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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再见神乐     大明剑尊txt下载     大明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尚三财

    两人只想着那个被李孤行冤枉的姑娘,一时之间忘记他本来身份,听他这般一说都开始纠结起来。

    只有骆大狗心中很是得意,他原本只想着给李孤行制造些麻烦,却没想得来这等意外收获,一切不能不说来的太过容易。

    李孤行折身而回,“走!”

    赵无钱道:“去哪??”

    “找那姑娘,我当面把面具揭开,还她清白!”

    “这......”赵无钱有些踌躇,眼光看向萧涵,萧涵也是一脸茫然,左右思索不出个门道,他再瞧骆大狗,但见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心头暗恨。

    但李孤行一行人还未走多远便被一群人拦了下来,为首的乃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那男人四十岁上下,身着一身华服,极显气派,显是一位颇有权势之人。

    不由分说,轻一招手,一群家丁拿着棍子将一行人围在中间,邪笑道:“柔儿,还要跑吗?”

    几人都扮做了女子的模样,唯独赵无钱一个男人,别无他法,只能硬着脸皮强出头,向那人拱了拱手道:“敢问,您就是尚员外?”

    那男子正是秀才口中的尚员外,乃是李孤行假扮女子的未婚夫婿。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无钱,气的吹胡子瞪眼,质问道:“柔儿,你就要跟他私奔??”

    赵无钱道:“尚员外,这里有许多误会,还请听我细说。”

    “细说?细说个屁!整个嵩县都传遍你们的苟且之事。柔儿,我本以为你是个干干净净的姑娘,没想到竟这般龌龊,来人,将他们乱棍打死!!”

    家丁共有二十多人,纷纷拿着棍子打来,看那架势应练过几年武艺。赵无钱向后退了退,他现在内力全无,要打败这二十人多少费些时间。

    李孤行摩拳擦掌,正要上前,却见萧涵身影早已飘飞出去,长袖一甩打倒一片,那二十几个家丁倒在地上“哎呦”直叫。

    “你、你、你,好啊你们,竟有这样的帮手,难怪敢跟我叫板!你等着!!”尚员外怒不可遏,从袖口拿出一个烟火,但听刺耳的响声划破天空,先快后慢的爆了三个响声。

    赵无钱惊了惊,暗道不好,问道:“你姓尚,福威镖局尚三财是你什么人??!!”

    尚员外道:“怕了吧,尚三财乃是我胞弟!”

    李孤行大感头疼,尚三财号称震东都,乃是洛阳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其势庞大,广交朋友,在江湖之中颇有盛名,乃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地头蛇!

    况且朝廷早已下发海捕文书,重金悬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福威镖局得知自己身份之后免不了做一番动作,自己想要逃出生天定要难上加难。

    赵无钱小声道:“咱们不行脚底抹油,跑路吧。”

    李孤行摇了摇头,道:“我看不行,咱们跑了没关系,那女子可就惨了。”

    “可是你,你这身份......”

    李孤行道:“先动手,随机应变!萧涵,看好骆大狗!!”

    话音刚落,但见一条虚影飞过,李孤行推掌而来,尚员外只觉一股磅礴大力袭到面前,再睁眼时李孤行的手臂已经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李孤行威胁道:“别动!我不想伤害你!”

    尚员外惊道:“你、你怎有这样的功夫?”

    李孤行现出本声,“我说我是个男的,为躲仇家男扮女装你信是不信??”

    尚员外更惊,“你、你不是女的?!!”

    “自然不是,我只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美丽女子改扮成了他的样貌。”

    尚员外低头思忖,怒道:“放屁!放屁!!柔儿,你可休要骗我了。我自打见了你便对你一见倾心,朝思暮想许久,难道我还能认错你??再说,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功夫,能将一个男人改版成一个女子!”

    李孤行气得直跺脚,没想到自己这制作面具的功夫反而害了自己。

    尚员外道:“我劝你尽早给我放了,我胞弟可是个不好惹的人,就算你懂些功夫也万不是他对手!”

    李孤行冷笑道:“尚三财,我听说过,是有些武艺,却也没像你说的那般,跟我比起码差了点意思!!”

    “谁说我跟你比差了点意思??”

    一股强声穿透李孤行的耳膜,话语之中威压甚深,眼角轻撇,但见一个身材壮硕满面钢髯的大汉带着数百镖师大步行来,浩浩荡荡,看气魄为首之人便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尚三财。

    李孤行说是那般说,但他从未跟尚三财交过手,也不知盛名之下到底有多少真假,但从这亮如洪钟的声音听来,他内力深厚或许要比自己高出一筹。

    李孤行道:“尚总镖头,咱们头次见面,都是一些误会,还请听我详细说说。”

    尚三财道:“你是在跟我提条件?!”一句话有如水牛低吼,震的人心里发寒。

    赵无钱走上前来道:“提不提条件那是后话,起码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的机会?解释什么?你们擒住我一奶同胞的兄长,还要跟我辩解??”

    说话间,数百镖师已经将手中兵刃亮了出来,逐渐合围。

    这些镖师都是刀口舔血见惯血雨腥风之人,那二十几个家丁加在一起或许抵不过其中一人,萧涵和李孤行心中“咯噔”一声,没了底气。

    赵无钱左右思索,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李孤行斩钉截铁,单手抓住尚员外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何必害了和气,你说是吗??”言语之中充满了威胁。

    尚员外不会丝毫武功,喉头被李孤行捏的“咔咔”作响,他使了大力,拼了性命从喉咙之中挤出一句话来,“胞弟救我!!”

    尚三财眯着眼睛,审时度势,他在江湖之中素以铁血著称,从不妥协,但现在这种情形,这规矩免不了得改上一改。一招手,数百镖师散开为李孤行等人让出一条道路。

    李孤行道:“多谢!”说罢将尚员外放了下来,单手罩住他的肩头。

    尚三财钢牙紧咬,“你敢伤我胞兄一根毫毛,我福威镖局定给你势不两立!”

    李孤行忽而顿住脚步,笑道:“不走了!”

    赵无钱大惊,萧涵也懵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生路李孤行偏偏放弃,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骆大狗频频点头很是认同。

    骆大狗知道,李孤行一直想着那个叫做柔儿的女子,他想要为那柔儿正名,不惜在福威镖局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可能那尚三财只是做做样子,毕竟那些刀兵不长眼,不论何种情况李孤行都要停下来。

    李孤行恭声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要尚总镖头成全!”

    尚三财怒不可遏,紧握拳头骨节炸响,一身肌肉瞬时收紧,将宽大的衣服撑破,忍着怒气道:“还没有人敢跟我提条件!”

    李孤行哈哈一笑,显得很是淡然,擒贼擒王这乃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尚员外在他手上,那尚三财再厉害又有什么可怕的。这办法好用的很,就是有些下作。

    李孤行道:“你先听听我这条件可好?以你福威镖局在洛阳的根基,这件事不难办。”

    尚三财大喘粗气,想了良久,豪言道:“你说!”

    李孤行道:“烦请你找遍洛阳,将那个叫柔儿的女子找回来!!”

    尚三财嗤笑一声,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李孤行,言道:“你不就是钱柔,何来让我福威镖局的人再去寻?”

    李孤行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为避祸改扮成这个样子。”

    “改扮??”尚三财眉头锁了起来,沉吟半晌问道:“莫非......你难道是......”

    李孤行道:“我正是百面道人。”

    “哈哈哈哈。”尚三财豪声大笑,直笑的眼角飙泪,“李孤行啊李孤行,你莫非以为我消息不灵通了?那百面道人早就被你们杀死在荒郊野外,天下间还有这等易容术的也只剩你李孤行一人!”

    言讫,大手一挥,百余个镖师复又围了上来,亮出兵刃,直取李孤行。

    尚员外大叫道:“尚三财!我还在别人手上,你怎的不顾你兄长死活!!”

    尚三财将面撇在一边,不再回答,很显然,跟李孤行比起来,这手足亲情微不足道。

    李孤行暗骂尚三财畜生,将尚员外向人群之中一抛,那些镖师躲避不及,尚员外径直落在乱刀之上,刹那间被捅了十几二十个窟窿,立时毙命。

    尚三财恨道:“杀!除了李孤行,不留一个活口!!”

    李孤行奔过与萧涵背靠着背,言道:“赵无钱,你照看好骆大狗。”

    “你大爷,我哪有实力??”

    “我信你有办法!”

    赵无钱布鞋之上贴着神行马甲,时效未过,抱起骆大狗奔了出去,他速度奇快,步伐精妙,纵再有百人也难以拦住。

    一路之上,骆大狗哈哈大笑,极其愉悦。

    “李孤行啊李孤行,我不杀你自有人杀你,可惜你不能死在我的手上,让你死的痛快了些!”

    赵无钱冷道:“你心肠也太过歹毒!李孤行处处护你,你怎一直要置他死地?!!”

    骆大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做是你,你该如何?!!”

    赵无钱道:“难道你没想过这其中有隐情??”

    骆大狗道:“李孤行是个蠢人吗?”

    赵无钱摇了摇头,很显然,李孤行不仅不蠢反而聪明的很,可以说很少有人能像他这般聪明。

    路大狗道:“这样聪明的人,我会信他吗?他一张利嘴巧舌如簧,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即便他是个老实人,我又如何去相信我的杀父仇人!!”

    赵无钱百口难辩,他现在明白为何李孤行没有跟骆大狗解释了,更何况李孤行究竟杀没杀骆勇还未可知,他心中坚信的事情未必是事情的真相,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可劝的。

    赵无钱停了下来,面色凝重。

    骆大狗急道:“你做什么?你内力全失,莫不是想......”

    赵无钱道:“既是朋友我又如何能一走了之?便是死也死在一起。你不是想亲手杀了李孤行吗?这般逃了也杀不了他吧。”

    骆大狗低头思索,片刻过后言道:“走!折回去!”

31、穷酸秀才

    赵无钱这一走无异于送死,他那神行马甲时效将近,以他现在的内力冲进百余个手拿兵刃的镖师之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半柱香的时间未果,他已带着骆大狗赶了回来,将骆大狗放在一旁言道:“虽然你多次害我朋友,但我看你年纪尚小不忍你送死,今后多做好事吧。”

    骆大狗愣住,招手待呼,却见赵无钱已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他低头自忖,“我当真要为报杀父之仇坑害他们两人的性命吗?”

    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按捺不住,踩着一处草垛翘脚眺望,希望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那些镖师悍勇异常,更有尚三财坐阵,这三人万无生还的可能。明明大仇得报,可骆大狗的心头却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满是自责与懊悔充斥心海。

    只听得劈掌之声越来越弱,想来三人已经抵挡不住。

    “我真要看他们死吗?”

    骆大狗扪心自问,坚定的摇了摇头,“要死便一起死吧!”

    他跳下草垛,也要冲入人群之中。江湖之中义气为重,他虽是个孩童,却怎也不想做这不义之举!

    跑了一半,却见数百镖师之外有一人影,垫脚向内眺望,正是方才哭的半死的穷酸秀才。

    骆大狗奔到身前,言道:“别进去了,那不是你朝思暮想的人。”

    穷酸秀才摸了一把眼泪,问道:“你怎知里面的不是柔儿?”

    骆大狗道:“那里面是我几个朋友,你眼中的柔儿乃是他人用面具改扮的。我看你用情至深,怕你白白送了性命,这才告诉你。现在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了。”

    他刚抬脚,却被穷酸秀才伸手拉住,“你这样一个孩童,冲进人群之中又能做什么?”

    骆大狗道:“死则死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秀才只道骆大狗见朋友身死不想一个人独活,哪里明白他口中的不想活了还有大仇得报,自己也没必要活在世上的意味。

    听得骆大狗的话语,也被他情绪所感,轻轻一笑,将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整理一番,言道:“你且稍等,我去救他们。”

    “你?!”

    还未等骆大狗反应过来,那穷酸秀才已大踏步走去,整个人散发着非同一般的气势,好似一尊罗汉庄严肃穆!

    骆大狗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但见那穷酸秀才瘦瘦弱弱的身躯径直走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众镖师四散而飞,不多时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李孤行、萧涵、赵无钱三人狼狈不堪,身上各自挂彩,胸膛剧烈起伏已现山穷水尽之相。

    三人看到那瘦弱的穷酸秀才也是诧异万分,谁也想不到自己竟被这样的一个秀才给救了。

    李孤行看向两人,道:“你别说,真人不露相啊!”

    那些镖师被秀才甩飞出去,均是大感惊诧,一人道:“这秀才什么来头?”

    另一人道:“佛门弟子??我怎没听说少林寺之中有这样厉害的外门弟子?”

    “上不上?我看这秀才有两把刷子!”

    “上!怕个鸟,咱们一百多人,害怕他一个落拓的穷酸秀才?!”

    那些镖师各自使了个眼神,复又持刀攻去,直砍那秀才后心。

    那秀才耳朵动了动,后背放若长了一对眼睛,真气鼓荡,“喝!!”,单用真气便将那些镖师尽数吹飞。

    尚三财看在眼里,也感头疼,谨慎问道:“你是何人??”

    那秀才道:“一个名落孙山的落拓秀才!”

    “秀才??!!呵呵,你休骗我,秀才会有这般好的功夫??”

    秀才道:“一言难尽,不说也罢,这些人本与总镖头没甚过节,还请总镖头网开一面。”

    尚三财道:“就凭你?!”

    秀才道:“小生不才,但愿一力保之!”

    话音未落,尚三财已出拳攻上。那拳头足有砂锅般大小,拳上劲力更是刚猛无匹,破空之声呼啸刺耳。

    这种威力的拳头连李孤行和萧涵都不敢硬接,三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只听一声炸裂闷响,那拳头停在秀才身前两寸之距,再也难进半分。

    尚三财大惊,“金刚不坏神功?!枫叶寺永觉老和尚是你什么人?!”

    穷酸秀才道:“未还俗之时,永觉大师乃是小生师父!”

    李孤行等听得呆了,谁也想不到这穷酸秀才居然是永觉大师的徒弟,且实力之强,匪夷所思!

    尚三财抽回拳头背在身后,那一击已将他的手骨震裂,剧烈的疼痛从手指之上传来。

    “撤!”

    众镖师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看总镖头都已经走了,也跟在后面,灰溜溜,丢盔卸甲。

    尚三财心中恨道:“永觉大师,都是你搅扰我的好事!!”

    众人看着尚三财领着百余镖师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李孤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疼。

    远处的骆大狗看了看他们,自心底涌现出暖意,十分庆幸。

    赵无钱一眼便看到了骆大狗,招呼过来问道:“我不是让你跑了吗?你怎么还在这?”

    骆大狗瞪向李孤行,“我不亲眼看到他死了,又怎能安心?”

    有道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明明担心几人,却仍嘴硬。赵无钱也不说破,哈哈一笑搪塞了过去。

    萧涵冷道:“你这孩子心肠也太歹毒了些。”

    骆大狗冲他做了个鬼脸,“歹毒吗?我做我的,你们看不惯尽可以杀我,反正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们还不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你......”萧涵瞪着冷眼,伸出两指,骆大狗果然又老实了起来,躲在李孤行身后不断冲他吐着舌头。

    那秀才盘膝坐了一会儿,将神功散去,整个人好似变了个样子,看起来仍旧那般唯唯诺诺。

    李孤行拱手道:“多谢,听你方才自报家门,你的师父是永觉大师?”

    秀才听后连连摆手,“都是以前之事、过眼云烟,诸位不要再提。”

    他歪着头看了看李孤行,“像!真像!就是细节处有些不同,你是如何做的,能近乎变做柔儿的样子,莫非......你是......百面道人??”

    李孤行正要回话,却被赵无钱抢先一步拉过秀才,套着近乎。

    “你真的是永觉大师的弟子?都说名师出高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金刚不坏神功乃是永觉寺的绝学,你既会这功夫应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才对,还请告知名号。”

    秀才连连摇头,“都是以前,都是以前啦。”

    赵无钱道:“说说呗,你救了我们,以后要感谢你,总该知道恩人姓名吧。”

    秀才沉默了一会儿,见推脱不过才说道:“我叫徐念,自幼体弱被父母送上枫叶寺学艺。师父苦心教导了我八年,下山之前将这套金刚不坏神功交给了我,只是这些年我练的不勤,辱没了这套神功的威名。”

    赵无钱哈哈一笑,“不辱没,不辱没。据说自林枫死后,永觉大师思念成疾,不知这些年你回寺里看过没有?”

    李孤行听到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叫徐念的秀才乃是枫叶寺永觉大师的弟子,跟林枫应属同门师兄弟,当初自己奉命行事导致林枫身死,枫叶寺上上下下都视自己为敌,徐念这般好的武艺,若是得知自己的身份,那后果可不敢想,所以赵无钱先打探打探,以做防备。

    徐念道:“我跟林枫师弟素未谋面,我下山时他尚未拜师,但我在江湖之中听说林枫犯了大罪羞愤难当,最终在师尊面前自杀,都是报应......报应......”

    赵无钱暗中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李孤行,见他轻轻点头才继续说道:“但我听说林枫乃是被人逼死的,这人现在乃是朝廷钦犯,想来你看见他......”他摆了个看透的手势,面目严肃可怖。

    徐念连连摇头,“不不不,话不能乱说,李孤行这人我听说过,乃是年轻一辈侠肝义胆之人,这样的人怎能杀害自己义父?一定是东厂那群阉狗罗织的罪名。至于他逼死林枫师弟一事,我也没觉得他做错了什么,职责所在罢了。”

    赵无钱笑道:“听到没有李孤行,这里有人不怪你,你还不跑过来谢谢他。”

    李孤行揭开面具,漏出本来面貌,吓的徐念退了退,“你果真不是柔儿。”

    李孤行道:“我不是柔儿,更不认识他,只是在人群之中多看了她一眼改扮了他的样貌罢了。”

    徐念低下了头,与方才一人勇斗百余名悍勇镖师的高手气质完全不同,看他失落的样子,更符合一个吃不起饭的落第秀才。

    李孤行道:“要不咱们一路走走?我帮你们寻找钱柔,你帮我们一个忙如何?”

    徐念眼前一亮,“好啊,那就多谢各位了。不过各位让我帮你们什么事?”

