我还有后手!”

    “后手??什么后手?”

    “你将我送还给李孤行的时候便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趁此机会,我提刀直捅他心窝,你说他还能挡吗?”

    肥乞丐听得汗水都流下来了,只觉得骆大狗极其可怖,这等年纪便有这样狠辣的手段,假以时日可还了得?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得罪了骆大狗,只怕将来自己会没有好果子吃。

    骆大狗看肥乞丐半天没说话,问道:“怎的?你怂了?”

    肥乞丐浑身打了个激灵,思忖过后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我答应了!”

    那十二个锦衣卫和两个随身侍奉的太监本欲向北回宫,半路之上却见一只雄鹰,雄鹰振翅而飞,自高出落下,正落在锦衣卫的手中。

    鹰脚之上绑着密盒,正是传信之用,为首的锦衣卫拆开来看,登时变了脸色,急转马头向回奔去。

    密信乃是魑魅魍魉四人所发,经过一系列探查,四人知晓海迎春掉入大墓之中,他们四人武功高强,却对盗墓一事一窍不通,也不敢轻易涉陷,这才借助雄鹰发了密信。

    事情紧急,十二个锦衣卫将那两个随身侍奉的太监撇下,自行向事发地点奔去,恰好又碰到了秦二等丐帮众人,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

    那些叫花子腿脚赶不上骏马,好在熟悉地形,绕了小路这才将李孤行从两个方向围堵而住。

    李孤行面色白之又白,刚逃虎穴又入狼口,看到十一个锦衣卫和丐帮弟子汹涌来袭,自己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声音不禁颤抖了起来,“萧涵,你走吧,回到大墓里去,他们抓的是我,断不会为难你的。”

    十一个锦衣卫跃下马来,抽出长刀,结成阵法向两人攻去,丐帮除秦二等人,其余人等在肥乞丐的号召下也用出了自己看家的本领。

    李孤行纵然受伤,却不知有多少实力,双方人人怕死又人人贪功,故而一不做二不休,至于那《洛神剑诀》一时之间倒是人人都忘了。

    李孤行嘴角抽动,满眼温柔的看着骆大狗,将他搂在怀中,用双臂紧紧护住。

    刀剑无眼,他正用自己的身躯保护骆大狗的周全。

    骆大狗愣了,踌躇不定,不知自己这般坑害李孤行到底是对是错,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他若不是我的杀父仇人该有多好。”

    身在一旁的萧涵再也看不下去,他与李孤行乃是初识,但也被他情义所感,对待杀害自己的仇人尚能如此,这个人又能坏到哪去?

    忽而,金光大盛,一股佛门梵音响彻云霄,金光过后,一阵钟声袭来,但见一出尘绝艳的女子凌空而坐,真气鼓荡之下形成一堵气墙,金色的气墙逐渐变作一座大钟的模样,其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佛门法咒。

    秦二慧眼识珠,连忙摆手示意,“都给我停下!!”

    这等天赐良机肥乞丐哪能错过,李孤行身受重伤,抢夺《洛神剑决》除此时机还待何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肥乞丐状了胆,用蜈蚣缠满全身,如箭一般冲了过去。

    秦二想要拦阻,奈何他奔的飞快,伸手不及,但听一声剧烈的钟声,肥乞丐如遭撞击,整个身子碎了一半,脑浆崩裂登时死了。

    那十一个锦衣卫还要上前,见此情况立马顿住,为首之人惊骇道:“不动明王金身咒!撤!”

    这不动明王金身咒远胜过横练的金钟罩,非内功深厚者而不能用,若强行用之,则会得来反噬,最终浑身筋骨断裂吐血身亡。

    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可施展这等厉害的武功,断然有高人指点,即便勉强胜过了萧涵,这也人也怕他师门报复!

    想到这点,丐帮和锦衣卫都不敢动了,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了起来。

    萧涵看着众人,心里发冷,这不动明王金身咒强是强,但奇耗内力,他们围而不攻于她不利,迟早被他们耗死。可若不用这功夫,这些人一拥而上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他现在有些后悔,若是经验丰富一些,藏些拙就好了,待这些人临近,只需贴身施展断然能打杀一片,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

    她急道:“李孤行,你伤怎么样?有什么办法没有?”

    骆大狗那一刀捅偏了,并没有击中他的心窝,但擦到了心脉,损不了性命却受了不轻的伤。

    内力运转,李孤行胸口的鲜血已经止住了,他强撑着说道:“海迎春在吗?擒贼擒王,你擒到海迎春便可逃脱了。”

    “海迎春?”一个满身屎尿的肥猪形象浮现在萧涵的脑海,便是光想到海迎春的样子,就仿佛嗅到了屎尿的臭气。

    “真的是臭气!!”萧涵心惊,仔细望去,海迎春正被四个太监拥在身后。

    “有救了!!”李孤行喜道,话音未落,萧涵便已经奔了出去,身形如飘零仙子在雪地之中翩翩起舞。

    魑魅魍魉四人只觉一道身影快似闪电,雪白的身影尚在左边却听右边响动,向右望去却见左边现出身影,只觉四面八方都是萧涵的影子,面前一片眼花缭乱。

    那四人背靠着背,将海迎春围在中间,各自施展神功将面前挡的密不透风。

    李孤行道:“小心,他们化元为功不能近战。”

    萧涵听在耳中,可他奔的太快,已经贴身,魑魅魍魉四人两眼微眯,一抹笑意浮现面上,四掌同时触及。

21、豪胆

    李孤行大惊,魑魅魍魉的化元为功十分霸道,手掌触及内力一运,生命力便源源不断从身体之中倾泻而出,直至死亡,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治不了。

    他怕萧涵身死,强忍剧痛,两指运力,正要拼了性命施展剑法。

    谁料,倏忽之间碧绿幽光大盛,白日之中如焰火般绽放,一抹奇异馥郁的香味之扑鼻前,四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贴身飞出,直扑魑魅魍魉脖颈。

    他们四人因手段狠辣诡异,行动飘忽迅捷被人称为魑魅魍魉,而与萧涵此刻比起来便似是李鬼遇到了李逵,一身飘飞的白衣再也没有半分端庄典雅,代替而来的则是无尽的恐怖,仿佛地府之中的罗刹女。

    “这、这是大墓里的手段!!”

    李孤行头脑发懵,使劲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大墓里所遇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萧涵快步而来,指尖运出内力在李孤行和骆大狗额头之上轻轻一点,暖热一出,幽光顿散。

    “走!他们暂时被我困住动弹不得!”

    看到萧涵苍白而又冷峻的脸,又看到身边苍茫的白雪和明媚的阳光,李孤行这才定了神。

    萧涵将两人一提而起,足尖轻点,跨上枝头掠了出去,三步并做两步,直掠很远躲到一处山洞之中才稍缓气息,不多废话,伸手点了骆大狗的穴道,又以真气替李孤行疗伤。

    一日夜过后,李孤行面目越变越红,而萧涵则冷似寒冰,睫毛之上全是冰晶,整个人就像冰天雪地之中被冻死的尸体。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孤行头上冒出热气,随着一口黑色的浓血从口中喷出,这才无恙。他所受之上极重,萧涵用了五年辛苦修炼而来的内力才将他性命保住。

    经过一日夜,萧涵累的不行,险些栽倒,李孤行一把环住,感激道:“多谢出手,你我非亲非故竟这般帮我,此等大恩李孤行铭记于心。”

    萧涵躺在李孤行怀中倍感温暖,一股男子汉的气息从李孤行身上传来令人心醉,不由得心绪飞荡。

    “你怎么了?”李孤行问道。

    萧涵忽而面色一红,奋力推开李孤行,原本红润的面上多了许多羞涩。

    李孤行立时会意,将手背在身后,扭扭捏捏了起来。

    “对、对不住,我......”

    萧涵俏目一瞪,面色更红,险些又倒了下去。不过她性子极强,不想示弱,强撑着身子依旧坐的笔直,嗔怒道:“别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是是是。”李孤行连忙答应,还哪里敢说半句。

    萧涵自行运气,李孤行不敢打扰,看一旁的骆大狗四仰八叉的倒在那里,眼珠滴溜溜乱转,一副表情痛苦不已。

    “让你这小鬼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我,这下老实了吧,多少让你尝些苦头。”

    李孤行倒是没想拿骆大狗怎样,只是这一次着实被他害的不轻,两次险些丢掉了性命,不整治一下难出恶气。

    骆大狗被萧涵点穴动也不能动,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天一夜了,四肢百骸酸麻不止,初时好似有千万条蚂蚁同时再爬,直至一日夜后四肢便好似没了知觉,只等着李孤行给自己解穴,谁料却被他冷眼旁观,心头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开始啜泣了起来。

    李孤行最见不得小孩子哭,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可偏偏骆大狗的啜泣之声传到了耳朵之中,他又堵住耳朵,心里却总也放不下那个委委屈屈,梨花带雨的稚嫩面庞。

    “好啦好啦,我给你解穴,不过你可听好了。你跟我有仇,杀我我没意见,这位姐姐可救了你性命,你不能害她半分,知道吗?你要是答应我,就眨眨眼。”

    骆大狗又不是疯狗,纵使萧涵情急之下要杀了他,那也是他坑害李孤行再先,后来萧涵又救了自己的性命,他心中只有一片感激之情,哪里还能加害于他。更何况以李孤行和萧涵的武功,就算一百个骆大狗加在一起也抵挡不过,他又怎会下毒手。

    他猛然眨眼,模样甚是可怜。

    李孤行淡淡笑了笑,两指飞点解开了他的穴道,骆大狗全身一松,开始“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四肢血液初通最是难受,还不如僵硬着,李孤行不忍,仔细给他推拿了一遍,这才好转。

    骆大狗笑嘻嘻道:“大哥,你对我真好。”

    李孤行有些不自然,这多时日以来骆大狗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感谢的言语,不知今天是怎了,难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想着想着,不仅大感头疼,隐隐有种惧意。

    骆大狗心肠毒辣,心机分外深沉,李孤行跟他朝夕相处已经有几个月,可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仍旧看之不透。这平白无故的感谢,不得不让他多想。

    骆大狗看李孤行神色不自然,嗤笑连连,旋即板起脸来,“但是,我依旧是要杀了你的!”

    “我......”李孤行神情尴尬而又逐渐变得失落,这是他一直知道的答案,但是亲耳听后还是不免难受。

    骆大狗道:“是是非非我不愿评说,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李孤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定要取你性命!”

    李孤行心口如遭重击,他思索了很多,终长抒一口大气,似是忍耐了许多,几经犹豫之后将话吞了回去,对着骆大狗摆着一张笑脸。

    “我依旧是那句话,你如何害我都随你,杀的了我是你的本事,我绝无怨言。”

    骆大狗犹犹豫豫,低着头思索了许久。他心中何尝不想放弃,更不相信李孤行杀了自己的父亲,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面前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心中斗争再三,终究说出来一个字,“好!”

    两人至此无话,李孤行奔了出去找了一户人家偷了些东西,带给骆大狗吃,随后便闭目养神了。

    又过了一日夜,萧涵行完两个周天的内力,于身体无碍,看见李孤行和骆大狗相对睡下,心绪稍安。

    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洞穴之外,这几日天气回暖积雪已经化了,大地漏出本来的颜色。

    太阳有些刺眼,但无比的炽烈和暖热,这是他曾在大墓之中没体会过的,不仅发出感慨,“人还是应当生活在日光下!”

