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TXT下载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全文阅读

作者:糊酥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txt下载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全文阅读

第1章 【你且安心养伤】

    七月上旬,京城进入了最难捱的梅雨季节。

    滴滴答答的声响连绵不绝,听得人发愁。

    靖远侯府的空气中,亦是镇日浸淫着潮湿而黏腻的气息。

    卫姝侧卧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屋里阴气重,又冷,又暗。

    背上时不时地传来瘙痒的感觉,像是蚂蚁在伤口上缓慢攀爬。

    即使这令她十分难受,卫姝却只敢轻轻在毯子上蹭一蹭,以免因为动作太大而牵扯伤口。

    两肘撑在靠枕上,盯着帐顶垂挂的鎏金双蛾纹银熏球出神,那双往日里顾盼神飞的眸子此刻显得竟有些呆滞。

    俄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我卫姝,堂堂定远将军府的嫡长女,武艺超群,却这般倒霉,死后居然重生到另一具挨了打的身体上。

    她也是苏醒后才明白。

    四日前,这具身体的原主贺兰璇和庶妹贺兰薇闹了矛盾,贺兰璇气不过,便在贺兰薇喝的羹汤里下了泻药,却不曾想泻药竟被有心人偷换成了合欢散,结果害得贺兰薇险些失身于小将军裴云灿。

    贺兰璇的亲爹靖远侯贺兰文钧听闻后,火冒三丈,将贺兰璇捆绑在老虎凳上,狠狠地赏了五十大板。

    贺兰璇身子骨弱,挨不过,最终命丧当场。

    而卫姝前世是因意外溺水而亡,可如今一睁眼,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贺兰璇。

    淦!

    事已至此,还是好好把握重活一世的机会吧,努力扮演好贺兰璇的角色才是当务之急!

    “二姑娘,夫人派婢子给您送棉被来啦。”

    正陷入胡思乱想中时,春桃院的大丫鬟蜜蓉,捧着一床崭新的暗紫织花云锦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卫姝将思绪拉回现实,眼睁睁瞧着蜜蓉走到床边,一面铺上新的被子,嘴上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二姑娘,夫人见天气愈发冷了,担心您晚上睡觉着凉,昨儿个连夜亲手为你缝了床被子,这上面可都是您平常最喜欢的花色呢。”

    卫姝看了一眼棉被,眨了眨睫毛,没有吱声。

    “四姑娘昨天下午死活闹着要悬梁自尽,幸好被丫鬟们合力劝阻才断了她的轻生念头。”

    蜜蓉哎了一声,又望向卫姝,道:“二姑娘,等老爷的气全消了,夫人一定想办法劝老爷让你搬回海棠院去。”

    卫姝捏了被子一角,在掌心里摸了摸,这棉被果真又轻软又暖和,还氤氲着一股细微的檀香味,闻起来竟还有安神的奇效。

    贺兰璇平躺在棉被里,像是躺在云堆里一般舒坦,眼睑微阖,静静听蜜蓉不断念叨。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已知晓贺兰璇五岁的时候生母就病逝了,而蜜蓉口中的夫人,正是靖远侯的二房妾室沈氏,也就是贺兰薇的母亲。

    因侯府中的一应事务都由沈氏打理,故而下人们都讨好似的尊称沈氏为夫人。

    此际见蜜蓉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卫姝听得有些不耐烦,霍然睁开眼强行打断了她的话:

    “蜜蓉,薇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蜜蓉牵了牵嘴角,闷声闷气地道:“昨天傍晚,裴小将军派亲信转告老爷,声称会为毁了四姑娘的清白一事负责......”

    蜜蓉用余光瞥了一眼二姑娘的脸色,发现她似乎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继续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让四姑娘嫁到将军府去了。”

    卫姝眸光微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哼!凭一介庶女低微身份,却耍心机顶替侯府嫡女嫁给前途无量的裴将军,顺便再堂而皇之地将嫡女这个眼中钉除去。

    真是一箭双雕的绝妙伎俩啊!

    虽然前世裴云灿与贺兰璇曾定下婚约,但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姝所接收的记忆分明是贺兰璇对这位小将军并无甚好感。

    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二人,毕竟,眼下就与沈氏撕破脸皮实非明智之举。

    卫姝如是想着。

    她慢慢将情绪酝酿得十分饱满,眼泪忽然像断线的珍珠似的大颗大颗滚落,一把抓住了蜜蓉的胳膊,带着哭腔道:

    “蜜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薇儿妹妹的清白视作儿戏,你帮我告诉夫人,就说我非常感激夫人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种错事。

    等我把伤养好了,一定去求太后她老人家,给姐姐挣个诰命回来。”

    蜜蓉是沈氏跟前最信赖的丫鬟,听她这话满是懊悔之意,立即喜形于色:“二姑娘,婢子一定如实转告老爷和夫人,你且安心养伤吧。”

    她顿了顿话音,环顾四周,瞪起杏子眼,有些怫然不悦道:

    “绮墨这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二姑娘伤还没好,竟然把主子一个人扔在屋子里不管。”

    “是我教绮墨去厨房给我端糕点去了。”

    卫姝蹙了蹙眉,拔高了嗓门盖过蜜蓉的话音:“夫人为什么不叫人给我送点炭火过来,这破地方冻得要命,我只有肚里多吃点东西,身子才会感觉暖和一些。”

    蜜蓉闻言怔了一怔,嘴上敷衍着道:“现在还未入秋呢,府里还没有煤炭供应。不过,二姑娘尽请放心,夫人肯定会说服老爷原谅你的。”

    “好。”

    卫姝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些恃宠而骄的意味道:“平日里,爹爹和夫人最疼我了,况且我也已经知道错了,爹爹想必很快就会息怒的。”

    默了默,她神色又变得有些黯然,垂眸道:“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爹爹要是还不让我搬回海棠院,我背上的伤,就算拖到中秋也无法痊愈得了。”

    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那天晚上,皇宫都会依照惯例在明德殿摆设盛宴,以款待文武百官和勋贵圈中王侯将相及其家属。

    贺兰璇身为靖远侯府唯一没有出嫁的嫡女,自然是有资格收到宫中请帖出席盛宴的。

    而皇太后似乎觉得贺兰璇挺投她的眼缘,诸多小辈中,独独对她青睐有加,十分恩宠。

    蜜蓉是个极机灵的,已听出她话里有话,赶忙哈着腰赔笑道:“每年中秋,咱们靖远侯府都会得到太后老人家无数赏赐。”

    顿了顿,又道:“二姑娘请放心,夫人已经请了太医院最顶尖的御医为二姑娘调配了一瓶玫瑰凝露。

    据说有温经止痛、活血生肌的功效,还能加速伤口愈合,只需擦上一个疗程,二姑娘背上便不会留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白嫩呢!”

第2章 【天天吃螃蟹,本姑娘都腻了】

    “哈哈,好极了!”

    卫姝嘴角微扬,深知自己刚才所言已使她产生了顾虑,顿时心情大好,像个小孩一般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前几日太后摆驾去峨眉山之前还曾问过我要不要同她一起去礼佛,我嫌礼佛整天不是吃素就是敲木鱼念经,无聊乏味得很,就没答应陪她去。”

    说着,又是嘻嘻一笑:“太后此番回宫,肯定又给我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啦。”

    蜜蓉干笑了一阵,一叠声说了好几句“二姑娘真真福气好,深得太后她老人家的欢心”之类的奉承话,这才怏怏然地离开。

    过了没多久,绮墨捧着一个朱漆食盒奔了进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二姑娘,夫人吩咐后厨蒸了你爱吃的螃蟹,你先吃点儿马蹄糕垫垫肚子,待会儿就有好吃的啦。”

    卫姝饿得肚子直叫唤,张嘴被她手把手喂着咬了几口马蹄糕,才问道:“对了,听说阿薇要和裴云灿成亲了?”

    绮墨点了点头,愤愤不平地道:“四姑娘每天窝在闺房里绣嫁衣呢,可美得她整天脸上都笑得像喇叭花似的。”

    卫姝闻言,对于绮墨的态度感到有些诧异,试探性地问道:“阿薇被本姑娘害得险些丢了清白之身,你难道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二姑娘,老爷和夫人虽然都不相信您,但婢子绝对相信二姑娘的为人。二姑娘敢作敢当,绝对不可能给她下合欢散的。”

    绮墨握紧了小粉拳,恨声道:“四姑娘一定是故意陷害二姑娘的,您不知道,每次裴小将军来咱们靖远侯府,四姑娘看他的眼神啊,简直就像王八看绿豆一样!”

    “瞧你这张嘴儿说的什么话,岂不是拐着弯骂四姑娘是王八么?”

    卫姝不禁被绮墨的话给逗笑了,奈何背上的伤口实在忒严重,一笑起来就疼得厉害,憋得她都快成内伤了。

    绮墨嘿嘿笑了一下,见二姑娘不吃马蹄糕了,就净了手准备给她换药。

    卫姝的伤口溃烂到了一定程度,已经开始流脓,包扎的布条有一部分都粘在了肉上。

    绮墨怕她喊疼,轻手轻脚地解开布条,卫姝倒觉得有些折磨人,便让她麻利点,直接把布条迅速扯下来给个痛快。

    见她背上的皮肤没一处好的,绮墨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心疼道:“老爷真是太狠心了,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卫姝在心底发出冷笑,五十大板一下子要了亲生女儿的命,可不就是狠心嘛!

