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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全文阅读

作者:糊酥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txt下载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法元寺】

    午时已到,卫姝有心留二人吃午饭。

    可二人却拒绝了,卫姝只好派人把他们送了回去。

    刚摆上饭,下人就来报昭阳侯嬴昊辰来了。

    卫姝让绮墨多加了一副碗筷,嬴昊辰带着一身秋意从外面走了进来,扬声道:“听说你昨日到府中寻我,可是为了沈氏的事情?”

    卫姝亲自给他盛了碗汤,摇头道:“不,我是想问你关于太子选妃的事情。”

    嬴昊辰表情一滞,抬头看她:“你如何想的?”

    卫姝笑道:“我猜测,我大约指给睿王的机会大一些。”

    嬴昊辰笑了:“真不愧是我相中的女子,真聪明。”

    他屈起食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道:“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将圣旨压了下来,似乎还没想好把你这块烫手山芋扔到哪里。”

    卫姝微微一笑:“多谢侯爷从中周旋。”

    嬴昊辰扬眉,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有私心的。”

    卫姝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懊恼道:“我就知道,哎,人若太美,总是会有许多烦恼的。”

    嬴昊辰噗嗤一笑,剥了只虾放进她碗里,过了半响才道:“我就喜欢你这副欠揍的模样。”

    卫姝微微眯起眼,探究的目光落在嬴昊辰脸上,似乎想将他的心思完全看透。

    嬴昊辰面不改色,缓缓道:“若我娶你,你嫁么?”

    卫姝轻笑一声:“嫁如何?不嫁又如何?”

    嬴昊辰叹了口气:“嫁便是得罪皇家,不嫁便是便宜皇家。两种结果都很明显,咱们谁也讨不到好。很有可能,还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卫姝,胸有成竹地笑道:“不过,咱们若是成亲了,定然活的比神仙还逍遥自在。”

    卫姝凝眸。

    她知道嬴昊辰说的不错。

    不过,此时此刻她偏不想做决定,到现在,她所做的事情似乎都是被人逼出来的。

    她想试试自己握着主导权,让那些想逼迫她、利用她的人都尝尝厉害。

    她浅笑,望着嬴昊辰道:“两者我都不选!”

    嬴昊辰面带微笑,心中想着,无论如何这媳妇儿自己是娶定了。

    不过,既然她想任性一把,他也可以由着她,毕竟媳妇高兴就好!

    想到两人联手起来坑了他的皇帝哥哥一把,似乎也挺欢乐的。

    捉拿中秋夜刺客的事情还没着落,嬴昊辰吃过饭,又急着往宫里赶去。

    卫姝闲来无事,让绮墨找了很多野史,自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了起来。

    野史虽有一部分都是杜撰的,可野史也有正史不敢记载的东西。

    仔细侦查,能找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晒得人昏昏欲睡,卫姝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道:“安排一下,明日咱们去法元寺上香。”

    一听说出去玩,绮墨来了精神:“法元寺后山是一片红枫林,每年好多贵人都要去法元寺上香游玩。”说着,她小脸一垮:“姑娘,咱们现在去肯定没有厢房了。”

    卫姝给了她一个‘你笨’的眼神:“让俞掌柜他们安排,嗯,咱们顺便再捐点香油钱,让法元寺替我点两盏长明灯。”

    绮墨立马乐开花道:“好的,姑娘。”

    法元寺在东郊城外,山高水远,平常人家走上去要花两三个时辰。

    但对于有钱人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花几两银子请轿夫抬上去,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卫姝到了山脚,看着耸入山林的青石台阶,揉了揉胳膊,对绮墨道:“不用请轿夫,咱们爬上去。”

    说完,提起裙角就往山上冲。

    绮墨在身后追,连连道:“姑娘,你等等婢子啊。”

    幸好绮墨是个练武的,尽管她提着一篮子水果点心茶壶,依旧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在卫姝身后。

    爬到一半,众多坐在轿子里的贵人看着两人的身影好奇:“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知道的人只要说一句是靖远侯府的女侯爷,听得人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能在刺客手底下救太子,一把长刀诛杀无数翌国刺客,保住百姓安稳的奇女子,徒步爬法元寺那简直跟玩儿似的。

    她们大多养在深闺,看多了风花雪月的话本子,对顶天立地的英雄都有一份钦慕之心,更何况是同为女子的卫姝?

    于是,卫姝一路收到鲜花果蔬和嘘寒问暖无数,绮墨美滋滋地看着卫姝:“姑娘,婢子终于知道什么叫‘掷果盈车’了。”

    卫姝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美啊,既然绮墨这么美,就摆个摊卖水果吧。”

    绮墨咬住唇不说话。

    水果没卖成,卫姝全分给了爬山的平头百姓。

    当她踩着中午的阳光登上法元寺的时候,只觉胸腹间豁然开朗,神清气明。

    法元寺的知客僧立马迎了过来:“女施主,这边请。”

    卫姝双手合十,虔诚道:“多谢大师。”

    前世卫姝不信佛,可是今世,她心底对神佛一说抱有一颗虔诚敬畏的心。

    法元寺前殿人很多,都是求神拜佛的普通百姓。

    知客僧将卫姝带到了后院,这里是达官贵人上香祈福住的厢房。

    此时也正是热闹的时候。

    知客僧将两人带到厢房门口,对卫姝礼貌道:“施主,请先做歇息。住持师叔正在开坛讲经,待讲经结束之后,小僧会请施主前去点长明灯。”

    “有劳大师了。”卫姝躬身一礼,目送他离开。

    然后返身,推门进去,厢房陈设很简单。

    墙角一张木板床和简单的柜子,靠近窗户的地方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其余别无一物。

    卫姝环视一周,让绮墨把备好的素衣拿出来,沐浴焚香、换上素衣之后,她又静心虔诚地抄了数十遍往生咒。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知客僧来请卫姝去前殿。

    法元寺的住持很忙,整日忙着为达官贵人祈福驱邪,讲解经文。

    卫姝能请动他来做法点灯,也是俞掌柜花了十万雪花银的结果!

    卫姝挑的两盏长明灯,是为贺兰宓母女点的。

    不过,她可没敢把原主的生辰八字交给住持,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幸好住持德高望重,法力深厚只要了贺兰宓母女的旧物,便能超度亡魂。

    卫姝又把自己虔诚抄写的往生咒,并着无数纸扎的金银元宝给她们烧了过去。

    看着明亮跳跃的火光,卫姝忽然问道:“大师,可以请寺里的僧人糊几座宅院烧给她们吗?”

    住持一愣,这个要求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他转瞬就点头应了:“阿弥陀佛,施主能有此善心,定能感动上苍。”

    卫姝勾唇笑了,如果真能感动上天,她愿意糊一万座纸宅子给上天烧去。

    只求老天爷放她一马,让她有钱有权,做个富贵闲人,此生就足矣。

    她又捐了一千两的银子,请法元寺的和尚糊了两座精美绝伦的江南小院给贺兰宓母女烧去。

    待法事做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第32章 【骄傲】

    用斋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幸好法元寺的贵人多,小厨房一直开着,花点银子就能让丫鬟自己做点简单的斋饭果腹。

    法元寺的夜很静谧,一轮下弦月挂在夜幕之中。

    听着四处传来的虫鸣鸟叫声,卫姝特别惬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忽见竹林旁边一丛萱草开的特别好,卫姝便想着掐几朵花让绮墨做个蛋花汤。

    哪知她刚弯下腰,就忽觉脑后生风,显然是有人想趁着夜色袭击她。

    她当机立断的往旁边一闪,匕首已经握在手中准备。

    却只闻一阵轻笑声,便两眼一翻,登即晕了过去!

    昏黄微弱的烛光,从小厨房里漏了出来,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将卫姝扛在肩上阔步如风地消失在竹林深处。

    下弦月的光透不进幽深茂密的竹林,夜风吹动,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将男子的脚步声掩去。

    他走的很快,不多时,便穿过竹林朝后山的枫树林行去。

    枫林树木稀疏,山风拂过,树梢扑簌簌落下无数火红色枫叶。

    男子脚下未停,一直朝深处走去。

    卫姝这时已经恢复了些意识,倒吊的太久,脑袋已经充血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被冷风一激,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悄悄睁开眼,因为夜色太黑,只能模糊瞧见一截青色的后裳和黑色的布鞋。

    卫姝不动声色地挂在他身上,余光瞥见地上厚厚的枫叶,难道这人深夜把她掳走,就是为了来到法元寺后山的枫树林?

    这人知道将军的墓穴在此处?

    按照这人的步伐,大致算了下时间,从法元寺小厨房走到这里,大约也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时候夜里还这么安静,那就证明,绮墨没发现自己不见了。

    看样子,此人暂时也没有要杀自己的打算,她且先瞧瞧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越走越深,山路渐渐变成了布满嶙峋怪石的陡峭山峰。

    此人竟也步履沉稳,如行走在平地之上。

    他忽然一跃,竟然扛着卫姝往山崖上跳跃而去。

    卫姝倒挂在他身上,觉得五脏六腑被他颠的打结。

    她再也装不了晕,准备翻腾汹涌地吐他一身。

    哪想刚张嘴,一阵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重重抛在了地上。

    卫姝疼的呻吟起来,这一回是觉得整个身体都散架一样的疼。

    那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扔过来一把匕首,淡淡地命令道:“挖!”

    她张大眼睛,想看清这人的面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她要把这天杀的绑匪千刀万剐。

    夜色太黑瞧不清楚,那人一脚踩在卫姝的左手上。

    “把兵符挖出来。”

    卫姝毫不犹豫地反问道:“这里就是将军的埋骨之地?”

    两人目光相汇,黑暗中,那人的眼睛凉薄地让人不寒而栗。

    她忽然倒抽了口气,左手传来的疼痛感非常强烈。

    那人满意地收回脚,指着卫姝身下平坦的地面,道:“挖出来!”

    卫姝一笑,自认倒霉,今儿个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一言不发的挖了起来。

    这匕首是她一直藏在袖中的那把,却不知何时被此人夺了过去。

    山顶上的风很大,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卫姝左手受伤,只好用右手挖,幸好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不消半盏茶的工夫就挖到了传说中那位将军的尸骨。

    白惨惨的人骨在夜色中发出瘆人的光,卫姝叹了口气,把兵符从尸骨中捡起来,捂在怀里,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北梁人,兵符不能交给你。”

    那人眼神一冷,眸中的杀意一览无余。

    卫姝身子一震,气势立马泄了一半:“好吧,反正我打不过你,你弄死我照样能拿到兵符。”

    她把兵符递给他,偏头,做沉思状:“你明明能自己挖,为什么非要我来挖?难道你觉得我和老将军是血亲,她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我败给了你,你会觉得骄傲自豪,而我会觉得丢脸受辱。

    其实你错了,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住嘴!”那人淡淡道。

    卫姝羞涩一笑:“我一怕死,就有些啰嗦。你不是要兵符吗?你怎么不来拿?”

    他面色不变,霜刃一样的眼神,却让卫姝把剩下的话哽在喉头。

    卫姝谄媚一笑,兵符双手奉上。

    他淡淡地撇了卫姝一眼,卫姝真诚无比地问道:“还没请教大侠尊姓大名,小女子今日被你掳来盗墓。这是一辈子也没干过的勾当,小女子诚心诚意地想知道大侠的姓名。来日定然好好学武,争取下次再把大侠掳去盗一回墓。”

    他冷声道:“再说,割了你的舌头。”

    卫姝弱弱地道:“不说,那你会放了我吗?”

    那人垂下眼帘,瞄了眼卫姝,手微微一动,卫姝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道凌厉的气流震飞,砰的一声狠狠撞在崖壁上。

    “咳咳……”卫姝落在地上,吐出几口血。

    只听他轻哼一声,走到卫姝面前,轻声问道:“疼吗?”

    卫姝小声嘀咕:“废话,能不疼吗?摔你试试!”

    他嘴角轻轻一扯,蹲在卫姝面前,拿过卫姝手里的兵符,轻轻勾起卫姝的脸,冷冰冰道:“下次求饶示弱的时候,记得收起你眼里的骄傲。”

    卫姝微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因为很多事情我都身不由己,我唯有骄傲些,才能让自己在这身不由己的世界,活得肆意畅快!”