    李孤行道:“也不难,带我们回枫叶寺,顺便跟那老和尚说说情,我有要事要问他,但依他那性子,估计我还没到寺里就能被他打个半死!”

    徐念想了想永觉大师,一股恐惧涌上心头,永觉大师虽是个出家之人,但性如烈火,一点没有出家人与世无争的样子,反而处处都要争先,也就是这样,他才有这般深的武学造诣。

    都说严师出高徒,永觉大师也不例外,徐念小的时候总是贪玩,少不了永觉大师的一通禅杖,久而久之,便在心中留下了阴影。

    他战战兢兢了一会儿,才小心说道:“这个......我能不帮你们吗,我着实有点怕他......”

    李孤行听后一愣,赵无钱倒是笑的十分灿烂,拍着徐念的肩膀道:“兄弟啊,我对你的遭遇深有感触。实不相瞒,我乃是昆仑白萧真人亲传弟子赵无钱,平日里我虽然跟跟师尊没大没小的,可一提起功夫来他就变了个人,稍有一点差错就是一顿毒打。白萧真人的毒打,你想想,百年内力啊!”

    徐念道:“是啊,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实在是怕......”

    李孤行道:“没关系,有我在还能让你挨打?要打也是先打我!”

32、耄耋名宿

    徐念听后噗嗤一笑,越发的觉得李孤行一有趣,跟传闻之中的形象很是不同,行事作风很是务实,没有半分曾经官差的作风,更不会说些场面话,这倒是省去了很多繁文缛节。

    不过李孤行不在意,徐念自己还是注重的很,拱了拱手道:“一切都看李兄的。”

    “走!!”李孤行拍拍身上的灰尘,也不管浑身的血污,将自己面具揭了又换上一个,速度之快堪比川剧变脸。

    赵无钱累的呼哧带喘,弯着腰,两手拄着膝盖,“咱们就不能歇歇?”

    “事不宜迟啊,你觉得尚三财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我?说不定一会儿就带人过来了,咱们不跑更待何时?更何况福威镖局除他一总镖头之外,还有许多副镖头和镖师,那些人有些实力不比他弱。而且我还听说,镖局之中有两个东家,实力可谓深不见底!”

    想到福威镖局那两个东家,赵无钱倍感头疼,那两人可是江湖之中的耄耋名宿,福威镖局能在江湖之中立住脚,都靠着两个东家的实力与手段。

    然这两人却在江湖之中少有传闻,名声大、传闻少,大多是外强中干之辈。可怪就怪在,江湖之中不论何等厉害人物都要给这两位几分面子,若无实力傍身那些人又为何顾忌这两人?想来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人实力之巨,跟他们交过手的恐怕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依照这两人的地位、名望、实力,加之他们归隐日久,想来重出江湖的可能极小,但《洛神剑决》名头之响,江湖之中无人不想占为己有,李孤行来到了洛阳地界,又撞到了福威镖局的枪口上,估摸着那两人也按捺不住。

    想到这里,赵无钱不禁两腋生风,斜眼看了看李孤行,“小子,你脑袋转的挺快啊。”

    李孤行道:“小杂毛,别放屁!赶紧走!”

    萧涵和徐念看着一愣一愣的,这两人说话就像打哑谜,谁能知道他们脑袋里想着些什么。

    骆大狗倒是能猜的七七八八,乖乖的跟着走了。

    这次他不打算坑害李孤行,最起码在他还钱柔清白之前。他想明白了,杀父之仇只跟李孤行一人有关,若牵扯到别人,徒增自己罪孽。

    徐念问道:“咱们去哪里?不是先帮我找钱柔吗?”

    李孤行道:“是啊,所以咱们先换身衣服,改改相貌。”

    他本想寻一家客栈躲起来,可他连续找了几家却没一人开门,这令他十分纳闷,随口嘟囔着,“难道这些商户被吓破胆了?不敢开门?”

    赵无钱道:“估计不是,可能另有隐情!”

    经过一场恶斗,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冷风一吹,物品四落,仿佛一座鬼城。

    徐念道:“这些可能跟福威镖局有关,我虽不是本地人,但也听说过一些。”

    原来这种恶斗对这里的商户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在福威镖局崛起之时,这种程度的战斗在洛阳城中每月上演不下百余次。最开始这些商户还害怕一些,经过几次之后便习以为常。

    而且福威镖局很讲江湖道义,大战之后,不论何等惨烈,福威镖局都会派人将街道打扫干干净净,并对损坏的商家财物进行赔付,甚至会放上一些铜钱作为补偿商户没有营业的损失。

    而对于那些相助其他势力的人,福威镖局便以雷霆手段处理,甚至曾发生过两三起灭门的惨案。

    长此以往,福威镖局恩威并施,所剩的商户几乎是福威镖局的泥腿子,他们巴不得李孤行等被福威镖局抓起来,又哪里肯帮他们。

    话到这里,李孤行满脸无奈,瞧向赵无钱道:“地头蛇就是这样,现在我是没什么办法了,小杂毛,你给出个主意?”

    赵无钱两手一摊,一脸茫然,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这种情况,即便钱能通神也没什么用。

    萧涵道:“要不咱们去郊外?”

    李孤行道:“郊外?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墓多,咱们正可以......”

    两人同时摇头,估计也只有萧涵才会将大墓作为避风港。

    徐念捂嘴笑了笑,笑的萧涵一脸不悦,猛给几人白眼。

    骆大狗道:“我倒是有一个去处。”

    李孤行左右想了想,毕竟他被骆大狗坑的怕了,他的话不得不多想想,试探问道:“咱们去哪里?”

    “既然没什么商户愿意接收咱们,何不如去破庙里躲躲?”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他看了看骆大狗,眼神带着许多疑惑,仿佛在说,“你怎么会帮我?”

    骆大狗冷笑一声,继续道:“破庙之中尽是些妖魔鬼怪,到时候把你吃干抹净,正好给我报仇!”

    李孤行哈哈一笑,“就听骆大狗的,咱们去破庙。”

    几人飞速走了,没过多久,但见两顶华盖大轿在几十镖师的簇拥之下来到这里,那十几个镖师也都是年纪衰老之辈,却俱是鹤发童颜,精神炯硕,一对招子闪闪发亮,寒光内敛,比之刀枪利刃更震人心魄。

    尚三财在前带路,拘拘谨谨,唯唯诺诺。

    忽而,那轿中有一人出声质问,声音尖细且高,轻飘飘的,如在云端,有三分像女子七分像太监。

    “三财,你就是在这碰到李孤行的?”

    尚三财回身磕头,“回禀二祖师,就在此处,我率众镖师几乎将李孤行拿住,却被一人搅了。”

    话音落去,轿中两人陷入沉默,他们对尚三财的实力还是清楚的,且带着百余名精干镖师,能以一人之力喝退众人,令尚三财负伤而回,这等实力属实可怖。

    另一顶轿中之人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可曾探听清楚?”话音苍老厚重,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与方才那人截然相反。

    尚三财又磕了一个头,回道:“回禀大祖师,那人年纪轻轻,至多二十二三岁,施展的乃是枫叶寺永觉大师的绝学,金刚不坏神功!”

    两人听后陷入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们在武林之中享誉已久,见识也是广博,金刚不坏神功乃是佛家至高内功心法,跟不动明王金身咒号称横练双绝。虽然这两门功夫练到极致都需要极高天赋,但与不动明王金身咒不同,金刚不坏神功非大智慧者不可修炼。单是入门便需五年时间,练至第二层则需七年,往后随内功增加功力增进,若内力不长则功力不前,有些人穷尽毕生之力也只练到第三四层。

    想当初大名鼎鼎的林枫,也只将这金刚不坏神功练到了第四层,便足以跟北武林王的李四顾抗衡,足可见这金刚不坏神功威力强霸悍猛!

    永觉大师惊才绝艳,以大智慧将金刚不坏神功化繁为简,使得金刚不坏神功变得人人可学,但即便是这样,练至第一层也需三年时间,练到第二层也需五年,待练到第三层则需内功积累,仍非内力强劲者而不能为。

    尚三财口中的年轻人,显然已经练到了金刚不坏神功的第三层的境界,但他年纪也只有二十三岁左右,这样的年轻人在江湖之中定然大有名号,可两人的脑海之中似乎并未听说过这样的人才。

    那尖细的声音朗声问道:“要不,咱们就此收手?这样的年轻人,假以时日未定会成为一代豪杰,我害怕......”

    厚重的声音沉吟一会儿,言道:“依我看不必,那李孤行又何尝不是惊才绝艳之辈,难道咱们就要怕他不成?况且咱们只针对李孤行,与那年轻人又有何干?师弟,你就是想法太多,这次还是听为兄的吧。”

    尖细声音沉默一阵,知道自家师兄下定主意便不作改变的性格,叹声道:“一切听凭师兄吩咐!”

    他转而命令道:“三财!”

    “弟子在!”

    “限你三日之内打探到李孤行等人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将将洛阳城翻过来!”

    “是!弟子遵命!”

    尚三财一招手,吩咐下去,福威镖局自上到下、自老到幼,除去出门走镖的和武艺不行的,洛阳城中其余近千镖师全体出动,寻找李孤行等下落。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嵩县之内更是几无完地,除了百年古刹少林寺和官府衙门未被打扰之外,其它地方无一幸免。

    众镖师层层上报,竟没一个好消息,惹得尚三财满头大汗,眉头深锁,一脸愁容。

    他两位师祖素来说一是一,说三天找到李孤行多过一刻都是罪过,若未寻到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他现在这把年纪、这等身份,若是被两位师祖惩罚当施以仗刑,在江湖之上还有什么脸面?

    想到这里,尚三财坐不住了,牵过一匹快马,猛抽马背,向官府飞奔而去。

    洛阳城几乎被找个翻天覆地,但李孤行等人却尚未受到波及,破庙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每天来来往往谁也不认识谁?这种地方极难查验,乃是藏身的好去处。

    李孤行以武力震慑,跟几个乞丐换了衣服,再将众人弄得肮脏邋遢,又有谁还能认得出他们?

    这一番操作鬼神莫测,就是苦了萧涵,她素爱干净,此刻却不得不弄的这般污秽,心中老大不愿。

    李孤行宽言安慰,这些都是没办法的办法。

    福威镖局的人动作极快,他们刚换完衣服不久,便有一个镖头带着四个镖师搜到了这里。

    见那几个乞丐,顺手打开画像,对比一番之后漏出邪笑,忽而寒光乍现,竟趁他们不备砍掉头颅。

    “哈哈哈哈。”一连串笑声闪过,很是得意。

    “恭喜镖头贺喜镖头,这惊天大功落到你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手下之人向他拱了拱手一阵阿谀奉承!

    那人道:“看来今后我要横着走了!拎着人头,抬着尸体,咱们回去复命!”

    “是!!”

    李孤行恨得不行,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攥紧了拳头钢牙狠咬,他本以为这些人不至于滥杀无辜,谁知这些镖师竟这般不讲道理!

    李孤行挺起身来,两指狠捏。

    赵无钱大惊失色,“别动!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

    赵无钱道:“放心,那几个镖师定然活不成了!”

    “为何?”

    赵无钱嘴角一勾,“你瞧好吧!”

33、豪胆

    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几个镖师不问青红皂白,光凭一身衣服便将那几个乞丐认做李孤行一伙,下了杀手斩尽杀绝,这等狠辣手段由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李孤行带着众人仓皇出了破庙,另寻一处所在。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李孤行听的真切,这惨叫之声正来自于杀人的那几个镖师。

    这几个镖师应是死了,且从声音听去,这几个镖师死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

    李孤行吞了口唾沫,不寒而栗,他以前在锦衣卫的时候见过昭狱之中的酷刑,更听过无数人的惨叫之声,方才那几个镖师的惨叫比之凌迟好不了多少。

    惨叫过后,群鸟惊飞,哀嚎之声在旷野之中回荡。

    听过这几声惨叫,李孤行倒没有方才那般愤恨,反而有些同情这些人,虽然他们该死却也不至遭受这样的折磨,也不知福威镖局用了什么手段,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徐念有些好奇,问道:“你怎知那些人必死无疑?”

    赵无钱道:“这些人见到衣服便杀了这几个人,这般手段可称得上嗜血?”

    徐念义愤填膺,“何止嗜血,简直不是人!”

    赵无钱道:“按你说的,福威镖局既能立威也有恩抚,且恩抚甚重,这几个人滥杀无辜,若不杀他们福威镖局又怎在洛阳城中扎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洛阳城中的百姓能让福威镖局一家独大自然也能令他们覆灭,所以对待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施加重刑!”

    徐念恍然,也就是说福威镖局要他们几个的人头办两件事,一是给洛阳城中的百姓看看自己的规矩,二是给镖局之中其它镖师看看,滥杀无辜是个什么下场。

    他不禁赞叹,“高啊,当真是高!不过,你能想到这些,可要比福威镖局的那些人还要高上一筹。”

    李孤行打趣道:“那可不,这小杂毛好歹也是昆仑派下任掌门,这点事都看不透,还怎么当掌门。”

    李孤行替人吹牛,令徐念好不尴尬,勉强笑了笑,拱了拱手。

    赵无钱怎么听着都觉得不是滋味,看着李孤行的眼神之中多了许多怨念,两眼一眯,抬杠道:“徐念,我告诉你,像李孤行这样的口齿,在我们昆仑派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要不你猜猜看?”

    徐念一听就来了兴致,“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他一连说了十几个,都被赵无钱给否了。

    李孤行黑着脸,因他知道赵无钱肯定没安好心,定会将自己损上一损。

    徐念两手一摊,无奈摇了摇头,“这小生可猜不出来了,究竟是什么啊。”

    赵无钱坏笑道:“自然是马屁精了,什么马屁你都拍,我给你多少钱,你这般替我卖命??”

    李孤行正愁怎么接话,一提到钱便给了他台阶,挺着一张大脸,颇不客气的说道:“你可给了我不少呢,是吧,财神爷!”

    赵无钱语塞,还真被李孤行给说中了,他们这一行也只有他一人有钱,一人供给几人的花销。

    他无奈的搔了搔头,很是尴尬,没想到又被李孤行给噎住了,只得回一句“穷死你!”勉强撑撑场面。

    众人说说笑笑,哪里还有半分逃命的感觉,但听前方一阵呼喝,远远望去,一群官兵将几户农家赶了出来。

    李孤行怔在当场,心里发慌,“这福威镖局到底什么来头,怎的连官兵都来了??”

    徐念道:“据小生所知,此地知府乃是尚三财的莫逆,由福威镖局出钱资助打点,这才当上了知府。”

    “难怪有如此阵仗!”李孤行慨叹。

    现在他们可不能再去破庙了,福威镖局的势力太大,再加上本地官府,当真是插翅难飞!

    赵无钱也懵了,问道:“怎么办?咱们还能去哪里藏身?”

    萧涵腰肢一摆,“要我说,不如去大墓。”

    “......”

    众人一阵语塞,提起大墓恐怕除了萧涵之外,所有人都一阵心悸,谁也不愿没事跟死人呆在一起,但此刻似乎除了大墓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正当踌躇时,李孤行道:“我有个地方,不知你们够不够胆!”

    “什么地方?”赵无钱问道。

    “福威镖局!”

    “嘶!!”众人都觉此法万分凶险,也不知李孤行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豪胆。

    骆大狗道:“你就不怕我?”

    李孤行笑了笑,如三月里的春风,“怕是怕,但你也不想给这么多人惹上杀身之祸吧。”

    除了徐念不清楚以外萧涵和赵无钱都知道骆大狗的狠毒,这可看似可爱的孩童,做起事来素来不讲后果。

    李孤行兵行险招,虽然冒险但未尝不可一试,可有骆大狗在事情便危险了。众人都看向了骆大狗,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甚至萧涵和赵无钱已经对骆大狗隐隐起了杀心。

    骆大狗微笑道:“放心,我现在只想杀你,我是不会害旁人的,这点你们要信我!”

    徐念很是聪明,几句话就明白了骆大狗与众人的关系,他拍着胸脯保证,“方才你们受困,骆大狗还要冲进去跟你们死在一起,这样的性情应不会有事的。”

    萧涵和赵无钱尚在思忖,李孤行一拍胸脯道:“出事算我的,留在这也是死,不如赌一赌!”

    他将骆大狗扛扛在了背上,萧涵抓住赵无钱肩头,几人并身飞奔。

    半路之上,正遇到一众镖师,风尘仆仆,甚有倦怠之色,身后拖着一个大箱子,显是走镖归来。

    李孤行眼露凶光,两指并剑,剑气四溢......

    徐念忙道:“李兄,请留手!”

    话音未落,李孤行指剑已到,这些镖师本十分悍勇,却因劳累过度没剩几分实力,三两下便被李孤行解决干净。

    李孤行笑道:“放心,我留手了,性命无碍,就是得躺上十天半个月。”

    徐念稍稍心安,却仍旧走上前去探了鼻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孤行将这些人的衣服扒了下来,给自己一行换上,面上仍是乞丐般肮脏的模样令人看不清本来面貌,再将那些镖师用干草盖好,喊着威武合吾,撒开大步走着。

    骆大狗身材瘦小,装不了镖师,便藏在走镖的箱子里。

    镖师走镖有三种方式,一是威武镖,二是仁义镖,三是哑镖,李孤行以前接触过这行当,一些粗浅的走镖规矩还是懂的,此刻号子喊将出来,像模像样,真就如同一个风尘仆仆走南闯北的镖师一般。

    徐念小声问道:“小生愚见,咱们既然化作镖师,为何不先出了洛阳城等风声过了再寻柔儿。”

    李孤行道:“有官府追捕,洛阳城中定然戒严,咱们出城就是自投罗网。”

    徐念了然,看着李孤行的眼神有了别样的色彩。

    李孤行寻了路,走到福威镖局门前,不禁被眼前景色所震撼,但见一座宏伟且考究的大宅在洛阳城中龙盘虎踞。

    他去过的地方不少,此地虽比不上皇宫大内,却比之许多富商巨贾、亲王宗室的宅邸好上不少,甚至许多细微之处都有僭越。

    但见两根红木支柱笔直冲天,门钉硕大,金光闪耀,显是镀了一层金子。门高且阔,可容两顶八抬大轿同进同出,就连旁边的偏门也比官府大门要阔气许多。

    大门两旁各有一座石制麒麟,怒目圆睁,威风凛凛,尽显百兽之祖风采。

    大门之上有一牌匾,足有一人高,乃是金丝楠木所制。便单是这样的一块牌匾,便可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城中买下好几座大宅。

    牌匾之上“福威镖局”四个大字光芒闪烁,看那字体乃是书法大家沈度所书。

    所请刻字的匠人也非同寻常,沈度书法绝去浮糜,返璞归真,八分尤为高古,浑然汉意,能将术法之中的神韵不损分毫的刻下,平凡之处见真章,此等功夫不可谓不神,或是那刻字的匠人本身便有极高的术法造诣。

    李孤行粗通文墨,知道一些,一时之间愣了神,直到那看门的镖师呵斥道:“走镖归来,还不前去复命?!”