    “是啊,可惜我虽生在日光下,却又活在了阴暗里。”李孤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走到萧涵身后,说了一句。

    萧涵顿了顿,“你怎的活在阴暗里?”

    李孤行道:“我被黑白两道,江湖庙堂追杀,活在白日之下犹如生在黑夜之中。”

    骆大狗也走了过来,“所以你仍旧要改扮容颜带上那面具?”

    李孤行道:“不光是我,连萧涵也要。”

    “我?!”萧涵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

    李孤行道:“咱们三人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看到,不多时海捕文书就要下发到各州府衙门,上面有咱们三个的画像,咱们仍旧这副模样,恐怕永不得安宁。”

    萧涵瞟了一眼骆大狗道:“就算咱俩改换了面目也是没用。”

    骆大狗冷笑道:“你不用这般看着我,说话也没必要说一半,有我在就算你们改扮成猪、改扮成狗也没用!”

    李孤行叹息一声,无奈摇头,女人和孩子的争吵他可没什么办法。

    两人就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谁也不让着谁。

    萧涵身处大墓之中许久,极少说话,哪里有骆大狗那般能言善辩,几句下来就让骆大狗气的不行,偏头问向李孤行,“这孩子留着是个祸患,何不如早日杀了?你不忍动手,我替你杀!”

    李孤行慌了,萧涵出手狠辣他是见过的,一言不合不论善恶杀死十一位丐帮弟子,她绝不像普通女子空放狠话,定会对骆大狗痛下杀手!

    李孤行赔笑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萧美人大恩大德孤行没齿难忘,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再说就算他泄露咱们的身份,以咱们两个的功夫难道还脱不了身吗?尤其你那一身通天的轻功,想逃还不是轻而易举?”

    萧涵想了想,吞了这口气。谁知骆大狗得了便宜还卖乖,冲着萧涵不断做鬼脸,极尽搞怪之能事,气得萧涵跺了跺脚,周身金光现出。

    李孤行什么办法都没有,眼看再也劝解不了,拉开骆大狗点了他的穴道,警告道:“你休要胡言,再瞎说就这般扔你一天一夜,让你再尝尝苦楚。”

    经此一吓,骆大狗果然怕了,不敢说话。

    李孤行解开他的穴道,又伸手指比量一下,对付这样调皮的孩童,或许暴力更有效。

    萧涵还要再说,却被李孤行拦住了。

    “萧姐姐,你就别多想了。以骆大狗的精明,他没万分把握又怎么会陷害?咱俩多多小心便是,可别再纠结了。”

    萧涵道:“那便听你的吧,我没什么江湖经验,一切要小心的是你。”

    说话间他语气又加重了,因他看见骆大狗背着李孤行冲他坐着鬼脸,一股气又涌了上来,不过又李孤行金玉在前,他也明白怎么对付骆大狗,伸出两个手指头放在身下,避过了李孤行的目光,吓得骆大狗立马老实。

    “接下来咱们要去哪?”萧涵问道,眉宇间很是得意。

    李孤行看了看远方,凝眸而视,“你说那些江湖中人还会去那里吗?”

    萧涵道:“哪里?”

    骆大狗道:“他说的是万友客栈。”

    “你不是刚从那里逃出来吗?为什么还要回去??”萧涵急了,觉得李孤行脑袋有点不正常,刚从虎口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虎口去。

    李孤行刚要说话,骆大狗却替他说了,“因为那里还有事情要办,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回万友客栈乃是这些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况且我们回去过一次,再一再二不再三,那些人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这......”

    萧涵看着李孤行和骆大狗,心中感叹,“这两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若说朋友骆大狗终日想着如何杀害李孤行,若是敌人,这两人一唱一和却要比普通朋友更加亲密,唯一令人大感诧异的事,这两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胆子大!”

22、小杂毛

    日头高照,荒郊野外,李孤行背着骆大狗与萧涵并身奔至万友客栈,那客栈寻常时没甚客人,老板娘万红杏口舌极严,店小二也是李孤行的朋友,故而不怕暴露行踪。

    两人轻功十分了得,不多一会儿,已然奔到。

    入了店门,见到万红杏满面心事的坐在角落,连妆容都懒得打理,面上多了许多憔悴之色。

    “老板娘,我又来了。”

    李孤行一进门,将万红杏惊起,倏忽之间面色变了几变,“你......你们来做什么?!”

    李孤行道:“来看看朋友,前几日多有冒犯,还请万老板娘恕罪。”

    万红杏暗中松了一口气,笑容逐渐爬上了面容。

    “倒是无妨,江湖中人谁没个十万火急的时候。你也放心,我万友客栈是个什么地方你也知道,不论何人来此我们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李孤行鞠躬行礼,“那便多谢了,还请问店小二如何了。”

    一提小二,万红杏面上又挂满了愁云,他伤势太重,两条胳膊尽数碎裂,又无良医药材,今生不仅变成了残废,这几日还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万红杏虽是个风尘之人,却也不失情义,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又怎割舍的下店小二,端茶倒水、随身汤药、殷勤侍奉,这才堪堪留住他的性命。

    纵然他见识广博,可功力毕竟有限,现在的店小二全凭自己一口本源真气吊着,说不准什么时候便魂归西天,她悠悠叹了口气,“随我来看看吧,也不知能活过几日。”

    李孤行心中难忍,店小二都是为了自己才变成了这样,却不想连性命也难保了。

    几人进了房屋,但闻一股药味扑鼻而来,更有一股恶臭令人头晕,店小二两臂裹着厚厚的棉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眼珠也懒得转了。

    对于一个江湖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废了两条胳膊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店小二只觉得前途迷茫,不知路在哪里又如何去走。

    李孤行遥遥看着,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兄弟,我来了。”

    店小二偏头看去,一见是李孤行,笑容立现,“你来了?摆脱他们了吗?”

    李孤行也笑道:“摆脱了,那群酒囊饭袋哪里是我的对手。”

    店小二点点头,“那就好,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说来也怪,我好似百毒不侵似的,总之身上的毒和所受的伤都好了。”他将骆大狗捅自己一刀的事情隐去,便是不想店小二太过担心,也不想太多人记恨骆大狗。

    男人素来最爱逞强,尤其是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店小二越是装作浑然无事,李孤行心中越是难过。

    但李孤行知道,自己绝不能表露出半分悲伤可怜的模样,所以两人说话平平淡淡,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涵和骆大狗不解,但万红杏的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偏过头去不忍再听,独坐一角哭了起来。

    店小二的目光挪到了萧涵的身上,脸上浮起一丝坏笑,“这样的美女,李孤行你厉害啊,哪里认识的?”

    “这......说来话长,乃是在一间大墓之中。”李孤行面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大墓??”店小二愣了一下,可是向南的那座大墓?

    李孤行惊讶道:“你竟知道?!”

    店小二道:“相传那座大墓里住着一个女鬼,却没想这女鬼生的这般美丽。”

    李孤行讪笑两下,也不知这店小二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开始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了,或许在万友客栈呆的久了,被那老板娘万红杏给带坏了。

    李孤行眼角看向萧涵,她素来面目冷峻但内心却是火一般的炙热,平常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听店小二说完以后,神情明显变得凌厉起来,似乎在压抑火气。

    李孤行怕出乱子,赶紧转言问道:“你让我冒险前来是有了什么样的消息,我走的匆忙,你还没告诉我。”

    店小二眼神示意,李孤行贴上了他的嘴边,仔细倾听。

    “啊!!”

    伴着万红杏的一声惊叫,寒光大起,一柄利刃从床上弹出,店小二顺势将利刃比在李孤行的脖颈上,大喊道:“别动!都别动!!”

    李孤行笑道:“兄弟,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你的胳膊没受伤,是吗?”

    忽而,店小二的声音变了,变得十分粗糙且低沉,“李孤行,想不到吧。”

    李孤行瞳孔紧缩,惊道:“是你!百面道人!”

    “不错,你还不算太笨!”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更没有人看出他的破绽。

    当日他本已走了,但较于旁人而言《洛神剑诀》对他有更大的意义,故而又转了回来探查一些情况,旋即便见到了李孤行被癞面头抗走时与店小二大战了一场。

    看见店小二为了李孤行双臂齐断,百面道人便算计了起来。

    他装作店小二乃是上上之选,江湖之中所有人都觉得现在的李孤行变得邪之又邪,手段比之以往没了下限。

    只有百面道人最先看出来他是为形式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孤行重情重义,不论如何他这性子是不会变的。

    那店小二为了救他身受重伤,李孤行又怎肯弃他而去,近些时日断会回来,自己只需在这万友客栈之中等待时机。

    果不出所料,李孤行带着人来了,且来的正是时候。

    百面道人道:“李孤行,别觉得我下作。”

    李孤行道:“是我大意,你调笑萧涵之时我便应该猜到你并非是那店小二,只可惜......”他看了一眼万红杏,意味深长,“我只道人都是会变得,却忽略了有些事一辈子也不会变!”

    百面道人言道:“那便对不住了。”拉起李孤行便向外走去。

    万红杏不会功夫,萧涵功力大损气息阻滞,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骆大狗更是个孩子除了智计什么都没有,更何况他视李孤行为死敌,又怎会相助李孤行脱困。一时之间,万友客栈人虽不少,却没有一个可以奈何得了百面道人。

    眼见得百面道人便要走出客栈,忽听一声远处传来年轻的声音,“敢问老板娘在吗?”

    百面道人爬窗向外望去,苍茫荒野哪有人烟,可这声音听起来就在耳边,料想定是以极高的内力传音,“看来此人内功修为很是高深,还要先躲为上。”

    想罢,百面道人身形一闪,退到楼上,将自己反锁起来。

    萧涵、万红杏等人投鼠忌器,只能配合百面道人,毕竟李孤行在他手上,若要轻动不免害了李孤行。

    萧涵给骆大狗使了个眼色,将骆大狗吓得一个哆嗦,暂且打消了坑害李孤行的念头,寻了一个僻静角落坐下。

    不多时,一个邋邋遢遢又略微佝偻的年轻道人进了门,万红杏悄悄抹了把泪水,脸上又挂上了习惯性的笑容,招呼道:“客官是来打尖还是住店。”

    那道人好似几个月没洗澡,身上的道袍破破烂烂,就连专门以挑金汁为生的苦力人也要比他穿的好上几分。又长又油的头发打了结,盘根错节的耷拉在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他的声音却十分明澈,就像夏日里的太阳,炙烈又狂热。

    “你就是老板娘万红杏吧,我来找个人。”

    万红杏心头一紧,小心问道:“你来找谁??”

    “一个叫李孤行的人,小道听说这江湖上的事老板娘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人应来过你们客栈吧。”

    万红杏眼珠猛转,瞟了瞟楼上,正色道:“前几日李孤行倒是来过,不光是他,江湖之上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不少,连永夜城的蛇剑堂的堂主都来了。”

    那人受托下巴想了想,又掐指算了许久,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对万红杏道:“我住店。”

    “住、住店?!”万红杏心中慌了,此刻容不下一点变故,李孤行是死是活他倒是不挂心上,可那店小二他却记挂的很,他若住下断然会发现百面道人和李孤行,到时候再生变故,从百面道人的口中得知店小二的下落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人道:“怎的?老板娘嫌弃我这道士穷?放心,钱管够!”说着便从袖口之中掏出一锭金子,看也没看直接甩给了万红杏,脚步微挪便上了楼。

    “好俊的轻功!”万红杏心下感慨,他现在向再拦那道人已经来不及了。

    他随意走着,手中仍掐指算着,直到百面道人反锁的那间房屋停了下来,伸手推了推门,房门纹丝不动。

    万红杏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跟上连忙呼喝,“客官,休要乱动,这间房子已经有客人住下,切勿打扰!!”