    他垂着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目光一如开始那般冰冷无情。

    卫姝嘲讽一笑,在这深秋的凉夜中呵出一口白烟,真诚地与他对视:“你的骄傲在于你的强大,你可以将我视之如蝼蚁,践踏我,却不能折损我的自尊和骄傲,因为那是……咳咳……”

    卫姝忽然蜷缩起身子,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良久之后,她才松开手,见掌心一团殷红醒目的血迹,愣了一下,继而无望苦笑地望了眼天空,双手撑地想从地上坐起来:“因为那是我活在这世界的证明。”

    大约是一番推心置腹的老实话,让这人起了那么一丝怜悯。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让你的骄傲结束在我手中!”

    当他倾身,右手落在卫姝脖颈间的时候。

    卫姝急忙扣住他的手,然后顺势往他怀里一撞。

    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暗藏在卫姝掌中的匕首已经扎穿了他的心脏。

    他缓缓低下头去,卫姝脸色苍白,额头布着一层细细的冷汗。

    她嘴角翘了一下,挑出一抹极好看的弧度:“而你的骄傲,就是太过骄傲!”

    说话间,她手里的匕首一转,“噗嗤”一声,亲眼见他断了气,卫姝这才敢放松。

第33章 【把粥留下】

    一股巨大的疼痛感,立马从五脏六腑之间传来,疼得入髓。

    卫姝紧闭双眼,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晕过去。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从袖袋里摸出百花丸,放了一粒进嘴里。

    虽不知百花丸对内伤有没有用,但一粒入口,立马有一股清凉润肺的感觉,从喉间直达心底,那股子疼痛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卫姝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杀手。

    此人眉挺鼻直,长相介于英俊和平凡之间。想起先前这紧闭的双眸中透出的杀意,卫姝心里颤了颤。再也不敢多看,便伸手捡尸。

    期望能摸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果真在他怀里发现一封密函和一枚漆黑的扳指。

    卫姝把这两样东西收进怀里,回头再看了陈尸于荒野的刺客,再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具被自己挖出的将军白骨。

    想了想,卫姝还是爬过去,将外衫脱下来,对尸骨合掌拜了三拜:“对不住了前辈,今夜为了脱身,打搅了您的安宁。”

    顿了顿,她又叹气道:“这地方如今也不安宁了,我只好把您的尸骨起走,另为你寻一块风水宝地,希望您在天有灵能原谅我。”

    话落,她快速捡起尸骨抱在自己的长衫中。

    再回头看了眼那具刺客的尸体,想了想,又把他拖到将军的坑中用土埋了起来。

    准备回家找二位掌柜来解决这具尸体!

    当她跌跌撞撞地爬下悬崖的时候,忽然手上一软,脚下一空,整个人朝悬崖下滚了下去。

    ‘吾命休矣’,这是卫姝脑中闪过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不知会不会有幸被一颗歪脖子树拦住’?

    刚这么一想,她身子在空中一顿,确实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眨眨眼,抬头望进一双隐含担忧的桃花眼中:“嬴昊辰?”

    嬴昊辰沉着脸,目光落在她衣襟前,瞳孔蓦然一缩:“你受伤了?”

    卫姝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儿,死不了。你怎么来了?”

    嬴昊辰双手收紧双臂,紧紧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卫姝吃痛轻呼,嬴昊辰立马反应过来,松了手,但依旧将她抱在怀中。

    他身体微微颤抖,嗓音带着一股无奈和后怕:“你总是这样坚强,让我如何不心疼?我是男子,本应该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

    可是每次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似乎都来的很晚。

    可我又是如此庆幸你是这样坚强,至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知道你有办法将自己护的很好很好。”

    听着他话中的苦涩之意,卫姝愣了一下。

    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勉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嬴昊辰满脸严肃:“我派了两个护卫来保护你,今夜忽然接到他们的求救信号。”

    卫姝心里微微感动,从京城到法元寺后山,这百里之路,他又是怎么在一个时辰之内赶来的?

    卫姝倚在他怀里,呢喃道:“昊辰,我受了内伤。”

    嬴昊辰立马抛开心里的自责,焦虑地望着她。

    卫姝弯唇一笑,简明扼要地把刺客偷袭她的事情告诉了他。

    此地不宜久留,嬴昊辰让护卫去崖上解决刺客的尸体,自己则抱着卫姝,回了法元寺的厢房。

    此时还是深夜,法元寺被厚重的雾霭笼罩着,仿佛是沉睡在夜色中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嬴昊辰将卫姝放在榻上,伸手替她把脉,良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幸好你服用了百花丸凝气固本,接下来的日子需要静养,别做什么激烈的运动便好了。”

    卫姝点头,转身去摸从刺客那里得到的密信和扳指,手摸到扳指时,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松开,只拿了那封密信出来递给他:“这是我从刺客怀里摸出来的。”

    嬴昊辰不语,只颔首看着她。

    卫姝纳闷,忽觉手腕一暖,却是嬴昊辰握住她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

    他的手掌轻轻掰开她因疼痛而蜷缩起的手指,带着珍惜的力度和姿态,让卫姝心中一暖。

    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背上的血迹缓缓擦拭干净。

    “受伤了偶尔哭一哭没关系,你是女子,在我面前不用这么骄傲和坚强。”

    卫姝垂下头,想遮住眼角浸出的湿意。

    嬴昊辰喟叹一声,伸手将卫姝拢入怀中。

    无声安静,只能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他将她纤细瘦弱的手揽在掌心,道:“贺兰璇,我想保护你。”

    他的话犹如藤蔓,细细柔软地缠绕在心头。

    眸子里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他的嗓音响起:“我想一生一世保护你!”

    他宽广的怀抱,让她恍惚回到了前世,那时阳光灿烂。

    时光漫如长河,又似涛涛流水,那些璀璨光影中渐渐拼凑成几张面容从脑中一一闪过。

    英姿飒爽的将门之女,还有那蓝天白云之下一脸慈祥的父亲。

    她吸了吸鼻子,把回忆抛去,靠在他肩上,喃喃地道:“嬴昊辰,你再老一些就好了。”

    嬴昊辰身子一僵,慢慢地将她扶起来,嘴角凝着笑意,极温柔地问道:“你说什么?”

    这时,绮墨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

    “姑娘呀......额......”

    看清屋内的场景,绮墨赶紧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关上门。

    “回来。”嬴昊辰开口叫住了她。

    大门敞开,绮墨托着一碗山药粥站在门口。

    “把粥留下。”

    绮墨赶紧放下粥,一溜烟跑了。

    嬴昊辰镇定自若地拿起桌上的粥,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粥,喂到卫姝的嘴边。

    卫姝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嬴昊辰修长精致的手。

    嬴昊辰好脾气的哄道:“晚膳还没吃吧,乖,吃一口。”

    卫姝抬眼,望着他温柔含笑的眸子。下意识张开嘴,乖巧的吃粥。

    很快一碗粥在就被卫姝吃光,嬴昊辰拿锦帕仔细地替她擦拭嘴角。

    又净了手,给她左手上药。

    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话。

    看着他娴熟地给自己包扎伤口,卫姝心里觉得好奇。

    偷偷瞧了他一眼,恰好对上嬴昊辰漆黑的目光。

    卫姝赶紧做贼心虚地低下头,屋内,弥漫着一股尴尬而暧昧的气氛。

    卫姝咂了咂嘴,目光四处乱窜,最终停在密信之上。

    上面的字迹似乎有些眼熟?

    她伸手拿起信,嬴昊辰替她拆开,两人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一灯如豆,映着两人都有些凝重的神色。

    相视一眼之后,卫姝才开口:“此事居然和他有关?”

    嬴昊辰点头,道:“你打算怎么办?”

    卫姝笑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和沈氏联手杀害我母亲在先,如今又买凶,杀我再后。”

    她扯了扯嘴角,冷冰冰地道:“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嬴昊辰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怜惜。

    卫姝朝他笑了笑,道:“嬴昊辰,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34章 【下山】

    嬴昊辰在她额头一弹,宠溺道:“说吧,我的侯爷大人。”

    卫姝道:“我遇袭一事牵扯甚广,这封通敌卖国的罪证,如果现在拿出来,定会让皇上猜忌我靖远侯府。”

    嬴昊辰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尸骨上,神色端肃,他是知道靖远侯府当初那桩旧事的。

    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就着这件事,直接把靖远侯府连根拔起?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漂亮,让皇上想动靖远侯府也没办法。

    卫姝把将军的尸骨托付给嬴昊辰,拜托他交给俞鸿欢和乔铁柱二位掌柜。

    嬴昊辰蹙着眉,凝眸看她。

    卫姝弯眼一笑,这样的好机会,她绝对不会错过。

    这时,嬴昊辰的护卫出现在屋外,“主子。”

    嬴昊辰收回目光,道:“进来。”

    话落,护卫就像幽灵一样低头跪在两人面前:“回主子,属下赶到后山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卫姝和嬴昊辰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卫姝问道:“那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护卫恭敬道:“属下到达的时候,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就连侯爷您说的那个坑,也不见了!”

    卫姝沉吟片刻,点头道:“有劳了。”

    护卫连忙低头,一副惶恐的神态。

    嬴昊辰淡淡道“下去吧。”

    “是!”

    “这件事透着蹊跷,我总觉得和太子遇刺有关系。”卫姝偏头看着嬴昊辰,开口道。

    嬴昊辰拿起被子给她盖住,又摸了摸她的右手,感觉她手上传来的热度,才放心道:“此事交给我去查,时辰不早了,你先早些休息。”

    卫姝点头,见他起身朝门外走去。忽然开口喊住他:“嬴昊辰,谢谢你。”

    嬴昊辰回头,眸中含笑,温柔道:“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卫姝弯了弯嘴角,轻声道:“路上小心。”

    嬴昊辰宠溺一笑:“别想太多,把事情安心交给我!”

    他知道如果再说下去,今夜自己肯定舍不得走。

    于是,他再仔仔细细地瞧了眼卫姝,立马转身离开。

    临走时,还细心地将门窗关好。

    绮墨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屋檐下发呆,见嬴昊辰出来,立马紧张地站起来。

    嬴昊辰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从绮墨身旁走了过去。

    经过绮墨身旁的时候,绮墨身子一抖,直到嬴昊辰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脸色一阵苍白,她咬了咬唇,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进屋服侍卫姝洗漱。

    卫姝正趴在床上看着那枚扳指,总觉得这扳指上刻的花纹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可惜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见绮墨进屋,她收起扳指,关心道:“你没事吧?”

    绮墨砰的一声跪在她面前,道:“姑娘,是婢子没用。”

    卫姝扶她起来,宽慰道:“没事儿,今夜那刺客我都打不过,别说你这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了。对了,嬴昊辰说你被人劈晕在小厨房,头还晕吗?”

    绮墨摇头,道:“姑娘,婢子......婢子......”

    卫姝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绮墨咬了咬唇,才道:“婢子其实是昭阳侯埋在府里的眼线。”

    卫姝挑起唇瓣,道:“我知道。”

    绮墨呆住,卫姝调皮地眨眨眼睛:“从嬴昊辰第一次深夜来访,我就知道了。”

    绮墨震惊了,那时候,她才刚接近姑娘不久,姑娘怎么就知道了?

    卫姝笑道:“嬴昊辰来的那一晚,咱们虽然搬回了海棠居。可你倒给我的安神茶,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那时我就有些怀疑,后来让你查事情,你办的很好,可刚开始俞掌柜和乔掌柜肯定不愿意帮助我。”

    那时,除了嬴昊辰这人,还有谁会帮她!

    绮墨简直被自己蠢哭了,她这样背后捅昭阳侯刀子,昭阳侯肯定会杀了她的!

    卫姝看她怕哭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嬴昊辰也早就知道我知道了。”

    姑娘这么一说,绮墨更害怕了。

    卫姝垂眸看她,收了脸上的笑意,道:“我很想知道,身为靖远侯府的家奴,嬴昊辰是怎么骗你上船的?”

    绮墨不敢隐瞒,连忙老实交代。

    卫姝听完,叹道:“这么损的法子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嬴昊辰啊!”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

    当法元寺的晨钟敲响,所有香客都伴随着悠远宁静的钟声,开始了新的一天。

    卫姝昨夜遇刺的消息,并没有走漏。

    法元寺一如往常,卫姝带着绮墨拜别了法元寺住持,准备下山的时候,住持忽然唤住她:“施主,请留步!”

    卫姝回头:“大师,还有何吩咐?”