    他回过神来,向那人拱了拱手,甩开步子径直而入。

    入了大门,眼前景色更惊,此刻日光泻地,银光满身,顿觉脚下石砖如镜似璃。古朴盎然的石砖经光一照顿生妙处,个中纹路交相辉映,颇有雨点湖面清新淡雅之感。

    前院极为空旷,站在其中便似站在了一片广大的湖泊之上,加之此等景象,颇有阴雨霏霏、雨滴倾泻的意境,着实令人大畅胸臆。

    单看这装点,谁能想到此地是一个镖局,更像是一个大儒名宿所居之地。

    众人一时踌躇不知何路,纷纷看向李孤行。

    李孤行从未来过这里,况且这般考究的地方定与寻常不同,他又哪里知道该去哪里复命,又要躲去哪里?

    不知所措间,但见一镖师匆匆赶来,辱骂道:“几个不知死活的,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寻李孤行一干人等!”

    说着从胸口掏出几个画像塞给李孤行,又给他们一人一个信物,顺手甩了他一巴掌,“快滚!”

    李孤行挨了一巴掌不怒反笑,做贼的变成了捉贼的,这反差不可谓不有趣。

    他招呼一声,众人随着他一起走出门外,看着手中精钢所制的信物有些奇怪,“要这东西做什么?福威镖局的人走镖都带着这个?”

    赵无钱道:“还不是你的易容术,你随意变成别人的样子,身上再没个东西,怎么判断是敌是友。”

    萧涵道:“现在不也分不清?这些人就爱做些没用的事。”

    李孤行展开画像看了看,画像十分粗糙,除了衣服之外更无一处相似,“看来他们想找到咱们还是困难了些。”

    赵无钱看了看,噗嗤笑了出来,“这画像.....这画像......哈哈哈哈,太丑了!”

    萧涵好奇的凑了上来,打眼一瞧,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将画像撕碎,却被李孤行抢下,“这东西估计能保命,你可得手下留情。”

34、竟将他忘了

    萧涵气极,伸出手来,“给我!”

    眼前这女子可是个一言不合要人命的主,这画像留着说不准能用得上,被他撕了就少了个护身符。

    李孤行瞧了她好几眼,心里一紧,终究拗不过她,无奈叹息,将画像递了出去。

    萧涵噗嗤一笑,“放心,我就看看,不扯坏他不行吗?”

    赵无钱出来打着圆场,拍了拍李孤行的肩膀道:“大名鼎鼎的李孤行居然也怕咱们萧大美人啊,我还以为你这愣头青能跟萧大美人打上一架呢。”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哪凉快哪呆着去!!”

    徐年盯着萧涵看了许久,小声问向赵无钱,“你们说他是个美人,可我怎么看都是一个村姑的样子,你们又怎能说他是美人呢?”

    赵无钱嘿嘿笑道:“那你得问问李孤行,他为什么给萧涵打扮的这么丑。”

    “你是说......”

    赵无钱点头,“她也带了面具。”

    萧涵看赵无钱不怀好意的笑容,质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何表情这般猥琐?!!”

    李孤行道:“他在说你是个美人,绝世的美人!”

    萧涵愣了一下,面上一片飞红,佯装嗔怒道:“真是个风流的坯子!”

    萧涵翻了翻画像,一阵无奈,在这画像之上别人都还算有些人样,尤其骆大狗,虽说不上栩栩如生,但那可爱的模样还是原样不动的保留了下来,“咦?骆大狗呢??”

    李孤行一拍脑门,懊悔道:“完了完了,方才走的匆忙,将他忘在镖局的箱子里。”

    赵无钱嘴角冷笑,他一早就意识到骆大狗在箱子之中,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骆大狗几次三番坑害李孤行,谁还敢信他,为保平安,便将此事按在心头不表。

    他搭着李孤行的肩膀道:“放心吧,我还能害他?他现在可是最安全的,咱们先帮徐兄找钱柔,再回头接他。”

    “可......福威镖局那般大,咱们又去哪里寻他?”

    李孤行还是放心不下,骆大狗还是个孩子,没甚武功,真遇到什么麻烦可怎么办?

    赵无钱道:“没事的,到时候咱们趁夜各处找找,以骆大狗的机灵,你还怕找不到他?”说着便将李孤行给拉走了,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另一边,骆大狗被几个镖师不知抬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身体一轻,旋即便是一颠,摔的他屁股生疼。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将耳朵贴在了箱子之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人道:“也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另一人道:“你是新来的吧,咱们这行的规矩,就算里面放着金山银山也跟你没半分关系,懂吗?”

    “那是你不知道走这趟镖所带的东西,你要是知道也会好奇的。”

    “哦?有什么隐秘??”另一人声音抬高,很显然来了兴致。

    骆大狗心中好奇,听得更加仔细,将耳朵贴了又贴,生怕漏半个字。

    那人叹息一声,似乎所说之事似乎很是隐秘,将声音压的极低,小声道:“此人乃是一个女子,十分美丽的女子!”

    “啊!”另一人惊讶了一声,旋即又低下声来,“咱们不是走镖吗?又怎将女子带了回来??”

    那人道:“这么看,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实话告诉你吧。咱们总镖头的两个祖师,修炼的功法奇诡莫测,你可知为何他们一个粗狂一个阴柔吗?”

    另一人虽然早有耳闻,却从未敢细探,听这番话后直摇头,“不知,我当真什么都不知。”

    那人道:“我也是在侍奉两位祖师的时候无意之间听到的,那两位祖师修行的乃是阴阳互补的功法。多少俊男少女被两位师祖当做鼎炉拿来练功,后院堆积的石鼓都快埋不下了,此次的女子便是阴年阴月阴时所生的至阴之体!专给大祖师享用的。”

    “嘶!!未曾想居然有这般邪门!”

    “这不算什么,大祖师为了掩人耳目,还将自己散落在江湖中的亲传弟子给召了回来,同时让尚总镖头的大哥纳那女子为妾!”

    骆大狗眼珠一转立时明白,那尚总镖头就是尚三财,他那大哥新纳的妾室正是徐年要寻找的女子钱柔!!

    这般一想,心中顿时一惊,浑身颤抖,不禁撞响了运送货物的箱子。

    外面的人一听,笑了出来,“这小妮子害怕了,哈哈哈哈。来来来,总归是要被玩死的,先让咱们俩饱饱眼福!”

    骆大狗听见一阵开锁的声音,心跳快跳出嗓子眼了,心中忐忐忑忑,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但听“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了,那人一阵邪笑,“嘿嘿,今日就看看祖师“”采阴补阳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忽而,听得一阵辱骂,“你们做什么,快来干活!他娘的,你们两个狗东西,镖局上上下下都忙得揭不开锅了,你们还在那里磨蹭!快来!!”

    两人心中慌乱,好在没被人撞破,仓促走了出去,骆大狗松了口气,一颗心落了地。转念之间心中骂起李孤行,“倒霉的,敢仍下我,看我以后怎么坑你!!”

    他心中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将他故意忘在这大多是赵无钱或者萧涵的主意,明明冤有头债有主,却不知为何,要将这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到李孤行一人身上,心里咒骂不断!

    他将方才的事记在了心上,那叫钱柔的女子既在大街上被自己一行碰上,大多已经逃出了魔掌,他现在很是想看看那采阳补阴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他本就生的一副豪胆,心中虽有一些惧意,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一丁点的害怕便算不得什么了。

    他现在倒是很感谢那两个好奇的镖师将锁给打开,否则被锁在箱子里不知又要呆到什么时候。

    他用手一撑,箱子动也未动,令他又开始咒骂起来,“两个混球,临走还把锁给挂上。”

    骆大狗透过缝隙,只看天色将黑,又四处扫视了一番,但见四下无人,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从胸口拿出匕首挑着锁头,一点一点挪动。

    那匕首乃是他刺入李孤行胸膛的那柄,上面还带着李孤行的残留的斑驳血液。

    骆大狗心中一阵抽痛,转念一想,李孤行乃是他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报仇也是天经地义,心中愧疚之情逐渐消退。

    只听一声脆响,锁头落到了地上,骆大狗小心翼翼的从箱子之中爬了出来,摸着黑,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便被眼前景色给惊到了,此地应是后花园,奇山怪石数不胜数,亭台水榭分外雅致,当真五步一小景十步一大景。

    骆大狗颇有家学,其母教导他读书写字,对这些文人墨客喜爱之物也有些心得。粗略看了看格局,便知向东南方向行进可走出花园。

    夜里镖局之中并无人值守,想来是为了寻找李孤行等人尽数被派了出去,这倒是给自己提供了些方便。

    他闲庭信步的走着,顺便欣赏欣赏美景,十分畅快。

    走着走着,没留神,足下一滑摔了个屁墩,直摔的他龇牙咧嘴,叫苦不迭。

    他正爬起身,但见远处一声稚嫩的声音叫道:“你、你是谁啊!”

    轻轻一句,将骆大狗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摔疼的屁股起身要逃,却在轻瞥之下看到了那人。

    那人原是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虎头虎脑,分外可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小脸蛋惹得骆大狗都不禁多看两眼。

    他停下脚步,奔向那孩子,“我......我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走在这里迷路了。”

    骆大狗不愧是久走江湖之人,说起话来毫不含糊,这谎话说的拙劣,但哄骗这个孩子还是够的。

    那孩子一听,再看看骆大狗身上的衣服,心中分外怜悯,“你一定饿坏了吧,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骆大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哑然失笑,他穿的太过破烂,这才让这孩子误以为自己是个乞丐,不过他倒是饿的疯了,随着那孩子走了。

    那孩子拉着骆大狗的手,令他面上不禁一红,甩了开去。

    而那孩子似乎并不在意,开开心心的带着他,穿过花园,走过练武堂又穿过下等镖师所居住的卧房,左转右转,来到了厨房,笑嘻嘻道:“走!想吃什么随便拿!”

    骆大狗进了厨房,登时目瞪口呆,他见识不多却也不少,但这厨房之大、品类之盛、肉菜之齐全,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见左首一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每个菜品只夹了丁点。右首便摆满了瓜果蔬菜,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排。仔细嗅嗅,一股酒香芬芳扑鼻,顺着酒香走去,但见各式各样的美酒及酒杯摆放一起,十分考究。

    美酒之旁乃是一间密室,推门而入,田蜜芬芳,乃是各式各样的甜品糕点、果脯零食。

    骆大狗心中暗骂,“不知这倒霉的福威镖局联合狗官府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连厨房都这般别致精巧。”

    他忽而想起一事,转头问道:“你怎么可以随意出入这里?”

    福威镖局的厨房应是机密重地才对,所谓树大招风,多少武林人士打着福威镖局的主意,手段卑劣的在饭菜里面下些东西,最起码也能叫这些人上吐下泻,能像这个孩子般随意出入的定是福威镖局之中位高权重之人的子嗣。

    那孩童道:“我只来这里不到半个月,刚刚走熟。”

    “半个月?!”骆大狗思索一阵,实想不到福威镖局对着孩子这般好是为了点什么,难道他们突发善心?

    他倒不相信这群人有这般好心,但想到李孤行对自己千好万好,倒也不能将这些事情一概而论,说不准福威镖局之中的某位大人物出于什么目的收养了这个孩子也说不准。

    骆大狗饿的不行,但琳琅满目的菜肴让他一时之间看花了眼,最终拿起一块酱肘子狠撕了一块,嚼在口中汁水肆意,美味非常!

35、摘叶飞花

    骆大狗吃饱喝足,十分畅快,这几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过活,也就这顿饭吃的还有些模样。

    他拿起一个羊腿递给那孩童道:“别光我一个人吃着,你也吃,多吃点!!”

    那孩童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

    骆大狗白了他一眼,“没劲!”

    他看着遍地的菜肴,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趁着那孩童不注意,从胸口之中掏出许多泻药,挨个洒进锅里。这泻药乃是液体,无色无味,没几个呼吸便干了,什么也看不出。

    骆大狗问道:“你叫什么?”

    那孩童道:“我叫穆风。”

    “哦......那你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孩子?”

    穆风道:“并不是,家父家母都是种地的农人,爹妈希望我将来考个功名便送我去私塾读了两年。”

    骆大狗又问道:“那你家跟这福威镖局有亲戚?所以他们给你送到这里来?”

    穆风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应是没有,我家祖上几代都是种地的。”

    骆大狗有些疑惑,既没有沾亲带故,这福威镖局为何要收留他,还给他好吃好喝好衣服穿。

    “莫不是......你是被卖到福威镖局的吧。”

    穆风点点头,显是一言难尽,他家也不是吃不上饭,爹爹颇有一把子力气,近些年赋税也不多,家里余粮存了好多,就算再养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卖到这里。

    骆大狗听了这些,宽慰道:“倒也不是什么伤感之事,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你在这吃香的喝辣的,也未曾亏待过你不是?”

    穆风叹了口气,小小的孩童有着成人般的愁苦。

    骆大狗吃饱喝足便觉的有些困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问道:“你睡哪里?我晚上还没个落脚的地。”

    穆风道:“那你跟我来吧,我住的地方十分宽敞。”

    骆大狗心中窃喜,现在他倒是有些感谢李孤行等人将他撇下了,他们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自己却在这里独自享受,对比下来心中倒是开心的不行。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了,殊不知骆大狗竟自投了罗网。

    穆风将骆大狗引到了自己的住处,令骆大狗好不羡慕,屋子之内金银器具数不胜数,宽床软卧直想让人融在这床上。

    骆大狗惊道:“你当真睡在这个地方?!”

    穆风道:“嗯,我来到这里就被人带到这个房间。”

    骆大狗好不羡慕,甚至想着,若是自己被卖到这里该多好。

    他抱着一床被褥铺在了床底,随意一趟,便要睡去。

    穆风问道:“你就睡这里??”

    骆大狗道:“对啊,我穿的破破烂烂的,睡你床上多不好。”

    他这般搪塞着,倒也不能直说自己是混进福威镖局的,更不要说自己乃是福威镖局全力捉拿的人,要是跟穆风一起堂而皇之的进进出出,那还真是自己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穆风见他说的干脆,也没多说什么,吹灭蜡烛道了声晚安先行睡去。

    骆大狗一人躺在床底自得其乐,这里可比破庙等地舒服的多,他自入京城以来便遭遇重大变故。父亲骆勇被李孤行杀了,母亲也不知去向,他一个孩子飘零在江湖之上,终日跟李孤行躲躲藏藏,这几个月来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知不觉间,骆大狗嗅到了一股奇香好不惬意,没过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少时辰,骆大狗只听一阵细细索索,心头一颤,醒了过来。

    门外有人问道:“药都下好了吗?”

    声音尖细非常,虽能听出是个男声,但却让人感觉说话之人好像是个女的,竟有七分像海迎春。

    一人回道:“回禀二祖师,这迷香已经下好了。那孩子年纪甚小,得控制着药量,药量一大,那孩子怕闭过气去。”

    二祖师道:“不错,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才能完功,今日才第二周天,还有五个周天需你侍奉,小心伺候着,不能有半分差池!下去领赏去吧。”

    “是!”

    那二祖师话语虽轻虽柔,可听去威严甚重,骆大狗藏在床底,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闭气凝神,好在自己学过功夫,有些内力,要不这迷魂香也将自己给迷晕了。

    只听的推门之声响起,一双玲珑精致的小脚现在面前,这双脚比女人还要秀气,也就比三寸金莲足稍稍大一些。但他那脚踝却是十分粗壮,跟普通男人无异。

    骆大狗脑中不禁发问,“一个男人为何要缠脚?”

    他一动不动,不敢弄出半分响声,在福威镖局之中能使唤下人的,除了总镖头尚三财之外便是那些副镖头和两位祖师了。这双脚分明不是一般镖师所能有的,料想不错,定是那两位祖师其中之一。

    听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说过,福威镖局的两位祖师乃是江湖之中的耄耋名宿,武功更是用‘深不可测’四字形容,他若是想找死,倒是可以弄出点动静。

    那人进来后,先是掌了灯,紧接着自行退去了衣服,口中漏出粗重的喘息声。

    骆大狗不懂人事,哪里知道这粗重的喘息之声代表着什么,但觉一个重物压在了床上,差点压到了他的头。

    骆大狗心里一顿咒骂,“老不死的,脱光了上床上干什么?!”

    忽而,他想到了什么,箱子之中曾听到有人说那两位祖师练的乃是阴阳互补的功法,所以才找来钱柔当鼎炉练功,正所谓采阴补阳。他那时还想看看采阳补阴是个什么手段,这么一想,现在不就是所谓的采阳补阴。

    骆大狗自书中看到了许多,或许也跟他的生母曾是艳动京师的歌姬有关,什么臀风、什么龙阳之好、什么抱背之欢、什么断袖之癖,这些东西一股脑的闪进脑海之中令他一阵恶心。

    这也能说明穆风为何在福威镖局生活的这般滋润了,有这种老怪物撑腰,福威镖局上上下下谁能不让着他。

    他与穆风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想穆风被人这般糟蹋,且不说龙阳之好本不是什么好事,单单是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就让骆大狗心中一阵恶心。

    他从床底悄悄爬了出去,用所学不多的轻功悄悄走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二祖师本就将全部的精神放在穆风身上,恰逢春宵一刻,哪里还能听得到骆大狗的脚步。

    走到门边,骆大狗轻轻推开门,跑出极远,放声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经他扯着嗓子一喊,镖局之中果然有了动静。镖局之中大多镖师都去抓李孤行了,所剩不多,零星几个镖师全员出动,披着衣服迎着北风走了出来,却哪里看得到走水?