    换好了药,裹着被子,卫姝这才觉得舒坦多了。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嫩绿色比甲的侍婢抬着食案,端着一盘盘菜肴鱼贯而入。

    为首的侍婢对卫姝欠身施礼:“二姑娘,这是夫人交代婢子们送来的全蟹宴,都是您爱吃的菜色。”

    卫姝扫了一眼食案上的菜肴,眸光渐冷。

    螃蟹性寒,属于发物,有外伤的人吃多了会诱发炎症。

    自从贺兰璇受伤以来,这沈氏每日都会命人做些给她吃,难怪她的伤口就算上了药也依旧丝毫没有向好的迹象。

    “天天吃螃蟹,本姑娘都腻了!本姑娘想换换口味,全都端回去,我要吃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卫姝气势汹汹地把筷子一扔。

    “这......”侍婢面露难色。

    卫姝一双眼瞪得比棋子还圆,娇叱道:“放肆!本姑娘的话,你们还敢不听?等爹爹回来,我就让爹爹把你们都卖给外面抠脚的流浪汉!”

    府里的一众丫鬟都曾领教过二姑娘嚣张跋扈的性子,如今她一闹脾气,丫鬟们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侍婢的声音更是抖如跳珠:

    “二姑娘请息怒,婢子这就去端您想吃的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来。”

    卫姝哼了一声,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

    以后,甭想再有人骑在脖子上欺负我!

    丫鬟们很快将饭菜送来,除了卫姝点名要的八宝豆腐和鸡丝银耳羹外,居然还有一道香喷喷的西湖醋鱼。

    在绮墨的服侍下,卫姝吃得饱饱的,仰天打了个极响亮的嗝。

    又命绮墨打了热水泡脚,由她扶自己到床上睡觉。

    受了伤的人都比较怕冷,卫姝心想:到时候等伤养好了,一定要把身体练得强壮些才行,否则,抵抗力太差的话,一场风寒就很容易压垮了。

    她这边刚躺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却是蜜蓉领着几个小鬟,笑逐颜开地走了进来:

    “恭喜二姑娘,贺喜二姑娘,夫人终于说动了老爷,让二姑娘搬回海棠院去住。”

    卫姝高兴得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你要是再晚一步通知我,只怕我已打算叫绮墨把窗户给拆了烤火取暖呢。”

    见蜜蓉很明显地抽了抽嘴角,卫姝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眨着眼笑道:“蜜蓉,是夫人叫你来背我回海棠院吗?”

    蜜蓉闻言浑身一颤,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后抬着担架的粗使丫头推到她面前,尬笑道:

    “二姑娘金枝玉叶,婢子怕背不动,把二姑娘给摔了。夫人早就安排了丫头过来抬二姑娘回去呢。”

    卫姝笑而不语。

    绮墨使出吃奶的劲,拦腰抱着她下床,两手搀着胳膊帮她俯卧在担架上。

    海棠院

    终于如愿回到了原来住的海棠居,卫姝长舒一口浊气。

    绮墨呈上一盏新沏好的顶级西湖龙井,笑逐颜开:

    “皇天不负有心人,二姑娘可算是搬回来住了。只不过,裴小将军却被四姑娘给明目张胆地抢走了。也不晓得老爷会给二姑娘相个怎样货色的夫君?”

    卫姝颦起尖尖的柳叶眉,冷声道:“绮墨啊,你莫不是忘了,本姑娘才是靖远侯府的主人!”

    绮墨愣了愣,俄而豁然省悟。

    老爷是入赘的上门女婿,原本姓薛,入赘后才随妻子姓了贺兰。

    尽管现在侯府的掌事权都握在老爷和沈氏手里,可,论理二姑娘才是侯府最正统的主人。

    二姑娘和裴小将军的这桩婚事,乃是当年老靖远侯在他们年幼时就定下的,老爷和夫人若想毁了二人婚约,把四姑娘嫁过去,皇上和太后那一关就不好过。

    “二姑娘,要不要婢子帮你把裴小将军抢回来?”绮墨握手成拳,露出一副“凶狠”相。

    卫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绮墨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好端端的,二姑娘无故叹气是何意?

第3章 【独门秘方】

    见绮墨一副莫名其妙的的模样,没了刚才的气势,卫姝苦笑了一下,把整件事情的利害关系与她说了一遍。

    绮墨听了,霎时吓得脸色苍白。

    卫姝取了一碟蜜饯塞到绮墨手里,安慰她莫要害怕,吃完蜜饯赶紧回屋睡觉。

    绮墨捧着蜜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屁颠屁颠地跑去外间睡了。

    今夜甚是静谧,庭院之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宛如细纱一般轻柔,黑天鹅绒似的夜空中缀着一弦弯月。

    卫姝躺在拔步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心事。

    碎钻似的星光,透过绯色鲛纱帐照进来,纤长睫毛如蝶翅翩跹,在她脸庞投下一抹暗影。

    这时,卫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

    她没有立马睁眼,只是悄悄支棱起耳朵,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穿着一袭夜行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开窗子,跳了进来。

    然后,以一种比狸猫还轻巧的脚步慢慢靠近床前。

    少年伸手掀开鲛纱帐,朝着装睡的卫姝俯下身去。

    就在这一刹那,卫姝猛地睁开双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拿住少年的胳膊,使出洪荒之力将其压倒在床上,怒叱道:

    “你是谁?想对我干什么?”

    少年被她跪压在床上,却似乎并不介意,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贺兰姑娘果然一如传闻中那般......生猛。”

    卫姝膝盖一用力,直接顶得他有些岔了气,开始咳嗽了起来。

    卫姝一惊,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威胁道:“不许咳!”

    那人不咳了,却是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时,绮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姑娘,怎么了?”

    卫姝从容不迫地回道:“没事,我嗓子有点痒,你甭管,快睡吧。”

    “可是......”绮墨担忧自己主子,擎着烛台眼看就要走进来。

    卫姝急忙操着生硬的语气,下了一连串命令:“绮墨,转过身、捂耳朵,回到床上去、熄灯、睡觉!”

    绮墨脚下一滞,神不知鬼不觉地依照卫姝的命令做了,吹灭蜡烛,倒在床上继续睡觉,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听话?

    少年嘿嘿笑了一下,卫姝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压制中挣脱出去,正襟危坐在床前,眯着眼睛凝睇着自己。

    皎洁的月光,像被筛过一样细细密密铺匀了,从敞开的窗户撒了进来,将少年本就修长的影子拉得更长,镀在光洁的地砖上。

    一袭紧身的夜行衣,使他的身材线条凸显得分外优美,露在面罩外的一双眸子,好似盛在水晶杯中的葡萄酒,深邃而剔透。

    卫姝眉梢一翘,可以断定此人并非沈氏派来的。

    “阁下深夜擅闯本姑娘的闺房,不知有何贵干?”

    她弯腰捡起掉落的匕首塞到他怀里,冷冰冰地道。

    少年轻笑,不答反问:“你把匕首还给我,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怕!”卫姝昂着头,挺了挺胸脯。

    眼眸微抬,一双眼珠子在他身上滴溜溜地滚了一圈。

    少年也同样在审视着卫姝,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又同时收回了各自的视线。

    少年站起来,随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见你这般生龙活虎,我也就放心了。”

    撂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便从窗户跃了出去。

    卫姝见他离去,心中紧绷的一根弦总算松弛下来,可背上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感。

    她紧皱眉头,疼得一张脸如鱼肚一般白。

    刚才的争斗中,由于力度太大,伤口又裂开了。

    这时,原本离开的少年又笑眯眯地出现在窗前,朝卫姝扔过来一个瓷瓶。

    “这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售价一千两,暂时先记在你头上!”

    卫姝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可下一刻,他的人却仿佛已融入外面的薄雾中一般,不见了踪影。

    她看着手中的瓷瓶,感到有些好奇,拔开木塞,就有一股凉气冒出。

    凑到鼻间,略略闻了一闻,貌似是一种玫瑰花的香气,挺香!

    只这么一嗅,卫姝便感觉浑身顿时舒爽了许多。

    而瓷瓶里面所盛的,正是冰凉透明的凝露。

    卫姝重新盖上瓷瓶,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到底是谁?半夜跑到我房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思索许久,也没有半点头绪,索性就趴在床上睡觉。

    可是,背上的伤口却疼得她根本睡不着。

    犹豫再三,卫姝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艰难地用指腹蘸了一点凝露,反手抹在伤口处。

    刚抹上去的时候,就明显感到有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袭来。

    嗯,看来效果还蛮不错嘛。

    卫姝很满意,把背上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抹上了凝露,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

    绮墨一如往常,帮卫姝上药,掀开她背后的衣服之时,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啊!二姑娘,你的伤怎么突然好得这么快了?”

    “真的假的?”

    卫姝以为绮墨在骗自己,赶紧让她拿两面镜子过来,一前一后的照着看了看。

    昨晚少年给她的那瓶凝露的药效果然惊人,才隔了一夜,她涂抹凝露的地方,竟然全部结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

    卫姝从枕头底下把瓷瓶拿了出来,递给绮墨,眉梢眼角皆是烂漫笑意:

    “这瓶凝露,是昨天夜里神仙哥哥托梦送给我的,快给我涂上。”

    绮墨目光一滞:“神仙哥哥?”

    卫姝就知道她会问,便随口编了个神话故事出来。惹得绮墨咋舌惊叹,一个劲儿地说二姑娘是天上的仙女转世。

    卫姝十分高兴地坐在梳妆台的菱花镜前,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副身子的模样。

    乌黑的秀发如瀑布似的自然倾泻在双肩,一双不大的丹凤眼黑白分明,长而弯曲的睫毛,衬出无比慧黠。

    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殷红而饱满的樱桃小嘴,薄薄的两片唇,像菱角般翘得宜喜宜嗔。

    鹅蛋脸儿嫩得吹弹得破,嘴角微一牵动,两颊就浮起浅浅的梨涡。

    总之,和她自己原来的长相倒有八九分相似。

    卫姝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二姑娘,老爷和夫人来了。”

    这时,绮墨匆匆跑了进来。

    卫姝闻言,赶忙整衣敛容,向门口望去。

第4章 【爱嫁不嫁】

    当先而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华贵紫缎锦绣长袍。

    唇上胡须浓密,双目深陷,眉重如山,压得他面容僵硬严峻,浑无丝毫表情。

    不用说,定是靖远侯贺兰文钧无疑了!