    “阿弥陀佛。”法元寺住持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递给卫姝:“老衲观施主今日有血光之灾,施主与这道平安符有缘。贫僧便把此符赠给施主,望它能保佑施主逢凶化吉。”

    目光落在黄色的平安符上,卫姝伸手接过,微微一笑:“多谢大师。”

    俗话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从高处望下去,青色的石阶如小蛇在起伏的山脉间蜿蜒而去,渐渐隐在厚重的雾霭之中。

    远处云雾缭绕,从断云崖倾泄而下,就像一条白色的瀑布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朝阳初升,金黄的阳光洒在雾霭之上,白色的云海折射着点点金光。

    此景入目,又使人胸怀间无端生出一股豪气。

    卫姝准备抒发一下心中的情感,刚深吸一口气,就难过得捂住心口。

    咳,昨夜内伤甚严重,此时不适合做这种大幅度的动作。

    她郁郁寡欢地倚在树上,道:“绮墨,去请轿夫过来。”

    “好的,姑娘。”

    绮墨请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卫姝瞧着一笑。

    很好,这样的汉子抬起轿子来才妥当。

    秋阳好晒被,各家各户忙把过冬要用的一应物具拿出来晒,免得冬雨绵延要用之时,还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而在东街的米店后院,却是别样的风采。

    俞鸿欢忙着晒书,乔铁柱则忙着晒兵器家伙。

    乔铁柱把兵器擦得铮亮,满意地直起身子,道:“老俞,你说侯爷昨日上山去看将军了没有?”

    俞鸿欢慢悠悠地摊开书:“去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乔铁柱有些好奇,俞鸿欢嘴角带着笑意,正准备给老伙计说说自己的猜测。

    就见张博植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两位掌柜,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淡定点说!”被人打断话,乔铁柱有些不高兴,

    张博植这个新晋的大掌柜,连忙像个弟子一般站定身子,朝两人行了一礼,才道:“两位老掌柜,有人把你们二位的心头肉给送了过来。”

    俞鸿欢和乔铁柱对视一眼,心里闪过一丝不妙。

    果然见门外,施施然走进来一位俊秀的年轻公子。

    他对二人微微一拱手,笑道:“在下嬴昊辰,受人所托,给二位掌柜送来一样宝贝。”

第35章 【她居然死了】

    昭阳侯嬴昊辰,俞鸿欢和乔铁柱自然认识。

    他们面色一正,对嬴昊辰还了礼,俞鸿欢出口道:“不知昭阳侯所谓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嬴昊辰正了脸色,带着卫姝对二人的歉意道:“法元寺后山不安稳了。”

    此言一出,乔铁柱整张脸都浮上一层怒气:“侯爷说过不会动她的!”

    俞鸿欢的脸色由青转红,转了几转之后,终究是压下心里的怒意,缓缓问道:“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嬴昊辰点头,蹙着眉心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两人。

    在说到卫姝口中的青衣刺客的时候,乔铁柱也变了脸色:“难道是他?”

    嬴昊辰剑眉一轩,立马问道:“二位说的是?”

    俞鸿欢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将军年轻之时有一对手名为章烽,喜穿广袖青衫。章烽为人冷漠杀伐决断。将军与他乃是宿敌,在与东殷那一战中,将军与章烽大战三天三夜,终将章烽人头斩于马下。”

    说到这里,他迟疑道:“但后来有传言章烽此人命怀异象,天生比常人多出一条命。”

    乔铁柱哼道:“这话放他娘的屁,在乱世中谁不是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我敢断定此人不是章烽,但肯定和章烽有关。”

    他吹胡子瞪眼:“还有你,把我们将军放在哪里了?她喜欢清静,也不喜欢被人随意接近她。你把她放哪里了?”

    嬴昊辰听了两人的话,眉头微微拧起。

    总觉得昨夜卫姝昨夜遇到的青衣刺客处处透着古怪,听乔铁柱问话,他正色道:“请二位掌柜放心,在下今日来便是请二位去见她的。”

    虽是一具枯骨,两人一听多年之后要再次见面,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心里居然有些紧张。

    乔铁柱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衫,他想去换件好看的衣裳再去。

    俞鸿欢心思则简单许多,只想把屋里那件珍藏许久的铠甲送给她。

    嬴昊辰看着两人的模样,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下山之时,卫姝坐在床上笑看着自己的模样,是那样安详柔美。

    让他也觉得那时那刻是那般的宁静和美好!

    嬴昊辰站在院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等着两位掌柜的到来。

    而他身后则立着一个侍卫,神色不忍地看着他。

    “什么事?”嬴昊辰开口,他脑中依旧是卫姝巧笑倩兮的模样。

    “启禀主子,贺兰侯爷下山之时出了意外,跌入了断云崖谷底。”

    嬴昊辰闻言,脑中嗡嗡作响,吐出一口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石砖。

    他红着眼睛吼道:“你说什么?”

    “主子,贺兰侯爷出了意外,跌入了断云崖。”

    侍卫的话落,他猛然一掌拍在一旁的参天古树上。

    掌风凌厉,直接将树劈断,一声哀鸣在心中蔓延,他狠狠握在断掉的树杈上,尖锐的木刺刺破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只红着眼,控制住全身的颤抖,声音平静无波:“再说一遍!”

    侍卫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道:“贺兰侯爷下山的时候,跌入了断云崖谷底。”

    胸口胀痛的厉害,嬴昊辰眯眼望天,灿烂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

    耳畔除了那句话,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风声、云声,在此时,天地宁静,唯有他微微发颤的笑声,从喉咙中翻腾而出:“哈哈哈......”

    他蓦地收起了笑声,漆黑的眼波泛出一股狠绝之意。

    心中狂涌的血气渐渐收歇,他抹去唇边的血迹,慢慢站直身子,朝院子外面走了出去,眸里凝着冷意,道:“把贺兰文钧给我抓起来。”

    “遵命。”

    俞鸿欢和乔铁柱被院中的动静惊动,纷纷跑出来,见院中那颗古树拦腰折断,一抹淋漓鲜血沾染在上面,显得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乔铁柱急忙问出声,一旁呆滞已久的张博植这才回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的道:“侯爷跌入了断云谷底。”

    “啪嗒!”

    俞鸿欢手里的铠甲落地:“什么?”

    “侯爷跌入了断云谷底。”

    张博植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脸上似哭似笑,只能瞧见眉间一缕悲意蔓延。

    醉红楼内,贺兰文钧正和花魁花如玉饮酒作乐。销魂惬意之时,房间大门猛然被人踹开。

    两个身穿黑衣、面目冷峻的男子上前,将贺兰文钧拎了起来。

    “放肆,我乃朝廷命官,你们谁敢这般对我!”

    贺兰文钧一脸惊疑之色,忽见嬴昊辰面色冷然地立在大厅之中,忙道:“昭阳侯,你想干什么?”

    嬴昊辰冷哼,直接一脚将贺兰文钧踹飞在地。

    他垂眼,冷道:“贺兰大人杀妻灭女,我不过替天行道而已!”

    贺兰文钧一惊:“贺兰璇死了?她死了,她居然死了!”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双眼充满了震惊:“她怎么死的?”

    嬴昊辰眯眼,俯身看他,轻哼道:“贺兰大人,当初你和沈氏联手毒害发妻,密谋靖远侯府的财产,如今又买凶杀女。贺兰大人呀贺兰大人,我思慕贺兰璇久矣,你害的我心上人跌入了断云谷底......”

    他唇角勾笑,冷道:“今落在我手里,我要你死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站起身,冷冷道:“带走。”

    “是!”

    “等等......你不能这么做,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贺兰文钧挣扎大叫,嬴昊辰眼尾一扫,吐出两个字:“毒哑!”

    “唔唔......”贺兰文钧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侍卫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将一颗毒丸塞进自己嘴里。

    他睁大双眼瞪向前方,眼里闪过一丝灰暗,他知道这场灾难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见他被拖走后,嬴昊辰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他忽然低低一笑,口中喃喃道:“我竟然慌乱至此!”

    嬴昊辰在醉红楼闹的一出,还未到午时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人都道贺兰文钧杀妻灭女,想霸占靖远侯府的财产。

    再联合前面御史弹劾他以妾为妻被罚闭门思过、贺兰薇设计暗算嫡姐反被太后降职贬为妾、沈氏私放印子钱在牢中畏罪自尽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叹一声贺兰璇命苦。

    好不容易斗败了渣爹恶毒姨娘,当了侯爷,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的时候却被渣爹买凶杀害。

    更有好事者,把整个事情从探花郎入赘靖远侯府,从靖远侯府显赫到门庭衰败说起,总而言之,贺兰文钧就是那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斯文败类!

    京城的百姓最喜欢听侯门贵族的隐私事,不过半日,事情就传出了十个版本。

    一个比一个残忍,一个比一个阴险。

第36章 【绝对饶不了他】

    此事传到荣庆帝耳中,气得他摔了药碗。

    “放肆......咳咳......天子脚下,你们竟然任由这些流言蜚语四处乱飞......咳咳......”

    “父皇请保重龙体。”姬永冲过去,满脸关切地替荣庆帝顺气。

    “朕还死不了......”荣庆帝拂开姬永的手,满脸怒容:“朕让你监国,你说你连这点小事都控制不住,朕怎么放心把北梁交给你!”

    “父皇,儿臣已经派人去断云崖底搜查,活要见尸死要见人。那贺兰文钧,儿臣也命人押进天牢。至于坊间传言,儿臣也命人禁止!”

    太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一边说一边贴心地给荣庆帝拍着胸口。

    荣庆帝见状,缓和了脸色,语重心长地道:“你就是心软,贺兰文钧这样的人直接送到大理寺去审!流言蜚语这是能堵的?堵不如疏,趁早把案子审了给靖远侯府一个交代!”

    “是,儿臣知道!”太子又从内侍手里拿过汤药,服侍荣庆帝服用。

    “哼哼,贺兰璇这一跌,跌出了真相大白。”荣庆帝从喉间发出冷笑,“嬴昊辰也是烧昏了头,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理智都不要了!听说还吐了血?”

    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嬴昊辰的性子,朕了解,若不是动了真心,怎会如此慌乱!话说回来,他怎的会看上她?”

    太子心里一紧,佯装淡定道:“自裴云灿一事之后,贺兰璇好似换了个人似的。尤其是中秋箭术比赛之后,更是大放异彩,儿臣那日也全靠她牵制刺客才得救!”

    说了这么多,太子终于说出了重点:“这样的女子,乃世间少有。”

    荣庆帝哼哼一笑,“说的在理,那么你呢?”

    姬永心里一抖,恭敬道:“儿臣也是欣赏的!”

    “欣赏?”荣庆帝提高了声音。

    姬永低头,轻声道:“是。”

    荣庆帝轻笑,目光隐晦,道:“既然欣赏,不如娶了吧。”

    “父皇!”姬永提高了声音,见荣庆帝面色不悦,忙低了声音道:“贺兰璇现在生死未卜,儿臣心里实在难过。”

    荣庆帝眯眼,看不清他眼里隐含着的情绪。

    “也是,加派人手去搜查。”顿了顿又道:“嬴昊辰呢?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见他来找朕。”

    “表叔疯了一般在断云谷底寻找贺兰璇的下落,谁也劝不回来。”姬永如实交代。

    “罢了,此事便交给你处理。办利索点儿!”荣庆帝挥挥手道。

    “是。”

    从寝宫出来,姬永只觉阳光刺眼的很。

    他伸手遮了遮阳光,转身往东宫去。

    东宫内,尹书桓正坐在凉亭内看书。白衣翩翩的模样,瞧的姬永心里一动。

    他快步走了过去,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袖闻了闻,发现没药味儿,这才理了理衣衫,含笑走了过去。

    “秋风凉寒,怎的坐在湖边。当心身子禁不住!”

    “见过太子殿下!”尹书桓直起身子朝他行了一礼,精致的面庞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疏离。

    姬永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很快便被温和的笑意掩去,道:“你不用担心,贺兰璇很快就能找到。”

    尹书桓一怔,然后摇了摇头,道:“我与贺兰侯爷不过几面之缘,太子多虑了。”

    姬永面色一喜,情不自禁上前几步贴近他。“书桓,你果然在乎我的看法。”

    说完一愣,面色些许不自然,这话原本是他时常在心里想的,怎的说了出来?

    说出来了......也好!