    一人问骆大狗:“走水了?哪里走水了??”

    骆大狗道:“就现在啊?”

    说着他拿出火折,一口气跑到厨房堆积柴草的地方,点了柴草借助风势瞬时燃起。

    “我草!”那人惊叫一声,顾不得抓骆大狗,立马折身去找水桶。

    当夜风大,火势蔓延,火光大起,等那人拿着水桶赶来,还哪里救的了火?

    几个镖师拼命大喊,“走水了!走水了!!”一时之间福威镖局之中大乱。

    那二祖师十分惜命,闻到声音跑将出来,大骂道:“你们这群狗定西,镖局之中怎能走水?”

    说着伸出一掌,掌风到处,排山倒海,那人正拿着水桶,便被那二祖师连人带通给拽了过去。

    那镖师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瞬间尿了一地。

    二祖师问道:“怕个什么?怎走的水?”

    那镖师道:“回、回禀二祖师,是、是一个女娃子放的火!”说着向厨房柴草处一指,正见一个可爱的女娃子奔逃!

    “狗东西,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骆大狗正看着热闹,所有人都忙着救火谁能管他?猛然间,但觉一股阴风吹来,令他不寒而栗,紧接着,二祖师便出掌袭了过来,抓住骆大狗的头发信手一甩。

    骆大狗撞到墙上,五脏六腑剧震,咳嗽两声沁出血来。

    “小杂种,你是哪里来的乞丐,又有怎样的豪胆敢来我福威镖局放火?!”

    骆大狗使劲抬着眼皮,但见眼前之人皮肤细嫩、肤白貌美、腰肢纤细,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一头银发随风散乱,更显秀美。

    “你、你就是二祖师??”

    二祖师道:“既听我名还不赴死?!”

    骆大狗道:“鼎鼎大名福威镖局的二东家,没想到竟有这般肮脏龌龊的癖好,传到江湖中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二祖师阴恻恻的笑着,“小杂种,今日你死期便到,江湖之大又怎传扬的出去?”

    骆大狗向后退去,可他又怎逃得过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掌心,莫要说是他,就连李孤行到此又能如何?

    他被逼退到墙根,惹得二祖师笑的更加欢快,“小娃娃,生的好面皮,我若有你这副容貌那该有多好。”

    他怔怔看了几眼,可惜道:“你若是个男娃子就好了,正可以让本祖享受享受鱼水之欢。”

    他将衣服扯开,漏出雪白的胸膛,结实的肌肉在月光下分外亮眼。旋即走了上来,用手指触摸骆大狗的脸颊,很是享受。

    骆大狗忍着恶心,胆气暗生,双手虽一直颤抖,却悄悄的向衣襟伸去。

    忽而,看到了极为惊人的一幕,但见眼前的男人痛苦不已,皮肤瞬间干瘪了下去,变得皱皱巴巴,活像一只癞蛤蟆!

    “啊!!”

    二祖师惊声尖叫,口中惨呼不止,他修行这功法叫做阴阳归百川,过了古稀之年,便需采补阴阳维持寿命,若采补不及时,体内真力则向外宣泄,进而一身功力尽数废去。这也是为何,这两人定要俊美男女的缘由。

    骆大狗看见阵阵白气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中外泄,登时惊的懵了。

    二祖师转身飞奔,向那房间奔去,可就在这一瞬之间,时辰已过,他功力倾泻而出,没跑两步便摔倒在地。

    他转过身来,眼睛发亮,径直向骆大狗走来,“未有童男,你这童女也可!”

    骆大狗惊骇不已,豪胆大震,逃出匕首施展武功,“‘洛神剑诀’摘叶飞花!!”

36、专攻下三路

    二祖师两眼圆睁,做梦也想不到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这样落拓的一个乞丐居然会‘洛神剑诀’这等神功。

    “怕不是那孩子随口说来唬我的吧。”可那匕首之上的剑气凌厉万端,却又不像是骗人。

    但见匕首尖端,剑气缠绕,暴涨三尺,骆大狗整个人精神一震,可爱的面庞惊现狠辣神色,匕首一摆犹如三尺长剑,剑气纵横凌厉,可破万物。

    二祖师心惊,面上现出贪婪神色,“看来这正是传说之中的‘洛神剑决’,如假包换!果真名不虚传!”

    他内力宣泄,此刻十分功力只剩十之一二,但也就是这一二成的功力,也胜过寻常武人。两掌大摆,将周身要害死死护住,料想以自身所剩的功力定能接下这一剑,或许还能反手擒住骆大狗。

    相比李孤行而言,要擒住眼前这个孩童逼问出‘洛神剑诀’却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二祖师更加贪婪,“来吧!便让老夫尝尝这洛神剑决的滋味!”

    骆大狗自知以这点微末功夫万敌不过眼前这个堪比妖怪的男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飞奔而去,只觉一股大力凌厉如刀,刮得皮肤生疼。

    但骆大狗机灵万分,又岂会按照常理出牌,李孤行的话常在耳边回荡,“我告诉你,你没甚武功难免会让人欺负。敌强我弱,只能用一些阴招!打架,就要往要害部位打,尤其男性,什么‘猴子偷桃’、什么‘猴子摘葡萄’、什么‘撩阴脚’,关键时刻就往下三路招呼,准能将他打的半死!”

    关键时刻他遵照李孤行的话,且洛神剑决中的‘摘叶飞花’本就走轻盈灵动一路,看起来是像二祖师的面门攻去,实际上瞄准的乃是他的下盘。

    就在骆大狗攻来的一瞬,忽而匕首尖端一转,二祖师只觉下腹凉飕飕的一片,伴随着一阵剧痛,倒地不起。

    剧烈的疼痛不禁令他这武林之中的成名已久的名宿浑身抽搐不止,更让他两手捂在裤裆之上满地打滚。

    他怒目瞪着骆大狗,骂道:“你这畜生,下作!!”

    骆大狗笑嘻嘻道:“下作?跟你这采阳补阴的混蛋相比,我这叫下作?”

    “你等着,我定教你不得好死!”

    骆大狗大喘粗气,手中匕首寒光尽现,嘴角一勾,邪笑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小畜生!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杀你才是找死!”

    说着一刀扎进了二祖师的喉咙之中,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阴阳二祖之一就死在了这样的一个黄毛小子手上。

    骆大狗功力不行,‘洛神剑诀’又甚耗内力,一招使过已然浑身虚脱,再也挪不动半分。

    好在其它镖师忙着救火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趁此机会拼尽全力,一步一步向方才的房间之中爬行。

    偶有人来便趁着夜色倒在地上,慌乱之中也没人注意到他,断断续续爬了半个时辰,终于爬了回去。

    他用尽全力摇晃着床上熟睡的穆风,“醒醒,快醒醒!!”

    好似药效已过,穆风被他叫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我还没睡够,在让我睡一会......”

    骆大狗道:“睡个屁!着火了,你再不起来,咱们都得死!”

    “着火了??!”穆风惊坐而起,看着外面火光冲天吓得半死,“怎么着的火?”

    骆大狗道:“我放的!后面的事慢慢跟你说,你先带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穆风道:“行!我正好有一处地方,走!!”

    他将骆大狗拉上床来,伸手向床板边缘一扳,只听“咔咔”两声,墙壁之上多了个密道。

    骆大狗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穆风道:“闲着无聊随意乱翻,就翻到了呗。”

    “这里安全吗?大火烧来,咱们不会闷死在里面吧。”

    穆风道:“这倒不用怕,密道直通后花园一个的亭子,亭子靠水,乃是活路,闷不死!”

    骆大狗精神大振,“扶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你怎的没了力气了?没睡好?”

    骆大狗白了他一眼,遮掩道:“没、没什么,没事别问,说什么废话。”

    北风呼啸,大火持续蔓延,直将半个福威镖局烧没了才逐渐灭了下来。二祖师的尸体直到此时才发现,已经烧成了焦炭。

    大祖师呆望尸体,悲从中来,仰天叹息,浑身力气仿佛抽干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师弟,泥菩萨曾给咱们师兄弟算了一卦,前半生不能享福太尽否则后半生惨遭横死,你我二人前半生创下这般大的基业,却不想后半生有此结局......哎,都是命!都是命!”

    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杀人凶手剥皮实草,令他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另一方面,李孤行赵无钱等还不知道骆大狗做下了这等惊天动地大事,还自得其乐穿着福威镖局的衣服满世界打探钱柔的下落。

    对比福威镖局的画像,赵无钱的丹青妙笔可谓是惟妙惟肖,更有李孤行面具在前,纸上的钱柔无比逼真,就仿佛活在了画里。

    萧涵看着心里直犯嘀咕,“若是我这画像被画的这么美该有多好,好过这个丑八怪,像个男人。”

    她自生着闷气,谁也体查不到他的心情,只道他素来冷面惯了,李孤行赵无钱等也不主动跟他搭话。

    几人趁夜找了许多家客栈,询问钱柔的去处,可钱柔便像从人间蒸发一般,丁点消息也没有。

    李孤行拍着脑袋,一脸疑惑,“莫非他消失了不成?”

    几人前日明明在大街上碰到了他,就算他脚程快也未必能跑出洛阳城去,且现今城中戒严,他又是尚员外未入门的妾室,想要出城更是难上加难。

    几人摸着脑袋不知所以,赵无钱问向徐念,“你跟钱柔是青梅竹马是吗?”

    徐念点了点头,道:“恩,虽然不是从出生便在一起,但我俩从十几岁时便一直来往了。”

    “那便好,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莫不是他跟咱们的萧大美人一样,躲进了大墓里吧。”

    萧涵给了赵无钱一个白眼,面有嗔怒。

    徐念愣了愣,低头思索了一阵,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到:“这个我也不清楚,女人总是善变的,他时常莫名的发脾气,大概一个月脾气暴躁一次,没来由的令人找不到头绪,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会这样。”

    萧涵羞红了脸,李孤行噗嗤一笑,也就赵无钱傻呵呵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李孤行,“问你呢,咱们这里面就你接触的女人最多,你猜猜他能去哪里?”

    李孤行薄怒道:“小杂毛,你说谁呢?”也不怪李孤行发怒,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但从赵无钱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浪荡子弟。

    赵无钱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自小生在昆仑山上,乃是个修道之人,徐兄自幼长在枫叶寺,其后又埋头读书,也近不了女色。要说对女人的了解,除了你这以前的锦衣卫,我还能问谁?!”

    李孤行啐了一口,“我好歹也是个爷们,像我打听女人的事像话不像,再说咱们之中不是有女的吗?你怎不问她?”

    三人眼睛同看萧涵,给萧涵看的面色通红,“我......我......我也不懂。”

    他自小生在大墓之中,跟旁的女子不同,自然不懂一般女子的心事。

    李孤行摇了摇头,看向赵无钱,忽而大叫道:“对了,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掐指算算不就得了?”

    要说什么事江湖神棍,赵无钱排第二便没人敢排第一,他那套能掐会算的功夫骗骗人还行,动真格的可就不灵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个办法,总比盲人摸象的好,否则偌大的洛阳城,几人大张旗鼓的寻找钱柔,不被人发现才怪。

    “那我便勉强试试吧。”

    他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铜板向桌子上一撒,用的乃是六爻之术,看了卦象之后又掐指算了算加以验证,所用的乃是小六壬算命之法,两者一碰,恰好算出同一个结果,不禁眼前一亮。

    李孤行问道:“你算出来了?!”

    赵无钱道:“十有八九,一路向南,有条大河,在哪里便可寻到钱柔踪迹。”

    此言一出,徐念跳了起来,看样子很是欢喜,对着赵无钱不断拱手行礼,“赵兄大恩大德,小弟无以为报,若寻得钱柔所在,小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无钱尴尬的笑了笑,卦象虽是这般显示,可他心中却没有把握,见得徐念行如此大礼,愧不敢受。

    李孤行想了想,南边的大河,本就是洛河吗,战国时洛河名雏水,此城地处雏水之上,以北为阳,故名洛阳。

    “钱柔出城了?”李孤行心中想着,纳闷起来。

    “事不宜迟,走!晚了便找不到了!”

    三人看着他仓皇起身火急火燎,也知事态紧急,随着他一同走了,借过客栈几匹马,向洛阳城门奔去。

    洛阳城门果有人把守,几人要出城去寻找还需出城。

    可福威镖局联合官府搜寻自己,一行人要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况且也没甚理由搪塞守城士兵,思索半天倒把他们难住了。

    徐念道:“要不咱们使些银子,这些官兵没一个不贪的,咱们穿的福威镖局的衣服,只要银钱到位,料想那些官兵不会阻拦。”

    李孤行摇头,“不行不行,咱们没个理由,那些官兵又怎能相信?”

    徐念略带焦急的笑着,“这不用怕,你们锦衣卫难道没事还问太监出宫去做什么吗?还不是给了银子,交个朋友,轻轻巧巧的放了过去。福威镖局跟官府衙门差不多也是这个关系,那些官兵见到这身衣服,哪里还会问东问西。”

    “这......”李孤行还在踌躇,非常之时许多事不能用常理来度,想当初汉王谋反,京城之中戒严,便是孙太后身旁的太监来了,也没什么用。

    赵无钱也是这般想法,断不能这般武断。

    徐念气恼道:“莫非你们不想帮我找柔儿?好歹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这点事都不肯信我??”

    赵无钱尴尬笑道:“不是不信,只是实在难做。”

    李孤行思索一阵,眼睛一亮,“走!咱们试试看看!!”

37、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说使银子还得看李孤行,估计场中没人比他这个前锦衣卫更明白官场里的道道,一行人隔着老远勒马停下步行而去。

    徐念与他们相处不久,本不该如此要求李孤行等,但要寻找的乃是他日思念想之人,乱了方寸也属正常。

    赵无钱小声骂道:“你冲昏脑袋了?!怎的要出城去?况且我算的也未必准,为了卦象而冒险,这不值得!”

    李孤行道:“我倒很信你的卦象,若非当初你将昆仑派秘传的百花掌教给我,估计我已经死在大墓之中了。”

    赵无钱愣了愣,尴尬的笑笑,回想往昔,他教李孤行百花掌纯属自己一时兴起,那近日有血光之灾他虽算到却也大多是玩笑话,谁能想李孤行居然当真。

    赵无钱扯着他的袖角,小声嘀咕,“依我看,还是算了,我预感不好。”

    李孤行道:“有些事咱们得慢慢看,你别觉得我执拗,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朋友,有些险阻可以一试!”

    赵无钱一脸茫然,不知李孤行所说何意,但看他执意如此也没甚办法,转而问萧涵道:“你真跟着他冒险?”

    萧涵一脸茫然,“不然呢?”

    看着她的反应,赵无钱算是栽了,稳了稳心神,豁了出去,“我就舍命陪君子,你们这群疯子!”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远远看见一队官兵来回巡逻,值守严格,一丝不苟。

    李孤行向赵无钱要了一个金元宝外加一些散碎银两揣在袖子之中,躬着腰,两步并做三步小跑而去。

    那一队值守的官兵看见李孤行纷纷停下,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李孤行一眼,拱手问道:“诸位镖师来此,所谓何事?”

    那官兵生的膀大腰圆、高身阔背,又浓又黑的络腮胡子近乎填满了脸,更显一股官家威仪!

    李孤行低下头去,满面笑容道:“军爷,有要事出城,也是替上头人办事,还请行个方便!”

    那官兵摆弄两撇胡子,挺直了胸膛自上而下瞧着李孤行,过了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李孤行道:“军爷可是觉得难做?咱们福威镖局跟知府的关系可不浅,万请通融一下,这孝敬嘛.......好说,好说.......”

    听李孤行这般说,那官兵一直板着的脸才稍稍缓和一丝,他屏退左右,低声言道:“原则上我们拿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办事,但如你所说知府与福威镖局关系匪浅,倒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

    说着他又摸起了自己的胡子,李孤行佯装一跌,倒在那官兵的怀里,顺势将袖子之中的一个金元宝并一些散碎银两放在官兵的胸口,满口歉意的说道:“军爷,对不住!真对不住!你也知道咱们找人,一整夜没睡,困得不行,一个没站稳......军爷您多担待、多担待!”

    那官兵先是一愣,他收钱惯了,胸口有多少斤两一掂便知,倏忽之间面色由冷转暖,用手拍着胸脯道:“没甚关系!俺这些粗人,风里来雨里去可不像你们镖师这般弱不禁风。”

    李孤行忽而正色道:“是是是,军爷教训的是。”

    用手拍了拍官兵的胸口,“军爷生的这般壮实,定是沙场冲锋的好体魄!跟您比,小人这瘦瘦弱弱的,有些不成样子了。”

    那官兵似乎懂了些什么,点了点头,“敢问诸位出城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李孤行叹了口气,埋怨道:“还不是为了那该死的李孤行,这小子坏事做尽,杀了咱们洛阳城中鼎鼎有名的大善人尚员外,总镖头让我们全城追捕。只是在这城中寻了一日夜也没找到,怕那小子已经出了城,这才让我几个去洛阳城外细细探查。”

    “哦?”那官兵面有怀疑,拿出画像仔细比对,惹得几人心中好不紧张。只是这画像画的太玄幻,又怎辨的出?

    官兵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却想再要些钱财,舍不得这般轻易的放过李孤行等人,遂问道:“你们面上怎的这般肮脏?”

    李孤行摸了摸脸,一脸愁苦,“找了一夜,这洛阳城快被我们翻遍了,爬坡过坎,沾了许多灰尘。”

    这理由倒还说的过去,见这几人应没带太多钱财也不想再为难他们,锁住的眉头也逐渐展开,“既然是自家人便不说两家话了,各位慢走,慢走......”

    李孤行暗中笑笑,给赵无钱使了个眼色,尽显得色。

    他招呼一声,三人牵着马匹依次走来,面上各有慌张。

    正要出得城门时,那官兵突然叫道:“慢着!!”

    李孤行心中一紧,回身忙道:“军爷,还有什么指示?”

    官兵向萧涵拱了拱手,“敢问兄台如何锻炼的体魄,为何这胸大肌竟练的如此浮夸!”