    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忽而笑道:“老板娘,我若就想要这一间房该如何?”

    房中的百面道人也惊的不行,他得到李孤行,还未逼问《洛神剑诀》的下落,若是被其它江湖之人得知,到时候人人知道李孤行落在了他的手里,到时便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百面道人全靠一手变脸的手段行走江湖,除毒功之外再无高深武学,若是被其它江湖人盯上,怎的是好。

    想到此节,他目光越发凶狠起来,心道:“若那人进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门外传来一连串的娇笑,“客官说的哪里话,此地上好的房间应有尽有,何苦跟这间房过不去,来来来,我带客官找个好房间。”

    那道人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百面道人松了一口气,想来只是个素来蛮横惯了的江湖人,并没什么旁的心思,自己多虑罢了。

    也就在一瞬间,但听轰隆一声,房门破了个洞,剑鞘穿门而入打落的匕首,钉在墙上,兀自震荡!

    “李孤行,可还记得我吗?”

    “我一早就知道是你,杂毛小道士,赵无钱!”

23、演戏

    听到响动萧涵和骆大狗也赶了过来,但见百面道人和一个穿的比乞丐还破的年轻道士将李孤行拦在中间。萧涵不识赵无钱,还以为有人误打误撞知道李孤行所在要图谋不轨。

    骆大狗也是这般想法,他在心头悄然算计,要如何利用赵无钱和百面道人。有道是坐山观虎斗,风吹两边倒,骆大狗此刻要看着两个道人谁强谁弱,好择强而用将李孤行置于死地。

    百面道人道:“这位道友,都是为李孤行而来,咱们何不联手?”

    赵无钱晃了晃头,“为何要联手?”

    百面道人道:“江湖之中垂涎《洛神剑诀》之人不少,咱们若不联手难免会有人泄露出去。”

    “联手倒也可以,只是《洛神剑诀》只有一份,咱们两个怎么分这一份武功秘籍呢?”

    李孤行看着赵无钱,心中暗笑,“这小子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不知他心中有想着什么样的鬼主意,我且安心看着,让百面道人栽个大跟头。”

    想到这里,他忽而表现的害怕了起来,就像立马要死了一般,开始求饶。

    “你们两个!哎,我李孤行今日走了霉运,罢了罢了,我还是少做无谓的抵抗吧,但求你们能够饶我一条性命,只要饶我一条性命,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般一说萧涵心中登时一紧,再看李孤行的表情怕的不行,但这恐惧的神情却有些古怪,暗中又猛给自己使眼色,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孤行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痕迹也太重了些,莫非他并非害怕?而是另有算计?”

    百面道人一听,心思活泛了起来,“既然如此,咱们两个就先将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待问出《洛神剑诀》的下落再决胜负!”

    赵无钱道:“也好,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到头来这《洛神剑诀》还是归我一人所有。”

    说着他走了过去,将剑鞘拔了出来,导剑入鞘。

    百面道人看着赵无钱得意洋洋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发狠,他是打不过赵无钱,但这并不代表对上手以后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他这一身毒功触之则死,江湖中谁人不曾忌惮。

    他笑了笑,笑容分外诡异,贴在李孤行耳边,“看在咱们有旧的份上,只要你将《洛神剑诀》的下落告诉我,我便饶你一条性命,这里人多口杂,咱们换个地方吧。”

    说话间,百面道人手指连点将李孤行穴道封住,抗在肩上,正要破窗而逃。

    骆大狗忙道:“且慢!”

    百面道人回头,“你这小跟班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骆大狗道:“李孤行心思机敏,诡计多端,你们两个不是对手,将我带去好歹给你们分辨分辨。”

    说着便走了过去,用手在脖颈上划了一下,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若他不老实,也可防备着些。”

    萧涵气得发抖,终是给骆大狗得了机会,再看赵无钱,这个落拓的道士剑法了得,自己一人已敌不过百面道人,再加上他,更没有半点胜算。

    赵无钱又思索了一会儿,言道:“也好,你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倒是能帮上点忙。”

    他转头看向骆大狗,“你就是李孤行身边的小跟班吧,听说你想尽办法要他性命,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倒是有些相信了,我只是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傻的人会将一个随时随地要自己性命的人带在身边,这人要是个傻子我倒是可以理解,由此看来李孤行是个蠢货,比猪还蠢的蠢货!”

    李孤行气得猛翻白眼,赵无钱素来这个样子,损起人来不留余地,偏偏自己还不能还口,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无钱将骆大狗抗在肩上,又斜了一眼萧涵,“你说这姑娘要怎么办?这里人多口杂,我怕她......”

    李孤行瞪了赵无钱一眼,面漏凶相。

    赵无钱熟视无睹,依旧对百面道人说道:“我怕她碍手碍脚,咱们要不要先将这姑娘灭口!”

    话音一落,萧涵怒发冲冠,自身侧飘出几个鬼面,“你大可以试试!”

    温度骤然降低,仿佛又置身于大墓之中,令所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百面道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扛着李孤行跃窗而出,赵无钱紧随其后也奔了出去。

    萧涵正要追去,但听万红杏道:“别费力了,李孤行无事,放心吧。”

    萧涵又怎放得下心,一个百面道人还不够,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不低的落拓道人,更何况骆大狗在他身边,以一敌三,别说李孤行身受重伤,就算他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又哪里能有活命的机会。

    “你难道是盼望着李孤行死吗?!”一句话杀气毕现,几个鬼面变得异常狰狞。

    万红杏笑了笑道:“赵无钱的大名你是没听过吧。”

    “赵无钱??”萧涵一时停顿,他确实没听说过这样的名号。

    万红杏道:“赵无钱乃是昆仑派的下任掌门,行事作风不拘一格,但他心肠却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好,且我曾听说他跟李孤行有旧,乃是李孤行的莫逆,你没看他来了以后李孤行都没反抗吗?”

    “你是说......他跟赵无钱在演戏?”

    万红杏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什么自信,但经过一些事情之后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李孤行与赵无钱结交乃是十分隐秘之事,她也是靠着东厂的关系才略知一二,想来百面道人并不知晓。

    她言道:“你就等着吧,李孤行一定会好端端的回来的。”

    萧涵别无他法,就算他现在追上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纠结了半天,才悠悠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感受着凛冽的北方,心绪飘了过去,“李孤行你一定要活着!”

    百面道人和赵无钱一前一后奔着,但那百面道人的轻功又岂是赵无钱的对手,没出两步便被赵无钱赶上,还被赵无钱嘲笑一番,“老道,你功夫不行啊。”

    百面道人略微气恼,冷哼道:“我武功虽然不行,但若动起手来,你也未必是我对手。”

    “哈哈,那倒是,谁不知你百面道人一身毒功,碰之身死。”

    “你知道就好!”百面道人面有得色,不多时奔到城郊的一处茅屋之中。

    赵无钱道:“就在这逼问?也不稳妥啊,这里来来往往过路人不少,一旦发现了李孤行怎么办?”

    百面道人没理他,出掌击地,地面轰然飞起,原这茅屋之中别有洞天,小小的茅屋之下竟有一间奇大的密室,密室曲径通幽,竟是一个大墓。

    李孤行看这大墓的陈列,又想想他刚才奔行的方位,心中了然,“难怪他知晓萧涵,原来他也在这大墓之中。”

    这一切不能说不巧,百面道人去的乃是大墓的后方,萧涵虽在大墓之中生活很久,却忌惮大墓之中的各处机关,几年来并没有将大墓彻底探查一番,故而不知百面道人也在其中。

    赵无钱看了看四周,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是有备无患啊。”

    百面道人狠狠道:“你怎这么多废话,你当真是昆仑派下任掌门?真想不到你堂堂昆仑派掌门亲传弟子也对这《洛神剑诀》痴迷不已。”

    赵无钱道:“《洛神剑诀》名气那么大身为习武之人当然也想看看,只不过我运气好些,碰上了而已。”

    百面道人微微一怔,“这般说,就算你得不到秘籍也可?”

    “这话说的,既然能得到秘籍,我为什么要空走一趟呢?”

    百面道人刚刚升起的心又沉了下去,眼神变得狠辣,“你就非跟我抢不可吗?”

    他现在已经动了杀人的心思,在这大墓之中机关重重,即便赵无钱武功超出自己很多,也能拼死一战。

    “你都已经贵为昆仑派下任掌门了,这《洛神剑诀》就让给我吧。”

    说话间,他掌中已经多出了一些毒物,只要赵无钱说出半个不字,定然他骨肉为泥!他突说软话只为了卸下赵无钱防备。

    谁知赵无钱就像知道他下了杀心一般,突然顿住身子,哈哈笑了两声,“行,让给你。但你得让我瞧瞧,这《洛神剑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武功。”

    百面道人心忖良久,终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手中毒物收回,“好吧,不过你得帮我逼问李孤行!”

    “成交!”

    两人继续走着,昏暗处亮起火光,兜兜转转了许久来到侧墓之中,李孤行睁眼看着,暗中记路,心中很是惊诧,没想到这大墓别有洞天,此路和他曾走过的全然相反,颇含阴阳之理。

    到了侧墓,百面道人将李孤行一放,推开棺材的门,里面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万友客栈的店小二。

    店小二几日夜没吃没喝,身体弱的不行,看到百面道人强撑身体,破口大骂,污言秽语难听至极,直问候了百面道人祖宗十八代,甚至扬言要刨他祖坟。

    百面道人气得直接甩了店小二一个耳光子,“我若不是看在你锦衣卫的身份上早就一刀给你宰了,嘴巴放老实点,否则有你好看!”

    店小二哪里怕这个,诸多恶毒言语依旧滔滔不绝此起彼伏。

    百面道人怒极,正欲下杀手,赵无钱伸手一指言道:“别骂了,你看看谁来了?”

    店小二脸色甚是憔悴,无神的眼睛顺着赵无钱手指处一瞧,顿时心凉半截,“李孤行,你怎到了这里?”

    李孤行被点了穴道,给店小二递个眼神,奈何墓中灯火昏暗,店小二又没有赵无钱机灵,竟运最后功力要跟百面道人和赵无钱同归于尽。

    百面道人看着店小二死命挣扎,心中不免一怔。

    他虽点了店小二穴道,也用毒将他浑身麻痹,但店小二的气势却仍旧让他不寒而栗,仿佛困在笼中的野兽做最后的搏斗。

    “看来这人是不杀不行了!”

    便在此刻,只见一掌飞过,拍飞小二,石棺登时炸裂,四散开去,那店小二也没了气息,两眼圆睁,死了过去。

    “猪狗一般的东西,在这聒噪坏我好事,该杀!”赵无钱拍了拍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这般轻描淡写解决了店小二的性命。

    百面道人整个人呆住了,没想到赵无钱竟这胡乱手杀人,哪里还有半分正道弟子侠义为先的样子。

    赵无钱走到店小二前伸手探了鼻息,旋即用身体挡在他的身前,笑道:“道长,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了,我也不必装了,你自裁吧。”

24、初次

    百面道人侧了侧耳朵,仿佛听的不是那么真切,他怎么也想不到赵无钱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方才要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此刻竟要自己自裁,这般两面三刀之人,恐怕连一些稍有操守的魔道中人也做不出。

    连骆大狗都愣住了,一时之间看不明白,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百面道人叹道:“好啊,好啊,都说大忠似奸、大伪似真,没想到你这昆仑派下任掌门居然是这般贪利之人!”