    紧随其后的一个貌美妇人,正是沈氏。

    云鬓高挽,粉黛不施,下颚瘦削而略尖,腮上有颗绿豆大小的美人痣。

    今儿个,她穿了件家常樱子红对襟碎梨花绡纱新衣,束了高腰紫绡水纹襦裙,更显身姿欣长。

    堆云髻上嵌了些许紫瑛珠子,斜插一支掐丝菊花银簪,耳上镶着一副银托东珠耳坠,装扮得清爽而又不失娇艳。

    卫姝露出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容,由绮墨扶着,给贺兰文钧见礼:“璇儿给爹爹请安。”

    贺兰文钧怔了怔,显然是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悍名远扬的女儿居然会向自己行礼。

    十八年前,他高中探花,入赘靖远侯府,老靖远侯贺兰哲一直嫌弃他是个极迂腐的读书人,不曾高看几眼。

    因此,贺兰璇打从出生以来,都是由老靖远侯贺兰哲一手带大。

    贺兰璇的性情和礼数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像极了武将出身的老靖远侯。

    说的好听点叫不拘小节,说的难听点就是粗俗鄙陋。

    贺兰文钧轻咳一声,阴着一张脸,道:“昨日听说你懂事了许多,如今一看,果然不错,竟也晓得守礼了。”

    沈氏走过来扶住卫姝,言语间满是疼惜的意味:“璇儿背上的伤还没好,老爷怎么能让她站着说话呢。

    来,快坐着,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为娘,为娘叫人做给你吃。”

    “有劳母亲关心。”卫姝浅浅一笑,从善如流地坐下。

    一提及贺兰璇背上的伤,贺兰文钧蓦然想起薇儿被她下合欢散,险些失了清白之事,满腔火气顿时蹭蹭蹭地就冒了起来,对着卫姝厉声道:

    “薇儿当日被你害得差点悬梁自尽,你倒好,竟然还心安理得的躺在房里!将军府昨晚已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小将军愿意对薇儿的清白负责。

    你原本与裴小将军定下的婚约,就由薇儿顶替过去。”

    贺兰文钧袍袖一拂,又道:“至于你,就继续养你的伤吧!”

    卫姝眼帘低垂,很有技巧性地掩饰了眸中的冷锐之意。

    沈氏随便的一句话,就立即挑起了贺兰文钧的怒火。

    这恶妇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卫姝仰起小脸,眼眶已噙满泪花,语气却十分倔强地道:“爹,女儿的确给四妹下了药,但那只不过是吃了会跑肚拉稀的泻药而已。至于四妹最后怎么会中了合欢散的,女儿也并不知情。”

    她说到激动之处,一把甩开沈氏虚扶的双手,在贺兰文钧跟前跪下,字字铿锵道:“爹爹若不信女儿的话,还请爹爹让女儿亲自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以洗刷女儿的冤屈!”

    贺兰文钧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见她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坚毅,一时竟有些呆怔住了。

    他心中暗暗斟酌了半晌,最后才叹了口气:“璇儿,爹怎么会不信你呢?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除了让薇儿嫁给裴小将军,还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卫姝低了低眉,不置可否,嘴里却是碎碎地念了几句:“爱嫁不嫁,反正我对那裴云灿并无甚好感.....”

    贺兰文钧似乎听到了她的嘟囔,展颜一笑,弯下腰将卫姝扶了起来,言语间貌似充满着慈爱之情:“璇儿,这几日你先把伤养好,过些日子,爹再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卫姝闻言,两抹绯红迅速染上了双颊,垂着脑袋,语声细若蚊蝇:“爹,其实,有件事璇儿一直还瞒着你。

    璇儿和裴小将军的定情信物,就是那枚盘龙玉珏,还在太后她老人家那里呢。”

    贺兰文钧听得一怔,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卫姝老老实实答了:“半个月前,璇儿进宫陪太后解闷,三皇子玩恶作剧戏弄我,璇儿一气之下冲动了,就拿玉珏一丢,不小心砸伤了三皇子的脑子。结果,玉珏就被太后强行没收了!”

    沈氏和贺兰文钧听后面面相觑,尤其贺兰文钧嘴角剧烈地抽了抽。

    卫姝偷眼瞧了他们二人的表情,窃喜不已!

    沈氏滴溜溜地转动了眼珠子,瞥了一眼眉峰紧锁的贺兰文钧,以一种温柔到酥麻的语调轻声道:

    “老爷,裴小将军既然答应了会娶薇儿,薇儿当不成夫人,就是做妾也不算亏待她。”

    贺兰文钧听了她这番话,心被揪得一阵疼。

    自己在这侯府只是个倒插门的,老侯爷和贺兰宓都在世的时候,他根本无权将她抬为平妻。

    好容易熬到了现在,难道让薇儿也要步她的后尘,去给别人家当妾,伏低做小吗?

    但若不如此的话,太后那一关却该怎么过呢?

    贺兰文钧满腹心思纠结成一团乱麻,没个两全的好主意。

    沈氏这时又道:“卫姝和薇儿姐妹两个共侍一夫未尝不可,好歹彼此之间有个照应。咱们做爹娘的,也都可以放宽心。”

    贺兰文钧闻言,眼前一亮,赶紧笑着对卫姝问道:“璇儿意下如何?”

    卫姝不得不佩服沈氏老谋深算,心计玩得果然溜,来到她这里,统共只说了三句话,但每句话却都恰到好处地把矛头指向自己,分明是拿准了自己不想嫁给裴云灿。

    她嘟了嘟嘴,怫然不悦道:“女儿不想嫁给裴云灿.......”

    这话正中贺兰文钧的下怀,他登即顺着她的话头道:“既然你不想嫁,等太后哪天摆驾回宫,你去求她下旨解除婚约......”

    贺兰文钧轻咳一声,又减缓了语速道:“这样的话,璇儿就恢复自由之身啦,看上哪个就只管捉回家来,爹给你说媒。”

    卫姝拍了拍手,喜形于色:“真的?哈哈,爹爹可要说话算数!”

    贺兰文钧连连道:“算数算数。”末了。又与沈氏递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眼色。

    ............

    五天之后,卫姝背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康复如初。

    她从绮墨嘴里已经了解,现在,正是北梁圣淳十三年。

    为了打听到更多有利于将来在侯府生存的情报,卫姝思前想后,最终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良辰吉日,决定教绮墨陪自己去久负盛名的万福茶馆听话本。

    走到街上,却发现到处都是巡查来往人员的官兵。

    卫姝觉得奇怪,问了绮墨才明白,原来前阵子的一场战事中,北梁大胜南周。南周的细作却不知怎的潜伏到了北梁京都,官府正派人四处捉拿。

    卫姝点点头,一边往前走,目光一边从官兵身上掠过。心中暗叹,从井然有序,捉拿细作却不扰民的行动上来看,北梁的兵力果然不容小觑!

第5章 【他是谁】

    万福茶馆。

    卫姝拣了个布置整洁的雅间,临窗而坐。

    讲话本的先生,唾沫横飞,讲着以她为蓝本改编的故事,正说到恶毒嫡姐嫉妒庶妹才貌,下毒陷害,庶妹伤心欲绝,投缳以殉清白却被心上人救下的俗套桥段。

    “一派胡言!”绮墨听得忿忿难平,撸起袖子,作出一副准备去干架的样子:“二姑娘,那先生简直睁眼说瞎话,婢子要找他理论理论。”

    “绮墨。”卫姝连忙叫住了她,摇了摇头:“不可。你找他理论,不过徒增笑料罢了,于事无补。”

    绮墨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姑娘,你怎能这么镇静?”

    卫姝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笑道:“来日方长。若要证明我的清白,还须一步步来,切忌操之过急,否则将适得其反。”

    她这“反”字刚脱口而出,门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贺兰璇,识相的给本姑娘滚出来!”

    同时,房门被踹开,一道鞭影挟着风声往头顶罩来。

    卫姝大惊,忙拉着绮墨往右侧哈腰一躲,堪堪避过了来势凶猛的皮鞭!

    却见有个面色肃寒的少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里的皮鞭呼啸而过,房里的东西随之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眼见皮鞭就要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卫姝腾地站了起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皮鞭,怒叱:“住手!”

    少女怔了怔,手上的动作一滞。

    “这位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无缘无故为何要打我!”

    “贺兰璇,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一定是嫉妒薇儿,所以才故意给她下药,害她差点丢了性命!”少女瞪着卫姝,破口大骂。

    卫姝皱了皱眉:“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少女气得七窍生烟:“好你个贺兰璇,居然还装作不认得我!”一面吼着,一面又企图舞动手里的皮鞭。

    “莫名其妙。”卫姝用力一把夺过她的鞭子,弯了弯唇,笑吟吟道:“是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挥着鞭子冲进来发疯的。我不曾见过你,哪里认得你是谁?”

    “二姑娘,她是冠军侯府的嫡长女姚慧怡。”这时,绮墨悄悄在她耳边提示道。

    卫姝闻言点了点头,笑着拱拱手:“原来是姚大小姐,失敬失敬。本姑娘最近有些健忘,还请姚姑娘见谅。”

    姚慧怡恨恨地跺了跺小蛮靴。

    卫姝笑笑,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道:“姚姑娘,这里打烂的所有东西,恐怕都得由你赔了,本姑娘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出去,姚慧怡气呼呼地追上前来,娇嗔一声:“站住!”