    说着出拳向萧涵胸口砸去,萧涵武功不知比那官兵高出多少,拳还未到便被他出手甩飞。

    官兵摔跌出去,在地上滚了一滚方才停下,两眼圆睁,戟指骂道:“你他娘的,敢跟我动手?!”

    李孤行大惊失色,见情况不妙,赶忙上前,将那官兵搀扶而起,口中歉疚道:“军爷,息怒啊!!新来的不懂事,我家远房亲戚,在少林寺练过两天。军爷有甚不满的,您打我,尽管打我。”

    看着李孤行低眉顺目的模样,活像一条狗,气消了一大半,再加之他本就是个悍勇之人,最重武艺高强之辈,另一半气也顿时没了。向萧涵拱了拱手。

    “小兄弟,真人不露相!俺佩服!佩服!!”

    李孤行暗中松了口气,又问赵无钱要了一锭银子塞给那官兵,“军爷,多有得罪,待我好好责罚他!”

    官兵嗤笑两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为难这几人倒显得自己不通情面,走上前去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李孤行又笑嘻嘻的唱个诺,赔个罪,谁料那官兵手痒难耐,又要出手去拿萧涵。

    萧涵那性子岂是易与之辈,双足轻踏力从地起,正要动些真格的将那官兵摔得站不起来,却被徐念先一步挡在前面,手腕一搭,巧劲一运,凌空转了个身。

    那官兵怒目瞪着,被徐念以同样的眼光瞪了回去,低吼道:“你不想活了不成?!”

    就这一句话,令那大汉面色忽变几变,再没敢有半分胡闹,将众人放行。

    赵无钱旁观着这一切,脑中一直想着李孤行的话,“化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牵了马匹,安然出了城,好歹有惊无险,待走远时,李孤行躺在地上,满头大汗,“吓死我了,刚才真的好险!”

    萧涵面上仍满是愤恨之情,瞪着徐念道:“你就不该拦我!”

    徐念赔罪道:“小生错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萧姐姐宽恕。”

    赵无钱忽然转性,也帮着徐念安慰起萧涵来,“都是为了寻人,真要在那里动手,定会惹出事端。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涵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眼睛看向李孤行。

    李孤行道:“行啦,等有机会让你将那官兵摔墙上,摔他个筋断骨折!”

    “当真?!”

    李孤行道:“自然,有机会的话。”他看了看徐念,忽而话风一转,“反正少不了一次大闹的机会。”

    这话给徐念说的一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萧涵反而笑开了花,“那你一定要让我摔他。”

    李孤行道:“咱们萧大美人的面子,谁敢不给?”

    萧涵心头阴霾顿扫一空,脑中直想着用什么办法将那官兵摔跌出去。

    四人迎着朝阳,奔马而去,径直来到洛水河畔,但见烟波浩渺、大浪滔滔,偶有渔歌自浓雾之中传来,更引人无限遐想。

    李孤行道:“小杂毛,你再算算,钱柔去了哪里?”

    赵无钱掐指算了算,无奈摇头道:“我知道的太少,连那女子生辰八字都不清楚,算到这里已经尽力了。”

    徐念显得很是着急,没听众人说了什么,已经沿着洛水河边开始寻找了。

    洛水何其之大,就算找上几天几夜也未必会见个人影,奈何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李孤行心中开始担心起骆大狗来,经过一晚也不知骆大狗究竟如何,要真出什么意外,自己百死难赎。

    说回骆大狗,他跟穆风躲在密道之中睡了一夜,就靠在临近亭台的位置,但有意外,立马跳进水里,冷是冷了些,却不致命。

    两人睡的很熟,全然不知道福威镖局上上下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福威镖局正厅之内,大师祖正在查验尸身,他们两人自幼学艺,同吃同住已经有近七十年的时间了,七十年的时间形影不离,斯人已逝,这种悲痛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大厅之内原本金碧辉煌,装潢气派,却在一夜之间蒙上了一层白纱,更显悲惨的氛围。

    也便在这一夜之间,大祖师仿佛老了五十岁,原本如少年般俊秀的容颜变得鸡皮鹤发,形容枯槁。

    也许哀大莫过于心死,大祖师不发一言,只是单单盯着眼前的尸体来回踱步。

    发生这般大的事情,福威镖局已经传令下去召回各路人马,更召回尚三财主持大局。

    大厅之内一片肃静,忽而远处传来哭声,怮动天地、惨哭不止。

    人未到、声先至,众人仿佛被尚三财情绪所染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哀嚎之声一片。

    尚三财跪在门前,挪动膝盖,一步一步跪行到尸体之前,痛哭道:“祖师!二祖师,你怎的就......就这般去了!是谁人下的毒手?!”

    大祖师双手一负,背过身去,低声喝道:“混账!灵堂之上岂容你淫威赫赫!!快快收声,免打扰了师弟的清净!!”

    尚三财登时吓得闭了嘴,连同灵堂之内的所有人,都噤了声。

    过了片刻,大祖师屏退左右,低头看向尚三财,道:“你的师祖死了,你是高兴呢还是难过呢?”

    尚三财眼珠一转,无声痛哭,不住磕头,“大师祖明鉴,大师祖明鉴!”

38、试探

    尚三财虽是总镖头,但有他们两个祖师在,这福威镖局便不姓尚。

    不但束手束脚,稍有不慎更会受到来自两位祖师的严惩。若他年纪尚小这些事情还可罢了,可他已年过不惑,在江湖之中威望甚隆,依旧这般,折损颜面不说多少年来积累的威严也将荡然无存,今后又如何在江湖之中立足。

    只是这两位祖师修行的功法又诡又邪,谁也不知两人还能再活多少年头,只道接管福威镖局之日遥遥无期。

    所以,对尚三财来说,阴阳二祖的死乃是天大的喜讯。

    师弟身死,谁人得利,大祖师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尚三财,况且能在福威镖局之中放火,寻常人也没那个胆子。

    他狐疑的看了看尚三财,真气鼓荡,宽袖大袍无风自飘,长袖轻拂,瞬息之间便将尚三财抽了出去。

    尚三财武功不弱,内力也强,却也抵不住这看似随意的一拂,直向后滚了两滚。

    翻滚之中,尚三财使出暗劲想停下身子,却丝毫抵抗不住,大惊之下摔出门去,满面是血。

    福威镖局众多镖师、趟子手、杂役全都围在大门之外,看着似狗一般狼狈的尚三财都噤住了声。

    他抬起眼睛,眼角余光扫视众人,看着那些略带嘲笑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一举令尚三财颜面尽扫,恐再也没有面目在福威镖局之中发号施令。

    他恨、他恼,却只能用双手有气无力的捶打着地面,每一下都充斥着无比的痛恨。

    大祖师踏步而出,双手负在身后,略带嘲讽的看着尚三财。

    “终究是个废物,若是我亲传弟子,又怎能这般轻易的被放倒!”

    尚三财敢怒不敢言,脖颈之上青筋暴起,却依旧不敢吐出一个不字,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痛苦,恨声道:“是!!”

    大祖师冷笑一声,问道:“你的手如何了?”

    众人一愣,不知大祖师为何突然关心起尚三财来,却见尚三财神情更加悲愤,面目通红,涕泪止不住流出。

    “回禀大祖师,手上的伤已经无碍。”

    大祖师道:“他时年二十有五,换做是你在那般年纪,恐怕已经殒命了吧。”

    “......”尚三财什么都没说,不住的磕头,似乎在祈求大祖师给他留一些颜面,哪怕这丁点的颜面早已荡然无存。

    大祖师转身回屋,内力吹拂,两门关上。从门内传下命令,福威镖局之内,掘地三尺,定要将那杀害二祖师之人找到。

    尚三财趴在地上许久,大祖师的话已经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光现出寒意,一股杀人者的寒意,面容更是狠辣无比。他已经明白一件事,但有大祖师口中的亲传弟子在,就算两个祖师身死,这福威镖局也不是他的。

    他转身走了,在众多镖师的注目下,脸上虽因无光而觉的火辣般的疼痛,心中却逐渐燃起了熊熊烈火,下定决心,要将亲传弟子的头颅送到两位祖师的坟上。

    他走时正与一人擦肩而过,那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是镖局之中的杂役,若按寻常轨迹,他这一生都未必能记住这人的模样,可他现在却将这人的外貌牢牢印在了心里,只因他有预感,他所有的计划都要从这人开始。

    那人小心走着,向他这样的底层人何尝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每走一步都想刀子在身上刮过一样,没走出几步浑身上下便已经被汗水浸透。

    终于挨过了堪比酷刑一般的道路,他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大祖师在上,请......请......”

    他实在是紧张,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在心中默念几百遍的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卡住。

    众镖师见他狼狈,不禁低声嘲笑,这又令他更急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断磕头。

    那头磕的“咣咣”直响,好似要将石头磕出个窟窿。

    不知磕了多少个,门突然开了,大祖师道:“来!”

    那人如遇大赦,奋力爬起,险些摔了一跤,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进门内。

    一进门便见大祖师有气无力的跪坐在棺材旁,满头银发遮挡了面目,看上去更像一个老年丧子之人。

    那人头一次见到大祖师,纵使他现在这副模样,却仍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如山一般的威压,吓的他怯生生的不敢说一句话,愣了半天,除了磕头之外更无他想。

    大祖师道:“别磕了。”声音犹如垂死的老人,单手一挥,两道门被他内力刮动,关了上去。

    那人呆了一呆,停了下来,直到大祖师开口,一直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状态。

    大祖师问道:“据说你昨夜见到了放火的人?”

    “是......小人......”他实在是紧张,又磕了两个头,“小人昨夜见到一个孩子......点了火。”

    大祖师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师弟所修炼的功法,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若不采阳补阴,到时内力宣泄免不了一死,所以才用阴阳和合之法。

    只是他师弟素来讨厌成年男子的味道,故而找来许多男童,前几日路过一处人家,恰好看见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甚是可爱,便以利诱之,以武迫之,让他们父母将孩子卖给了自己师弟。

    想来,那孩童在阴阳和合之时醒了过来,趁着师弟内力外泄的功夫点了火。

    “那男童我见过,可是一个相貌十分俊秀的孩子?”

    那人斜着眼睛想了想,回道:“模样倒是十分俊秀,但那好似是个女孩......”

    “女孩?!”大祖师双拳紧握,内力浸透,将灵堂之上白纱尽数吹起,那人只觉一道劲风吹过,险些将自己吹倒。

    “你看清没有,确实是个女孩??!”

    那人顿了顿,“我......我没看错!”

    “那女孩可是咱们镖局的人?”大祖师以为是哪个镖师的孩子无意间玩火将厨房点了,这才酿成这般大祸。

    那人摇了摇头,“好似......是个乞丐。他穿的实在是破烂,也只有乞丐会那么穿,衣服要大了许多,就像一个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

    “难道是丐帮......”大祖师陷入深思,他福威镖局当初将丐帮的势力驱逐出洛阳城,跟丐帮结下不小梁子,甚至杀了他们一个五袋弟子。

    但丐帮素来标榜自己名门正派,更是江湖之中第一大帮派,其中人才济济,若是前来寻仇岂会派一个孩童?如此一想,丐帮倒不太可能。

    “你将事情详细说说,一个细节也不能放过!”大祖师心中没了方向,故而问的极其详细。

    那人道:“小人没甚本事,胆子也小,当不上镖师。就连寻人这等事小人也不敢参与,平日里只给小人一些打更的活计。当晚时辰未到,小人正在房门之中熟睡,忽听有人大喊走水了。”

    想到昨夜那场大火,大祖师依旧心有余悸,他前日正炼化了一个女子,昨夜一整晚都在房间之内练功,少有差池免不了走火入魔。

    那火烧的十分大,恰逢冲破穴道的关口,就算天塌下来也决计不敢分半分神,好在火势控制住了,再烧两间房,便会殃及自己,现在想来仍是一阵后怕。

    他缓了缓神,问道:“你继续说。”

    那人吞了吞唾沫,言道:“我一听走水便走出房门,向外一看连一丝一毫的火光都没有,哪里有半分走水的模样?只听的一个女娃子在那胡乱叫嚷,我便上前问他,到底哪里走水了。谁想得到,那孩子竟然掏出火折,说他现在就点火,随后就将堆在厨房的那些柴草给点了。”

    大祖师眨了眨眼,“这么说你亲眼看见他点火的??”

    “是......是。小人当时一心想着救火也没管那孩童......”

    大祖师想了想,忽而愣住,昨夜他听到一件事,一个镖师冒功,谎称杀了李孤行一伙,实际却杀了几个乞丐,那几个乞丐穿的正是李孤行一行人的衣服。

    “那孩童穿的破破烂烂,衣服比他大了好多,活像个乞丐......”

    他念叨了两句,心中豁然开朗,“李孤行啊李孤行,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

    他将事情吩咐下去,全力搜寻那放火的女娃子。

    骆大狗情势危及,而李孤行等却在洛阳城边继续搜寻钱柔的踪迹。

    他们一路之上沿着洛水寻找钱柔的身影,找了一个上午也没甚收获。

    李孤行有些懊恼,瞥了一眼赵无钱,丧气道:“小杂毛,你这卦算的不准啊。”

    赵无钱不仅不恼,反而一脸笑意,耸了耸肩,十分轻松道:“我早就说过啊,你不信,这能怪我吗?反正咱们几个人都是跟着你走,能不能找到钱柔跟你可是又莫大的关系。”

    他说的没心没肺,眼睛一直在暗中看向徐年,就看他的反应。

    徐年看起来仍旧十分焦灼,他并没有埋怨李孤行,只是一味眺望远方。

    萧涵看出些端倪,趴在赵无钱耳边道:“他似乎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这是为什么?”

    赵无钱道:“这也是我纳闷的,我掐指一算,李孤行拍大腿做的决定,寻人寻的这般武断,他竟没有怨言,你说这是为什么?”

    萧涵久居大墓,哪里知道人间险恶,一脸茫然的看着赵无钱。

    赵无钱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投鼠忌器、或许是另有目的,或许这人并不单纯,且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我武功全失,你跟李孤行功力折损,咱们三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定要警惕一些,以防后患。”

    萧涵点了点头,他什么不懂,却不是个傻子,心中已经对徐念多了一些戒备,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念将他们从众多镖师手中救出,众人本不应设防,可他所做之事虽然合情合理,但总是令人放心不下,甚至在某些地方还透着一些诡异。

    也正是因为这些,李孤行才决定陪着他,是朋友还是敌人,就看他所作所为!

39、浮尸

    几人牵着马,一路追寻,忽听洛水之上传来一阵歌声,歌声淳朴悠长,正是此地打鱼人口耳相传的调子。

    李孤行不自觉的警惕起来,远眺而去,只见孤舟之上有一渔人着一身单薄蓑衣撑着长篙在水面飘摇,不禁心生疑问,“这渔人怎的这般奇怪,隆冬时节出门打渔,还穿的这般单薄,定非常人,一切小心为上。”

    他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漏半分声色,转头对徐念道:“徐兄,要不找这老丈问问?”

    徐念看起来急的不行,略没好气道:“问什么?能问出什么?!”可他的神情却并没表现的那般焦灼,嘴角之上反而悄悄的漏出一丝喜悦。

    李孤行看他怒了,解释道:“或许钱柔走了水路也不一定,咱们寻了一个上午也没见到钱柔半分人影,倒不如先行问问,若她真走了水路,咱们也好改换路子,免得继续这般盲目。”

    徐念忍住怒气,无奈道:“那便如此吧.......”

    赵无钱瞪了瞪李孤行,面色数变,猛使眼色。

    李孤行视若无睹,好似什么也没看见,面上甚至还带着些许得意之色,猛吸一口气,放声大喊:“老丈!老丈!烦您过来一下,我有件事想请教您一下。”

    李孤行内功本就不错,经过万友客栈的机遇,内功更上一层,虽然功力折损,此番一喊,声音浑厚充沛,可传两三里。

    那老丈听过,顿时停了歌声,将手掌抬到眉毛之上遮挡阳光,大喊道:“啥子事?!”

    李孤行道:“老丈,你过来说......”

    那渔人撑着长篙,一点一点行了过来,下了船,看看左右,问道:“哪个叫我?”

    李孤行像他拱了拱手,谦逊道:“老丈是我,我有要事问你。”

    他偷摸瞧了瞧徐念,正色道:“只是......只是此事比较隐秘,还请老丈替我们保密。”

    那渔人笑了笑,憨厚的面上带着几分狡黠,用手搔搔头,既不答应也不回绝,嘴角上扬的弧度耐人寻味。

    这笑容李孤行再熟悉不过,皇宫大内的小太监索要人事的时候经常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他将手向赵无钱面前一伸,十分蛮横,好似老子问儿子要钱般天经地义,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无钱憋屈道:“你真把我当财神爷啊。”

    李孤行道:“这年头,不给些银子怎么行?难道就靠咱们福威镖局的名头?”

    “这......”

    赵无钱有些犹豫,他下山带了不少资财,却也扛不住这般花销。他本身就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再加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李孤行,就算金山银山也给花空了。

    他幽怨的瞧着李孤行,这张脸在他眼里再也没有半分良善之人的模样,更像一个贪婪的土财主。

    李孤行见他犹豫,催促道:“快拿来啊,仗势欺人的事我可不做。你想想,我这面具,什么人扮不了,做坏事前只需将面具带上,一切都有他人承担,做坏事可容易的多,这些年来我名头没臭,所凭的乃是本心正直!”

    “面具?本心?”赵无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所谓不忘初衷、不失本心,那面具的功夫本是百损道人的,他的本心可不是什么好心。

    忽而,他想通了,豁然开朗,原来李孤行在跟他打哑谜,“或许我该抹上些东西......”

    赵无钱佯装无奈道:“好好好,就给你!”

    他在胸口摸了又摸,趁机将毒抹在银钱之上,面目表现的极其纠结,便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拿出几个铜板放在手心,恋恋不舍的看着,“哎,财神爷也有穷困潦倒的时候。”

    他瞧了瞧李孤行又盯着手心里的铜板,一脸愁苦道:“你们走吧,就让这败家玩意霍霍了吧。”说完,将几个铜板狠命放在渔人手中。

    那渔人接过铜板憨厚的笑了笑,依旧不说话。

    李孤行骂道:“你怎的这般小气?!”