    姬永偷眼瞧着尹书桓,想将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楚。

    可尹书桓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表情。

    姬永苦笑,“你不用在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尹书桓立在一片阴影里垂头不语,清风撩过,原本静如止水的衣衫微微飘动。

    良久之后,姬永轻笑,“你放心,你若喜欢她,我便给你娶来!”

    “姬永!”尹书桓震惊,他知道此娶非彼娶,而是姬永自己要娶贺兰璇做妻。

    姬永垂着手,只觉心里空荡荡的。

    尹书桓皱眉,正欲开口说话。就见姬霄面色苍白,从远处跑了过来。

    “皇兄,皇兄,贺兰璇......”说了一半,觉得气氛不对,他连忙刹住脚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姬永眸里一片漆黑,淡淡地道:“怎么了?这么慌张?”

    姬霄回神,眼里闪过一丝泪光,颤声道:“贺兰璇的尸骨,已经被表叔找到了。”

    尹书桓身子一晃,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的石桌,嗓音颤抖。

    “怎么会?怎么可能?”

    姬霄神色悲凉,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是啊,我也在想,她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

    他苦涩一笑,“可是表叔像疯了一样,在断云崖底下又哭又笑,竟然说就算是死,也要娶她过门!”

    尹书桓一愣,失魂落魄地笑了笑。

    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竟然将书都捏变形了。

    姬霄一颗心神全系在贺兰璇死去的消息上,只觉一颗心沉甸甸地难受。

    他捶了捶胸口,沉声道:“贺兰文钧这个混帐,我绝对饶不了他!”

    另一厢,嬴昊辰已经搜集好了贺兰文钧的所有罪证,直接进宫呈到皇上面前。

    荣庆帝面带疲惫,道:“这些事情,朕已经交给太子去办了。”

    嬴昊辰抬头,盯着他道:“皇兄,臣弟只想求旨娶贺兰璇为妻。我心仪于她,哪怕是她死了,我也愿意娶她过门!”

    荣庆帝手一顿,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见嬴昊辰眸光死寂,浑身都透着一股颓废之感。

    荣庆帝沉了沉呼吸,喝道:“胡闹,娶一个死人为妻。你要我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嬴昊辰低低一笑,整个人都呈现一种死气。

    “那又如何,皇兄不也是抱着一个牌位过了一世?就连先帝他老人家,不也一样?”

    “胡闹!”荣庆帝暴怒,“先帝岂是你能置喙的?”

    “我只知,情之一字由不得人,由不得心。”

    荣庆帝闻言苦笑,“罢了,咱们一家子都是些痴儿。朕由你去吧!”

    得到荣庆帝的承诺,嬴昊辰脸上带着一丝凄凉的笑意,拱手道:“多谢皇兄成全!”

    “去吧。”

    “臣弟告退!”

    望着嬴昊辰沉痛的背影,荣庆帝微微眯眼,问身旁的内侍赵崇德:“你怎么看?”

    赵崇德连忙下跪,“奴才瞧着昭阳侯的悲伤不似作假。”

    荣庆帝沉吟半晌,点头道:“嗯,说的不错。”

    他若有所思地念着嬴昊辰的名字,“嬴昊辰,嬴昊辰,哈哈,贺兰璇死的可真是时候!”

    赵崇德听的胆战心惊,自古帝王多疑,伴君如伴虎,为了不引起荣庆帝的注意,他只能把头低了再低,直到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寝宫中央的香炉,腾起一缕袅袅清烟,似乎和窗外斜阳相映。

第37章 【大义灭亲】

    嬴昊辰出了寝宫,带着寒意往东宫行去。

    贺兰文钧,我定要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走近东宫,远远地就瞧见姬永、姬霄、尹书桓三人相对而站。

    嬴昊辰抿了抿唇,目光隐隐从众人身上掠过去,在太子姬永和尹书桓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快步走了过去。

    “见过太子殿下。”他开口,嗓音有些嘶哑。

    “表叔,你嗓子怎么了?”几人回神,姬霄率先皱眉问道。

    “无碍,白天话说多了。”嬴昊辰淡淡一笑,目光盯着姬永道:“方才听陛下说贺兰文钧一事交由太子负责,我这里搜集了一些证据,还请太子还贺兰璇一个公道。”

    姬永点头:“表叔请放心,本宫定会还靖远侯府一个公道!”

    嬴昊辰闻言垂眸,苍白的面色带着一丝疲惫:“那就麻烦太子了......咳咳......”

    他用手捂着嘴咳了起来,姬霄在一旁瞧的担忧不已:“表叔,可别又咳血了。”

    “没事,大约是天气变化,嗓子有些不舒服而已。”嬴昊辰将手隐进袖中,不让他们看到掌心咳出的血迹。

    贺兰宓和贺兰文钧二人,乃当初乃荣庆帝赐婚,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荣庆帝自又是一番下旨昭告天下,让太子主持会审此案。

    当天晚上,太子便将贺兰文钧提到刑部问案。

    贺兰文钧早被嬴昊辰命人毒哑了嗓子,又在刑部受了刑,整个人都发着高烧,看起来形销骨立,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太子主审此案,贺兰文钧当然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对于他这样毫无用处的废棋,能得个利索也是一份恩典,当即态度诚恳地认罪画押。

    太子收了口供,正要定罪画押,便听刑部的人来禀报,说是靖远侯府的贺兰侯爷回来了,正被她家的仆人抬往这边,说有重大的案情要禀报。

    太子诧异,还没等他细想,俞鸿欢和乔铁柱二人扶着满身是伤的卫姝进了刑堂。

    贺兰文钧见到卫姝,恨不得扑过去,刑部的人连忙上前用铁链套住贺兰文钧,他无法动弹,只能张牙舞爪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怒吼。

    见他咬牙恨齿,犹如疯狗的模样,卫姝冷冷一笑,在两位掌柜的扶持下,走到姬永面前,双手奉上密信,跪下道:“殿下,臣要告生父贺兰文钧通敌卖国之罪!”

    “什么!”太子震惊!

    连忙接过她手中的密信拆开,越看越心惊,怒道:“来人,将贺兰文钧打入天牢,严加看管。”

    深吸了一口气,又转头对卫姝道:“此事重大,还要请靖远侯随我进宫。”

    贺兰璇点头,当即跟着太子入宫面圣。

    荣庆帝阴沉地看着信,勃然变色,抬起手,指着卫姝,道:“你.....朕命你将此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说给朕听。”

    “臣前几日闻府中掌柜所言,法元寺后山埋葬之人与靖远侯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臣便带着丫鬟前去法元寺上香,却没想夜里竟然遭遇刺客袭击。那刺客却将臣掳到法元寺后山让臣挖出了兵符......”

    听到兵符,荣庆帝眼一眯,见卫姝从袖中掏出兵符双手奉上。

    太子连忙双手拿过兵符,放至荣庆帝跟前。

    荣庆帝满意地拿过兵符,示意她继续说。

    卫姝丝毫不在意荣庆帝眸中的猜忌,高声道:“臣疑惑不解,这刺客怎么知道咱们北梁的兵符埋藏在此处?便留了个心眼儿,出言试探刺客。却没想那刺客得了兵符就要杀臣,幸好臣从小与祖父学了功夫,才设计将刺客杀死,这封密信便是从刺客怀里摸到的。”

    见荣庆帝面色凝重,卫姝眸中滚泪,展袖拜倒在荣庆帝跟前磕头,道:“臣状告生父,乃不孝之举!但臣身为北梁子民,却要大义灭亲。贺兰文钧勾结外敌,欲谋杀太子、夺我北梁兵符、乱我国基,陷百姓于战火之中。

    贺兰文钧此罪人神共愤、天理不容,臣不敢隐瞒,贺兰文钧此罪若不供呈御前,臣死不瞑目!恳请皇上降罪于靖远侯府查敌不详之罪!”

    说完又是触地磕头,这一磕,如同敲在荣庆帝心上的一记闷鼓!

    荣庆帝气得浑身颤抖,见卫姝此状,终是镇定下来,摆了摆手:“罢了,若论起来,贺兰文钧也是朕赐给靖远侯府的,难不成朕也做错了?”

    荣庆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卫姝连忙低头:“臣毫无此意,还望圣上明察!”

    荣庆帝晦暗的脸色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又变成阴沉的怒意。

    一口气没换过来,猛然咳了起来。

    姬永想上前伸手替他拍背,却被荣庆帝用眼神阻止。

    安静的寝殿之中,只闻荣庆帝低低的咳嗽声。

    脸颊旁松弛的颊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颤抖。

    咳嗽了数十声之后,荣庆帝才停下来,握紧明黄的锦帕歪在龙榻上。

    赵崇德连忙递上温茶给他漱口,良久之后,荣庆帝才平复了心情,长叹一声,对太子道:“中秋之夜的刺杀一案可算找到由头了。”

    望见姬永眸中的担忧之情,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还死不了。”

    姬永闻言竟是双眼一红,荣庆帝见状,无名之火又冒了出来,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你是太子,不要动不动就红眼心软。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那一杯茶盏摔在地上,溅了卫姝一身水迹。

    她连忙并腿跪好,低着头期望太子能说出让荣庆帝满意的话来。

    姬永拱手:“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的真相,关于江山社稷。只有查明了真相才能处置,更主要的是如今边关交战,若此时流传出去,必定引起民间非议,百姓心生惶恐,将士军心不稳,此乃有伤父皇明德和我北梁江山社稷的安稳!”

    荣庆帝闻言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不知是讽刺还是宽慰的笑容。

    默默无语地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姬永,蟠龙纹绣袍裹着的身躯是当今太子殿下,那份明黄的色彩和太子眼中的温润展示在荣庆帝面前,令他苍老浑浊的眼中生出一股晦暗之意。

    “罢了,你是太子,这时应当出面稳住国体,此事,交给嬴昊辰去查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掷地有声,仿佛带着无尽的霹雳雷火,激的人心神一震。

    太子低头,道:“儿臣遵旨。”

第38章 【你没事我便没事】

    在皇帝明确表态之后,卫姝和姬永一同走出寝宫。见太子神色萎靡,似是打不起精神。

    卫姝故意磨蹭,落后几步,却不想姬霄忽然顿住身子,回头笑着看她:“你恐怕还不知道,在你传出你死了消息的白天,表叔已经求过父皇的旨意,将你的魂魄许给表叔做妻了。”

    卫姝愣住,心里一阵激荡,这天杀的嬴昊辰,竟然挑这个时候说。

    姬永又是一笑,问道:“崖底那具尸体是何人的?”

    卫姝连忙回神,恭谨道:“回殿下,臣府中的掌柜得知臣跌入断云崖,立马派人搜查。得知臣是被家父买凶追杀,又得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怕臣若贸然出现,会引起刺客的注意。遂找了具假尸冒充臣,暗地里带着臣回了城中。”

    太子点头,有些惋惜:“若你早些通知表叔便好了,他也不用悲伤过度,连心头血都吐了出来。”

    “他吐血了?”卫姝惊诧,脸色苍白心里吓的慌乱不已。

    她眸中生出一股浓浓的担忧,急忙问道:“殿下,嬴昊辰现在如何了?”

    姬永仔细瞧她,见她眸中慌乱不似作伪。

    “殿下!”卫姝见他愣住,心里着急。

    又不能拔腿就跑,只好出言唤回他的思绪。

    姬永回过神,浅浅一笑道:“本宫宣了太医去诊治,你也去瞧瞧吧。”

    “臣先告退。”卫姝着急抬脚就走,却因脚下受伤,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幸好姬永伸手扶了她一把:“多谢殿下......”

    卫姝忽然愣住,目光直直地落在他垂在腰间的荷包上。

    不过片刻就收回了目光,讪讪一笑。

    “本宫让人找顶轿子抬你出去。”姬永松开手,温和一笑。

    “多谢太子。”卫姝答谢,眸光若有似无的缠绕在他腰间垂挂的荷包上,眉头微皱。

    待太监抬着轿子将她送出宫门,她才一拍手恍然大悟。

    她就说那黑漆漆的扳指上的花纹有点熟悉,原来是在这里见过。

    她叹了口气,望着漆黑的天空,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她离开后,荣庆帝慵懒地歪在引枕上,目光落在正在给自己捏脚的赵崇德身上。

    赵崇德被他瞧的心里发凉,手下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荣庆帝收回目光,把玩着兵符,叹道:“靖远侯府出了个聪明的!可惜呀,情到深处自然蠢,连嬴昊辰都被饶进去了。”

    顿了顿,他眯眼,喃喃自语:“情痴,情痴......呵呵。”抬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南周那边如何了?”