    卫姝转过头看她,莞尔一笑:“怎么?姚姑娘要请我喝茶?”

    姚慧怡喉头一噎,愣了片刻,才愤愤地道:“快把凤尾鞭还给我!”

    卫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姚姑娘,你不是说我臭不要脸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好耍的鞭子给你?”

    姚慧怡又急又怒,握紧了粉拳,哂笑道:“你本来就不要脸!薇儿哭哭啼啼地跟我说,当初就是你在她的羹汤里灌了合欢散,害得她险些失了完璧之身。”

    卫姝挑了挑嘴角。

    茶馆人多嘴杂,经姚慧怡刚才那么一闹,大家都抱着吃瓜的心态探出头来看戏。

    卫姝从容不迫,深深地凝视姚慧怡:“敢问姚姑娘,我给四妹下药,能占到什么便宜?”

    姚慧怡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问,怔了怔神,而后缓过神来,拔高嗓门道:“说白了,薇儿就是比你漂亮温柔千倍万倍!你眼红,所以才心生歹念,想要害死她!”

    卫姝掩嘴吃吃一笑:“本姑娘乃靖远侯府的嫡女,贺兰薇不过一介庶女,单就出身而言,她就远比我卑贱。至于容貌嘛!”

    她顿了顿,眉梢一扬,瞬也不瞬地盯着姚慧怡:“花有花的千姿百态,各自盛开,蝴蝶自来,互不妨碍。人有人的各自风采,每个人的审美角度不同,对于美丑的评判自然也就不同。

    你觉得四妹比我漂亮,那只是你孤陋寡闻,旁人可却不一定这么认为哦。”

    “你!”姚慧怡被她的话堵得一张脸瞬间憋成了猪肝颜色,颤着指尖指着她。

    卫姝不睬她,摩拳擦掌,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冷笑:“退一万步讲,纵是本姑娘嫉妒贺兰薇,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直接用我沙包大的拳头把她揍扁多痛快?又何必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卫姝面笼寒霜,眸底深处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姚慧怡一时被她强大的气场骇得连连后退,嘴皮子也变得不利索了:“你......你想干嘛?”

    卫姝将她逼到墙角,却是破颜一笑:“姚姑娘,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鸡尾鞭我也不稀罕,自己拿吧。”

    说完,将皮鞭丢在地上,转身便走。

    “它叫凤尾鞭,不叫鸡尾!”

    卫姝才走了两步,就听见鞭子挟着一阵破空之声,从背后抽了过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句怒吼:“贺兰璇,纳命来!”

    卫姝勾唇冷笑,将事先藏在袖中的匕首露了出来,握在手心,正要有所动作,忽见姚慧怡甩过来的皮鞭与半空中突然出现的一枚羊脂玉环相撞。

    下一瞬,鞭头竟神奇地拐了个弯,打在一旁的栏杆上。

    木质的栏杆顿时断成两截,姚慧怡也被反射的外力震得痛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鞭子。

    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围观看戏的一伙人都吃惊得合不拢嘴。

    卫姝急忙循着玉环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身姿修长如青竹的少年靠在一楼门口的柱子上。

    少年拂袖,面带微笑地缓步而入。

    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锦袍,于风流倜傥中却又带着种令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

    五官或许算不上绝色极品,但那墨裁的鬓角,玉石般质感的肌肤,榴花般的眼眸,烈焰般的红唇,使得整个人鲜亮得像是一面彩旗,那般招展张扬地逼近人的眼底。

    来者容貌生得惊艳,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现身,以至于此间的气氛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卫姝侧过头,盯着深深嵌入栏杆断裂处却依然完好无损的玉环,剑眉一轩。

    这少年的功夫,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是谁?

    揣着这样的疑问,她又回过去看,少年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也抬起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一刹那,卫姝只觉仿佛跌进了一场浪漫的杏花微雨之中。

    那人有一双极漂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的时候,好似盛在水晶杯的葡萄美酒,深邃而剔透。

    卫姝怔神片刻,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真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第6章 【裴将军】

    卫姝正沉思时,少年已飞身掠上楼来,站在她对面。

    “这玉环,价值白银两千八百两,你赔。”少年瞅了眼嵌在栏杆上的玉环,牵牵唇角,似笑非笑。

    “这笔账不该算在我头上。”卫姝摇着头,扭过头去看姚慧怡,淡淡地道:“姚姑娘,这位公子出手救了你一命,银子记得赔给他!”

    姚慧怡有点发懵,竟无言以对。

    少年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意味莫名的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副老样子。”

    卫姝扇了扇眼睫毛,露出痴惘的神色:“公子,你认识我?”

    “贺兰璇,你敢对本侯装疯卖傻,信不信我揍你!”少年扬了扬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卫姝虽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并没有全盘消化,如读书般需要翻阅,此际寻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少年正是昭阳侯嬴昊辰!且从原主的视角看来,他是个极有心机的家伙!

    “拜见嬴侯爷,后会有期!”卫姝冲着嬴昊辰欠了欠身,马马虎虎地行了一礼后就飞快溜走了。

    对付这种男人,走为上策,可不能纠缠不清,不然会招惹一身的麻烦。

    卫姝出了茶馆,忍不住回头张望,果见嬴昊辰倚着二楼临街的窗,眯着眼看向自己。

    那眼神,活像是逮住了小狐狸的大灰狼在斟酌着,这肉究竟是烤着吃好还是炖着吃好。

    卫姝皱了皱眉,转过身去,心里十分纳罕。

    她没记岔的话,贺兰璇分明不受昭阳侯嬴昊辰待见。

    可,那天晚上,嬴昊辰为什么要送给自己玫瑰凝露治伤?

    他与靖远侯府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呢?

    他肚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卫姝心不在焉地登上马车,接踵而至的疑惑,却如密密麻麻的丝线缠在脑海,一圈又一圈,她甩甩头,极力想要撇开那些念头。

    闭了闭眼,索性打起盹来。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西街上,前方不远处突然围了一大帮人,喧嚷不休。

    卫姝被吵得烦躁,忙命绮墨去察看情况。

    不一会儿绮墨跑了回来,掀开帘子,呜呜咽咽地哭着道:”姑娘,婢子的二哥习艺的医馆医死了人,苦主正要拉我二哥去见官......呜呜......”

    卫姝听完,蹙了蹙额,道:“绮墨,先别哭,这件事我会帮你二哥摆平......”

    话音未落,绮墨忽然指着她背后,瞪眼大叫:“姑娘小心!”

    卫姝回头一瞧,却见一名黑衣男人从车顶跳下,举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朝自己砍来。

    卫姝闪身躲过一击,不慌不忙地摸出袖中的匕首迎战,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马儿一时受了惊吓,拉着马车横冲直撞地向前飞奔而去。

    卫姝脚下失衡,差点跌落在地。

    黑衣男人下手毒辣,专往卫姝的要害部位刺去。

    卫姝咬牙切齿,对待敌人也绝不仁慈,反守为攻,一刀快似一刀。

    又一脚狠狠踢在黑衣人的裆下,趁他痛得嗷嗷叫之际,一刀扎瞎了他的右眼,将他踹下去。

    马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嘶鸣,生生扯断了缰绳,跑得无踪无影。

    而马车前冲之势并没有中止,眼见就要撞到墙上,卫姝果断跳下马车,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下一瞬,“砰!”

    马车怼上了墙,顿时便散了架,四分五裂。

    尘雾弥漫中,卫姝捂着嘴呛了几口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一只青筋暴凸的大手,一把扶住了她。

    卫姝抬眸一看,只见一个眉宇英挺的少年,眼神淡漠地看着自己。

    他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披着一袭霸气侧漏的紫金色战袍,腰佩长剑,内里穿着一身赤红大铠甲。

    狮吞口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愈发显得身姿修长挺拔,纯银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

    卫姝擦亮了眸子,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心中暗暗奇怪道:裴云灿怎么来了?

    一名士兵将黑衣男人拖了过来,禀道:“将军,此人有可能是南周派来的奸细。”

    裴云灿的视线游走到卫姝裂开的领口,有点白花花,又见她身上沾满了血,眉头紧锁,将战袍解了下来,披在卫姝身上。

    然后,才侧过头去,对士兵吩咐道:“将他押到衙门审问!”

    “是!”

    卫姝背上的伤才刚好,现在又遭到歹人偷袭,搏斗了一场,铁打的身骨也扛不住这般折腾,可她依旧将腰杆挺得笔直,向裴云灿端端正正地见礼:“裴将军。”

    裴云灿微微一愣,俯身拾起地上的匕首,递给卫姝,淡淡地道:“贺兰姑娘,本将军送你回府。”

    “不行,我还有事要办。裴将军,还请借你的马一用.....”卫姝说着,就要去抢他手中的缰绳。

    裴云灿却立马擒拿住了她的双手,顺势将她打横抱了,往马背上一扔,再跨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裴云灿,你想干什么?”卫姝气得捶打他的胸口。

    “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侯府!”裴云灿冷冰冰地道。

    马儿一路飞驰,径直往靖远侯府的方向驶去。

    卫姝急了,挣扎着从马背上坐起:“我家绮墨还在西街等着,我必须去找她!”

    裴云灿眉头耸动,轻声呵斥道:“贺兰璇,你自己好好想想,刚才那个细作为何躲在你的车上,为何要刺杀你!”

    卫姝撅了撅嘴,倔强道:“不管他是南周细作也好,是受雇杀我的杀手也罢,都不劳您费心,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裴将军注意分寸。”

    裴云灿听得脸一黑,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哼道:“好,既然你非要去西街送死,我成全你!”