    赵无钱耸了耸肩,“不是我小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打点那看门的官兵已经让我两手空空了,再要钱,没有!一个铜板也没有!要不你就看看我命值多少,给我拿出去卖了吧!”

    话未说完,便往地上一坐,两腿盘起,一副乡下人幽怨诉苦的表情。

    徐念犹豫一阵,挺身而出,忙从袖口拿出一锭银子塞到渔人手里,就像提前准备好了一般,“老丈,行走匆忙,没带太多钱财,还请老丈不要嫌弃,一点意思还请收下。”

    那渔人目光微亮,神色释然,伸手接过银子并那几个铜板一起塞进蓑衣之中。

    “可别怪俺只认钱,俺这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点外捞便赚点。”

    他拍了拍腰间,又道:“这些年运气不好,这腰包啊早就空了,今天一早下水打鱼,现在还空呢。”他拿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在几人面前晃了晃,“俺可是个实在人。”

    李孤行尴尬的笑着,讽刺道:“理解理解,你是个实在人......实在人.......”

    “这些钱财还够用吧,老丈可别狮子大开口了,我们的钱袋......你也知道,这年头都不容易。”

    渔人摸了摸银子,憨憨笑着,“够了够了,你们问啥子事就问吧。”

    徐念抢过话头,一脸急不可耐,“敢问老丈,你可否看见过一个长得分外漂亮的一个姑娘。”都说关心则乱,徐念这般表现倒没有作伪。

    赵无钱用手肘暗中拐了拐李孤行,贴在耳朵边问道:“他这番是真情实感还是假心假意?”

    李孤行打量着徐念,眼神里透着疑惑,他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却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转头贴在赵无钱的耳边小声道:“真真假假看不清楚,应是真的吧。”

    赵无钱道:“也只能暂且看着了。”

    那渔人从蓑衣里拿出一个烟袋,搓着火石点了烟,奈何河边风大,火石一着便被风吹灭了,接连打了几次,惹得一脸不悦。

    李孤行很有眼力见得伸出双手挡着风,这一次,火石一点就着,渔人猛嘬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来,烟味猛烈呛人,引得几人一阵咳嗽。

    渔人慢吞吞道:“漂亮的姑娘好多,您说的是哪个啊......”

    李孤行从胸口拿出画像,这乃是赵无钱的丹青妙笔,画像栩栩如生,一眼便知。

    渔人又嘬了口烟,仔细看了看画像上的人,逐渐陷入沉思之中。

    忽而他眼睛一亮,吐出烟圈,“想起来了,今晨我好像见过这个姑娘。”

    四人围了上来,徐念一把抓住渔人的手,“当真?!这姑娘现在在哪?”

    他情绪激动,手抓的很紧,渔人吃痛,疼的龇牙咧嘴,“放手!快放手!”

    徐念一脸歉疚,忙拱手行礼,“对不住,老丈,我......”

    渔人瞥了瞥他,转而一脸坏笑道:“那个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这一句戳中了徐念心事,他的脸上少有漏出含羞的神色,欲言又止,默默的点了点头。

    渔人长叹一声,将烟袋往脚上磕了磕,倒出烟锅里的灰尘,痛惜道:“可惜了......可惜了......”

    四人心头一紧,徐念更是将脸贴近了渔人,“怎、怎么可惜了?”

    渔人伸手推开徐念,用手在蓑衣上拍了拍,“今天一早,河面上有一个漂子,身着红嫁衣,披散着头发,虽然泡的有些肿了,但这模样跟你手里的画像差不太多。”

    徐念听后身子一晃,跌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

    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眼色交换数次,心起同情之意。

    两人扶起徐念,李孤行出言安慰道:“只是跟画像有些相似而已,并没什么,又不咱们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

    赵无钱素来口舌毒辣,此时却也不忍,出言相宽,“也许我画像画的不好,毕竟是按照面具画的,本就有些差池,再经我手,或许差的更远了。”

    萧涵冷眼旁观着,他独居大墓之中许久,多少年体会不到亲情友情,更论不到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冷漠的态度多少令人觉得有些冷血。

    徐念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强撑着站了起来,“你们说的对,还没找到尸体,柔儿未必会死!”

    他像渔人磕个头,正色道:“还请老丈告诉我等那尸体所在,大恩大德今生难忘,我们一行四人定会永感老丈恩德!”

    渔人搀起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未情爱痛苦过。

    他拍了拍徐念的肩膀,缓言道:“年轻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你确定要找那具尸体吗?老人家我这辈子见人无数,看走眼的时候还是比较少的。”

    “......”

    四人一阵无语,这渔人的话就像是一把钢刀,直接插进了徐念的心口,令他本就鲜血淋漓的心灵更加伤痕累累。

    徐念近乎将牙咬的碎裂,下了狠心,“我、我要知道!”

    渔人向上游一指,“那人被我们拉到了岸上,算算时间应该还未入殓,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徐念猛磕了几个头,一跃上马,飞奔而去,快如疾风。

    李孤行、赵无钱、萧涵在其后死命跟着。

    赵无钱道:“老李,你这次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李孤行道:“小杂毛,你难道跟我想的不一样?”

    赵无钱沉默一阵,“我行走江湖经验少,若不是你提点,我还真想不到。”

    李孤行一阵无语,“你赵无钱乃是昆仑派下任掌门,你江湖经验少,那我李孤行便是个雏。”

    赵无钱嘿嘿一笑,解释道:“我这些年都在山上潜心练武,你可一直官府的庇护之下闯荡江湖,论人心、论伎俩,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不用剑?”

    萧涵也有疑问,自见李孤行以来,他一直用指剑,至多用一根毛笔,却从未见过他用剑,一个剑客而不用剑,倒像是一个笑话。

    李孤行自有他的苦衷,一个来自心底深处的痛,正是这个痛处令他不再握剑,也正是因为这痛处令他在江湖之中变成了一个徒有虚名之人。

40、掌门指环

    何为至高之剑,千人千思,恐难以统一,但大抵上有这样的一种说法,乃是武林中人公推的至高剑道。

    剑法修行到极致,并非拥有多么繁杂精妙的招式也并非具备宽博深厚的内力。

    所谓的无剑胜有剑之境,乃是草木竹石俯拾为剑,所凭的乃是用剑之人心中的一股先天剑意。

    剑意所至所向无敌,这便是至高的剑道。

    很显然,李孤行的剑法并没修行到这般超然的境界。

    可从现在看来,他或许已经窥探到这个境界的门径,单凭指剑便能跟江湖中二三流武人周旋,此等境界也算略有小成。

    福祸相依,这逼无奈之举却令他走上了一条道路,一条走向剑道极致的康庄大道。

    李孤行默不作声,心中带着阴郁,策马狂奔,狂风在耳边擦过,仿佛这样便能带走心头的愁绪。

    萧涵看出李孤行情绪失落,忍不住向赵无钱问道:“他心中到底有什么事?”

    赵无钱耸了耸肩,依旧一副混不吝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他素来痞惯了,纵使内心挣扎,面上依旧是那副混蛋的模样。

    “既然他不想说,我也不必说太多。只是自此以后有许多恶战要打,老李不愿用剑,加之功力受损,与人对敌之时难免捉襟见肘,今后还请你多多相助。”

    萧涵听了这话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受的有些窒息,晃神间,赵无钱也策马飞奔,原本略微佝偻的背影此刻却异常的挺拔。

    “等等我!”

    此刻的萧涵再也忍受不了孤独,哪怕是让自己多呆一会儿。

    四人一路策马疾驰,约有小半个时辰,远见一群人围成了一团。

    有几个渔人在寒风之中奋力的吆喝着,蓑衣之上结满了冰,冷风一吹不禁瑟瑟发抖,却挡不住他们脸上贪婪的喜悦。

    “新鲜的女漂子,年轻貌美、模样俊秀,嫁衣自穿、冥婚自配,价高者得、过晚不候!”渔人用他那略显粗狂的京腔吆喝着,只是这搜肠刮肚想出的词汇却不甚搭调。

    徐念听得心头一沉,足尖在马头之上一点,一跃来到众人之间,见那尸体瞬时呆愣住。

    最害怕的事就在眼前,那尸体不是旁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钱柔。

    李孤行等随后赶到,见得徐念这幅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那渔人一见来了四个年纪轻轻的镖师,其中一人还带着无比悲痛的神情,生怕他们抢了尸体,赶忙招呼人手,将徐念一把推开。

    “别想抢这女漂子,这是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

    徐念怒目瞪着他们,眼白之上布满猩红的血丝,怒发冲冠的模样直将众多渔人吓得打了个寒颤。

    赵无钱拉过渔人,拱了拱手,赔笑道:“逝者跟我们有旧,这女漂子的尸体就算我们买了,您出个价,权当给诸位一点辛苦费。”

    那渔人看着赵无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长的清秀又穿着福威镖局的衣服,腰间佩着一柄长剑古意盎然,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当即一脸笑容,低声下气道:“原来是福威镖局的大人物,这话倒好说了。”

    赵无钱笑着,心里起了戒备,都说无奸不商,这些渔人看起来淳朴,心里面却不知装了多少鬼主意,就像刚刚遇到的那个,问个消息就要了一锭银子。

    他试探着问道:“不知这女漂子得要多少银钱......”

    渔人面上狡黠一笑,将手伸进了赵无钱的袖子之中。

    这乃是商人之间讨价还价的规矩,买卖双反在袖子之中商讨价格,隐私机密,以防旁人哄抬物价。

    赵无钱也知道这规矩,只是渔人出的数目不禁令他脸面一僵,随即额角之上流下汗来。

    “大哥,您这价格有些虚高了吧。”

    那渔人嘿嘿笑道:“不高不高,咱们这几人冒着生命危险将这女尸打捞上来,整日挨冻受饿不说。这身着红嫁衣的女漂子最是邪乎,保不齐变成厉鬼缠上我等,多要些钱财也好请些道士做个法事保保平安,那些道爷要的价钱可多着呢!”

    赵无钱心中暗骂,直骂那些江湖之中的野道士无耻,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

    他乃是昆仑山上的修道之人,平日也有山下百姓请他们做些法事,米面也可、种子也罢,有些家里穷的,门派之中不仅免费,还会给他们一些财帛以资助,哪里像这些人一般,眼睛里只有钱。

    他摸了摸胸口,又看了看徐念,他所带钱财还剩不少,只是方才为了试探徐念故意装穷,此刻再拿钱财不免漏了破绽。

    再者,渔人索要钱财甚多,就算是他也觉肉疼。

    渔人看赵无钱面上忽热忽冷,知道他犯了难,又道:“大人可别心疼钱财,我看在你们福威镖局的面子上还给大人打了折扣嘞。”

    他指着围观的那些人,凑近赵无钱耳边说道:“你看见那些人没有,都是儿子半路折了的,儿子未曾婚配这些父母哪里能安心。这样美的一具女尸这些人倾家荡产也要买回家去,我问你要的可真不多!”

    他给赵无钱使了几个眼色,带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意味。

    赵无钱心中一狠,应道:“好!但我们随身可没带那么多钱财,可否宽限宽限?”

    渔人瞧瞧他,撇了撇嘴,满脸的愁苦,“这死人的生意哪里还有赊账的道理,大爷您可饶了我吧,不行我再卖卖?卖不了好价钱再找你!”

    赵无钱心中急躁,看向李孤行,但见他绞尽脑汁的安慰徐念,下了狠心,一把拉过那渔人道:“成交!”

    渔人眼中放出光彩,这可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的冤大头,用一个可以买下一座大宅的价钱买一个女尸,这钱赚的不要太过容易。

    李孤行看着徐念呆呆的看向钱柔的尸体,心中不忍,虽然他神神秘秘大多要对自己不利,但冲着他对钱柔这份真挚的情感,李孤行觉得他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人在于相处,将心比心,这般有情有义之人,料想也不会做什么太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徐兄,斯人已逝别难过了。”

    徐念仍旧呆呆的看着钱柔的尸身,眼眶红润,欲哭无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些时候太过于难过,反而显得眼泪并非珍贵。

    李孤行道:“要不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好歹做个声,别让兄弟我担心。”

    两人从少年时起便近乎形影不离,这份感情深重岂是常人可比,况且徐念身逢大悲,钱柔嫁做人妇,还有什么要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来的更痛,自他喉咙里发出声音,低声喝道:“滚!!”

    李孤行有些悻悻,一旁的萧涵看不下去,拉过李孤行,“你就让他这般呆着吧,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不想说,你为何非要令他说话?难道你三言两语就能抹平他心中的痛苦?”

    李孤行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通情达理了?”

    萧涵道:“有吗?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李孤行确实不是这般想的,他脑袋一热,忘了顾忌徐念的心情,一味的苦劝并不会对徐念有任何帮助,反而会令他走入另一个极端。

    “既然如此,倒不如......”

    他想出一个主意,正要施展,却被赵无钱叫过去。

    他一直等着李孤行得空,跟那渔人虚与委蛇的说着八竿子打不到的话,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了,他心中直想着让那渔人赶紧闭嘴,花钱买他个消停。

    李孤行道:“小杂毛,没看我这忙着,你有什么急事?”

    赵无钱给李孤行使了个眼神,小声道:“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没有?”

    两人同时看向徐念,但见他抱着萧涵的尸体,仰头望着天空,神情极悲、极殇。

    李孤行道:“你是多想了吧。”

    赵无钱拍了拍李孤行的胸口,顺手将钱财塞进李孤行的衣襟处,“还是得小心点。”

    旋即转头对那渔人大声道:“这是咱们的副镖头,一应钱财问他要。”

    李孤行愣了愣,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赵无钱便已退到了一旁。

    渔人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将手一伸,不客气道:“一百五十两!”

    “什么?!一百五十两!”李孤行惊在当场,一百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像渔人这样的普通人家花上好几年的。

    他看了看赵无钱,又摸了摸胸口,商榷道:“老人家,我们出门走镖哪里会带那么多钱财。”

    他自胸前拿出一个白玉扳指,“这样,我这有一枚顶好的玉扳指,价值不菲,您先替我保管着,等我们拿了钱财再将他赎回。”

    渔人拿起扳指在阳光下看了看,扳指纯一无瑕,奶白剔透,仿若新鲜的牛奶浇筑而成,其中带着几丝血红的纹路,隐隐约约变成了一个天字。

    但是这羊脂白玉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极品,其中的天字浑然天成,更是想求也求不到的孤品。如此一来,玉扳指的价格恐怕要翻上十翻不止。

    渔人眼力不差,看着扳指啧啧称奇,不禁惊叹出声,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下来,招呼一声,带着其它渔人离开,跑的分外神速。

    李孤行也是一惊,他并未看过这玉扳指,只道赵无钱给了自己一个十分值钱之物,并没想到竟是这般价值连城,回头怒瞪赵无钱,眼神极其复杂。

    因这玉扳指乃是江湖人所共知的东西,正是昆仑派掌门信物。

    “如此之物,你怎能轻交人手?!”

    赵无钱两手一摊,“我带的钱虽多,可现钱却没多少,银票还需兑换,你给这群人银票他么认吗?”

    李孤行气极,“那你也不能将掌门信物交出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见那扳指如见掌门亲临,持此可号令散落江湖的昆仑门人,昆仑派人丁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赵无钱道:“我知道,办完事在赎回来呗。以我昆仑派的能力,还怕这渔人不还?”

    李孤行无奈,狐疑的看着赵无钱,“你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41、死因

    李孤行这般一问,赵无钱明显愣了一下,极其不自然。诚如他所言,与其说赵无钱是下山历练的,倒不如说逃难的。

    下山历练,历的是人世疾苦,练的是面对这些疾苦之时所不失的本心,既是历经苦难,带恁多钱财又有何用。

    由此看来赵无钱所带的钱财似乎多的有些过分了,随手就能拿出一锭金子,更带着足以买下好几座大宅的银票。这些钱财足够一个小门小派的日常运转,就算说是他将自己这些年在昆仑派的所有资财背在身上也不为过。

    李孤行狐疑的看着他,面上有些担忧。

    “咱们兄弟之间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兄弟我说说。”

    赵无钱斜眼瞧着他,一脸的不屑。

    “道爷我就是有钱,有能耐你咬我啊!”

    萧涵见这两人斗嘴,心中发笑,像他们这样的关系,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忽而他倒抽一口冷气,回身瞥见,那徐念已经抱着钱柔的尸体淌进了洛河之中。

    “你们别斗嘴了,快救人!”

    冬日凛冽,洛水冰寒,徐念伤心欲绝死志忽生,一步一步踏入河心之中,萧涵发现的时候水已漫过了腰身。

    刺骨的洛水并没有让他后退半步,前方的深渊对他而言仿佛是一种解脱,他极其深情的看了看怀中的钱柔,泪水终于从眼眶之中涌了出来。

    “生,我们不能在一起,死定要有我陪着!钱柔......等我!!”

    萧涵不通水性,想救也救不了,李孤行和赵无钱却也无计可施,他既生死志,武功又比两人高强,他俩又有什么能力将徐念救回?

    李孤行看向赵无钱,急问道:“小杂毛,你劝人的本事如何?”

    赵无钱摊了摊手,“骗人我倒是能有一套,劝人不太行。”

    李孤行愁道:“我苦劝良久,徐念依旧这般,我刚刚想着要不要换个路子。”

    “换路子?”赵无钱有些疑惑,不知道李孤行脑袋里想着什么鬼主意。

    李孤行点头道:“是啊,你来做一回恶人吧!”

    赵无钱心中会意,长舒一口气,“好人自有你来做,恶人我来!”