    赵崇德连忙道:“据说南周皇贵妃深得宠爱,南周太子的势头都比不过她。”

    荣庆帝点头,若有所思:“这样的女子怎就生出了尹书桓那样头脑简单的人?”

    软轿刚出宫门,远远地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由远而近,停在软轿面前。

    只听小太监恭敬地唤了声昭阳侯,卫姝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神,刚伸手撩起帘子的一角,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愣了之下,才反应过来,轻轻挣扎,想看看嬴昊辰到底好不好。

    刚一动,嬴昊辰就哑着嗓子开口:“别动,让我抱一抱!”

    卫姝莞尔一笑,乖巧地靠在他怀中。

    嬴昊辰的怀抱十分舒适,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药香?

    她顾不得其他,挣扎抬起身子,急切问道:“听说你吐了血,现在没事儿吧?”

    嬴昊辰眼里攒着笑意:“你没事我便没事。”

    卫姝仰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见他面色苍白,只一日未见便消瘦至此,心里有些难过。

    她伸手扯了扯嬴昊辰的衣袖:“你低下头来。”

    嬴昊辰不解,依旧老实弯腰。阴影刚盖下来,卫姝就塞了一颗百花丸在他嘴里。

    嬴昊辰弯眉浅笑,含着她的手指不放。

    卫姝睨了他一眼,淡定收回手。却在嬴昊辰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发抖,手指上沾着他唇上的温度,软软的温温的,却烫的人心慌意乱。

    嬴昊辰满意地一笑,又将她搂在怀里。

    谁也不知道,初闻她跌入断云崖时,他心里是如何慌乱,如何难受和害怕。

    他实在不敢想象,从今以后见不到她的日子。

    他抱紧了卫姝,方才觉一颗心踏踏实实地落了回来。

    真好,她还在,好好的在自己怀里!

    夜色融融,一弯细月斜斜地挂在空中,同满天繁星为伴。

    两个小太监老老实实低头站在一旁,谁也不敢出声打扰两个人的呢喃私语。

    良久之后,嬴昊辰才松开手,伸手捏了捏卫姝的耳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等着,我办完皇上交给我的差事,便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不是入赘?”卫姝挑眉。

    嬴昊辰哈哈一笑,在她脸上偷亲了下。

    趁卫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骑在马上,开怀大笑道:“娘子,早些去为夫府上下聘礼!”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卫姝才回过神。

    见两小太监那假正经的模样,她清了清嗓子,道“走吧,回府!”

    “是。”

    刚进大门,俞鸿欢和乔铁柱立马迎上前来:“侯爷,如何了?”

    卫姝扬眉:“兵符交给皇上了!”

    “你!”两人气急,乔铁柱高声道:“那是我们将军的东西,你怎么能......”

    “乔掌柜,你须得记住,江山是圣上的江山,兵符也是圣上的兵符,而我们......”

    她一抬手,道:“也是圣上的子民。”

    这一番大道理压的两人一愣,乔铁柱冷哼一声,要说话却被俞鸿欢阻止。

    俞鸿欢拱手行礼,道:“侯爷此话在理,请问侯爷那事如何了?”

    卫姝往前行了两步,正色道:“请二位放心,为将军正名,卫姝定当全力以赴。只是,现在却不是时候。”

    她之所以把兵符交给皇上,就是为了让皇上对靖远侯府的猜忌少一些,至于老靖远侯,说的什么可以安稳江山的东西,她现在委实不知道去哪儿找个能让皇上相信的替代品。

    可俞鸿欢和乔铁柱对将军忠心耿耿,一心想在有生之年能替将军正名。所以才会把宝押在卫姝身上,却没想到卫姝是个坑爹的。

    三言两语就把自家的秘密套了过去,落了个口头承诺。

    对卫姝的话两人恭恭敬敬地听着,乔铁柱也不敢发火板着黑脸了。

    老老实实地对卫姝道了歉,被俞鸿欢拉走了。

    事后,绮墨问卫姝:“姑娘,你明知道两位掌柜的心思,怎的也要搭理他们?”

    卫姝笑了:“因为这是靖远侯府的家事。”

    既然得了原主的身子,她愿意连这些麻烦一并担了。

第39章 【恨】

    夜里躺在床上,卫姝觉得五脏六腑翻腾的厉害。

    翻来覆去地滚了几滚,最后抱着痰盂吐的稀里哗啦。

    绮墨看的心疼,急急道:“姑娘,我去给你叫大夫来。”

    卫姝用清水漱口,抹去眼角憋出的泪光,挥手道:“去吧。”

    她终究不是铁打的,昨晚上在青衣刺客手下受了内伤,今日又在断云崖底折腾一番,身子终于扛不住了。

    绮墨连夜请来了大夫,把脉诊断之后,大夫要求她好好休息,别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又开了药让卫姝服下,服了药之后,卫姝才勉强入睡。

    直到第二日晌午左右,她才醒来。

    刚睁开眼,就见嬴昊辰坐在窗前含笑看着自己,“醒了。”

    她点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嬴昊辰倒了杯温茶给她,笑道:“退了朝就过来,见你在睡,不忍心打扰你。”

    卫姝脸微微泛红,自己的睡相应该不会不雅观吧?不知道有没有磨牙打呼什么的?

    正胡思乱想着,嬴昊辰却开口道:“贺兰文钧全都招了。”

    卫姝一愣,“他说什么了?”

    嬴昊辰见她眸中并无伤心和失落的情绪,才道:“通敌翌国,谋取军中机密。而且据他的口供,南周和翌国想联合攻打北梁。”

    顿了顿,他又道“上朝时,陛下怒不可遏,让我和裴云灿分别带兵讨伐两国。”

    卫姝急忙问道:“什么时候?”

    嬴昊辰道:“三日后。”

    卫姝皱着眉沉吟片刻,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想了想,她从兜里掏出黑色的扳指递给嬴昊辰,“这上面的花纹你认得吗?”

    嬴昊辰点头,道:“此乃东殷国花,名为木芙蓉。你从哪儿来的?”

    卫姝讪讪一笑,“从青衣刺客身上,总觉有不妥之处,便藏了起来。”

    当初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拿给了皇上,可能有人会惹麻烦。

    她不知道有人是指谁,如今总算明白了,是指尹书桓!

    嬴昊辰似笑非笑,卫姝连忙举手发誓,表示自己对尹书桓并无其他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和尹书桓有些同病相怜,才会下意识的把这东西藏起来。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刺客拥有东殷的东西,又有贺兰文钧和翌国勾结的证据,如今又牵扯到南周,这怎么看都是天下大乱的趋向啊?”

    嬴昊辰闻言,表情一肃,看着卫姝道:“这扳指可否给我?我必须将此事秉告给圣上!”

    兹事体大,不能儿戏。

    卫姝点头,嬴昊辰叹气,伸手抚摸她的脸,柔声道:“你放心,我和书桓也是朋友。此事若他未牵扯其中,圣上不会把他如何的。”

    卫姝点头,他相信嬴昊辰说的出做的到!

    嬴昊辰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贺兰文钧被圣上下旨,明日午时问斩!”

    卫姝一愣,面色复杂,“我想去看看他!”

    她想知道,为什么贺兰文钧要走到杀妻灭子这一步?虎毒都不食子啊!

    嬴昊辰点头,将她拥在怀中,柔声道:“不用在意。”

    “嗯。”她只是想知道真相,以祭原主母子的在天之灵。

    忽瞧见床头放着一件奇怪的金丝马甲,卫姝好奇地拿了过来,瞪圆了眼:“这是?

    嬴昊辰满眼宠溺地看着她,道:“这是金缕衣,刀枪不入。”

    自从上次卫姝在法元寺被偷袭之后,嬴昊辰一直想寻件防身的东西给她。

    防身之物最莫过于这件金缕衣,也亏的他权钱都有,才能得到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金缕衣。

    拿着金缕衣,卫姝只觉心里沉甸甸的,她开口,话音有些哽咽:“昊辰......”

    嬴昊辰瞧她双眼微微发红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左右不过是一件金子做的衣裳,瞧你哭的委屈样。”

    他灿烂一笑,说:“我真怕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就拿刀子捅了谁?或者谁拿刀子捅了你。”

    卫姝心里感动得紧,在听到这句话立马化为乌有,她有那么暴力吗?

    在卫姝反驳的眼神中,嬴昊辰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你穿上这东西,我才能放心大胆让你去捅人不是?”

    卫姝白了他一眼。

    为了避免她在金缕衣上过多纠结,嬴昊辰连忙换了话题:“你换件衣裳,我带你去看贺兰文钧。”

    卫姝点头,她本想起身梳洗打扮,可嬴昊辰在此。老实说,她有些不好意思。

    嬴昊辰看出了她的窘迫,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出去等你。”

    话落,就起身离开。

    由绮墨服侍好了以后,嬴昊辰再喂她吃了些东西,才把她送去天牢。

    天牢里阴森昏暗,贺兰文钧被铁链拴在角落里,见卫姝来了,只冷冷地睁了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牢房内潮湿发霉的味道,令人作呕!

    卫姝面无表情,出声质问道:“你为什要杀害我们母女?”

    贺兰文钧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看着这个将自己逼至绝境的女儿,面色发青。

    这个女儿一点儿也不像他,也是他从来厌弃的,没想到却在以后袭了侯爵,撑起了靖远侯府的一片天。

    他狂吸了几口气,才控制住,没让自己朝她扑过去。原本平淡的目光,也转成了恨入骨髓的恨意。

    卫姝定定地看着他,很久之后才回头问道:“他不能说话?”

    “回侯爷,能的!”回答的是嬴昊辰的侍卫,嬴昊辰为了审案,昨晚给他服下了解药。

    “你处心积虑的想让我们死,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卫姝表情不变,道:“若今日不说清楚,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你是我父亲,难道你从未想过给我一条生路?你就如此恨我?恨我母亲?”

    “是,我恨你们,我恨整个靖远侯府!”

    贺兰文钧猛然睁开眼睛,浑浊的目中带着一股癫狂之意,“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卫姝张大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贺兰文钧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咧着嘴狂笑:“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仇人!”

    卫姝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眸底冷锐一片。

    贺兰文钧脸颊的肌肉紧绷着,眼中愤怒加深。

    明明是他女儿,却像极了几十年前的“贺兰哲”。

    贺兰文钧浑身颤抖,被重刑折磨过的瘦弱身躯紧紧蹦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像野狗一样朝卫姝扑上去,将她浑身的血肉咬下来。

第40章 【我喜欢的是你】

    卫姝漠然地盯着他,忽然开口问道:“父亲,这些年你可曾做过梦?梦见过你的洞房花烛?梦见过你的新婚?梦见过被你亲手杀害的母亲?可曾梦见过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她的话问的贺兰文钧一愣。

    卫姝勾起唇角,冷冷道:“你可曾梦见我母亲临死前的惨状,你可曾梦见过她看你时眸中含着的情意......”

    “住口!”贺兰文钧咆哮吼道。

    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用干涩而嘶哑的嗓音一字字道:“梦见她?”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又低下头,盯着卫姝,咬着后槽牙道:“怎么会没见过!我梦见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池,四周都是火,鲜血和烧焦的尸体随处可见。

    你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敌国烧死的侮辱,因为反抗被开膛破肚,还要挣扎着保护幼子,不让他看着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吗?”

    贺兰文钧紧紧地盯着卫姝,脚步踉跄,却坚定地一步步朝她逼近:“你知道被亲人鲜血染红的衣衫是什么颜色的吗?”

    贺兰文钧狂笑,声音是颤抖的,像是在悲鸣。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卫姝的脸,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杀了她,也怕自己回想起一直在脑海深处游离的那张脸!

    卫姝破天荒的平静,垂在身旁的手却紧紧握起。

    国恨家仇,前世身为将门之后的她自然懂得。

    但,这不代表她能理解贺兰文钧的混账,她闭了闭眼,道:“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你就可以抛弃亲情,不顾恩情?”

    贺兰文钧咬牙,目光十分坚定地道:“我是翌国人!”

    卫姝情绪意外平静地看看着贺兰文钧,道:“你知道此贺兰哲非彼贺兰哲,国恨家仇?呵,这只不过是你懦弱的借口!”