    话毕,猛地一勒辔头,改道往西街而去。

    卫姝没有预备,一下子就撞在他胸前硬邦邦的盔甲之上,疼得呲牙咧嘴:“喂,转向的时候不会吱一声啊!”

    裴云灿反唇相讥:“如你所言,男女授受不亲!”

    卫姝觉得自己和裴云灿八字相克,干脆闭上了嘴。

    马儿很快停在西街的医馆门口,此处依旧在拉扯,争吵不已。

    绮墨哭得梨花带雨,不知如何是好,一看卫姝来了,急忙抹了把脸,跑上前去迎接:“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卫姝潇洒地摆摆手,又问她:“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绮墨眼泪扑簌簌地落,带着哭腔道:“苦主非得赔钱才肯罢休,否则的话,就抓婢子的二哥去坐牢!”

    卫姝见她哭得连说话都直颤抖,便掏出手绢给她:“快把眼泪擦干净了,我去瞧瞧。”

    绮墨接了手绢,一面抹泪一面道:“嗯嗯,谢谢姑娘。”

第7章 【一言不合就开打】

    卫姝分开人丛,走到圈子最里面一看,只见地上放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男人,被白布盖住了脸。

    边上三个凶巴巴的男人张牙舞爪,满口污言秽语,医馆里面被砸得一片狼藉。

    而对面,一个样貌与绮墨生得十分相似的绿衫少年,正将一个白胡子老头护在身后,神情戒惧地盯着那三个男人。

    卫姝假正经地轻咳一声,蹲下来掀开担架上躺尸男子盖着的白布,撑着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状:“他肤色青黑,眼珠凸出,嘴唇破裂,两耳肿大,好像是中毒而死的症状。”

    “没错,正是被这家医馆的庸医给毒死的!”其中为首的刀疤男人指着绿衫少年和老头,气势汹汹。

    “原来如此。”卫姝直起身子,煞有介事地微微颔首,而后又自信满满道:“不过,我有办法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她身旁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听了,眨着眼睛问了:“姐姐,你会法术吗?”

    卫姝弯腰,点了点他的鼻头,笑嘻嘻道:“姐姐不会法术,但我可是神医喔。专治死人的那种。”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那男人。

    “胡说八道!”刀疤男人被她看得心虚,另外两个男人也纷纷靠了过来,将卫姝团团围住。

    卫姝从容自若,脸上仍是漾着笑意:“本姑娘有办法让你们的兄弟起死回生,你们还凶我,难不成......”

    她顿了顿,挑眉道:“难不成,这个人根本就没死,而是你们借此讹诈!”

    刀疤男人鼻孔里冷哼一声,恶狠狠道:“小姑娘,本大爷的闲事,你最好不要插手管,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凄惨!”

    卫姝抱臂嗤笑:“哦?是吗,不知阁下有哪几套死法,我倒想领教一下。”

    绿衫少年见状,冲过来挡在卫姝身前,对她道:“小姐,他们背后有靠山,您惹不起......”

    话犹未了,却见卫姝已经蹲了下来,双手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捅进躺在担架上那人的大腿上。

    ‘死尸’发出一声震天响的惨叫,一蹦三尺高。

    绿衫少年和气焰嚣张的三个男人见状,惊得合不拢嘴。

    卫姝收回了匕首,满意地拍了拍手,一指静静地坐在马鞍上目睹全过程的裴云灿,昂着头对那三个吓得发懵的男人道:“镇国将军府裴小将军在此,尔等鼠辈,岂敢造次。”

    三人一听“裴小将军”的名号,瞬间抱头逃窜。

    裴云灿随意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很快将人都捉了回来。

    绮墨和绿衫少年将白胡子老头搀扶了起来。

    老头佝偻着身子,向卫姝恭恭敬敬施礼道谢。

    卫姝落落大方地一挥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裴云灿这时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皱着眉看她,面沉如水:“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卫姝垂眸,见自己的衣裳上沾了些血迹和灰尘,此外,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解下战袍,塞到裴云灿手里:“多谢裴将军仗义相助,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说完,回头冲绮墨使了个眼色:“走,回府。”

    裴云灿突然叫住她:“贺兰姑娘,本将军还有话没说完。”

    卫姝停下脚步,略略侧过身,道:“裴将军莫非想说我们两个的婚约?”

    裴云灿颔首,猛地发觉大庭广众之下与卫姝谈论这种话题似乎不太适宜。

    卫姝却毫不介意,不疾不徐地道:“裴将军镇守边关,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乃是一等一的好儿郎——”

    裴云灿抽了抽嘴角。

    幼时,他便与贺兰璇定了娃娃亲,可是后来跟随父亲去了关外生活,只有回京之后两人偶尔才会见面,次数虽屈少得可怜,可他从自己观察以及旁人的印象中,也晓得贺兰璇素来是个急性子,一言不合就开打,能用拳头解决的就绝不动嘴。

    可今日,她虽保持一贯作风,但其中表现却有些反常,令他禁不住好好试探她一番。

    “裴将军敢作敢当,肯对我四妹负责,我当然高兴不已。难不成,裴将军以为我会棒打鸳鸯么?我贺兰璇虽然为人彪悍了一点,鲁莽了一点,但这回下药之事,爹爹和母亲都训过我了,我也知道错......”

    卫姝想到什么,忽然住嘴,又道:“你放心,由四妹代替我嫁过去,我举双手赞成。”

    裴云灿冷眼瞧她毫不在乎的脸色,默了片刻,而后微微点头,道:“你也放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卫姝嘿嘿两声:“好极!”

    卫姝同绮墨回到侯府,贺兰文钧与沈氏见她衣服上满身是血,大惊失色。

    沈氏更是面色白如鱼肚,拉着她原地转了个圈,颤着声带道:“璇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卫姝笑得眉眼弯弯,云淡风轻地道:“我在东街闲逛,不料半途上有歹人想刺杀我,多亏遇上了裴云灿,他帮我把歹人制服了。”

    沈氏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身上的血迹,一时恍惚失神。

    卫姝瞧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心中狐疑,扯了扯她的袖口,问道:“母亲在想什么呢?”

    沈氏猛然打了个颤栗,像是如梦方醒,皮笑肉不笑道:“没......没什么,璇儿平安回来就好。”

    卫姝啧了声:“我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母亲,我跟你说,刺杀我的那个歹人心狠手辣,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说着,从袖里摸出匕首,在沈氏眼前比划,道:“当时我情急之下,便用匕首刺瞎了他的一只眼,不然,我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见到你了。”

    沈氏听得浑身一颤,隐隐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卫姝见她这般反应,心里发出一声冷笑,面上却不显,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母亲,裴将军已经把歹人抓住了,只要严刑拷打一番,想必他定会把幕后主使供出来的,届时,母亲可一定要替璇儿做主啊!”

    沈氏魂不守舍,只能唯唯诺诺地道:“好,好,母亲一定替你做主。”

    一旁的贺兰文钧皱了皱眉头,对卫姝道:“璇儿,你先回房吃点点心压压惊,我马上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女儿告退。”卫姝乖乖巧巧地应了,欠身行了一礼后姗姗离去。

    回到房内,绮墨立即服侍卫姝更衣,换了件干净的石榴纱。

    卫姝想了想,交代她道:“你让厨房帮我做一碗汤圆,记得要多撒些芝麻,顺便去府中逛一圈,看看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婢子遵命。”绮墨领命出去了。

    卫姝在床上阖着眼躺了,不多时,绮墨端了碗刚出锅的芝麻汤圆进来。

第8章 【美人心计】

    卫姝翻身下床,一边慢吞吞地吃着汤圆,一边听绮墨说话:“姑娘,碧荷院的阿莱说,她的三表姑黄嬷嬷今早得了沈氏的恩典,一家人都脱了奴籍,回老家种田去了。

    卫姝蹙了蹙眉,嘴里的动作却没停,咽下最后一口汤圆,一脸严肃地问道:“黄嬷嬷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绮墨道:“婢子只晓得她是西府三姑娘的奶妈。”

    卫姝拧着眉头想了想,吩咐绮墨道:“明日一早,让你二哥去偷偷查探一下黄嬷嬷家的情况。切记,不得泄露出去。”

    绮墨虽有些奇怪二姑娘的用意,但也立马点头应了:“婢子省得。”

    双龙巷,安国将军府。

    亲随呈上一方锦盒,盒里盛放着一株长白山灵芝。

    裴云灿微抬眼皮,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靖远侯府可传了什么话来?”

    亲随老老实实地答了:“没有多余的话,侯府的二小姐只教小人代她向将军道一声谢。”

    “备马,去侯府。”裴云灿拂袖,龙行虎步地往门外走去。

    亲随很快牵来一匹神骏,裴云灿飞身上马,风驰电掣,不消煎一壶茶的工夫,便抵达靖远侯府。

    裴云灿下马,将缰绳递给亲随,步履匆匆地走到门边,伸手叩了叩门环。

    管家开门一见是他,毕恭毕敬地哈着腰肃客:“裴将军,快请进。”

    裴云灿定定地看着他:“贵府的小姐怎么样了?”

    “打从那日受了惊吓后,便整天窝在房里。”

    管家笑得一张老脸都打皱了:“四姑娘朝朝暮暮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将军,正巧您这会就来了。”

    裴云灿顿时怫然不悦:“我问的是贺兰璇,四姑娘与我何干?”

    “将、将军......”管家呆怔住了,舌头打了结似的,吐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裴云灿重重一咳,他才瞬间缓过神来,干笑道:“老爷昨儿已经请了太医过来给二姑娘诊脉,脉象平稳,没什么毛病。晚上的时候,二姑娘还比往常多吃了两碗饭呢。”

    裴云灿听得直锁眉头。

    遭了这么大的祸,她倒好,像是个没事人儿似的!害得人家白担心一场!