    他刚要出言相劝,便听李孤行叮嘱道:“定要贴近实际,他是个聪明人,瞎说八道可挽不回他。”

    赵无钱顿了顿,将想说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素来口才极好,却也仅限狡辩,小时曾在昆仑山上做错了事被师兄责罚,凭这一张伶牙俐齿将师兄数落的直拿脑袋撞墙。

    师兄吃瘪后叫来了十几个师兄弟一起责骂赵无钱,却不料赵无钱口齿如刀,一张嘴抵的过十几个人,颇有舌战群儒的感觉,那一仗赵无钱与十几个师兄弟吵的天昏地暗,直将十几个师兄弟骂到怀疑人生。

    此时与那时并不相同,他不能肆意妄为,骂人更是劝人,尺度把握不好,恐难将徐念救回。

    赵无钱慎之又慎,又将话语在脑中过了一遍,此刻洛水已经漫到徐念脖颈,再有几个呼吸便救不回来了。

    就在洛水将要淹没徐念之时,赵无钱眼睛大亮,放声喊道:“徐念!你就是个懦夫!像你这样的人今生今世不配有女人!钱柔宁愿给别人当小妾都不愿意嫁给你,这就是证明!”

    一句话说将而出,吓得李孤行捂住了脸,他可没想到赵无钱竟这般敢说,字句戳人软肋,有些时候话比钢刀还利。

    他悄声道:“你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萧涵忍受不住,伸出掌来,要替徐念教训教训他。

    赵无钱嘻嘻笑着,伸手拦住,“你看,他停下来了!”

    果然,赵无钱这般一骂,徐念果然听了下来,算是一只脚从鬼门关外踏了回来。

    “你找死??!”徐念声音传过,震耳欲聋,其中真力鼓荡,直将洛水震裂如沸。

    赵无钱不自觉向后他退了退,此等内力不可谓不强,便是跟他以往相比也只多不少。

    他顿了顿,继续道:“找死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你既已生死志,还管别人说你什么、怎么说你。说到底只是个恃强凌弱的人罢了,你若真觉不对,大可以走上岸来杀我!”

    萧涵远远瞧着徐念,凌厉的眼神之中带着许多杀意,他暗中摆开架势站到赵无钱身后,小声道:“你别刺激他了,真杀了你怎么办?”

    李孤行也劝道:“小杂毛,你说的也忒狠了些,连我都想给你一剑!”

    赵无钱心中岂能一丝惧意都没有,若他所料不错,这些话虽然触及到了徐念的底线,却不会令他真下杀手,这也是他方才再三斟酌话语的原因。

    李孤行既要反着来,便是要在徐念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激发他心中的怒意,让强烈的愤怒暂且压制心中寻死的念头,只要徐念上了岸,便会明白这一切,也就不会再寻死了。

    徐念强忍着怒意,眼前洛水自流而去,无始无终、不因外物更改、也不因悲痛而停,他反问自己,“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

    赵无钱远眺望去,徐念面上诸多表情尽收眼底,他要的正是这个表情,对自己的做法产生质疑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言语缓和了下来。

    “徐兄弟,别傻了。你抱着的是别人的女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他就算不死又能怎样?跟着你私奔?难道你非要看着他披着嫁衣嫁给别人吗?难道你非要看着他子孙满堂吗?别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苦恋着他不放?”

    这一句话说到了徐念的心坎,他扪心自问,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一个别人的女人、一个被别人弃之如敝履的女人,寻死真的值得吗?

    “啊!!”

    徐念仰头痛哭,内力激荡,洛水被他内力激飞二丈有余,热力蒸腾之下,化作雨水轰然而下。

    “你说的对!我为他寻死,不值得!!”

    李孤行和萧涵同时捏了把汗,赵无钱终是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将徐念救下。

    李孤行竖起大拇指,投来赞叹的目光。

    赵无钱心情一松,有气无力,“终是救他回来了。”

    李孤行道:“徐兄,那尸体我看的不够仔细,想来钱柔并非轻言生命之人,身上有些可疑的伤势,你带上来看看,还她一个真相,也算不辜负你们这些年来的情义。”

    徐念因为悲痛,根本没有注意到尸身上的淤青,听李孤行这般一说他才略微仔细的瞧了瞧,但见钱柔尸体之上,各种伤痕层出不穷,心中惊诧。

    他跑上岸边,来势汹汹,将尸体轻轻放下,对两人拱手行礼道:“两位恩德小生没齿难忘!”

    李孤行道:“却也没什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咱们找个地方,我要为钱柔验尸。”

    赵无钱瞥着李孤行,“吹不吹,这你也会?”

    李孤行道:“北镇抚司之中,什么样的伤我没见过,验个尸体罢了,又有什么难的?”

    他们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李孤行以剑气割开衣服,登时愣住。

    萧涵啐骂了一声“流氓”便背过身去不再去看,赵无钱惊掉了下巴,徐念更是将拳头握的“咯咯”直响,真气鼓荡之下便要将李孤行立即命毙当场。

    只因李孤行看的十分专注,表情尤为严肃没有半分下流神色,这才堪堪忍住,将拳头引而不发。

    李孤行仔细看向尸体之上的淤伤,但见其身上密密麻麻的淤伤不下百余处,尤为下身最为密集。看这些淤伤的痕迹,定是钱柔生时所留,死后断无这样的伤痕。想到此节李孤行捏紧了拳头向地猛捶,口中恨道:“畜生!!”

    徐念忙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赵无钱连忙伸手,摁在徐念肩膀之上,“他定然是有所发现,先别打扰他。”

    但见李孤行眉头深锁,愤恨之情逐渐转冷,翻看身体手指,面上又现疑惑神情。

    若是男人用强,钱柔应该挣扎才对,就算被点了穴道,也有解开的时候,为何指甲如此完整,里面一点尘垢都没有,莫非用强之人是个变态的牲口?

    李孤行初步推断,却也想不通。

    再看他脚下,他明明光着一双脚,却没有一点尘垢,更没有半分磨损,这更令李孤行大为不解,就算他跑出去投河也该有些磨坏脚皮,为何这双脚这般光洁?

    思绪陷入到了难点,这样可疑的尸体李孤行是头一次见。

    他仔细查看钱柔尸体的每一处,竟出乎预料的没有发现任何致命伤,既没有致命伤,这人又是如何死的?莫非真的是溺水??

    李孤行最不信的便是钱柔自杀溺水而死,种种线索太不符合常理。

    依照他的经验,钱柔应是在死后被人抛尸在洛河之中,造成自杀的假象。

    若是一个终日赤脚在田间干活的农人,倒是看不出足底的痕迹,可钱柔偏偏是那种大家闺秀一般的女子,浑身上下皮肤如同绸缎般丝滑,自行投河又怎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徐念看着李孤行紧锁的眉头久久不展,心也沉了下来,出声问道:“李兄被何事所难?”

    李孤行摇了摇头,自言道:“不是,绝不是!!”他没理徐念,双臂一展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

    赵无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知李孤行思维碰壁,不能有任何的打扰。

    不论旁人如何用强,钱柔身上的淤青都不足以致命,可他身上却没有丝毫致命伤的痕迹,光是这一点,李孤行便想不通。更何况,昨日钱柔已经消失无踪,她又哪里来的嫁衣,且这嫁衣的面料......

    李孤行伸出两指搓着嫁衣,感受着嫁衣的质感,言道:“徐念,你在洛阳城中生活了多久??”

    徐念不明所以,如实相告,“我未曾在这里生活过,只是偶尔来逛逛。”

    “可曾逛过布料店?”

    这般一提,赵无钱明白了过来,他伸手摸了摸嫁衣,惊道:“好精致的面料,这样的珍贵的面料洛阳城中定不多见,偶有一些也仅供大户人家采买。”

42、坏事

    明朝开国之时,朱元璋原配夫人马皇后曾下懿旨,“我大明女子无论贫穷富贱,嫁为人妇时皆可穿着凤冠霞帔。”故而嫁衣做工之精巧并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但这件嫁衣的面料与众不同,其中镶嵌金丝,更有玉石作配,单是这件衣服的面料便已价值不菲,更何况其上还带着这般多的稀罕物件。

    李孤行道:“就是在皇宫大内,这样的嫁衣也不多见。”

    赵无钱道:“你莫非是要......”

    李孤行点点头,“看来咱们还得去福威镖局一趟。那尚员外乃是福威镖局总镖头尚三财的兄长,料想这件嫁衣应跟福威镖局脱不了干系。”

    徐念面上带着愤恨,咬牙切齿,“福威镖局,我同你势不两立!!”

    他说的这般凶狠,可他的面上却带着一缕笑意,只是这笑意间不可查,任谁也没有看出来。

    萧涵道:“是啊,咱们也要去福威镖局一趟了,毕竟骆大狗还在那里。”

    李孤行笑了笑,心中一片感激,萧涵终于肯为骆大狗说话了。

    赵无钱看了看风水,将钱柔葬在了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徐念早年在枫叶寺呆过,极其虔诚的念了大段往生经文超度钱柔。

    事情作罢,几人跨上马匹,全力奔向洛阳城中福威镖局。

    他们一行为了钱柔的事情费尽心力,就是苦了骆大狗和穆风两人。

    当日一早,自得了大祖师的命令,整个福威镖局上上下下无一人闲着,都在寻找骆大狗的身影。

    就算那条密道隐秘非常,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搜索。

    穆风心急如焚,怕得不行,他本是乡下的孩子,哪里有骆大狗这般古灵精怪,眼圈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骆大狗心里也怕的很,此刻不仅要承受来自福威镖局众多镖师的威胁,还要分出神来安慰穆风,若是他一个不注意哭出声来,到时那些强人循声而至,自己的小命便不保了。

    骆大狗低声喝道:“别哭!你若哭出声阎王爷就该来了!”

    穆风道:“不哭,不哭,可我害怕。”

    骆大狗没好气道:“怕个屁!杀人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穆风睁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未曾落下的泪水瞬时收了回去,“那我没事了?”

    骆大狗道:“一开始你就没甚事啊。”

    听了这话,穆风立马直起了身,便要从密道之中走出去。这举动给骆大狗吓的不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骂道:“你他娘的做什么?”

    穆风道:“你不是说跟我没甚干系吗?那我走出去也没什么啊。”

    骆大狗十分气恼,松开手,身子向后退去,缩到暗处,“你走吧,你若是想让我死你就走出去!”

    “我......”穆风疑惑了,他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问道:“我出去你为何会死?”

    骆大狗道:“咱们一直在一起,你走出去少不了会被那些镖师问来问去。你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你讲义气,将我的事瞒住,那些镖师看你嘴硬,免不了对你一顿毒打,到时候你吃痛哪里还会顾忌到我,定会将我交代出来。到时候你自己挨了毒打不说,我的命也保不住了。”

    穆风也不是个笨蛋,听了这些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贴着骆大狗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骆大狗薄怒道:“你怎的又不走了?”

    穆风道:“我不想你死......而且......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骆大狗笑的很是狡黠,“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就是怕疼吧,哼!”

    穆风尴尬的笑了笑,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怕疼乃是本性,别说这些镖师的手段,就是在家里做错了事,爹妈拿着笤帚也能打的他哭爹喊娘。

    两人无话,过了许久穆风问道:“咱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骆大狗心里也没个着落,他视李孤行为仇人,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可到此等绝境的时候,他脑袋里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李孤行。

    “李孤行不会不来吧......”

    他脑中想着,心里就仿若长了荒草七上八下,总是在云里飘着落不到地。

    “李孤行不来救我也属正常,毕竟我一直想杀了他.......”

    不知为何,骆大狗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盼着自己的杀父仇人来救自己,这种软骨头骆大狗是瞧不起的,换做平时光是听到这种软骨头都嫌弃的要死,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这般没有骨气之人。

    骆大狗死命的摇了摇头,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心中恨道:“骆大狗啊骆大狗,你怎的这般没有志气!”

    “可是.......”

    他又想起李孤行的种种,即便自己几次三番的害他,可李孤行却依旧对他好的不行,别说两人非亲非故,就算是自家兄长也未必会有李孤行对自己这般好。

    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李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般对自己?

    有些时候连骆大狗自己都不清楚,那李孤行乃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既已杀了自己父亲,对于他这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来说断不会不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以李孤行的武功,杀了自己不过是动动手指运出一股剑气的事,可他偏偏没有这般做,反而对自己千依百顺,万般照顾。

    骆大狗踌躇了,顺手捡起一块石子向墙上砸了过去,口中碎碎念叨着:“臭坏蛋、死王八,你们自己跑出去给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发泄了一通,骆大狗的心情好了不少,只是他没想到一旁的穆风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光看自己。

    “你、你看什么?”

    穆风摸了摸后脑勺,尴尬道:“没什么,只是听你一个劲的自言自语,还抽自己嘴巴,有点.......”

    骆大狗瞪了他一眼,“有点什么?!你敢说我现在就打死你!!哼!”

    看着骆大狗一脸傲娇的模样,再配上她那副可爱的笑容,穆风有些恍然,年幼之时虽什么都不懂,但对异性心向往之的天性却是抵抗不了的,他凑近了骆大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你.......你真可爱。”

    滚烫的小手轻抚骆大狗的脸庞,惹得他满面飞红,骆大狗飞起一脚将穆风踹开,口中骂道:“你他娘的恶心不!”

    穆风嘿嘿笑着,但听“咕噜咕噜”的声音暗响不止,无奈的低下了头,捂住了肚子。

    骆大狗白了他一眼,道了一句,“懒人屎尿多。”

    这时他的肚子也叫了,叫声比穆风的还大,惹得他满面尴尬。

    他稍稍向密道之外瞧了瞧,太阳高悬,已经过了半日,半日之中两人水米未尽,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穆风道:“要不,我去找些东西吃吧。”

    骆大狗瞧着他,“吃吃吃,你属猪的?就知道吃!”

    穆风道:“你不也饿吗?”

    “我.......”骆大狗瞧了瞧自己的肚子,却没甚办法。

    穆风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放心,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绝不会出卖你的!”

    骆大狗心中感激,暖热一片,但还是出手将他拉了回来,“别去,食物不干净的。”

    穆风哪里知道昨夜骆大狗趁着他不注意在厨房的锅里洒满了泻药,大火能烧坏很多东西,厨房里的厨具可都是铁制品,没那么容易损坏。

    想到泻药,骆大狗心情一振,捂嘴暗笑。

    穆风见到他忽然来了精神,也不知发生何事,问道:“你怎的忽然这般开心?”

    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这些镖师也不可能这般没日没夜的搜,总会有些吃饭的时间。只要是吃饭,定然会从废墟之中将那些锅找出来,不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饭菜,都会拉的肝肠寸断。

    骆大狗将下泻药的事跟穆风说了,引得穆风一阵害怕,“你胆子可真是太大了!”

    骆大狗道:“不大些又怎能行走江湖?难道被人害死啊。”

    穆风没再说话,瞧着骆大狗的眼神带着许多敬佩和憧憬,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颠覆着他的想法,可骆大狗所做的许多事都无比的实用甚至能救命,这些东西是他在私塾里所学不到的。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像骆大狗这样的孩子,定是走过不少路,见过不少人。

    两人安静了一阵,密道之外忽然响起了动静,劈柴声、生火声、切菜生不绝于耳。

    没过多久,一股股香味飘到了两人的鼻子上,惹得两人口水横流,更有许多吃饭喝水的声响,令两人心中再也按捺不住。

    穆风眼睛都直了,言道:“我出去拿点东西吃,拉肚子也比饿死的好,你别拦我,拦我也没用!”

    其实骆大狗也没好多少,穆风都饿得不行更何况是他,不过他比穆风有理智,知道此时此刻断然不能冒头。

    他看着穆风直眼的模样,心中害怕,扬起右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声音响而脆,此刻埋锅造饭之声甚大,也不多这一个巴掌声。

    穆风被他打蒙了,种种委屈顷刻之间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骆大狗赶忙堵住他的嘴,“你不要命啦!!”

    穆风年纪幼小,又没什么江湖经验,此刻一哭哪里还止的住?骆大狗越是害怕他哭的越是厉害,哭声不止,造饭吃饭的声音却停了下来,众多镖师纷纷起身寻找哭声来源。

    骆大狗心急如焚,已经知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一把摁住穆风低声道:“你若不想死就赶紧闭嘴!”说罢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到伸出,自己从密道之中跑了出去。

    那些镖师见到骆大狗,眼睛里直冒绿光,此人可是杀害二祖师之人,若能擒获定会受大祖师奖赏,想到此节哪还有不拼命的道理?

    骆大狗见这多人心中没来由的生出豪胆,冲着众多镖师做了个鬼脸,啐骂道:“你们来追我啊!”

    他没甚轻功,跑的也不快,只顾闷着头向人少的地方猛冲,直冲了许久,回过头去却没见一人追上,心中欣喜,“好汉架不住三泡稀,看我这泻药还挺管用。”

    心中想着不禁幸灾乐祸起来,却不知撞上了何人向后滚了两滚,抬头一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眼前这人正是福威镖局总镖头,尚三财!!

43、寻死

    骆大狗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转身飞奔,择小路而去。

    他自知自己断然逃不出尚三财的手心,然此刻不跑还能有什么办法?又闷头跑了半天,回首瞥了一眼,那尚三财竟待在原地动也未动,似乎并不着急。

    “他难道不想抓我?”骆大狗这般想着,又与一人撞个满怀。

    “你?!”骆大狗惊掉了下巴,回个头的功夫尚三财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仍旧是那份不咸不淡的表情。

    骆大狗跑的呼哧带喘,见尚三财依旧不动,又转身而逃。

    人生而可贵,即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会全力以赴,拼得一线生机。

    尚三财嘴角冷笑,无奈的摇头,“这孩子倒是挺执拗。”

    骆大狗累的不行,昨夜施展《洛神剑决》那一星半点的内力也消失殆尽,大半天水米未进力气早就没了,还哪里跑的动,没跑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浓厚的气息从鼻子中喘出。

    尚三财缓步走过,看着还要挣扎的骆大狗,轻笑两声,“不要跑了,我没想杀你。”

    骆大狗一怔,瞬息明白了过来,以尚三财的实力要杀他容易的很,断不会给自己逃跑两次的机会。

    他又喘了一会儿,挺起身来,一双眼睛盯着尚三财看了又看,但见此人孔武有力,且不论他武功多么高深,便是那浑身上下的腱子肉,也决计能给自己打的满地找牙。

    他迎着尚三财的目光瞪了回去,显出常人没有的魄力,质问道:“你不想杀我难道是要逗我?猫捉老鼠般戏耍一番?”