    赵无钱笑了笑,一脸顽皮,他摆弄摆弄手中的剑,玩味的看着百面道人,“师傅说过,我辈中人要阅尽千帆,看遍人世,尝遍人生疾苦,只有这样才能心怀慈悲。”

    “所以你杀了我,乃是体会体会做恶人的感觉?”

    赵无钱摇了摇头,依旧笑的很玩味,仿佛一个尚不懂事的孩童,需要师长的谆谆教导。

    “亏你还是老江湖,这点道理都不懂。对付你这样的人,正大光明的手段怎么能行?一定要比你更无耻、更下作,只有这样才能打的倒你。”

    他笑的更加玩味,偏头道:“你说我将的对不对,老李。”

    李孤行面色不好,气鼓鼓道:“小杂毛,你什么时候给我起的外号?”

    “就刚刚啊,你要寻思不好听我还可以给你起别的,小恶贼怎么样?”

    李孤行骂道:“呸呸呸,你说谁是恶贼,我怎么又恶贼了!!”

    赵无钱道:“你看看你,走到哪里你都有美女相伴,无意间进个大墓都能碰上个美人,那美人还十分关心你,常伴身边,你要没两把淫邪的刷子,那美人能跟你了你?”

    他俩在一旁随意说笑,倒似将那百面道人给忘了一般。

    百面道人初时一愣,有这么一听,顿时明了,惊道:“你、你们以前就认识?这是故意给我做个局?”

    赵无钱道:“穷道士和小恶贼乃是老相识了,怎的,你现在才知?”

    “可我从未在江湖之中听说过,况且昆仑山距离京城十分遥远,你们又怎么可能......”

    赵无钱仰天叹息,眼中突然多了一些迷离的光芒,好似恋爱之中痴人,“昆仑山脚,独木桥头,伊人若厮,毕生难忘......”

    他说的肉麻之极,李孤行只觉一股冷气上涌,浑身不禁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百面道人道:“所以你们方才是在演戏?为什么?”

    赵无钱道:“为了让你带我们来这啊,毕竟店小二在这里,不跟着你怎能救出他的朋友??”

    “店小二......”百面道人更是懵了,店小二躺在地上连气息都没了,赵无钱出手又快又狠,又怎能留人性命。

    赵无钱道:“这就是你想法粗浅了,谁说我将他打死了?我只是打碎了石棺,顺便用内力给他活络经脉,用了个龟息之法罢了。”

    说着足下一挑,将店小二挑飞起来,手掌在他胸口一拍,一股浊气自口中吐出,紧接着咳嗽不断。

    这般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店小二心中分外感激,立即盘膝而坐运起内力通畅经脉。

    “你看,我没杀他吧。”

    “你、你、你!!”百面道人一连说了三个你字,惊讶的不行,这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神功,能将人打死又能将人救活。

    赵无钱道:“我昆仑派的神功岂是你能想得透的,让你开开眼也就算了,这次你也死而无憾了,我不想动手,你还是自裁吧。”他又看向李孤行,道:“要不你来?反正你在锦衣卫的时候手上沾了不少血,不差这一个。”

    李孤行气的想骂娘,“你要杀就杀,没事总带着我做什么?我若有能力杀他,还用的着跟你演这一出?”

    赵无钱道:“这倒是,我看你心脉受损,是匕首捅的吧,怎的这么不小心,若不是那人武功低微,你命可就没了。你说说捅你的人是谁?要不要兄弟我帮你报仇?放心......不要钱......”

    李孤行微微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跟骆大狗的事并没跟赵无钱说过,毕竟有些事只能放在心中,哪怕这件事会给他带来伤害,成为终身跨不过去的心结。

    “这件事你别管了。”

    赵无钱道:“行,你说不管我就不问!”

    两人说话间,百面道人早就将毒粉准备好了,藏在手中,但他仍旧不敢与赵无钱动手,昆仑派白萧真人号称武林三绝顶之一,一身武功早已入了化境,其门下弟子只学他一两成功夫便可横行江湖,这赵无钱乃是白萧真人年近百岁之时收的唯一一个入室弟子,光是名头便能响动江湖。

    “事已至此,我发誓,今后再听李孤行三个字便立马滚开,宁死也不觊觎这《洛神剑决》半分,还请赵道长发发慈悲,饶恕我一条性命。”

    李孤行与百面道人有旧,说起来也算是自己的一位师傅,换他决断的话大多会宽恕他一条性命。

    那赵无钱看起来是个浪荡不羁的人,但心底至纯至善,更从未在江湖之中听说过他手上沾了谁的血。

    赵无钱和李孤行沉默了一阵,均在思忖。

    百面道人一看有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多谢两位大恩大德,今日留命之恩没齿难忘!!”说罢,转身便走,竟似两人已经宽恕他了一般。

    李孤行叹了口气,终是下不了杀手,赵无钱却道:“且慢!”

    百面道人一愣,站定不同,脖颈逐渐僵硬,慢吞吞的回头过去,手中紧握毒粉,咬牙道:“赵道长有何见教??”

    赵无钱道:“河南王家一十三口女眷惨死家中、山东林家一对幼女被人玷污甚至被挖去双眼、兰陵烈女姜氏被人强索投河,还有陕北胡家儿媳、山西李家三女......”

    听到这些名字,百面道人不禁浑身打了寒战,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颤声道:“这、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无钱笑道:“没什么,只是这些大案太过骇人听闻,我想为民除害却没个头绪,故而像问问你看你知不知道。”

    “没、没有,不知道,我怎会知道这些??”

    赵无钱遗憾道:“那就如此吧,若是今后在道上听到哪位朋友有这样的癖好,还请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昆仑派有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让他洗干净脖子候着!”

    那“候着”二字被赵无钱咬的极重,就像一声闷雷,炸在了百面道人耳边。

    “好,我......我且去了......”

    赵无钱道:“去吧,好好生活。”

    百面道人撒腿跑了,用出全身的力气,跑的飞快,他虽是这般跑着,心思却全都放在了身后,生怕赵无钱追了过来。待到出了大墓看见太阳,才松了口气,“这杂毛道士,哈哈哈哈,看我不杀了你!”

    他将手中毒粉全都堆放门口,又用火折点了把火,浓烟顺风而飘,带着许多毒物进到墓穴之中。

    百面道人嘻嘻笑着,丝毫没有顾忌,恩将仇报之时做的毫无愧疚,唯一的遗憾就是那《洛神剑决》,不过杀了李孤行《洛神剑决》就此绝迹,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不会别人也不会,武林之中终究不会出现另一个绝顶!

    看着大火逐渐堵住了墓门,又看着各色的毒烟飘了进去,百面道人心里别提有多么舒畅,他唱了一首歌,表达劫后余生的心情。

    “正月里开花无花采、二月间采花花正开......”

    这是他们家乡的民谣,很小的时候便会唱的一首歌,他本是个又粗又哑的嗓音,可这首歌用四川乡音唱出居然出奇的好听,别有一番韵味。

    每次做完恶事他都会唱这首歌,好似这首歌能够洗清他的罪孽,更好似这首歌能够净化他的心灵。

    他唱了一会儿,就在这首歌唱完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掌声。李孤行背着店小二,与赵无钱并身而立,赵无钱将骆大狗往身后一放,继续鼓掌道:“好歌,好歌,就是唱歌的这人心肠太过歹毒!”

    百面道人竟坐在地,慌声道:“你、你们,你们从哪里逃出来的?”

    赵无钱道:“从哪里?大墓正门啊。阴阳八卦啊,五行方位啊,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太简单了,昆仑山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待在山上,没事给人相面测字当个江湖神棍,轻车熟路罢了。古往今来多少大墓都是按照阴阳八卦所设计的,我找个门走出来又是什么难事吗?”

    “这......这......”

    百面道人只道这大墓之中机关重重,寻思这还未等他们逃脱而出,自己的毒雾便能将他们杀死,谁曾想赵无钱竟走的这般迅疾。

    赵无钱面目忽冷,这是他鲜少有的神情,他一直笑嘻嘻的几乎没个正经,这才令他看起来不似什么危险人物,可当他冷起脸目才令人见识到什么是昆仑派的下任掌门,那股狂傲、那股气势,便是高手在此也不免胆寒。

    百面道人满面堆笑,不住赔礼道:“都是误会,误会......”

    赵无钱道:“是啊,是个误会,我误会你会改过自新了,受死吧!!”

    利剑出鞘,寒光乍现,须臾之间一颗头颅飞在天际,百面道人还未来的急惊呼一声,便被赵无钱斩了,死前只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好快!”

    赵无钱双手颤抖,汗如雨下,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杀人,诸多情绪涌了上来令他难以自已。

    李孤行安慰道:“我第一次杀人也是这般,你除的乃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必如此。”

    赵无钱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面上再无半分嬉笑,他反问道:“大奸大恶之人就该死吗?就该我来杀吗?”

    李孤行道:“他总该死的,不死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女子惨死在他的手上。况且,你已经饶过他一次,只是他自寻死路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乃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你。”

    赵无钱浑身剧烈抖动不止,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25、说话没谱

    李孤行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虽没有像赵无钱这般狼狈,却也好不了多少。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自己面前,无论这死者生前做过多大的恶事,杀人者也难以抵过自己心中的魔障。

    他想安慰赵无钱,可徒劳的安慰又有何用,有些事只能自己走出去,别人是帮助不了的。

    想到此节,便什么也不说了,任由赵无钱哭着,直哭的昏天黑地。

    他回身瞧了瞧,看骆大狗正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好似一个木头人端端正正的站在地上,不免觉得好笑。

    “你这是被人点穴了吧。”

    骆大狗眼睛里泛着泪花,心中更有万般的恐惧,纵使自己聪明百倍,也没在一开始瞧出李孤行和赵无钱的关系,他本想利用赵无钱和百面道人杀了李孤行,没曾想这个想法险些害了自己。

    李孤行解了骆大狗的穴道,笑嘻嘻道:“还好你没做什么傻事,看见没有,这位哭的极惨的仁兄武功高强的很,但有异动我会留手他可不会,轻灵一剑,你这小脑袋瓜可就保不住了。”

    他又做了个鬼脸,吓骆大狗一吓,“别看他现在这副鬼哭狼嚎的模样,说不定经此以后会变成江湖之中鼎鼎有名的魔头,专杀你这种不听话的小孩!”

    骆大狗被李孤行唬的一愣一愣,当真老老实实了起来,但他又岂是这般容易放弃的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况且要杀李孤行谈何容易,他必须有耐心,像老虎捕捉猎物一般,耐心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等到所有人对自己放下了警惕,到时候李孤行的命还不是手到擒来。

    骆大狗想着想着,嘴角边漏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好,我以后听话就是。”

    李孤行回身看了看店小二,但见他面色惨白,皮肤枯槁,齐废的双臂垂在身侧随风晃动,不禁一股思绪涌了上来,眼眶瞬时湿红,“兄弟,苦了你了!”

    店小二爽朗一笑,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事,用这一双臂膀换兄弟你一条性命,够本!”

    李孤行心情沉重,走到赵无钱身后直接给他一个脑瓢,“咚”的一声闷响,打的赵无钱生疼。

    “你作甚!”赵无钱凶道。

    “哭完了没有!”李孤行丝毫不留情面,语气十分生硬。

    “没有!!”赵无钱白了他一眼,眼光之中带着些埋怨。

    李孤行展颜一笑,柔声道:“你一会儿再难过吧,我朋友手臂碎了,你给瞧瞧!”