    心里正埋怨着,贺兰文钧从花厅拱着手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裴将军来的真是时候,我正和内子商量你和薇儿的婚事呢。”

    “薇儿?”裴云灿嗤地一笑,冷冷地道:“贺兰大人,当初与本将军订婚的是二姑娘,怎么眼下却变成了四姑娘?”

    贺兰文钧闻言一愕:“将军莫不是贵人多忘事,你那日明明答应会娶薇儿过门的......”

    见裴云灿依然无动于衷,贺兰文钧说话的口气顿时硬了几分,正色道:“将军与小女薇儿已有肌肤之亲,将军莫非要出尔反尔?让天下人耻笑不成!”

    裴云灿牵了牵唇角,冷笑一声,端着一副雷打不动的架势:“贺兰大人,本将军说话算话,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但是,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只能留给贵府的二姑娘。”

    贺兰文钧听了,只觉一口老血瞬时堵在了嗓子眼,怒火中烧,可偏又不能发作,只好强忍着道:“依裴将军的意思,难道我两个女儿都必须嫁给你?”

    裴云灿张了张口,忽听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

    他转过头望去,只见地上杯盘狼藉,贺兰薇脸色惨白,左手捂着心口,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可怜兮兮地凝睇着自己。

    她摇着头,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踉跄地往前走了两小步,颤抖着伸出右手,欲语还休:“将军……”

    那柔弱弱的模样,那饱含悲伤的哽咽,当真是我见犹怜!

    裴云灿平生什么都怕,但却最怕女人当着他的面哭了,尤其是像她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

    眼睁睁瞧着贺兰薇噙着泪花将下唇咬出血来,眸光一黯,怜惜之感油然而生。

    平日的铁石心肠,立时像是被她的眼泪给泡得松软了。

    贺兰薇知他定然心软了,不由窃喜,脸上却继续维持着悲痛的哭相,凄幽地道:“我贺兰薇不过是一介庶女,身份卑贱,又失了清白,自然配不上将军这般的好儿郎。”

    贺兰薇从记事起,就受了母亲沈氏的培训,举止优雅,仪态端庄,尤其懂得用什么样的表情最能惹男人疼惜。

    裴云灿虽心知肚明,贺兰薇如此矫揉造作,打的是博他同情心的算盘,可,奈何他这人一见了娇弱的少女就没了脾气。

    因此,伤她心的话此刻一直哽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甚至就连面上如笼寒霜的冷酷之色,也变得温和了几分。

    贺兰薇一步一颤地挨近裴云灿,未及身前,倏地嘤咛一声,脚下一软朝他身上倒去。

    裴云灿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将她接住,低头一瞧,怀中人儿容貌秀丽,气质温婉.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此时此景,令他一时间想起了秦观诗中的一句:“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用来形容贺兰薇,最是妥帖不过。

    裴云灿抱着贺兰薇,一时如泥雕木塑一般愣在原地,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贺兰文钧见状,先是一怔,而后嘴角微扬,暗戳戳地感叹薇儿这一招美人心计果然玩得极妙!

    海棠居里,卫姝听绮墨说起此,捂着小嘴儿直乐得前仰后合。

    绮墨却是愁眉不展,气呼呼地道:“婢子原以为这裴将军是个头脑灵光,拎得清的,却不曾想四姑娘一哭二晕三抱,就耍得他团团转,找不着北了。”

    ”裴云灿并不傻,就是吃软不吃硬,别看他表面上冰山似的冷酷,其实心啊,比棉花都软。”卫姝好容易止住了笑,揉着笑得生疼的肚子道。

    “男人心太软可不好,容易被女人骗。婢子估摸着,裴将军迟早会着了四姑娘的道。”绮墨噘着嘴道。

    卫姝笑而不语。

    翌日清晨,卫姝起床后便修书一封,正式向裴云灿提出退婚,派人立马送去将军府。

    “姑娘,婢子二哥来信了。”绮墨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交给卫姝,上面是她二哥张博植打探回来的消息。

    卫姝拆开,迅速阅览完毕,不由得哼了一声。

    我说这几日,沈氏怎么像是见了鬼似的躲在屋里闭门不出,敢情是闹了这么一出!

    她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便将信就着烛火焚烧了,化为残烬随风而逝。

    又命绮墨赶紧研墨,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长信。

    写罢,看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墨迹都干透之后,她将信封口,与几两碎银一并交给绮墨:“劳你二哥往万福茶馆跑一趟,把这信交给说书先生,吩咐他依照这上面的故事宣扬出去,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第9章 【开朝以来第一位女侯爷】

    绮墨点头应下,将信封揣进袖子里就掩门出去了。

    不出两天,京城的话本子全部翻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某府侯爷与妾室联手谋害嫡女性命的戏码。

    说书人将这故事讲得天花乱坠,听众皆不免联想起,靖远侯府的二姑娘贺兰璇,不久前险些被南周细作刺杀以及妹代姐嫁的传闻,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坊间闹得满城风雨,消息也很快不胫而走,传进了皇宫。

    寝宫内,荣庆帝拥被高卧,病恹恹的。微微眯眼,听太子姬永将御史台弹劾贺兰文钧的奏折一一读来。

    姬永读完,一言不发地垂手站在床前,静候荣庆帝发话。

    内侍曹公公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姬永连忙上前,接过药碗,跪在床边服侍荣庆帝喝药。

    “父皇,该服药了。”

    荣庆帝慵懒地张开眼皮,慢悠悠地道:“对于御史台弹劾靖远侯一事,永儿有何看法?”

    姬永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吹凉,喂到荣庆帝嘴边:“按照北梁律例,以妾为妻、以婢为妻者,判三年监禁。靖远侯府中下人虽私自称妾沈氏为夫人,却并未扶正。儿臣以为,贺兰大人情有可原,不必深究,小惩大诫即可。”

    荣庆帝转过头睨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儿就是太过心软,这贺兰文钧,当年乃朕下旨赐婚于靖远侯府贺兰宓为夫。贺兰宓去世至今,靖远侯府仅存贺兰璇一条血脉。此事说来说去,不过是侯门的权利之争罢了。”

    话落,又叹道:“这贺兰璇瞧着倒也有几分机灵……”

    顿了顿,他才打定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就下旨让贺兰璇承袭靖远侯的爵位。至于贺兰文钧,就依照太子的意见,罚俸禄三年,闭门思过吧。”

    姬永垂首称是,荣庆帝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为母妃守孝三年的期限也快到了,朕也是时候帮你选个妃子了。”

    姬永闻言手一抖,碗里的药汁差点洒了出去。

    荣庆帝见状,拧着眉头,微愠道:“永儿激动什么?”

    姬永压下心里的烦乱,强颜欢笑道:“儿臣只是想起了母妃,一时难以自持。”

    太子姬永历来是个孝子,这通解释,荣庆帝自然也信了。

    他点了点头,回忆道:“转眼三年已过,朕也老了。想当初,朕刚入主东宫的时候,第一眼在御花园中就看到了你母妃……”

    太子低头,表面似在聆听荣庆帝回忆往事,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是日下午,圣旨下到靖远侯府,贺兰文钧与沈氏都呆住了。

    贺兰文钧没想到自己‘忍辱负重’地谋划了这么久,竟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搅乱了棋局。

    他满脸阴鸷地指着卫姝,怒叱:“好你个不孝女!”

    卫姝捧着圣旨,眨着眼笑道:“爹,女儿袭了侯爷的爵位,爹难道不高兴么?为什么要骂我是不孝女?”

    见她装乖卖傻,贺兰文钧心中的怨愤、不满越发汹涌。

    奈何宣旨的太监还站在一旁笑着看他,贺兰文钧只好生生压下心里的怒气,从管家手里接过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太监手里,挤出一丝笑意:“有劳公公了。”

    “为皇上办事,是咱家的荣幸!”公公不动声色将荷包收进袖中,转头朝卫姝贺喜道:“恭喜侯爷,你可是咱北梁开朝以来第一位女侯爷呀。”

    卫姝掏出一颗夜明珠递给公公,笑得很灿烂:“那也是皇上开恩,卫姝才能获得这份殊荣。”

    说着,偏头又对贺兰文钧道:“如今女儿承袭了爵位,父亲就再也不用担心御史们弹劾您家风不严的事情。靖远侯府一直是父亲和母亲的家,你们就大大方方的住下,不碍事儿!”