    贺兰文钧浑身一抖,苍老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卫姝叹了口气,淡淡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人伦纲常,草菅人命。

    你说你是翌国人,娶沈氏难道是因为国恨?你为了荣华富贵和权利抛弃发妻另娶我母亲,圣上命你暗地掏空靖远侯府,视你为棋子。你怀恨在心,所以勾结翌国意图谋反。”

    卫姝板着脸,冷漠而沉静地立在那里,“你说你是翌国人,扪心自问,你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是翌国人?而没有因为权利和放弃过这份仇恨吗?”

    卫姝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呵,你自己想清楚吧。”卫姝冷笑一声,并不再理会脸色白如鱼肚的贺兰文钧,转身出了阴暗的牢房。

    一缕苍白的阳光从天窗投了下来,照在贺兰文钧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上。

    望着卫姝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尽头,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出了天牢,卫姝抬手遮住突如其来的刺目阳光。

    绮墨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心道:“姑娘,你没事吧?”

    卫姝摇了摇头,贺兰文钧的事告一段落,如今,她总算可以给贺兰璇的母女一个交代。

    她低头看着绮墨,微微一笑,“咱们回去吧。”

    绮墨连忙把她扶上软轿,卫姝坐在软轿里,透过薄薄的帘子看着窗外的天空。

    不知道嬴昊辰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卫姝肚里揣着事,难免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入夜时分,嬴昊辰才踏着月色而来。

    卫姝连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嬴昊辰见她穿的单薄,连忙握住她的手。

    入手一阵冰凉,他微抿了抿唇,将她搂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的身子,道:“此事与尹书桓无关,却和他的母妃有关。”

    尹书桓的母妃?

    那个倾城倾国的南周贵妃?

    嬴昊辰叹了口气,道:“那夜绑架你的刺客,乃翌国的死士。据探子来报,那死士在中秋的时候曾和书桓母亲派来的侍卫交过手,那黑色的扳指便是那时的战利品。”

    原来翌国的死士杀人有个特点,会从被杀者手中夺取一样信物作为战利品。

    感觉她的手没这么凉了,嬴昊辰才安下心,凝视卫姝,道“南周太子重病将死,书桓的母亲想把他接回去继任太子之位。”

    卫姝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是谁的探子?”

    嬴昊辰轻叹,道:“圣上的探子!”

    卫姝点头,身为一国之君,荣庆帝自然有无数的暗探和手段来了解天下的所有事情。

    她抬头,看着嬴昊辰,道:“那出征的事这么说?”

    “圣上心意已决,绝非旁人能左右!”嬴昊辰捧着她的脸,漆黑的双眸含着笑意,“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卫姝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嬴昊辰居然会毫无预兆地说起这个。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悦。

    睨着嬴昊辰,道:“你何时记得我生辰了?是以前还是现在?”

    不怪她小肚鸡肠,她很想知道嬴昊辰心里喜欢的到底是谁?

    嬴昊辰挑了挑眉,深思之后,方才认真道:“很久很久以前。”

    话落,见卫姝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唇角愉悦地挑起。

    双手一用力,把卫姝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骗你的。我只记得那个嚷着要拿刀捅我的小魔女,也只记得靖远侯府外那个在月色中回应我的贺兰璇。”

    卫姝弯唇一笑,她愿意接受原主的一切,却不愿嬴昊辰喜欢的是自己重生前的她。

    如果真是如此,她一定会纠结不已。

    她的私心希望,嬴昊辰是因为她而爱上现在的贺兰璇!

    嬴昊辰好似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见她眼里攒着笑意,牵着她慢慢朝前面的池塘边走去,道:“贺兰璇,我喜欢的是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变成贺兰璇,但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这番话,说的矛盾且拗口。

    可卫姝懂,她反握住嬴昊辰的手,莞尔一笑,“昊辰,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嬴昊辰瞧着卫姝,见她笑吟吟的,一双眼儿弯成了月牙形。

    他舒展了眉头,伸手抚摸着她垂在腰间的长发,道:“你的曾经里没有我的存在,但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有我。”

    “噫~真是肉麻。”卫姝笑着娇嗔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是从前世重生过来的事情,丝毫不隐瞒地全都告诉了嬴昊辰。

    “我原叫作卫姝,乃是若干年后定远将军府的嫡长女,因一遭意外而溺了湖水,死后再次睁开眼,自己便占了贺兰璇的身子......”

第41章 【治国论】

    嬴昊辰听得只觉不可思议,呆了半晌,方才醒过神来,紧紧地抱住她了,道:“以后,你会走吗?”

    卫姝嘴角扬起,反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嬴昊辰将她逼到墙角,邪魅地一笑:“你舍得离开我?”

    卫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舍得。”

    “我不信。”嬴昊辰怔了怔,静静地看着她,弯下腰,以额头轻轻触碰着卫姝的额头,轻声道:“早些休息吧。以后的路,还长远着呢。”

    另一厢,嬴昊辰离开后没多久,大内总管赵崇德就递上了一张卫姝上奏的折子。

    荣庆帝挑开看了一眼,便笑道:“贺兰璇想将贺兰文钧逐出族谱?哈哈,朕准了。”

    话落,接过赵崇德递上的朱砂笔,批了折子。

    将折子丢给赵崇德之后,荣庆帝轻叹一声:“若她贺兰璇是个男子......”

    话说了一半,他顿住,低头睨着赵崇德,若有所思地问道:“赵崇德,若她是个男子应当如何?”

    赵崇德心中叫苦,忙把身子弯了再弯,用最卑微恭谨的姿态回道:“圣上,奴才不知。”

    说到这儿,他话风微微一转,忠心耿耿地道:“奴才只知道,天下人都知晓当今的靖远侯府,只有一女侯爷掌权。”

    荣庆帝捋了捋白胡须,干瘦的脸颊绽出一抹笑意:“说的不错,传朕的旨意,将贺兰璇赐给昭阳侯嬴昊辰为妻。”

    赵崇德赶紧上前摊开圣旨,荣庆帝拿起笔,略微思忖,便行云流水地写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当赵崇德带着圣旨到达靖远侯府时,嬴昊辰正好要走。

    两人在门口恰巧遇到了要宣圣旨的赵崇德,赵崇德连忙上前,笑道:“两位侯爷大喜,大喜。”

    嬴昊辰见他手里捧着圣旨,大约猜到是什么事情,面上不动声色道:“赵公公不在圣上跟前伺候着,可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赵崇德一张脸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奴才在这里先恭贺二位侯爷喜结连理。”话落,连忙直起身子,正色道:“请两位侯爷接旨吧。”

    见两人都跪下之后,赵崇德才开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远侯府贺兰璇天资聪颖,深明大义,朕心甚悦,特封宁宜公主,赐之金册,指嫁昭阳侯为妻,永修百年之好。钦此!”

    待两人接了圣旨,赵崇德又说了几声吉祥话,才离开。

    卫姝捧着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荣庆帝赐她公主封号,赐婚给嬴昊辰,不管贺兰文钧是不是犯了通敌卖国之罪,在大义和孝道面前,她这个卖父求荣的黑锅是背定了。

    而且,此时嬴昊辰出征在即,荣庆帝先礼后兵,分明是想告诉她,现在是个好机会,快把靖远侯府那个可以稳固江山社稷的东西拿出来。

    不然,以后他们冒一点苗头,就决不轻饶,一网打尽了!

    嬴昊辰见她面色复杂,关切道:“你可是在忧虑靖远侯府的事情?”

    卫姝点头,神色歉疚地看着嬴昊辰,道:“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

    嬴昊辰眸中漾出柔情,一把抱住她,柔声道:“能娶你为妻,再多的麻烦我也不怕。”

    卫姝唇角牵出一抹笑,眉头却是不自然地紧紧拧在一块。嬴昊辰见状,伸手替她抚平眉心,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

    卫姝狐疑:“你有办法了?”

    嬴昊辰伸手从她发间捻起一朵紫色的落花,风灌满了他的衣袖,他含着笑笃定地道:“我找人写一篇治国策来便是。”

    卫姝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喜道:“嬴昊辰,我发现你今日特别聪明。”

    嬴昊辰摸了摸她的耳垂,唇角微微一弯:“你才发现啊?”

    卫姝心里骂他不要脸,脑中却忽然掠过一个想法,她连忙从嬴昊辰怀里钻出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知道写什么了。”

    嬴昊辰微怔,弯腰看着她:“写什么?”

    “治国论!”说做就做,卫姝带着嬴昊辰回了书房,拿起笔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爹爹麾下的谋士所写的军策,略微思索,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双手捧到嬴昊辰面前,眨着双眼,看着他道:“你且瞧瞧如何。”

    “这么快?”嬴昊辰讶异,接过来看了一遍,不禁咋舌称赞道:“卫姝,你总是这样令我吃惊。”

    卫姝笑的灿烂,嬴昊辰搂着她的腰,笑道:“可我宁愿你能笨一些......”

    卫姝知道他此话是何意,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含笑不语。

    嬴昊辰在她耳边呢喃道:“等我回来娶你。”

    卫姝乖乖点头:“嗯。”

    夜风吹来,御花园里的树木簌簌作响,窗纱微微抖动。

    荣庆帝歪在龙床之上,看着卫姝呈上来的治国论,越看越心惊。

    他终于懂了先皇对靖远侯府的执念,得治国论者得天下。

    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这幽静的寝宫中回荡。

    赵崇德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面上闪过欣慰的神色,如今看来,靖远侯府算是真正地安全了。

    他一时疏忽了御医说荣庆帝有痰阻症,情绪不宜有太大的波动,正失神间就听见荣庆帝笑的喘不过气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替他拍胸口顺气。

    浓痰卡在荣庆帝喉咙,使他呼吸困难,只能张大嘴费力地从喉咙里传出压抑的呼吸声。

    眼见荣庆帝快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痰憋死的皇帝,赵崇德情急之下,只好以下犯上,往荣庆帝的背脊用力一拍,这才使得卡在荣庆帝喉咙里的那口痰吐了出来。

    赵崇德一瞧,吓的肝胆儿直颤,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荣庆帝自然也睨见自己吐出的是口血痰,那鲜红的颜色,忖着瓷白的盂底,显现出一种令人体寒的恐惧出来。

    龙袍裹着荣庆帝年老衰弱的身躯,他闭了闭眼,抬手道:“起来吧。”

    赵崇德依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询问:“圣上,要不要传御医?”

    话落,只闻殿中气氛一凝,荣庆帝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不必了,此事不得声张。”

    “奴才遵旨。”

    荣庆帝目光落在那卷治国论上,微眯了眯眼,他头一次有些后悔,没有听从太后的话,把卫姝赐给姬霄为妻。

    荣庆帝雄踞九五之尊数十年,早已习惯将所有的错误强悍粗暴地否决。

    寂静的寝宫内,凝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压力。

第42章 【生辰快乐】

    赵崇德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荣庆帝眯眼瞧了半晌,松开握紧的双手,淡淡道:“起来吧,将太子唤来。”

    “是。”走出如临深渊的寝宫,赵崇德只觉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他顾不得其他,唤来自己的徒弟小心翼翼的嘱咐了一番话,才急忙赶往东宫。

    沉沉夜色压着皇城,荣庆帝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疲惫感,他颤颤巍巍地想直起身子站起来,却发觉自己已老得手脚发抖,竟然连独自一人站起来都做不到。

    寂静的宫殿,就像一头蹲踞已久的巨兽,稍不注意,就会将荣庆帝那衰败佝偻的身体吞噬入腹中。

    荣庆帝想起了自己叱咤风云的过去,他目光灼灼地撑着床沿,想站起来,脚刚一落地,却踉跄摔倒在地。

    在死亡面前,江山社稷、天下大任......如今这些事情是横在荣庆帝心中的一根刺。帝王之心不会随着衰老而消失,荣庆帝眸光一冷,挣扎着从地上爬上龙床。

    无论如何,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只要朕还是帝王,所有一切都该牢牢攥紧在朕的手中!

    太子来的很快,当他被赵崇德引进寝宫之时,见到荣庆帝脸色阴冷,心里浮过一丝不太好的念头。

    面上却含着关切之意,急急朝荣庆帝趋了过去:“父皇深夜召见儿臣,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这一句话戳中荣庆帝心中的痛处,他冷眼睨着他,表情阴郁:“朕有要事命你去做。”

    太子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请父皇下旨。”

    “朕命你杀了嬴昊辰。”

    “父皇!”姬永震惊!