    听了这话尚三财忍不住笑了,他在江湖之中颇有威名,就算是武林之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少有人敢这般与他对视,更别说像骆大狗这般怒目瞪着他了,心中不禁暗赞骆大狗胆识过人。

    如此一来他对李孤行等人更加欣赏了起来,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孩童都有这般胆色,那李孤行又岂是常人,也难怪他能在江湖庙堂、黑白两道的追杀下活下来。

    尚三财素来少言寡语,却冲着骆大狗这份胆色高看他一眼,解释道:“猫捉老鼠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老鼠,与我相比,你至多算是个蚂蚁。”

    骆大狗点了点头,惧意全无,嘻嘻笑道:“也是,你定是有求于我,否则不会这般。”

    尚三财面露惊色,心中开始欣赏起骆大狗来,胆子的大的人倒是不少,胆大无谋至多是个武夫。而骆大狗却不相同,他胆子不仅很大,脑袋还很聪明,这样的人将来定会成为一代人杰。

    他夸赞道:“不错,我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骆大狗吐出一口气,两臂抱在胸前,上上下下审视着尚三财,便似在打量一件货物。他心里知道,自己做的买卖性命攸关,买卖赔了自己的命也便没了,所以他要看看尚三财,看看他有没有实力。毕竟自己犯下的事不小,杀了福威镖局的二祖师,便是整个福威镖局的公敌。

    骆大狗道:“谈谈条件吧。”

    尚三财嘴角一勾,眼睛带着疑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

    骆大狗身材瘦小,生的又分外可爱,可他的内心却要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成熟,甚至攻于心计。

    尚三财已经不敢将骆大狗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待,而是当做与自己一般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

    他打趣道:“谈什么条件?你一个孩子能跟我谈条件?”

    骆大狗拨弄自己的头发,秀发顺风而飘,面目之上带着星星点点的笑容,那一双眼睛却犹如老者般深邃,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似在思索,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舒了口气,言道:“说说吧,你要保护我周全,我需要帮助你什么,要不像闹着玩似的!”

    尚三财大笑道:“好!碰到你这样的人乃是我的荣幸。我要保你性命,作为条件,你要让李孤行一干人等帮助我铲除掉大祖师!”

    “嘶!!”骆大狗心中惊叹,杀害祖师、欺师灭祖,这等事可是江湖之中人人共愤的罪过,也不知尚三财为何如此狼子野心,定要将大祖师杀之后快。

    他心中虽然惊叹,面上却滴水不漏,问道:“好!但你如何证明不是在骗我?”

    恰逢此时有五个镖师贪图名利不顾自己的肚子,拖着一地的屎尿追了过来。

    尚三财冷笑一声,暗骂一声“狗奴才。”手臂轻挥,但觉周遭空气被他掌力吸了过去,随后一掌将五人毙命当场。

    骆大狗登时一惊,全没想到尚三财出手如此狠辣无情。

    尚三财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这可证明?”

    骆大狗按住心中恐惧,强撑道:“可、可以。只是......这些人死的未免太冤了些。”

    尚三财走到五具尸体之前,一面用脚将尸身踢到角落里,一面说道:“冤枉?都是大祖师的人,杀了也没甚关系,反正早晚要与我为敌,先行杀之不过是图后面轻松。”

    这一下骆大狗当真信了尚三财的话,看来他是真心要与大祖师为敌。不过骆大狗却不确定李孤行等究竟什么时候会到,更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出手相助,眼珠一转想出一条苦肉计,言道:“看来咱们的做做样子,否则李孤行他们不会帮你的。”

    “哦??有点意思!”

    尚三财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心里生出惧意,万没想到这孩童竟连自己人都算计。

    另一方面,有一渔人自福威镖局大门而入,问清大祖师所在,径直前往灵堂之上,单膝一跪,磕头道:“大祖师在上,李孤行等人有着落了!”

    大祖师正自垂泪,听这消息登时站了起来,忙问道:“他们在何处?”

    渔人道:“我刚与大师兄接头,他与三个咱们镖局的人在一起。”

    大祖师略显疑惑,苍老面容之上的每个皱纹都漏出了怀疑。他的亲传弟子素与福威镖局割裂,不知此刻又为何会与镖局的人在一起。

    大祖师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渔人回道:“万不可能看错!我俩还交换了消息,烦请大祖师过目!!”

    他从胸口处拿出一锭银子,这银子看起来与一般银两无异,只是拿在手中要比寻常银两轻一些。

    大祖师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确定没人动过才放下心来。旋即用指甲在银子底部轻轻一板,但听一声脆响,自底部弹出一卷小纸。

    渔人看的呆了一会儿,没想到这银子居然有这般复杂的机关,他曾听人说过福威镖局曾请高手匠人改造银两用作传递消息之用,却从未见过如此这银两真实模样,今日一见倒是令他大开了眼界。

    大祖师用手舔了舔指尖,展开卷纸定睛一瞧,面上立马漏出了笑容,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但见上书八个小字,“一行四人前往镖局。”

    他言道:“还是我之亲传弟子办事牢靠,传令下去,令尚三财召集精干人手,在镖局之中布下暗岗,遇李孤行一干人等立即将其摁下,其余人等继续搜寻那孩童,若有不尽力者,立斩不饶!”

    “是!”

    渔人得了命令,从腰间拿出令牌,一路之上将命令散布下去,又向人打听了尚三财的所在。

    此刻尚三财刚将骆大狗藏好,便听渔人一路叫嚷,不多时便听渔人在门口喊道:“福威镖局总镖头尚三财接令!!”

    尚三财杀心已起,面上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轻轻推开了门,单膝跪下,“总镖头尚三财街令!”

    渔人道:“大祖师有令,命你即刻召集精干人手布置暗岗,若遇李孤行一干人等立时拿下!!”

    “是!!”

    尚三财站起了身,满面笑容的走到渔人身前,替渔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替他捏了捏肩膀,极尽巴结之能事。

    “敢问......大祖师脾气可好??”

    渔人斜了尚三财一眼,趾高气昂道:“祖师一贯如此,哪有好坏之分。”

    在寻找尚三财的路上,他听不少镖师、趟子手在讨论大祖师今晨对尚三财所做之事,加之他心里一直没将尚三财当回事,此刻已将他看扁了。在他眼中尚三财并非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而是大祖师手下的一条狗。

    尚三财听了这话毫不气恼,甚至笑容更盛,极尽卑微之能事。

    “大人风尘仆仆回来,还请来三财屋里坐坐,让三财略尽孝道,今后可少不得大人在大祖师面前为三财美言几句。”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渔人虽瞧不上尚三财却也不想跟他闹得太僵,再说他夜半时分,假渔人飘荡在洛河之上,浑身上下无不冰冷,此刻正要喝一杯暖茶暖暖身子。

    渔人瞥了尚三财一眼,言道:“我只喝上好的龙井!”

    尚三财扶着他的胳膊,笑嘻嘻道:“是是是,旁的好茶没有,上好龙井我还是有些的。大人要是喜欢,便将我这里所有的龙井都带回去。”

    渔人眉头一扬,微见喜色,“这可是你说的!”

    尚三财道:“那是自然。”

    他扶着渔人进了屋,将门悄悄关上。那渔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径直坐在了厅内主座之上,翘起二郎腿颐指气使道:“茶呢??!!”

    尚三财嘴角冷笑,低声喝道:“茶?什么茶??”

    渔人听过拍案而起,怒道:“尚三财,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戏耍老子不成??!!”

    尚三财道:“不敢不敢,只是这茶你吃不得了,要吃便找阎王爷要茶去吧!!”

    渔人的瞳孔逐渐扩大,瞳孔之中逐渐现出尚三财的身影,待他看清之时已经近乎丧失了意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六个字,“你竟会铁砂掌!!”

    尚三财踩着他的脑袋,面目狰狞,更有一丝快感涌上心头,“仗势欺人的东西!”

    他足上逐渐加力,眼见得渔人脑袋一点一点的扁了下去,挣扎着呼救,口中没有半分声响,不到半驻香的功夫,一声闷响过后,头颅炸裂,脑浆四溢!

44、风紧、扯呼

    血,溅了满屋,更有许多乳白像豆腐渣一样的碎屑喷溅在地。

    骆大狗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恐惧暗生,“看来对这人我得小心些。”

    尚三财拿过一团锦布擦了擦鞋,将那人尸体随意丢在角落,转过身来冲骆大狗拱了拱手。

    “没吓到你吧。”

    骆大狗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用脚生生踩死一人,其残忍可想而知,他想到了方才尚三财说过的话,“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蚂蚁。”

    骆大狗晃了晃头,将心中的恐惧甩开,也向尚三财拱手道:“倒还可以。”

    尚三财道:“时不我待,此人已死,大师祖知道我反叛的心思已在不远。”

    骆大狗笑道:“既如此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动作了。”

    “哦?莫非你也是这般想的?”

    骆大狗一脸坦然,甚至有些不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狠,能保命吗?”

    尚三财直愣愣的看了骆大狗一会儿,手心被汗水浸润。

    在他眼里,骆大狗所带来的恐惧或许已经超过了大祖师,这样瘦瘦小小的身躯,这样可爱的面庞,这样小的年纪,可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已超过了许多江湖之中善于阴谋之人。

    阴谋者趋利避害,损人利己,而这个孩子却反其道而行之,为保性命连自己都能割舍,这样的人怕不是个疯子。

    骆大狗看他愣住,轻笑问道:“总镖头在想些什么?难道怕我有诈不成?”

    尚三财道:“非也,只怕你受不了苦。”

    骆大狗道:“受得了受不了试过才知道,咱们走着!”

    大祖师在灵堂之中盘膝打坐,夕阳西下,红日渐落,经过一天的时间他已经逐渐悲痛中走了出来。斯人已逝不可挽回,活人要做的便是给逝者一个交代。

    在他身后倒着两个侍女,衣衫褴褛,面色灰白,一双眸子失去了光彩,呆呆的望着天空。自她们的面色看,便是不死也已经活不成了。

    大祖师头上冒着白烟,白烟每多一分他的面容便恢复一分,经过一整个白天的修行,他的面容已经恢复了过来,自鸡皮鹤发的模样变成了至多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皮肤白中透红晶莹剔透。

    他长喘了一口,自口中吐出一股浊气,两眼圆睁,爆喝一声,“谁在门口?!”

    声音一出,震耳欲聋,房梁之上灰尘震落,掉到了桌子上的茶杯里,水花轻溅,竟连杯子也被震碎了。

    门外声音响起,“大祖师,是我。”

    大祖师目光流露出不屑,“三财啊,怎的?人找到了?”

    尚三财道:“回大祖师的话,杀害二祖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嘭!”话音未落,门飞而起,大祖师怒目瞪着,单手掐过骆大狗的脖子,惊道:“竟是这般小的孩子?!”

    他有点不可置信,仔细端详着骆大狗,但见他皮开肉绽、满身是血,全省上下满是鞭痕,几乎没一块好皮。这样的伤势连他都不禁觉得肉疼。

    尚三财恭谨道:“二祖师对三财恩重如山,三财恨这孩子杀了二祖师,故没忍住将他打的半死。这孩子生杀予夺,还请大祖师发落。”

    大祖师少有赞赏之意,尤其对尚三财,此刻他竟不吝赞美夸奖道:“干得好!!”

    他将面目凑近了骆大狗,两眼死死盯着他,质问道:“是你杀了我师弟?!”

    说话间一股内力灌输进骆大狗的身体,令他面目登时红润了些。

    骆大狗猛咳两声,嘴角不住的沁出血来,一口浓血吐在了大祖师面上,声音微弱却掷地有声,“老东西,采阳补阴,杀他算便宜他!我只恨自己功夫低微,令他死的太过痛快,否则定将他那话儿拿出去喂狗!”

    大祖师手上微微用力,“找死!”

    “慢!!”尚三财见状立时跪了下去,磕头道:“还请大祖师留手!”

    “三财,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我很欣赏,但你现在这副模样令我很不满!莫非你要给这孩子说情?”

    尚三财面色大紧,恨道:“我恨不得扒其皮、抽其筋、炊其骨、饮其血、侵其肉,怎会为他求情?!!”

    大祖师不解道:“那你为何要我留手?”

    尚三财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大祖师令我着急镖局之内精干人手设下埋伏,就是让李孤行等入彀。这孩子杀害二祖师定与李孤行等脱不了干系,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这饵死了,鱼儿怎肯上钩?”

    大祖师摸了摸长白的胡须,胡须纤尘不染,一袭到地,在夕阳的照耀下映上淡淡的红色,瑰丽非凡。他思索一阵,点头道:“倒是这么个道理。”

    尚三财继续道:“弟子有一大胆想法,还请大祖师恕罪!!”

    大祖师眼睛微眯,猛然间气息凌厉了起来,“你有何事,说!”

    尚三财道:“弟子想着,反正二祖师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倒不如利用二祖师做些事,用这孩子将李孤行引诱进来,再设法从他口中逼问《洛神剑诀》的秘籍。”

    大祖师笑了笑,“还是你想的周到!”忽而,他面色变得狠戾无比,将手掌放在尚三财头顶,“难道师弟的仇便不报了?!”

    掌风鼓荡,悬于头顶,此等磅礴大力乃是尚三财不曾感受过,显然大祖师动了杀心,但有少许不满,铁掌砸下,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尚三财忽而笑了,笑的十分坦然,这倒是令大祖师一愣,在大祖师惊讶的目光中,尚三财用手缓缓拨开他的手掌。

    “三财,胆子见长啊!”

    尚三财道:“大祖师恕罪,并非弟子不报仇,《洛神剑诀》名头太大,连永夜城这等自负的魔教门派都对他趋之若鹜,可想而知这《洛神剑诀》威力如何。”

    《洛神剑诀》并非空有虚名,大祖师是知道的,他曾检验过二祖师的尸体,下身乃是被一道剑气斩断,二祖师虽只剩下一两成的功力,但他内功深厚,自生反抗,若换寻常武人,断没可能一招将他那话儿斩下来,由此便知《洛神剑诀》名不虚传。

    更何况施展《洛神剑诀》的人乃是一个孩子,一个几乎没甚武功的孩子,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武林中人何人不想占有。

    尚三财见大祖师面上有了变化,跟进一步说道:“那李孤行交代完《洛神剑诀》的秘籍,仍旧在我们福威镖局的手上。到时候他是死是活,如何死如何活还不都是大祖师一句话的事。按我想轻松一刀将他杀了太过便宜,他原是个锦衣卫,何不让他尝尝昭狱之中的刑罚。”

    这般说完,大祖师笑了,笑的十分畅快,“还是你鬼主意多,就这般依你!现将这孩子挂在大门之上,让江湖中人看看,跟咱们福威镖局作对是个什么下场!”

    这一举尚三财早已算到,就怕李孤行等不敢硬闯福威镖局,这才将骆大狗挂在显眼的位置。就是苦了骆大狗,若是李孤行等人来的慢些,指不定他小命不保。

    他磕头应道:“是!”单手接过骆大狗,掌中暗自运输内力活络经脉,走出门后,趁人不备拿出药丸为骆大狗续命。

    待尚三财走后,大祖师暗笑不止,右臂一挥将手负在身后,“小东西,跟我玩心眼,嫩了些。”

    李孤行等四人此刻正在策马来福威镖局的路上,守城之人见到李孤行一干人等没有丝毫阻拦,甚至恭谦了许多。

    赵无钱心道不好,心知徐念将消息递了出去,他向李孤行问道:“咱们一会儿如何进入福威镖局?”

    李孤行道:“能混便混,混不进去便硬闯。有人问起便说咱们寻找太过投入,反正福威镖局,功利之人甚多,也不多咱们几个。”

    徐念心觉好笑,面上却愤恨无比,“咱们何不如杀进去,杀个痛快!”

    萧涵宽慰道:“我知道你对钱姑娘情深义重,咱们虽知杀害钱姑娘的人在福威镖局之内,却不能将福威镖局上上下下的所有人拉进去陪葬,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谁偿命便是。”

    这话说出令李孤行一愣,萧涵这种冷淡的性子素来不太将人命放在心上,也不知此刻怎会开始顾忌他人性命起来。按她的性子,应会迁怒福威镖局其它人等,上上下下屠戮殆尽才是。

    他疑惑的瞧了瞧萧涵,又跟赵无钱对个眼神。

    赵无钱低头浅笑,“老李啊,女人家的心思最是难懂,许是看徐兄对钱姑娘用情极深,知道人命珍贵,这才改了性子。哪里像你,手上人命不少了,却还这般心慈手软。”

    “.......”李孤行一阵无语,这赵无钱倒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事没事损自己一损。

    几人策马飞奔,还未到福威镖局便已嗅到一股烧焦的糊味,再一见不仅心头一沉。徐念面色更是凝重,猛抽马背。

    不用想也知道,这副情景定是骆大狗做的好事。

    四人自福威镖局后方而来,待饶到前方,见到骆大狗瘦小的身躯被挂在福威镖局门粱之上,各有神色。

    李孤行低声怒道:“赵无钱,都是你做的好事!”

    赵无钱怔在当场,目瞪口呆,“福威镖局好狠的手段!”

    萧涵按捺不住,已先一步飞出,正要去救骆大狗,却被徐念赶上,一把拉回,“还请慢着!此刻不能乱!”

    李孤行道:“不能乱个屁!骆大狗挂在这里已经摆明他们发现了咱们,咱们还装个什么!!”

    言毕,一步踏出,跃过两人,径直飞了过去,两指并剑,剑风到处绳索断裂,伸手轻轻揽住骆大狗,见其鼻息尚存,这才放心大半。

    与此同时,一强霸之音自福威镖局中传出,“几位来到福威镖局,何不让啦老朽尽一些地主之谊?!”

    话音未落,箭已射来,密密麻麻如雨点倾泻。

    “风紧、扯呼。”

    李孤行抱着骆大狗猛向回奔,萧涵施展不动明王金身咒阻挡箭矢,一时之间密不透风,将众多箭矢挡下。

    几人正欲逃时,但觉面前劲风强横,一人横在众人身前,双手性情,轻轻笑着,正是徐念!

    “诸位留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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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剑尊介绍:
为天地立剑,为生民证道,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李孤行但有一剑,败尽武林诸邪,廓清庙堂奸佞。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但有我李孤行一剑,焉容尔等蛮夷踏足半分!退出长城,保尔全尸!大明数万万仁人志士,请随我剑!!大明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