    “哦......”

    赵无钱立时不哭了,面上又带着那种贱兮兮的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便似做了一场噩梦。

    店小二和骆大狗同时一愣,一会儿看看李孤行,一会儿看看赵无钱,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令人琢磨不透,按实力来说这两人乃是江湖之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本应更稳重一些,怎的一见了面反而跟孩童般嬉笑打闹,哪里还有半点江湖高手的样子。

    赵无钱走到店小二身前,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面目由舒缓变得沉重,李孤行看着他的表情心思也坠入谷底,试探问道:“怎么了?”

    赵无钱直摇头,言道:“没救了,这手臂没救了!”

    店小二心头刚燃起希望,倏忽之间又低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筋脉骨骼尽碎的手臂又怎能恢复,只怕今生今世都要做一个残废之人。

    李孤行瞧着店小二失落的面容心里满是苦楚,悠悠叹了口气。

    忽然他想到赵无钱的一个毛病,赵无钱闲来无事总是想方设法的诓骗自己,不管事情大小严重与否,总是扮出一副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

    李孤行眼珠一转,突然改换语气道:“你以前不成天说自己在昆仑山上尽得白萧真人所学,自称连死人都能医活,还给自己一个‘阎王愁’的称号,都是吹的呗,我以前只道你喜欢瞎说大话,没想到竟然什么大话都敢说。我看你还是趁早砸了自己‘阎王愁’的招牌,少来江湖之上丢人现眼了。”

    这激将法果真好用,赵无钱被他一激,心里登生火气。

    “我那是吹牛吗?我用得着跟你吹牛吗?我医术高超乃是师父亲口说的,师兄弟生病受伤哪个不是找我来看的。我那是真正的本事,货真价实!”

    李孤行嗤笑道:“好一个货真价实,货真价实的话你倒是把他的手臂治好啊。”

    两人越说越激动,就像吵了起来,赵无钱大声道:“他又没死,只有一口气吊着我都能给你救回来,活人我救不了!”

    这话纯属抬杠,就算江湖之中没甚名望的粗人也鲜少会这般,然赵无钱面上非但没有半分愧色反而分外硬气,气得李孤行头发乱飘,眼前这个名门正派,天下三绝顶之一的关门弟子,竟跟市井无赖一般蛮不讲理,脸皮厚的不行。

    话说到这,李孤行便不再逼问,大缓两口气后言道:“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行了吧。”

    他转头对店小二柔声道:“兄弟,你放心,今后但有我李孤行一命,断然不会让你受欺负!”说着背起店小二便走,看都不看赵无钱一眼。

    “且慢!”赵无钱道。

    李孤行斜眼瞪他,“还有什么事?!!”

    赵无钱道:“我说他这胳膊治不好,是指他很难恢复到以前的功力,若是让他吃吃喝喝行为正常却也不难,只是武功嘛......最多留五成。”

    “五成??你说话当真?!”店小二眼睛闪烁,仿佛看见了光,他只想着双臂能够自理便好,不曾奢望自己仍旧可以施展武艺。

    赵无钱道:“你当我跟这个小混蛋一样说话没谱,待回道万友客栈,我好好施展,定治你双臂。”

    李孤行笑了笑,赵无钱这脾气就跟孩子一样,明明身负大能偏给自己说的跟窝囊废一样,徒令他人着急,他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

    李孤行背着店小二,直踹了赵无钱一脚,“你他娘的下次说话别逗我!”

    这一脚踢中赵无钱腰眼,倏的飞了出去,摔个狗啃泥,“李孤行,你大爷!”

    李孤行道:“怎滴,你咬我啊!!”

    两人带着骆大狗和店小二,一路打打闹闹奔回了万友客栈。

    万友客栈之中,万红杏和萧涵等的急躁,但见万红杏来回踱步,行事焦灼,一条细丝手绢被他揉的皱皱巴巴。

    萧涵定力远非常人,但此刻却也耐不住心中焦躁跟着万红杏踱起步来。

    她走了一会儿,终沉不住气,从窗户之中跃下。

    万红杏喊道:“姑娘,你去哪?”

    萧涵没说话,径直朝着他们走过的方向走去,刚抬脚走了两步,萧涵便定住了,大地被夕阳的余晖照的发亮,一行四人自地平线的尽头快步飞来,两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萧涵面前。

    “你在等我们??”李孤行问道。

    萧涵仍旧没什么话,但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面目一红,跺了跺脚,似乎很是生气,转身走了回去。

    李孤行愣头愣脑的,哪里猜得出这份心思,赵无钱也不明其意,只有骆大狗在一旁嘻嘻笑着,觉得十分有趣,看来在男女心思上,这两个人还不如一个孩子。

    店小二少见的调笑道:“看来今后多个耙耳朵了。”

    “耙耳朵?谁啊??”李孤行仍旧不解。

    店小二向骆大狗看了一眼,“你说是吧。”

    骆大狗道:“是,今后的日子看来并不好过。”

    李孤行和赵无钱走着,脑中思索,始终不解其意......万红杏远远看见早就等不及了,他可不似萧涵那般小女儿心思,既已与店小二有夫妻之实,便要像个妻子一般。

    “你啊你,你怎的被人掳走了。这几天我端茶侍奉,你岂不是......岂不是......”

    万红杏越想越委屈,她辛辛苦苦照顾竟都被别人享受了,没有让店小二体会到丁点心意。

    骆大狗接过话头道:“是啊,老板娘这些时日可辛苦了,给百面道人照顾的无微不至。”

    万红杏本想白骆大狗一眼,细一想又低下头红了脸,这孩子鬼精鬼精的,纵使是万红杏也不好意思将这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孩子轻轻巧巧的接过话去,只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店小二一愣,悔恨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被掳走了,哪里能让红杏白费这么多心思。”

    李孤行和赵无钱听后愣了愣,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仍旧一脸茫然,再看万红杏的脸红的像个苹果,娇嗔道:“以后......以后......你可别这样了......再这样,我就......我就......”

    风情万种的万红杏居然会有这般小女人的神态,扭扭捏捏的不像样子,大出李孤行和赵无钱意外,两人懵了一会儿,李孤行问道:“你看出什么门路了没?”

    赵无钱两手一摊,“我是个道士,又哪里能知道。”

    骆大狗在一旁看着他们白痴的样子一个劲的耻笑,“你们啊,将来注定讨不到婆娘咯。”

    “你!!”李孤行气恼,却也无可奈何,他对赵无钱说道:“听见没有,骆大狗嘲笑你将来找不到婆娘。”

    赵无钱满不在乎,嗤之以鼻,“找不到就找不到呗,我是个出家人也没还俗的打算,本就讨不到婆娘!”

    “我......你......”看着他们两个渐远的背影,李孤行给自己气笑了。

    进了客栈,李孤行道:“老板娘,我兄弟这胳膊能治了!”

    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万红杏的脸上,他看了看李孤行又看了看店小二,直到店小二点了点头,他才相信自己没有做梦,当即喜极而泣。

    赵无钱道:“我只说能恢复五成功力,可没说能全治好。”

    李孤行白他一眼,“就你话多!”

    万红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赵无钱磕了三个响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多谢赵道长出手救我男人!”

    “我......这......我都说我治不好了,怎么还来感谢我......”

    李孤行贴在他的耳边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能自理就算这胳膊治好了!

26、内力尽失

    赵无钱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李孤行,心中有着些许无奈也有着许多失落。李孤行不通医道,并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情,都说医者仁心,赵无钱又何尝不想将店小二救好?

    人之身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双臂?店小二碎裂的双臂倒是能够恢复,但被细小碎裂的骨头损伤的筋脉他却是没办法治疗的。

    那些细小的碎骨扎进经脉之中,将经脉搅伤、搅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将这些骨头渣滓丝毫不剩的挑出来。

    这些经脉就此断裂还好,最怕那些将断未断的经脉。

    店小二行走江湖免不了跟被人动手,内力冲过便让那些本已受损的经脉就此废了,到那时不仅武功不保还有可能搭进去一条性命。

    故而,他说能保证五成功力,只是尽他医道之所能,店小二今生今世恐不能再修行武功。

    对于一个武林中人来讲,不能练武等同残废,这些人宁愿死也不愿变成这般的废人,故而赵无钱才推脱店小二的伤他治不了。

    更何况,想当初赵无钱在昆仑山学有所成,曾有一个师兄跟店小二伤的一模一样,那时赵无钱便将他的胳膊治好,千叮万嘱不要动用内力。那师兄自是满口答应,可他又怎能按捺的住心中对武功的痴迷?每每夜里暗自修行,没几个月便因经脉受损失了半条性命。悲痛之余,自昆仑山上一跃而下摔成了一滩肉泥!

    每每回想起,心如刀割,再也不敢轻言医道。

    他微微叹了口气,正色道:“今后切记不要再修行武功,尤其是内家功夫,懂吗?”

    他面上极少有的表情,此次却严肃的像是一个刻板的老学究,足可见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分量。

    店小二怔了怔,目光之中的光芒逐渐退去。

    见此万红杏心急了起来,用略带质问的语气问道:“你不是说可以恢复五成功力吗,怎么又不让练武了?”

    赵无钱道:“有些事我不想说,你照做便是。以后若要修行外家横练的武功倒是可以尝试一二,这内力不仅不能练更不能用。”

    李孤行低头沉吟片刻,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宽慰道:“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将你武功路子换了换,在从头做起罢了,总比你拖着两条没用的胳膊要强吧。”

    店小二叹了口气,悠悠道:“行吧,像你说的,总比废了好。”

    赵无钱盯着店小二的眼睛,看出了端倪,他现在的模样就跟当初自家师兄极像,心里不禁害怕了起来,逐字逐句道:“既然如此,你便立个誓吧,今生今世再也不用内功,否则我便不治了。”

    “你!”这句话多了些威胁的意味,倒不是赵无钱有多么的霸道,实在是有苦难言。若不让店小二重视起来,最后害的便是他自己。

    店小二将头一偏一脸不悦,他也知道赵无钱乃是好心,只是让自己再也不练内功,却是难上加难,从心底里生出抗拒之意。

    人总是这样,绝望的时候总想着比绝望好一点点,可当有更大的希望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便不会再退而求其次了。

    李孤行宽慰道:“兄弟,都是为了你好。”

    万红杏极具眼色,也上来劝道,“是啊,总比你双臂没了的强。”

    店小二仍旧偏头,胸膛起伏一脸倔强。

    赵无钱道:“我倒不是逼你,以我昆仑派的绝学,至多便能做到这个地步。且我敢断言,就算我师父白萧真人在此,至多也是这个结果,你就算跑遍整个江湖也是如此,你还是多想想吧。”

    连三绝顶之一的白萧真人也是这般,他这双臂上的伤定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孤行心中难忍,店小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又怎能让店小二逐渐沉沦下去。

    他拉过赵无涯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问道:“兄弟,当真如你所说,他今后只能修行外功,难道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吗?”

    赵无钱的表情仍旧十分凝重,“我已经尽力了。”他将自己的顾虑都与李孤行说了,引得李孤行一阵深思。

    赵无钱又道:“人体经脉复杂非常,我也不知他哪里的经脉被搅断了,以后若有大机缘或许能恢复,但谁又敢赌这机缘呢?”