    贺兰文钧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指着卫姝连说了几个“你”字。一甩衣袖,气咻咻地离开了。

    沈氏见他如此,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和狠厉。

    待贺兰文钧的背影消失在院子中,她才抬起头来,饶是心中的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明媚如花的人儿撕成碎片,脸上依旧带着温和慈善的笑。

    她上前几步,轻轻握起卫姝的手,一脸欣慰道:“璇儿好样的,母亲没白疼你。”

    对于沈氏的隐忍功夫,卫姝不得不佩服。

    明明所有事情都撕破了脸,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场,连尸体都腐烂发臭了。可沈氏偏能言词带笑,那一张‘望女成凤’的慈爱脸,简直快闪瞎卫姝的双眼。

    卫姝含笑:“亏得母亲这些年的照顾,才有璇儿的今日。”

    一语双关的话,堵得沈氏哑口无言,不过片刻,她便应对自如。

    眼眶一红,连忙拿手帕按住眼角,望着卫姝道:“璇儿快别这样说,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可当初能进府做妾也是托了你的福,如今虽然流言四起,可在府中你也是知道的,那夫人之称最开始,最开始也是……”

    沈氏红着眼,极委屈地扫了一眼卫姝。

    然后叹了一口气,伸手抚着卫姝的发鬓,语气中满是关切:“如今你袭了爵位,做事自当谨慎,三思而后行。你好好的,母亲便放心了。你也好好敲打一下下人,让他们别再称我为夫人了……”

    望着沈氏娇美如花的面庞,卫姝弯唇笑了一下:“都是璇儿的错,璇儿原想着母亲对我这般好,在府里称一声夫人并不为过。却没想当初年幼的想法,如今却害得父亲被皇上禁足。”

    心里暗骂这沈氏真能装,这一番话直接将贺兰文钧当着太监发火骂她不孝女的话给对上了。

    她佯装懊悔,对沈氏嘟囔:“还是母亲想的通透,璇儿这才懂了父亲为何生气。母亲放心,我定会按照母亲的意思好好敲打下人。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从来不信的。”

    沈氏扯开一抹笑,袖中的双手早已握紧成拳头,指甲刺近肉中方能保持一点理智。

    卫姝余光瞥见她全身颤抖,险些就要爆发出来。忙找了个借口离开,至于龟缩在一旁装树的贺兰薇,卫姝如她所愿从头到尾都忽视她的存在。

    “娘,莫急,总有一日她欠我们的都会还回来。”贺兰薇掰开沈氏的手指头,见她掌心已是血肉淋漓,眸底闪过一丝阴霾,宽慰道。

    沈氏用手帕缓慢地擦拭手上的血迹,徐徐道:“如今我只盼着你能顺利平安地嫁入将军府,旁的闲事,你毋需担心。”

    贺兰薇唇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将军夫人,女儿当定了。”顿了顿,轻哼一声,道:“那个杀手真没用,连一个小丫头也杀……”

第10章 【赴约】

    “薇儿!”沈氏呵斥一声,贺兰薇立马反应过来,噤了声,一脸后怕地望着沈氏。

    沈氏叹了口气,看着她那张娇靥,柔声道:“薇儿你记住,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温柔和善解人意……把握住男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想当初,贺兰文钧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自己,眼巴巴地看着他入赘侯府,如今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至于贺兰宓那贱人生的贱种,即使承袭了靖远侯的爵位,也要有命来享才行!

    想到这里,沈氏心头终于顺了下来。

    望着卫姝离开的方向,她冷冷地勾起唇角。

    且看着吧,那些亏欠过她们母女的人,统统都要加倍偿还!

    卫姝把圣旨读了一遍又遍,老实说,皇帝老儿让她袭侯爵,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种事情太过美好,美好得令人猝不及防,她难免要仔细琢磨皇帝的用心。

    绮墨见她随意地将圣旨夹在腋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出了个主意:“姑娘,不如将圣旨供奉在祠堂里,让贺兰家的列祖列宗们都高兴高兴!”

    卫姝眼前一亮,一点头:“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绮墨,你快去召集府里的下人,咱们这就开祠堂祭拜祖宗!”

    贺兰文钧一听卫姝要开祠祭祖,手里的茶盏立马重重摔在地上:“哼,她竟然敢这么无法无天!”

    沈氏伸手,替他揉着太阳穴,柔声宽慰道:“老爷千万莫恼,圣旨传下来本就要供奉在祠堂里以谢隆恩的。她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贺兰文钧怒道:“这靖远侯府十几年来都是咱们在打理,她贺兰璇也算我的种。凭什么她就能承袭爵位,而我们却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凭你是个上门女婿!

    沈氏心中讽刺地想道,面上却恭恭谨谨地道:“老爷,你消消气。靖远侯府的家业现在都捏在咱们手上,你若与她起了争执,恐怕御史大夫又要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贺兰文钧的怒气已经被转移,如今再想自己还被圣上罚闭门思过,可不敢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立马熄了一肚子的火气,在沈氏脸上掐了一把,呵呵笑了起来:“还是你知我的心,这件事儿你就看着办吧。”

    沈氏掩嘴媚笑,一番巧舌如簧终是把贺兰文钧哄的服服帖帖。

    在开祠祭祖的时候,居然面带笑意,和蔼可亲得不像话。

    卫姝觉得反常,特地又留个心眼儿。

    后来,得知沈氏居然将府中的财产暗地里转移的时候,她不免冷笑。

    既然他们打着这个主意,不如再来个将计就计!

    吃过晚膳,镇国将军府送来一份贺礼,说是恭贺袭爵。

    管家又递上一张请帖,卫姝打开一看。

    原来是裴云灿说将军府的桂花开了,明日在府中备了酒席想请卫姝去赏花。

    卫姝合上帖子,笑得和颜悦色:“请回去转告裴小将军,本姑娘定然如约而至。”

    管家躬身退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她唇角勾出的笑意犹如星光一般灿烂。

    他默默地想,将军府的庙终归是小了些!

    翌日傍晚,卫姝带着绮墨赴宴。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帘子便从外面被掀起,裴云灿亲自迎客,伸出右手道:“下来吧。”

    “不用不用,这点高度还不跟玩儿似的。”卫姝冲他笑了一下,直接略过他,从另一旁跳下马车。

    谈笑间,见他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的圆领长袍,一头乌发用玉簪束在脑后。看起来竟是玉树临风,风雅至极。

    卫姝不禁眨着眼恭维了几句:“裴小将军,你若是再笑一下,容貌便有八分美。”

    裴云灿脸色一沉:“贺兰璇,女儿家的当文雅些。”

    他素来喜欢柔婉如水的少女,见她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半分矜持,心中酝起的柔情蜜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卫姝弯了弯唇:“裴小将军,咱俩处不来,你就直说吧,请我来有何贵干?”

    裴云灿微微一怔。

    他看着卫姝,正色道:“坊间的传闻,你不必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裴云灿终是会娶你的。”

    卫姝眨了眨眼睛,自打她袭侯爵以来,便着手清理侯府中贺兰文钧和沈氏的势力。

    京城嘛,哪家没有几个卧底?

    大户人家的仆役也都是盘根交错,关系复杂。她的暴力倾向再加上沈氏有心造谣,外面已经把她传成了在外杀人不眨眼,在内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

    能让晚上啼哭的小孩擦干眼泪乖乖睡觉的母夜叉,说的就是她!

    “只是,生剐活人眼珠和一刀捅向死人的腿这些做法委实残忍了些,你做了将军夫人以后,千万得改过来……”

    “等等……裴小将军,难道你上阵杀敌的时候,还会想杀人太过残忍吗?”卫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云灿的话。

    “自然不会,他们是敌人!”裴云灿被她故意打断了话,有些闷闷的。

    “你也知道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难不成,人家要取我性命,我还要伸着脖子等他来砍!”

    卫姝脸上摆出‘我有病,才会这样做’的表情,接着补充道:“还有,我们已经退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同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笑道:“两位真是好兴致啊,夜幕都压了下来,你们却还在门口斗嘴!”

    “谁?”

    卫姝和裴云灿同时朝身后望去,只见两位年轻的华服公子骑在马上。

    为首的那人,身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面容清俊,丰神如玉,嘴角挂着一抹笑,赫然是昭阳侯嬴昊辰。

    卫姝这才发觉,自己和裴云灿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堵在门口。

    嬴昊辰面上含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慢悠悠地流转过去。

    他身旁的少年已经按耐不住开口:“表叔,咱们快进去吧。云灿兄从边关带回了一个舞姬,那胡旋舞跳的可是一绝!”

    裴云灿正了脸色,上前朝两人见礼:“见过睿王,见过昭阳侯!”

    卫姝闻言,这才打量了一下睿王姬霄。

    他是荣庆帝的第七子,除了太子姬永,便属他最为受宠,大约十六、七岁,生得剑眉星目,天然带着一股皇室中人的孤傲感。

    见卫姝盯着自己,姬霄扬了扬眉,话里藏着针带着刺道:“贺兰璇,见着本王你很意外?听说,你最近闹得风生水起,连小孩子听到你的名字都吓得不敢哭了。”

    “霄仔,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本侯爷在京城比你还要逍遥快活。”

    姬霄一出口就和记忆中的毒舌男形象对上号了,卫姝自然也仰起倔强的小脸反驳,顺带依着原主给他取的外号相称呼。

    “呸!本王才不嫉妒,不就是和太后她老人家礼佛吃斋么,本王又不是没吃过。”

第11章 【臭豆腐】

    “好了、好了,你没嫉妒,你没嫉妒。”

    卫姝见他使小孩心性,连忙催促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我也想看看将军府舞姬跳的胡旋舞!”

    “哼!”姬霄见她服软,也不好意思再和一女孩较真儿。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下马走到卫姝跟前,小声道:“那个,你后面还有个人。”

    “谁?”卫姝皱着眉,眨眨眼。

    姬霄偏头,哼唧一声:“贺兰薇!”

    卫姝睁圆了眼睛,忽然噗嗤一笑。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很快收敛了笑容:“她怎么和你们一起?”

    说话间,余光撇到一旁,嬴昊辰正和裴云灿说话,长身玉立,一举一动皆如画中人一般优雅。

    嬴昊辰微偏头,目光直勾勾地射了过来。卫姝移开目光,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我长得好看,怕啥?