    荣庆帝面色凝重地盯着姬永,一言不发。

    姬永跌坐在地,他知道,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

    灯光忽明忽灭,赵崇德跪在门外守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见太子面色灰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崇德低着头,小步快走到寝殿内。

    不知是不是解决了心中隐患的事情,荣庆帝懒洋洋地歪在龙榻,看起精神头不错。

    服侍帝王几十年,赵崇德却不敢大意,恭恭谨谨地行到桌前,倒了盏温水服侍荣庆帝喝下,伺候他睡下。

    大约一炷香的之后,荣庆帝已经沉沉睡去。

    赵崇德又在床头守了一会儿,见荣庆帝完全睡过去,才敢蹑手蹑脚地离开。

    宫殿外,太子姬永依旧伫立在夜色之中,一向温和的脸上,显现出纠结而迷茫的表情。

    “殿下,夜深了。”赵崇德低着头靠近他,轻声道。

    姬永抬了抬眸子,惨淡一笑,举步朝东宫走去。

    通敌卖国,其罪当诛九族,卫姝现在是宁宜公主,又早早上了折子和贺兰文钧断了血缘关系,而贺兰薇又是裴云灿的妾,这算来算去,贺兰文钧竟成了孤家寡人。

    处斩贺兰文钧之日,卫姝没有到法场。

    只派了小厮悄悄地去捡了贺兰文钧的尸骨,远远地葬在城外的七龙山上,这样也算顾全了原主对父亲的养育之恩。

    而她自己,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了个清净。

    到了傍晚的时候,靖远侯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管家把尹书桓迎进海棠院的时候,卫姝正在池塘边喂鱼儿。

    见他来了,连忙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尹书桓笑言:“我来给你庆生。”

    卫姝楞了一下,伸手将罐子里的鱼食尽数倒进池塘里,拍了拍手,朝他走过去。

    尹书桓将手里的礼盒递给她,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卫姝笑了一下,打开盒子一瞧,里面放的竟然是被嬴昊辰拿走的那枚黑色的扳指。

    仔细一瞧,却又不像,这枚扳指黑中透紫,上面的花纹更加繁复美丽。

    她拿起扳指,好奇地看着尹书桓:“这是?”

    尹书桓抬头看了眼湖面。

    此时夜幕刚落下,湖水泛起了袅袅青烟,在碧波微荡间点缀出了一片清丽的景色。

    他收回目光,眼帘低垂:“这是我们东殷国的信物,送给你权当个纪念。”

    卫姝不由地问道:“你要走了?”

    尹书桓看着她,月色皎皎,映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美丽妖娆的令人移不开眼。

    见他半天不答腔,卫姝眨眨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怎么了?”

    尹书桓收回目光,白皙俊美的脸颊闪过一丝红晕,顷刻间就被夜色掩去。

    他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烟柳,心里满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微微一笑,他轻声细语地道:“祝你生辰快乐。”

    话音顿了一会儿,他又指着湖面道:“你看这起起伏伏的水面,像不像我们的人生?”

    他垂眸,看着卫姝:“贺兰璇,我希望你今后余生,能够如愿在这广阔的天地间自由翱翔。”

    卫姝怔住,一阵微波从心底涌起。

    风吹动两人的衣衫发丝,她站在尹书桓身侧,陪他看烟波起浮,感受夜风轻送,耳边传来尹书桓倚栏而笑的声音:“你若自在了,我便也自在了。”

    “这件事我却替不了你,自由自在的人生,谁也替不得你。只有自己展翅凌云了,才能懂得这自由自在四个字真正的含义。”

    她总觉得今晚尹书桓说的话有些伤感的意味,不免正了心思,仔细地劝慰他。

    哪知尹书桓听后浅淡一笑,眸光含着琉璃之色:“我愿心向明月,不入半沼污泥。”

    夜色越来越浓,眼前的山水之色已经渐渐隐去。

    “你们真是好兴致。”嬴昊辰斜靠在一旁的红漆柱子上,眸光落在卫姝身上,掺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

    卫姝扯了扯嘴角,往前迈了一步,微微一笑道:“来了?”

    嬴昊辰转了转头,俊美的脸颊隐在廊下的阴影中。

    他轻哼了一声,将手里把玩的小石子远远地抛进池塘里,才抬起脚步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的是鸦青色的窄袖软烟罗纱衫,绣着银灰色暗纹团花。简单的立领,长襟四开的束腰剪裁,带着一股侠士落拓之风。

    他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配着他一脸不快的表情,倒有种趾高气昂的骄傲。

    卫姝见状直呼不妙,连忙讪笑出声:“你今日穿的衣裳颜色和我真像,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嬴昊辰似笑非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才对尹书桓淡淡一笑:“书桓今日怎么出宫了?”

    尹书桓微笑:“不止是我,太子今夜在定风波摆了一桌宴席给卫姝庆生。”

    嬴昊辰和卫姝都是微怔,太子怎么放心让尹书桓一个人来?

    卫姝连忙反应过来,莞尔一笑:“我的生辰有你们几位好友实乃三生有幸。”

第43章 【醒酒汤】

    定风波,是京中最出名的酒楼。

    位于京城中心,是一栋类似宝塔的建筑,一共是七层,站在塔顶能将京中的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中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火,隔窗望去,微弱而发黄的灯光,如同无数萤火虫一般跳跃着。

    太子定的是一间雅间,满桌酒菜,无一不是精致小巧的珍馐佳肴。

    姬永先倒了杯酒水,举杯笑着看卫姝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来,贺兰璇,这一杯,我敬你一生平安顺遂。”

    卫姝抓起酒杯,笑着回道:“那我在这里也祝愿大家平安喜乐,心想事成。”

    “哎哎,贺兰璇,我大哥只祝福你一个,你却拿一句话来祝福我们大家,这不公平,要一个一个的来才行。”

    姬霄笑声爽朗,带着一股子促狭的意味:“本王在这里祝愿贺兰璇和表叔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卫姝眼里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地道:“那我祝福睿王爷坐拥天下美人儿。”

    姬霄欢喜,叫道:“这个好,本王就爱美人儿。”

    嬴昊辰浅笑,眸光映着卫姝的身影。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三指宽的细小绒盒交给她,漆黑如玉的眼中,盛满欣喜之色:“打开看看吧。”

    卫姝摸着白色细绒,触手温润,她眼底溢出了温柔,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瞧,然后傻眼了,里面,竟然放着一把镀金的小钥匙。

    金色的小钥匙,尾端用一根细细的纯银打造的链子扣起来,她眨了眨眼,有些回不过神。

    嬴昊辰眼中满着自豪的笑意:“娘子,这是为夫的全部家当,你收好。”

    卫姝听了这话,一时哭笑不得。看着嬴昊辰笑意盎然的眉眼,她心里也生出一股欢喜出来,喜滋滋地把小钥匙挂在脖子上,嬴昊辰忽然起身,柔声道:“我来。”

    十分温馨的场景,看得众人神色各异,太子脸色白了又白,微微噏动了薄唇,便垂下眼帘不语。

    而尹书桓虽面色含笑,可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失落。至于姬霄,他的心思完全被楼下一抹窈窕的身影吸引,根本没注意到姬永的反常。

    替卫姝戴好了小钥匙,嬴昊辰轻笑:“你把自己卖给我了。”

    卫姝不依,白了他一眼,嬴昊辰笑盈盈地睨了她一眼。

    这时,太子也缓过神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招呼众人落座。

    “书桓。”姬永开口唤他的名字,觉得手里的酒杯灼烫。

    他嗓音微抖,见尹书桓疏离的表情,眸中微微一黯。

    姬永半垂了目光,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这一杯我敬你,祝你岁月静好,一世安稳!”

    尹书桓微微一愣,看清了姬永眸中的痛意,他微微蹙了眉,然后浅淡一笑:“多谢太子殿下。”

    姬永心中欢喜,一杯薄酒下肚,只觉今晚的夜色迷人,星光、月光,有如夜色中悄悄萌芽的种子,谁也不知道顷刻之后会开出什么花来?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醉了。

    卫姝酒量极好,双颊绯红,一双眼却如同在瑶池里洗涤过一般的晶亮。

    她举着酒杯,指着被喝趴的姬永,笑道:“这点小酒就给喝醉了?殿下的酒量看来也不过如此。”

    嬴昊辰把她抱进怀里,吩咐侯在门外的宫女去端几碗醒酒汤进来。

    宫女应了声,小跑到厨房准备端醒酒汤。

    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她身后窜了出来,将她打晕拖到柴堆里。

    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仔细地抖落进醒酒汤里,面带狠色地道:“贺兰璇,你害得我爹娘双双惨死,如今,我也要让你尝尝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的滋味。”

    贺兰薇刚将药粉撒进去,就有个内侍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捏着嗓子道:“且慢。”

    贺兰薇心里一惊,连忙勾下头去,小声地应道:“这是昭阳侯吩咐做的醒酒汤。”

    内侍尖笑:“昭阳侯怎么比得过太子。”

    话落,他狐疑道:“你是谁?伺候太子的小壹子呢?”

    贺兰薇心中惊慌,脸色吓的惨白,赶紧跪在地上道:“小壹子......小壹子......”

    话还没说完,脸颊忽然被一双阴柔冰冷的手挑了起来。

    那内侍眯着狭长的眸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问道:“汤里放了什么?”

    贺兰薇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道:“没,没什么。”

    内侍冷笑,凑着鼻子去闻了闻醒酒汤,然后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合欢散。”

    他收回了手,让几个小太监把贺兰薇捂嘴绑了起来。

    自己却将醒酒汤盛了两碗出来,剩下的让小太监灌进贺兰薇嘴里。见药效发作之后,才挥了挥手对那些小太监道:“赏给你们了。”

    几个小太监谢恩之后,一脸阴笑地把贺兰薇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贺兰薇惨烈的嚎叫声,那太监看着剩下的两碗醒酒汤骨碌碌地转动眼珠子,终于端着两碗醒酒汤往雅间走去。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着屋内贺兰薇的叫声心生不忍,见内侍端着放了合欢散的醒酒汤从屋内出来,忙上前,压低声音道:“这会不会不妥?”

    那内侍看着汤药得意一笑:“殿下晚上做梦都喊着那人的名字,有何不妥!”

    顿了顿,他扬起光洁的下颚,哼道:“且看着吧,今夜太子爽快了,明儿咱就得宠。”

    小太监还想说什么,却明知再劝也是徒劳。

    内侍瞅了一眼屋内,露出厌恶的表情,又吩咐道:“去,将另一个炉子上的醒酒汤盛几碗,随我一起去喂太子。”

    小太监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忙退进屋中,不过一会儿便用托盘端着两碗醒酒汤走了出来。

    “别说咱家不照顾同乡,太子明儿的奖赏定少不了你的份儿。”那内侍在他白嫩的脸上一捏,阴阳怪气地笑道。

    那小太监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也只能吐出一个“是”。

    两人端着醒酒汤到了雅间,恰巧遇见嬴昊辰拉着卫姝从雅间内出来。

    两人十分清醒,都没有醉。

    嬴昊辰见状,指着醒酒汤问卫姝:“要不喝一碗再走?”

    卫姝摇了摇头,挺着胸脯道:“不用,我酒量好。”

    其实,她是不喜欢喝这些东西,总觉得一股子药味。

第44章 【当心龙体】

    “那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嬴昊辰微微一笑,带着卫姝从两个小太监身旁走去。

    经过内侍身旁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吓的那小太监一抖,碗里的醒酒汤险些洒了出来。

    那内侍倒是镇定,侧了侧身子,遮住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讪笑道:“侯爷可是要喝一碗尝尝?”