    李孤行彻底明白了,不是他赵无钱无能,实是这伤难以治愈,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我的兄弟我来劝。”

    李孤行闪身走了进去,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不知跟店小二说了,没多久便兴冲冲的跑了出来,跟赵无钱道:“好了!你且去疗伤吧。”

    赵无钱目光怀疑,也不知道李孤行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店小二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接受事实。

    “他肯发誓了?”

    李孤行道:“放心吧,你白萧真人亲传弟子的招牌我怎么能让他给你砸了呢?”

    “放屁!你当我真在乎自己招牌??”

    李孤行淡然一笑,笑的十分苦涩,顺势推开房门,道:“你进去吧,一切有劳,此番恩德没齿难忘!”

    赵无钱道:“恩德不恩德倒无所谓,你这小混蛋以后老实点便好了。”

    说着他进了屋,见店小二面带愁绪,但神情却异常的坚毅。

    他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赵无钱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兄弟救我,如我再生父母,且不管这结果如何,此番仁侠仗义当受着一拜,我齐心在此立下重誓,今生今世不再施展内家功夫,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赵无钱道:“万不必如此,修道之人扶危济困,乃是本分。我不让你施展内功也是为了你好,今后若有办法我一定会再将你治好的。只是我这疗伤手段有些痛苦,此间药物不足,你还需忍耐一些。”

    店小二一脸悍勇,言道:“来吧!!”

    赵无钱点了点头,大声道:“你们在门外等着,不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可进来,知道吗?”

    李孤行跟万红杏交换眼神,言道:“放心吧!我兄弟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便听几声剑啸“蹭蹭蹭”响彻不绝,同时“咔咔咔”骨头碎裂之声不断。

    响声过后便有停顿,这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均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赵无钱有言在先,任何人不得进入,纵使心急火燎也得在外静静等候。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门内忽又响了起来,但听得许多剧烈刺耳之声,好似钢刀刮骨悉悉有声,足足响了大半个时辰,再听一阵悉索摩擦响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听赵无钱道:“好了,进来吧。”

    万红杏在门外等的焦灼,此间他比任何人都煎熬,手中的丝制手绢,被她抓了又展、展了又抓,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听到赵无钱呼唤,立马奔进了屋,泪水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她刚要上前抱住店小二却被赵无钱伸手拦住,“且慢!现在的他任何人都碰不得!”

    店小二满头大汗,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流了一地,好似打翻了脸盆。身体虽然虚弱的不行,但他的面色却要比之前好上很多,精神也好了不少,面上逐渐散发着光亮。

    与之相反,赵无钱则虚弱的要死,面目惨白至极,浑身冰冷异常便似一个死人,脚步更是飘浮,似乎没一会儿便要倒下去。

    李孤行搂住赵无钱的肩膀,使力将他提了起来,也就这一提,令李孤行骇的不行,“你、你内力呢?”

    他说话声音十分小,小到只有赵无钱一人能听到,可其中惊讶之情却是耸人听闻。

    赵无钱道:“没甚大事,用力过猛便是。”

    李孤行心知他在逞强,右手提着他进了另一间房,盘膝而坐,双手掌心放到了他的背上,神功大运,一股真气进到赵无钱身体之中。

    过了片刻,赵无钱头上冒出蒸腾热气,面色逐渐缓和了过来。

    李孤行向前一推,问道:“你这是怎的了?治疗外伤怎么会消耗这般大?”

    赵无钱嘻嘻笑道:“没什么,多做了一些事罢了。”

    店小二是个高手,身体恢复力比常人要强,经过几日,那些碎裂的骨头已经愈合,只是没人给他正骨,又经长时间的颠簸,骨头长得歪七扭八。

    赵无钱便用剑气将他长好的骨头沿着断裂的地方再次打断,进而剖开双臂皮肤,用剑尖挑着骨头令他们复位。

    这操作困难至极,长剑不能有丝毫抖动,否则经脉斩断,店小二仍旧是个废人!

    那赵无钱就是这般神奇的一个人,剑尖到处分毫不差,所触之碎骨严丝合缝,就连半只蚊子大小的骨头都能被他精准复位。

    只是这一通操作下来太过劳神,赵无钱遥遥欲倒已然累到极点。

    他想着店小二的后路,不免想要尝试一番,忍住倦怠将内力输近了店小二的经脉之中,想要仔细看看店小二的经脉伤在何处。

    可是他万没想到的是,那店小二竟被百面道人中下了毒,毒就藏在双臂断裂的经脉之中,但有内力催动,毒便发作,随着赵无钱内力贯彻,毒素扩散全身,店小二原本平静的面色竟变得痛苦起来。

    且这毒十分霸道,不仅附着与经脉,更渗透进了骨髓肉眼可见。赵无钱大惊之下赶忙点住店小二穴道,再运长剑,替他刮骨疗毒。

    那店小二不愧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剑锋刮骨,悉悉作响,而那店小二忍受剧痛一声不吭,全凭一身强悍的意志扛过。

    刮骨之后,毒素已透经脉,赵无钱使尽毕生所学,耗费无上真力替他运功疗毒,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说完这一切,赵无钱面上又挂起笑容,“这一次,不仅他的伤好了,武功也恢复可恢复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这本是个喜讯,可李孤行却愁云满面,关切问道:“那你呢?内力全失??”

    赵无钱道:“百面道人的毒你是知道的,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你!”

    李孤行痛苦不已,万没想到为了保住店小二,竟废了赵无钱一身修为。

27、钱财乃身外之物

    赵无钱看李孤行难过,出言安慰道:“没什么,武功没了还可再练,且我所修习的昆仑派心法与别人的不同,苦练三年便可完全恢复,功力比之以往更加深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不全都是坏事。”

    李孤行久久不言,他心知赵无钱是个逞强的性子,谁知这话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赵无钱看他一脸不信,笑道:“行了,我自己的事还能骗你不成?你可别多想了。”

    他转念一想又问道:“你跟店小二说了什么?你用什么办法让他接受以后只可练横练的功夫的?”

    李孤行道:“也不算什么,我要将《洛神剑诀》的招式教给他,这剑法虽然胜在内功,但剑招也非同小可,也算聊胜于无吧。”

    赵无钱道:“这倒也是个办法,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一定要谨慎考虑,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我看那人并非善类,你若下不了手我帮你。”

    “谁??”

    “骆大狗!”

    骆大狗乃是李孤行心中的痛,赵无钱这一提醒不免让他气息一滞,如同被人卡住了喉咙,许久没有缓过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说骆大狗??”

    “为了你好,你这人太重情义,骆大狗应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你才肯心甘情愿的将他带在身边。他姓骆,应该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你义父骆勇的孩子吧。”

    李孤行何尝不知骆大狗的危害,他就像是个着了火的炸药,随时可能爆炸,便在之前,骆大狗几次三番的坑害自己,将自己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无钱看着李孤行越发纠结的表情又苦劝道:“江湖之中人人都说你李孤行杀了义父骆勇,可我却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不如你尽早跟骆大狗说了。这世界上的误会太多了,你就别给老天爷添乱了。”

    李孤行仍旧不发一言,眉头越锁越深,神情极其悲痛,连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自嗓子眼里发出极其低沉的声音,“若骆勇真的被我给杀了呢?”

    “你?!当真?!”

    直到现在赵无钱也不肯信,他与李孤行虽只见过几次,但两人神交已久,对他的品性与性格深信不疑,就算是亲耳听到,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遂断言道:“这其中定是有莫大的隐情!”

    李孤行坦然笑道:“什么样的隐情也都解释不清了,我何尝不想用言语解释清楚?”

    赵无钱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都随你吧,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李孤行投来感谢的目光,目中含泪,“多谢!”

    是夜,赵无钱盘膝运功,李孤行心事重重的守在他身边坐了一夜,骆大狗和萧涵草草用完晚饭后各自休息,万红杏跟店小二说了一夜的情话,劫后余生后,两人的心贴的更近了。

    第二天一早,赵无钱睁开双眼,经过一夜的修行,恢复些许修为,看着李孤行坐在一旁疲惫不堪,强撑不睡,由衷感激。

    不过,他倒想恶趣味一番,扯着嗓子喊道:“我说我武功全失你就这样守我一夜,还真他娘的当我是个废人啊!”言毕,飞起一脚,直踹李孤行脑袋。

    李孤行半梦半醒,谁能料到天降飞脚,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耀,头脑轰鸣,在地上滚了两滚才爬起身来,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赵无钱立身拱手道:“多谢了,你这兄弟我没白交!”

    李孤行呆愣当场,一脸疑惑,天知道赵无钱发什么神经,哪有打人一巴掌还给人一个甜枣吃的道理。

    他揉了揉眼睛,用一种不待好意又带点狐疑的眼光看着赵无钱,“你说说,你到底是不是白萧真人的弟子,我怎么这么不信白萧真人会教出你这么个弟子!”

    赵无钱面上笑着,心里却嘀咕,“跟你多正常似的,整天带个要害自己的人在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出了屋,刚一开门,迎面碰上了万红杏和店小二,径直跪了下去,向赵无钱磕头。

    赵无钱哪里受得了这个,伸手搀扶,“你们二位这是做什么?使不得、着实使不得!”

    万红杏道:“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店小二的伤万分凶险,且在这江湖之中只重利益,又有谁肯这般相助?

    赵无钱大感头疼,施恩之人可未曾想过什么回报,他天性纯善又怎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店小二乃是李孤行以前的手下,于人于己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在心中想了许多托词,可话道嘴边却变了味道,令人大跌眼镜。

    倏忽之间他面色冷了下来,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一身修为爱怎么办怎办,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说完破旧道袍一甩,大踏步而去,留下万红杏和店小二两人一脸懵,还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怠慢了他。

    李孤行将他俩扶起,赔笑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们别介意,只不过受不了别人感激罢了。”

    他又对店小二道:“那《洛神剑诀》的剑招,等你手臂恢复以后在教你,还有你这手臂完全好了,以后想如何施展武艺便如何施展武艺。”

    店小二不可置信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幸福来得太快,又惹得万红杏和店小二一脸眼泪,又感激的向赵无钱望了一眼。

    李孤行微笑道:“你们俩伉俪情深,今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对了,你要告诉我什么情报,我要去哪查明真相?”

    店小二擦了擦眼泪,止住哭声,“这事情对你来说可不好办。”

    “不好办?怎个不好办法?”

    “枫叶寺,永觉大师!”

    “嘶!”李孤行倒抽一口凉气,连连摇头道:“当真不好办!!”

    想当初李孤行身在锦衣卫的时候,李四顾曾奉宣宗的密诏前去枫叶寺捉拿乱党。

    想当初汉王朱高煦本可以争夺皇位,奈何仁宗快他一步抢先登基。

    然而仁宗却是个短命鬼,上位不到一年便溘然长逝。

    皇帝新死,太子根基不稳,给了朱高煦可乘之机,立即召集党羽、策反军队,联合江湖势力,同赵王朱高燧学着自己的父亲朱棣密谋造反。

    天下间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朱高煦篡位之心路人皆知,宣宗朱瞻基雄才大略,处处示弱,逐步瓦解了朱高煦的势力。而逃往枫叶寺的那人便是汉王朱高煦在江湖之中的心腹,唤做八手如来的林枫。

    林枫出身于枫叶寺,乃是永觉大师收的关门弟子,在永觉大师的教导下武艺突飞猛进,其天赋之高,号称枫叶寺十年来天赋第一,功力更是深不可测。

    只因其凡心未了,喜好功名便以一身武艺投身到朱高煦门下,卷进了名利场中。

    李四顾连夜追击重伤林枫,奈何林枫武艺高强,一路之上击毙锦衣卫一十八名好手,遁入枫叶寺中。

    枫叶寺虽不比少林等寺底蕴深厚,但也相差不多,加之其以武立寺,寺中好手不知有多少。李四顾怕挑起江湖争端,便先让李孤行去枫叶寺打前站。

    永觉大师在江湖之中乃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无奈林枫身犯大罪,法不容情,可这十多年的师徒之情却怎也割舍不下。

    那林枫也是个重情义之人,他逃到枫叶寺中只为见得师父最后一面,了却心愿,便在永觉大师面前自刎谢罪。

    永觉大师本是当世高僧,四大皆空,却因林枫的死在心头种下魔障,最终将诸多罪孽归结到李孤行的头上,两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永觉大师更是放言,此生若见李孤行定叫他魂归西天。

    李孤行思忖一阵,浑身发冷,问道:“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店小二道:“可靠,若不可靠我怎敢让你冒这般险阻。”

    “消息是谁漏出去的你知道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蹊跷,自己与李孤行从来都以飞鸽传书,信笺用蜜蜡封好,若被截住李孤行应有痕迹才是。

    忽而,店小二说道:“莫不是你身边的人......”

    李孤行怕他再说,立即向店小二拱了拱手,“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店小二道:“我若是你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李孤行惨笑道:“不必如此的,他还是个孩子。”说罢走了,但见萧涵、赵无钱、骆大狗三人都在门口等他,彼此之间神情迥异很是玩味。

    那萧涵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而赵无钱却跟他相反,两人在一起多少有些摩擦,更何况还有一个聪明机灵的骆大狗没事干干落井下石的行当。

    李孤行暗自叹息,不知这一路上不知又要有多少波折。

    他问赵无钱道:“你要跟着我们?”

    赵无钱耸了耸肩,“不然呢?我现在功力全无,师父又让我下山历练,我不跟着你,让我摆摊算命去啊。”

    李孤行面上浮现一抹坏笑,“摆摊??可以啊。”

    “去去去,还让你笑话到了。”

    李孤行又对萧涵道:“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吗?”

    萧涵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这眼神颇有一股威慑力,看的李孤行心里发虚,直在心中暗骂自己嘴欠。

    萧涵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也决定跟李孤行一起。

    多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人,一路上也不会这般束手束脚了,李孤行心情大好,道:“那咱们这就走着。”

    赵无钱道:“去哪?”

    李孤行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无钱一眼,嫌弃道:“先去集市上看看,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不说你是个道士,我还以为你是丐帮未入门的弟子嘞!”

    “丐帮......李孤行,你大爷!咱们去集市倒没什么,可你们有银子吗?”

    一句话戳中软肋,萧涵和李孤行穷的叮当响,骆大狗更是身无分文,跟赵无钱别他们反而更像乞丐。

    三人面上多少现出几分尴尬,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赵无钱。

    “你、你们看我做什么?”

    李孤行道:“赵道长好大的手笔啊,我听万红杏说,你一进门便甩了一锭金子,看都没看。对赵道长来说钱乃身外之物,何不拿出来让大家享受享受??”

28、神乎其技

    李孤行脸皮甚厚,穿在身上能防箭矢,这话说的好不要脸,就好像赵无钱的钱财是自己的一样。

    赵无钱生无可恋,只道遇人不淑,双手一摊,言道:“给你们倒是无妨,但是话从你这狗嘴里说出来,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说话间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子,身体向后侧了侧,生怕李孤行来抢。

    李孤行使了个眼色,骆大狗趁机一掏,钱袋稳稳落在手中,惹得赵无钱一阵懊恼。

    “真不知我爹妈怎么给我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偏叫我无钱。”

    李孤行哈哈一笑,“就算你家财万贯碰到我们也只有上交的份,无钱无钱,你这辈子就常伴青灯吧,要什么钱财。再说了,你昆仑山那么多田产,你堂堂下任掌门还能缺钱?回去跟白萧真人哭穷什么都有了。”

    赵无钱嘴角轻勾,惨然笑笑,“也是,师尊最疼我了。”

    几人说说笑笑,沿着小路走去,不出半日便到了集市。

    李孤行怕人多口杂先找个客栈躲了起来,又拖萧涵买来剪刀、猪皮、米醋、油灯等物。

    身形一闪来到客栈后院,见那里有条看门的大黑狗忽而有了主意,不知从何处偷来一把剪刀,趁人不备,从黑狗的尾巴上剪了许多黑毛,又向店小二要了一壶热水和许多醋后外加一盆炭火后便将众人召集了过来。

    众人不解,李孤行要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莫非想开个杂货铺?

    李孤行故作神秘道:“你们等好戏吧。”

    他将水壶中的热水倒在脸盆之中放在炭火之上,不多时,沸水翻滚冒出气泡。

    在一片热气腾腾之中,李孤行一会儿用菜刀在猪皮上砍来砍去,一会儿又用剪刀像个裁缝使得仔细剪裁,一会儿拿着猪皮在脸上比量比量,一会儿又按在桌子上修修改改。

    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又将油灯拿了过来,将猪皮放在上面烤,直烤的冒出了油、浸出了香味,

    萧涵问道:“他这是做什么?”

    赵无钱道:“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有点神秘,还有点馋人......这烤猪皮的味道可真香啊。”

    骆大狗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的不屑,向两人言道:“你们这都不知道?少见多怪,他在做面具!”

    “面具?!”萧涵和赵无钱初时一愣,旋即面上浮现贪婪的目光,这门本事在江湖之中神秘至极,能做的惟妙惟肖的更是屈指可数,说到底偌大的江湖之中,只有百面道人和李孤行能将这面具做的以假乱真。

    面具制作不易,做的像时改版过后甚至连生身父母都认不出,足可称得上江湖之上的一大绝技。

    江湖中人素来只闻其神未闻其阵,没想到两人今日能有这般好运,能亲眼见到面具的制作过程。

    李孤行将那一块猪皮烤了又烤,香味更浓,抬首叫道:“骆大狗,你过来!!”

    骆大狗嘻嘻一笑,抱着双臂走了过去,很是洒脱。

    李孤行将猪皮贴在他的面上,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正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他给骆大狗做过两次面具,便已将骆大狗面部形状、大小、轮廓,甚至面部肌肉之间细微的起伏都记在了脑子里。

    李孤行道:“还是老规矩,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动!”

    骆大狗应了一声,自鸣得意。

    但见李孤行弄了一盆醋放在了火炉之上,醋气扑面,令那猪皮变得十分柔软。两眼微眯,就像一个厨子仔细看着火候,片刻过后两眼圆睁,再看那猪皮已被醋熏的几乎透明。

    又见他抄起剪刀贴在骆大狗的面皮之上上下翻飞,一通眼花缭乱,看的萧涵和赵无钱心惊胆战。

    李孤行得意道:“我厉害吧。”说着,向那眼皮剪去一刀,速度之快、精度之准,直让人拍案叫绝!

    赵无钱叹道:“真乃神技!!”

    李孤行很是得意,又出一剪,从骆大狗鼻翼处剪去一块。

    萧涵惊叫一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这一剪刀又快又狠,行差半分,那骆大狗的鼻子便就没了。

    萧涵心道:“他剪子下的怎么这般快?人的眼皮难免跳动,这是控制不住的,他就不怕戳瞎了骆大狗的双眼??!!”

    但听“咔嚓咔嚓”响声不断,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孤行拿起黑色狗毛用浆糊贴在骆大狗的脸上,双手一拍,喜道:“成了!!你们且来看看,谁还能认得出他是谁?”

    萧涵提心吊胆,生怕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脸,可他心中又十分好奇,在好奇的驱使下这些担心便微不足道了,随着眼皮缓慢睁开,竟不自觉的呆住了,被眼前的一幕惊的不行!

    此间哪里还有什么骆大狗,面前站着的孩童白白净净清秀可人,头上顶着两个发髻更显俏皮,分明是一个可爱的女娃子!!

    萧涵围着骆大狗转了转,啧啧称奇!

    赵无钱也震惊不行,都说面具的制作方法神秘莫测,今日亲见才知这方法不仅神秘更令人惊心动魄。

    “神了!真神了!!兄弟,旁的我不服你,但这一次,我真的甘拜下风!!”

    李孤行笑的十分得意,“这才哪到哪,一会儿还有更绝的!!萧涵你过来,我给你做一个!”

    “我?!”萧涵想起李孤行方才那鬼神一般的手段不禁有些发慌,心中直打退堂鼓,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单凡有丁点差错,自己这幅容貌可便毁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我......我......”

    赵无钱白了她一眼,双臂往胸前一插,眼神之中满是出不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怕了?女人就是胆小,看我给你做个榜样!!”说着便向李孤行走去。

    萧涵哪里受过这样的激,热血一涌,心中一横,踏出一大步,将赵无钱甩在身后,豪言道:“来吧!”

    李孤行看了看赵无钱,两人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赵无钱本是不怕的,可若他先来,萧涵便没了底气,倒不如先激她一激,省去一番口舌。

    萧涵将面一仰,双眸紧闭,心里仍旧慌的不行,但见眼前光影晃动,尤比刀光剑影更加骇人。

    但觉面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热、一会儿酸楚、一会儿清爽,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堪堪熬过半个时辰,李孤行放下剪刀,言道:“好了。”

    “好了?!”这半个时辰足比萧涵在大墓中待一个月还要久,待他睁开眼时只觉天旋地转头脑晕眩,双膝酸软,差点栽了下去,正是他紧张过度所致。

    李孤行拿起一面铜镜摆在萧涵面前,“看,咱手艺如何?”

    萧涵借着烛火看去,自己面目已经全变了样,以往气质半点不在,直像个在家喂猪的村姑。

    萧涵越看越喜,越瞧越惊,对李孤行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指着面上粗糙的红晕问道:“你这是怎么做的?”

    李孤行先是一愣,旋即莞尔,缄默不言。

    这东西可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这块猪皮跟旁的猪皮不同,乃是母猪下阴部位的皮肤,这块皮肤自来便带着些许青紫,李孤行只将这块颜色用醋熏淡了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萧涵是何等人,怎可将这种地方的猪皮贴在自己的脸上,李孤行若告诉他真相,指不定会被萧涵怎样的打骂,故而只得笑笑。

    萧涵看李孤行不言不语,心中以为这是他制作面具的秘密,想到自己冒冒失失的打听了别人的绝技不免有些唐突,面上一红低下头去,哪里想得到这块猪皮竟有这般下作的来历。

    她站起身来,看向赵无钱,面上很是得意满是炫耀之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乃是想看赵无钱出洋相。

    赵无钱向萧涵拱了拱手,“放心,这我是不怕的,贫道皮糙肉厚,就算挨上两剪子又有什么?”

    “哼!”萧涵冷眼相看,却听李孤行道:“小杂毛不用面具,你们出去把,我给自己做一面。”

    “为什么???!!”萧涵心中愤愤不平,却看着赵无钱幸灾乐祸的瞧着自己。

    李孤行道:“他这般邋里邋遢的,你能看清楚他的面目?只要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便行了。”

    如此一说倒令萧涵心中宽慰,诸多不满一笑作罢。

    赵无钱瞪着李孤行,啐骂道:“李孤行,你大爷!!”

    李孤行摆摆手,骂道:“去去去,别烦我,赶紧滚!!”