    嬴昊辰摇头,道:“殿下醉的厉害,你们好生侍候。”

    “哪还用侯爷吩咐,侍候太子是奴才们的分内之事。奴才就是不要命了,也需得好生侍候太子,太子高兴了,奴才们才有好日子过。”

    嬴昊辰闻言一笑,这些奴才都是这么一副谄媚相。

    目送卫姝和嬴昊辰下了楼梯之后,那内侍神色一凛,骂道:“若今夜毁了太子的好事儿,仔细你的皮。”

    那小太监吓得都快哭了,只一个劲儿的道歉求饶。

    内侍嘱咐他守在门口,自己端着两碗醒酒汤进了房间。

    屋内,杯盘狼藉。

    太子满面通红地伏在桌上,嘴里胡乱喊着尹书桓的名字。而尹书桓则呆呆地站在床边,凝眉望着楼下。

    眼见着嬴昊辰亲昵地将卫姝抱上马,两人恩恩爱爱地骑马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斜映在他白皙如雪的面庞上,印着一道淡淡的失落痕迹。

    内侍见状,忙上前赔笑道:“尹公子,饮一碗醒酒汤醒醒神罢。”

    尹书桓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目光悠远而静默地望着远处。

    内侍撇了撇嘴,又提高了声音,道:“尹公子。”

    “何事?”尹书桓偏过头,问道。

    “这醒酒汤是贺兰侯爷吩咐奴才端给您的。”

    内侍开口,惹得尹书桓一愣,他垂眸瞧了一眼醒酒汤,唇角抿出一丝笑意。

    内侍心里窃喜,连忙把醒酒汤端了过去:“您请用。”

    平日在东宫,因为太子姬永的关系,东宫的太监宫女对他无一不是恭谨有礼的。

    他刚抬脚想走过去,目光落在醉醺醺的太子身上,眉头隐约地皱了皱。

    内侍哪里会放过这些细节,连忙笑道:“奴才唤人来侍候太子殿下。”话落,立马将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唤了进来,两人把太子扶到了里边的厢房去休息。

    尹书桓凝视醒酒汤良久,才走过去拿起醒酒汤微微抿了一口。内侍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见他将一碗醒酒汤一饮而尽,连忙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犹豫一下,连忙上前扶着尹书桓,道:“尹公子,奴才扶您去隔壁休憩。”

    尹书桓觉得体内燥热,以为是饮酒太多的缘故。便点了点头,任由小太监将他扶到一旁的厢房。

    此时药效还未发作完全,他察觉了身体的反应,皱了皱眉头:“去打些冷水来给我沐浴。”

    小太监连忙应声,将他扶入却不敢走远,局促不安地守在门口。

    这时,内侍已经从太子厢房里出来了,小声问道:“如何了?”

    “已经发作了。”小太监讷讷道。

    内侍瞧着屋内,两人转身将太子从雅间里扶了出来。

    太子姬永醉的不省人事,服了一碗醒酒汤。此时双眼迷离,精神恍惚。

    他嘴里含糊地念着尹书桓的名字,内侍忙轻声道:“殿下莫急,尹公子就在屋内等着你。”

    姬永一听,狂喜不已。

    内侍心中窃喜,今夜的喜事儿跑不掉了。他美滋滋地想象着明早太子赏赐自己的场景,脚下便不由得加快步伐,把姬永扶进了屋......

    是日。

    夜色依旧如此安宁,月色犹如巨大的透明帘幕,掩了整座京城。

    宫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因为荣庆帝正在暴怒之中。

    荣庆帝浑身笼起一股冷酷肃杀之意,赵崇德见荣庆帝面色越来越阴郁,心里也是慌的没有法子。

    但此时,他实在不敢搭腔,太子醉酒,宠幸一个内侍,却被内侍咬断了手指的事情,放在哪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荣庆帝瞪圆了眼,目光阴沉地望着跪在龙床前的姬永,冷冷地开口:“宠幸内侍?”

    姬永面色苍白,低头,一脸忏悔的模样:“儿臣知错!”

    赵崇德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惴惴不安地瞄了眼太子,把身子弯了弯,小声道:“圣上,当心龙体!”

    荣庆帝顿时大怒,脸色十分难看:“哼!朕都快被自己的逆子气死了,保重身体何用!”

    姬永见荣庆帝气喘,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抬起头,作势要去扶荣庆帝。

    却被荣庆帝一脚踹开,荣庆帝年事已高,又因身体衰败本就没什么力气。

    不得不说太子姬永是个极孝顺的儿子,为了顾及荣庆帝的心情,竟然趔趄地倒在地上。

    荣庆帝见状,心里不忍,但目光落在他裹着纱布的右手小指上,残余的的理智瞬间爆发,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懦弱无能的德行,这是随了谁?啊!随了谁?”

    姬永跪坐在地,垂头,一声不吭。

    荣庆帝全身筛糠一般颤抖不止,赵崇德满面担忧地上前搀扶着他。却被荣庆帝一手挥开,荣庆帝下床,踉跄几步,走到太子面前,双眸泛着红丝:“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太子轻声答了:“都已全被儿臣处死!”

    “好!好!好!”荣庆帝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嘶哑的笑声,长叹一声道:“记得你是北梁的太子!”

    不等太子回答,又满脸疲惫地挥了挥手:“退下吧。”

    太子抬头,看着荣庆帝,欲言又止,最终行了跪拜之礼,躬身退出了寝宫之外。

    不久之后,忽听门外传来姬霄着急忙慌的声音:“父皇,儿臣听闻太子的手被人咬断了?坊间竟然传言太子有龙阳之癖,是谁如此大胆,儿臣一定要抄他的家割了他的脑袋!”

    “什么!”荣庆帝原本平静下来的怒火,瞬间被拱起:“你再说一遍!”

    姬霄有些发懵,看出了荣庆帝怒气冲冲。赶紧麻溜地跪在地上:“父皇息怒!”

    荣庆帝令人胆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朕命你再说一遍!”

    姬霄心里后悔自己嘴快,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好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荣庆帝急怒之下,一掌劈在御案上,随后抬头火冒三丈地大步朝殿外走去。

    却因脚步急促,刚走没两步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父皇!”姬霄赶紧扑过去接住荣庆帝,把他扶上龙床。

    赵崇德连忙召了太医,经过一番抢救后,才总算将荣庆帝救醒。

第45章 【传位】

    荣庆帝悠悠醒转,脑子迷茫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想抬手命人将太子传来。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动作,整个身子都像僵硬了一般不听使唤。

    他面色一凛:“赵崇德,这是怎么回事?”

    话刚出口,才发现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就连方才被他怒斥过的太子也跪在床前。

    姬霄满脸都是泪,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血迹:“父皇,是儿臣不孝!是儿臣不孝!!”

    “赵崇德你说!”荣庆帝面色格外阴冷。

    赵崇德身子一颤,小声道:“回圣上,太医说您急怒攻心,身子暂时受了刺激......”

    荣庆帝冷笑,闭了闭眼。

    “父皇!”姬霄见荣庆帝神情悲怆,膝行几步上前,又想说话。荣庆帝猛地睁开眼,喝道:“闭嘴!”

    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荣庆帝心头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荣庆帝又将眼闭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底那怒气和悲凉压在深处。

    他叹了口气,面容似乎又衰老了许多。

    “太子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神情一凝,全都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安静地守在门外,此时谁也不敢真正地放松心神。

    荣庆帝瘫痪在床,太子又是个优柔寡断的储君。若是以前,倒也可以纠改,可如今,其他几国对北梁虎视眈眈,面临着局势动荡的天下,这北梁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风雨飘摇之色。

    宫殿内,只余荣庆帝和太子姬永两人。

    缓了一会儿,荣庆帝才开口:“从现在起,你便是北梁的一国之君!”

    “父皇!”姬永大吃一惊。

    荣庆帝沉声道:“依你的性子,想来也下不去手,嬴昊辰此人......有帝王之风。”

    荣庆帝似乎不愿承认这句话,却也不能不说出口敲打姬永:“朕会下旨封嬴昊辰、胥亲王姬蹇、殿阁大学士章定之三人为顾命大臣,并任命嬴昊辰为内阁首辅。让他们三个辅佐你守护北梁的江山,嬴昊辰善兵法,姬、章二人乃有治世之才,且二人忠心耿耿!”

    沉吟了片刻,荣庆帝语气坚决:“但你记住,嬴昊辰虽代为摄政,却是外姓人。嬴昊辰的脾气,朕知道,既忠肝铁胆又浪荡不羁,偏还是个情痴。你登基之后,对他夫妻二人以礼相待,他们必会忠心辅佐你。”

    顿了顿,荣庆帝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但此二人不宜久留,时机成熟之后,你必须找机会取了这两人的性命!”

    姬永瞳孔一缩,荣庆帝闭了闭眼:“朕也知晓你对东殷质子的情谊!”

    “父皇!”姬永着急道:“儿臣与他......”

    “罢了!”荣庆帝疲惫,懒散着道:“朕不追究了,你须记得朕今日交代你的事。”

    姬永见荣庆帝不追究尹书桓,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往后要和嬴昊辰兵刃相见,便有些心不在焉。

    荣庆帝睁开眼,目光阴沉,严厉地盯着他。

    姬永心中一紧,权衡再三,终是闭眼,重重一点头,对天发了誓。

    这一夜,注定风起云涌,伺候太子他们在定风波吃酒的奴才,全被下令杖毙。

    此事才刚发生不久,嬴昊辰和卫姝两人就得了消息。

    两人匆匆入城,刚到城门口,就被几个御林军急急迎入皇宫去见皇上。

    高高在上的荣庆帝,不愿别人见到他如今的模样,赵崇德命人在龙床前搭了一架屏风。

    宫内气氛肃穆,嬴昊辰和卫姝神色严谨地跪在龙床前,听荣庆帝道:“昊辰,朕老了,再也不能照拂你了。”

    “皇兄!”嬴昊辰面露悲色,荣庆帝却呵呵笑了起来:“朕已经决定把皇位传给永儿了,你是他的表叔,永儿这孩子优柔寡断,还需你和霄儿两人尽心辅佐他!”

    嬴昊辰眉心紧蹙,恭恭谨谨地垂眸答了:“皇兄言重,臣弟乃臣子,当不得辅佐二字。唯有恪尽职守,才是臣弟的本分!”

    荣庆帝生性多疑,嬴昊辰此言实乃唯他心中所想。

    他费力地抬起眼帘,想瞧一瞧嬴昊辰脸上的神情,却碍于眼前的屏风,只能隐约瞧见两抹朦胧的身影。

    他冷冷地瞟了眼两人的身影,嗓音却是无比温和:“朕倒是忘了,只赐婚于你二人,竟未让礼部选个好日子让你二人成婚。”

    “皇兄,臣弟明日便要领兵出征。这婚事......”

    嬴昊辰偏头看着卫姝,眸中含着温情:“贺兰璇是臣弟的心上人,臣弟不愿委屈了她。”

    说及此处,他望着屏风后的龙床,朗声道:“臣弟唯愿战后归来,以守护北梁的荣誉来迎娶贺兰璇为妻!”

    他弯腰磕头,用最虔诚的姿态道:“这是臣弟此生唯一的心愿,望皇兄成全。”

    卫姝心里感动,唯有在宽袖下将嬴昊辰的手握了再握!

    荣庆帝蹙紧了眉头,心里却无比庆幸嬴昊辰这情痴,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片刻之后,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扫平时的疲惫,含笑道:“行了,你这心眼儿实诚的,让我这个当兄长的心疼。”

    自从瘫痪在床后,并不多的几个时辰里,荣庆帝想了很多事情。

    这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帝王,最放心不下的唯有江山和权利。

    忽然,荣庆帝呼吸急促,死死地瞪大双眼。

    一口气怎么也吊不上来,越喘越急促。正欲窒息而亡的时候,赵崇德及时发现了他的征兆。连忙传了一直侯在殿外待命的太医匆匆赶来急救。

    一炷香之后,荣庆帝的气息才总算顺了过来。

    待心口的疼痛缓解过来之后,荣庆帝才有气无力的道:“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是!”嬴昊辰和卫姝两人起身告退,行至门外。

    但见方才主治的太医面色忧愁,嬴昊辰与赵崇德互换了个眼神,便领着卫姝离开。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赵崇德才凑到太医跟前,小声询问:“圣上可是有不妥?”

    太医身子一颤,偷偷瞧了眼殿内,才低低地道:“圣上气血浮躁,五行衰竭,怕是......”剩下半截话,太医哽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

    赵崇德心里早已有预料,闻言立马问道:“还有几日可活?”

    太医道:“若圣上安神宁气,顶多还有一月!”

    言外之意,要是荣庆帝再情绪激动一回,只怕当场就要嗝屁。

    赵崇德心头一凛,微微颔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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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介绍:
定远将军府的嫡长女卫姝,武艺超群,彪悍娇蛮,因意外溺水而亡。
死后重生,成了靖远侯府挨了渣爹五十大板的二姑娘贺兰璇。
她凭借超凡的智慧和胆识,揭开侯府一系列阴谋,如愿袭了侯爵,成了史无前例的女侯爷,又助昭阳侯嬴昊辰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
卫姝:相公负责貌美如花
嬴昊辰:娘子负责打打杀杀
咦?
是不是拿反了剧本!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