    “你他娘的!!”赵无钱正欲发作,被萧涵扯住后衣襟,轻轻一提拽了出去,他武功全失,只能任人摆布,一丝一毫的抵抗都没有。

    赵无钱心中暗悔,“赵无钱啊赵无钱,你就是个东郭先生,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主!!”

    萧涵带着赵无钱并着骆大狗走出门去,留下李孤行一人在房间之内。他拖着下巴左思右想,越发的愁苦。

    经过万友客栈一事,他会制作面具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他若只做寻常改扮,难免会被江湖之上的聪明人认出来。更何况身边还有骆大狗,到时候随便提点一句,还不是瞬间揭了自己的老底。

    他得想个办法,即便骆大狗当众戳破自己也不会被人识破的办法,可又怎么做能让所有人都认不出自己??

    这问题很难解,但李孤行又岂是寻常人,思索片刻之后,已经有了主意。

    萧涵等只听房门之内叮当乱响,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停止了响声,比之方才的磨蹭不知快了多少。

    赵无钱叹道:“看来他对你们还算客气了。”

    骆大狗道:“是啊,他给自己做面具素来快的很。”

    萧涵心中又惊又惧,脑海里想着剪刀翻飞的景象,止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

    “吱呦”一声,房门应声推开,三人无一例外的瞪大了眼睛,面目惊悚,犹如霹雳打在耳边。

    赵无钱道:“兄弟,你是李孤行吗?”

    李孤行以手掩面,娇笑道:“讨厌!我不是李孤行还能是谁啊?”

    萧涵道:“可、可你怎的,怎的这般漂亮?就像......就像是个美丽的女子......”

    李孤行嫣然一笑,道:“底子选的好,自然就漂亮许多。”

29、毁人名节

    李孤行在锦衣卫之中最厉害的本事除了认路之外便是认人,人山人海之中,与人擦肩而过便能将那人的形貌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

    且不论是身材、样貌甚至是声音都能过目不忘,凭着这一手本事多少江湖匪盗、庙堂奸佞被他捉拿归案。

    方才行到客栈的途中遇到一个美人,不禁令李孤行多看了两眼,也便是这两眼,就将这美人印在了脑子里,进而便用那女子的相貌做了个面具。

    但那女子美则美矣,细节之处却有许多缺陷,李孤行着手制作面具之时将这些缺陷尽数改变,又加了些萧涵的冷漠的特征蕴藏其中,直变成这般倾国倾城的冷面美人。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逐渐尖细了起来,语调柔和、吞吐温婉,这般便与美丽的女子别无二致。

    此一番更是让两人惊掉了下巴,直夸他手段神鬼莫测。

    但这与他制作面具的手段相比却粗浅不少,少年人虽然变了声线,但却跟成年男子相距很远,学起女子来也颇为容易。

    如此一来,从外表去看,李孤行便成了一个绝世美人,再聪明的人也难以猜得到他是谁,就算骆大狗出言戳破也不会有人相信。

    李孤行屈膝行礼,尽显温婉大方,“走,咱们再去买点东西,准备上路。”

    赵无钱无奈摇了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李孤行,就像看一个正在吃屎的傻子。

    “你啊你,美则美矣,脑袋却不怎么长,你穿这身衣服,怎能算是个女子呢?光看你这身衣服也被人识破了。”

    萧涵捂嘴着,李孤行低下头去一看,自己穿的仍旧是那身衣服,无奈懊恼。

    赵无钱道:“萧涵,看来咱们的再走一趟,给李姑娘置办一身漂亮的衣服。”

    他将“姑娘”二字咬的极重,极尽嘲笑之能事,在一片嬉笑之中,赵无钱和萧涵走了,唯独骆大狗全程黑着脸。

    不多时,一条素雅的裙子被两人带了回来,李孤行草草穿上,至此,谁也别想再认出他是谁。

    赵无钱看的眼睛都直了,“你若真是这样的女子该有多好。”

    李孤行面露娇羞,手指划过赵无钱的脸,诱惑道:“客官,来嘛!”

    妩媚之态毕露,令赵无钱无地自处,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抖擞衣服,飞也似的逃了。

    萧涵捂嘴笑了笑,牵过骆大狗,言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清晨,众人结了账出了客栈,专走大路。这几人都改换了相貌,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骆大狗好大的懊恼,又少了许多坑害李孤行的机会。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料想不到半路之上又遇到了波折。

    冬日,阳光明媚,偶有微风,吹在身上不仅不冷,反而有些暖热。

    李孤行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引来无数人侧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看见漂亮女子不想多看几眼。

    他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一会儿对一个行路的男子抛个媚眼,一会儿搔首弄姿的摆弄两下头发,惹得路边的商贩流了一地的口水,推车拉煤的散了一地的煤炭。

    萧涵大感头疼,灰溜溜的走在李孤行身后,连赵无钱这种脸皮奇厚的人也觉不好意思,轻声道:“你大爷,能不能别这样!”

    李孤行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惹得三人十分头疼。

    骆大狗看李孤行那得色的样子,心里面十分气恼,他眼珠转了转,脑中生出一个主意,正可给李孤行带些麻烦!

    但见他“扑通”一声,跪在李孤行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娘亲,不要走,不要丢下我跟爹爹!”

    这一出始料未及,李孤行两眉一蹙,正要发作,谁知周围聚过来许多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李孤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怔在人群当中不知所措。

    “赵公子,你帮帮人家啊。”

    李孤行向赵无钱求助,更没想到赵无钱和萧涵早就闪进人群之中,用手捂住脸面,生怕旁人将他们认做一伙。

    李孤行气得跺了跺脚,心中大骂他们没义气,对骆大狗冷冷道:“起来!”

    骆大狗本就属那种人越多戏越多的人,看李孤行着急的样子,哭的更加卖力了。

    “娘亲,有大户人家看好了你,你跟他走便是。你为什么要跟什么赵公子一起毒害爹爹。爹爹现在病的下不了床、种不了地,为了活命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娘亲,我可怎么活啊。”

    此言一出,众人炸了锅,常听说书人说那北宋之时的潘金莲与西门庆毒杀亲夫的勾当,谁料今时今日却在大街之上又遇到这样的女子。众人磨刀霍霍,有些冲动的甚至已经撸起袖子要将李孤行扭送官府。

    赵无钱冷面看着骆大狗,心道:“这孩子好毒的计策!到了官府李孤行男扮女装的事便瞒不住了,朝廷下了追捕令,他又怎么逃的了?”

    正思索着对策,但见李孤行银牙一咬,双手托起骆大狗,施展轻功,几个起落飞跃人群,消失不见。

    萧涵也随着李孤行腾身而起,独留赵无钱一人在人群之中乱窜,“倒霉催的,没有武功真不行。”

    他内力虽没了,但步法还在,从胸口掏出两个神行马甲贴在布鞋之上,闪转腾挪也跟了上去。

    那神行马甲乃属道家符箓,北宋之时水泊梁山神行太保戴宗便用这符箓日行千里,纵乘骏马也不能及。

    他只道尽快追上李孤行,却没想自己跑的快了早已超了过去。

    直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又折了回去,但见一幕哭笑不得。原是一个穷困秀才抱着李孤行的腿痛哭失声,旁边的萧涵和骆大狗笑的一脸灿烂。

    赵无钱心道:“这人怎么到处惹是生非。”

    李孤行见到赵无钱便哭丧道:“你哪里去了?快帮帮我。”

    赵无钱道:“我怎帮你?”

    李孤行将方才之事说了,原来他抱着骆大狗施展轻功一路飞奔,早已将旁人远远甩开,正扶着一面墙歇脚,谁知墙边不远处躺着一个浑身酒气的秀才。

    那秀才很是年轻,浑浑噩噩的倒在路边,看样子是宿醉了一夜。

    李孤行本想弃之不顾,谁料骆大狗突发善心,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烧饼放在了秀在的胸口。

    那秀才本醉的很深,许是被冬日里的微风吹了一夜已酒醒大半,再被骆大狗轻轻一碰便即醒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又用手揉了揉,愕然道:“我是做梦吗?我是在梦中吗?!”

    他越说越激动,忽而抡圆了巴掌抽自己嘴巴,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上心头,大喜道:“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柔儿......别再离开我。”随后便抱住李孤行的双腿再也不撒手了。

    看着李孤行欲哭无泪的表情,赵无钱也跟萧涵和骆大狗一样,几乎笑的合不拢嘴,“李姑娘,莫非是你欠下的情债?”

    李孤行猛翻白眼,心中暗悔,他四下瞧了瞧,见没什么人才怒喝道:“小杂毛,你特娘的给我等着!”

    他现在心中后悔至极,早知道这姑娘有这样一段,死也不会扮成她。

    秀才道:“柔儿,别离开我,再也别离开我了,好吗??”

    李孤行柔声道:“好好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他穷酸秀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用袖子将面上泪水和鼻涕囫囵一把抹了,笑道:“你变美了,以前的你可没这么好看。”

    他又向赵无钱等人看了看,问道:“柔儿,这些是谁啊!”

    李孤行边扣着指甲里的泥边抖着腿,一脸痞相,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风尘女子,眼睛一斜道:“这是我相公,这是我孩子,这是我相公的大房,我做了他的妾!”

    一句话,秀才如遭五雷轰顶,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李孤行道:“哭吧哭吧,我得回家相夫教子,咱们缘分尽了,别跟着我!”

    说着拉着赵无钱等人快步走了,那秀才一面哭一面喊道:“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知你是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人家,你我私下定了终身,未曾想你却被你父许配给了尚员外,我本想在你婚前赶到这里见你最后一面,谁知......谁知......你竟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年芳二十有四,哪里来的这般大的孩子!”

    就哭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聚来很多人,更有方才围观的人赶了上来,七嘴八舌以讹传讹起来,没过半天传闻越演越烈,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说是洛阳嵩县出了一个蛇蝎心肠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那女人在总角的时候便怀有身孕,为了保住名节不惜跟邻家的穷酸秀才私定终身。

    后来不知怎的攀附上了嵩县的尚员外,为了尚员外的家财与情夫一道下毒,事发之后又带着情夫一路奔逃!

    李孤行一路之上喷嚏就没断过,“完了完了,这次惨了,闹大了!!”

    萧涵薄怒道:“女子名节大如天,你这般毁坏别人名节,小心遭报应!”她话本不多,更少指责,许是同为女子,见不惯李孤行所作所为。

    赵无钱也道:“你面具上的相貌是按照真人做的,虽然做了改变终究有八分相似,你今日惹下的祸患总会找到你头上,切莫让旁人替你受了罪过。据我所知,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是会被浸猪笼的。”

    “浸猪笼??”李孤行打了个哆嗦,不寒而栗,但他仍旧逞强道:“又不是我惹的祸,你怎么怎么都怪我?!”

    骆大狗道:“我闯的祸又怎样?是我让你瞎说八道了?还不是你自己为了甩掉那个秀才瞎编排,怎的又怪在了我的头上。”

    这么说倒是没错,事情是骆大狗引的,但闹大却是李孤行做的,他一人做事一人当,看那群情激奋的样子,总不能让那个女子被一群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孤行停了下来,“行了,我知错了。我当众将这件事解释清楚,暴露身份也罢,遭人追杀也罢,我都认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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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剑尊介绍:
为天地立剑,为生民证道,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李孤行但有一剑,败尽武林诸邪,廓清庙堂奸佞。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但有我李孤行一剑,焉容尔等蛮夷踏足半分!退出长城,保尔全尸!大明数万万仁人志士,请随我剑!!大明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