    索性就光明磊落、大大方方地回望过去。

    嬴昊辰双眸含笑,越发风度翩翩。

    “别看了,再看你也是飞蛾扑火。”姬霄见状,在一旁说风凉话:“表叔乃京中闺秀的梦中情人之首,你恶名满身,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卫姝翻了个白眼:“在你们眼中我是臭豆腐,但在有些人眼中,我依旧是香饽饽!”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乌篷的马车缓缓向这边驶来,片刻之后就停在了众人面前。

    车夫勒马停车,一只纤纤素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柔美婉约的脸来。

    贺兰薇目光含怯,对两人点了点头,直接落在不远处和嬴昊辰说话的裴云灿身上:“云灿哥哥。”

    卫姝和裴云灿俱是一抖,前者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者则是满脸呆滞地望了过来。

    贺兰薇穿了一件绣着芙蓉花图案的交衽襦衣,下套一条白色曳地烟笼兰花百褶湘裙,葱绿色的兰花沿着裙角安静绽放,乌黑柔顺的长发用云脚珍珠卷须簪简单地挽了个云鬓出来。

    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裴云灿,粉面含春地又唤了句:“云灿哥哥。”

    裴云灿痴愣着双眼,不由自主地走到马车前,嘴角漾着温柔笑意,伸手扶贺兰薇出来。

    贺兰薇小脚轻抬,牵着他的手登下马车,举止之间流露出的清雅柔弱,真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你怎么来了?”裴云灿望着贺兰薇,脱口问道。

    “薇儿听说云灿哥哥下了帖子约姐姐赏花,薇儿心里也想来看看。怕姐姐不高兴,只好偷偷地跟在后面……”

    贺兰薇脸颊微红,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接着道:“姐姐的马车走的太快,薇儿跟不上。恰好这时偶遇睿王和昭阳侯,他们得知我想来找云灿哥哥,便派了辆马车接我一起过来。”

    贺兰薇伸手拉过卫姝,眼睛弯成月牙形,摆出一副颇为天真的模样:“姐姐不会生气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激怒自己?用自己的霸道无礼来彰显她的单纯无辜?

    看了看贺兰薇娇美的笑脸,卫姝勾唇一笑:“姐姐怎么会对你生气呢,当初你借着合欢散之名和裴小将军私相授受,害得我被父亲杖责五十大板险些丢了性命我都不生气。如今,怎么会因你在裴将军面前故意抹黑激怒我而生气呢。”

    贺兰薇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心里暗恨卫姝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不光彩的事情提出来。

    她咬了咬下唇,转瞬间她的眼角就噙满了泪花,可怜兮兮地望着裴云灿。

    裴云灿被那泪眼盈盈的模样一激,脑中直接一片空白,出口喝道:“贺兰璇,你……”

    “诶,我在呢。”卫姝笑容可掬地接下裴云灿的话,拿手指着他们二人,慢悠悠道:“你们两个何苦在我面前上演一出郎情妾意的好戏?裴将军你也真是的,家有娇娇女不是你的错,时不时地放出来暗箭伤人就是你的错了。”

    “姐姐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薇儿呢?”贺兰薇面色苍白地倚在裴云灿怀里,似乎卫姝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要昏倒过去。

    卫姝抽抽嘴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神态懒散:“谁稀罕原谅你,真当自己人见人爱了?”撂下这句话,卫姝直接忽略两人朝嬴昊辰那边走过去。

    “几日不见,你怎么越来越犀利了?”

    姬霄跟在她身后,卫姝转过头睨了他一眼,

    姬霄用手摸了摸鼻尖,喃喃道:“好吧,我承认贺兰薇是我找来给你添堵的。不过,你刚才那番话听起来真得劲。你说贺兰大人打了你五十大板是真的吗?你怎么还如此活蹦乱跳的啊?”

    卫姝抽抽嘴角:“干卿何事!”

    姬霄:“…………”

    卫姝光顾着与他扯皮,没注意脚一崴,险些摔倒。

    幸好嬴昊辰搭了把手,卫姝站稳身子,朝他附身行礼:“那日,多谢昭阳侯出手相助。”

    嬴昊辰看了她一眼,才松开手:“银子记得还便成。”

    卫姝嬉皮笑脸:“昭阳侯怎么又忘了,钱都算在姚慧怡的头上,你找她要去。”

    嬴昊辰一抬眸,丢给她一个‘你想得真美’的表情:“我只认你一个。”顿了顿,他又道:“曹福记的臭豆腐做的不错。”

    卫姝扶了扶额。

    “不是吧,表叔。你何时喜欢吃臭豆腐了?”姬霄惊愕。

    嬴昊辰看着卫姝,笑得灿烂极了:“刚刚!”

    卫姝再次无语。

    姬霄唉声叹气,拍着卫姝的肩膀,同情道:“虽然咱俩是死对头,但我依旧想说表叔多情,这话当不得真。”

    “男子多情无情,我早已知晓。不过还是多谢你!”卫姝对姬霄一笑,提起脚步往将军府里走去。

    “妹妹撬她墙角,贺兰璇还是伤心了。”姬霄脑补出一个真相,叹了叹气,也跟着两人朝里面走去。

    贺兰薇恨恨地瞪着卫姝离开的背影,见裴云灿低头看自己,连忙换上委屈的神情:“云灿哥哥,对不起。”

    裴云灿摇头:“好妹妹,不怪你!”

    将军府乃武将之家,园中多见青葱翠绿生机旺盛的树木。

    唯有后院有一颗百年老桂据史书记载乃当年高祖还是皇子的时候无意种下,花开之时正巧端亲王逼宫,高祖带着心腹激战三天三夜,眼见战败之时,忽闻一阵浓烈异香。

    见漫天飘落着无数花瓣,于是精神一振,振臂高呼一句‘天诛奸臣,替天行道!’

    于是高祖最后赢了,顺利登基了!

    因为这个神奇的故事,将军府的桂花树也成了北梁百姓心中的神树。

第12章 【侯爷请自重】

    到了院子中,卫姝也终于瞧见了这颗神树。

    清幽的月光下,橙红色的花朵开满枝头,艳丽无比。

    清风飘过,花瓣带着清香簌簌而落,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上了一层花毯。

    嬴昊辰折了枝桂花递给卫姝,笑道:“‘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你那日在茶楼中说的话倒是与这句诗对的上!”

    卫姝回头:“前人的诗,莫要拿来哄我。”

    嬴昊辰惊讶:“你除了暴力之外原来还是有优点的。”

    卫姝垂眼,握着花枝的手白皙修长。可惜再美的手,也敌不过主人的腹黑心机。

    她开心一笑:“多谢夸奖,除去昭阳侯喜欢做夜闯香闺的登徒子行径,其实你的优点也蛮多的。”

    嬴昊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譬如?”

    卫姝答:“昭阳侯有三宝,颜好、手美……”她嘴角一弯,趁其不地踹向他的后膝:“易推倒!”

    嬴昊辰早有防备,身子一侧,躲过卫姝的攻击。

    卫姝见一击不中,下意识出手和嬴昊辰打斗起来。

    姬霄见状,给自己倒了杯酒,潇洒地倚在朱砂桂下,看着两人过招。

    卫姝前世所学的功夫都是怎样快速制敌的招数,所以一出手便是凌厉霸道的拳风。

    可惜这具身子大病初愈,出招之时难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嬴昊辰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抬手轻轻一划,便将卫姝的攻势化解了。

    见他轻描淡写的模样,卫姝暗叹口气,知道再比下去自己会输得很难看。

    正当她准备收手的时候,嬴昊辰却顺势往她跟前一倒。

    卫姝措手不及之下,被他扑倒在地。

    “哎,本侯果然太容易被推倒。”嬴昊辰以手撑地,伏在卫姝上方,露出一脸‘你捡了大便宜’的笑容。

    月光皎洁如水,他狭长的眸子里酝着一丝暧昧笑意。

    以为卫姝会脸红害羞,嬴昊辰想错了。

    卫姝一脸淡定地看着他,然后无情地将他推开,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对他付之以灿烂的一笑:“京中所有人都知道我贺兰璇声名狼藉,昭阳侯这般以身饲虎,到到底能得什么好处呢?”

    嬴昊辰站起身来,轻轻掸了掸衣衫:“没什么好处。”

    他颔首轻笑,漆黑的眼眸带着动人的神采:“因为你美啊!”

    卫姝眼角抽搐,她绝对不相信,自己重生一回就恶女变天仙,他堂堂昭阳侯竟会爱上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算计。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卫姝率先收回了目光。

    裴云灿扶着贺兰薇走了过来,微皱着眉头,一双眼静静地落在卫姝身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贺兰薇一双美眸滴溜溜地转悠,忽然掩嘴一笑:“远远地就瞧见姐姐和昭阳侯隔着花雾对视,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二人是有纠缠不休的恩怨呢。”

    恩怨二字她咬的极轻极飘,软软绵绵的尾音让人浮想联翩。

    裴云灿抿了抿嘴,嬴昊辰却牵唇一笑:“贺兰姑娘此话说的甚好,可惜在下恐怕是单相思一场。”

    卫姝当即反驳:“单相思?恐怕是恶作剧吧。”

    嬴昊辰意味深长地瞅着她,但笑不语。

    “姐姐一番做派浑似男儿家,难怪圣上会让姐姐承袭国公府爵位呢。”贺兰薇轻笑,言下之意却暗指卫姝不守伦理常纲,一副糙汉做派。

    卫姝撇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这里都是有品级在身的,要你这嘴碎的来多嘴。”

    贺兰薇被驳得面红耳赤,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才委委屈屈地往裴云灿怀里靠:“云灿哥哥。”

    平日里喜欢的柔脆女子依赖入怀,裴云灿却没觉得心情舒畅。他颇为冷淡地松开贺兰薇,吐出几个字:“摆宴。”

    不多时,便有侍卫捧着菜肴美酒进来,摆桌上菜的姿势整齐有序,一看便是受过训练的将士。

    姬霄阴阴地看了一场好戏,这时才跳出来:“快将你家的舞姬叫上来跳舞。”

    裴云灿拍了拍手掌,一个满是异域风情的女子脚步轻盈地走了上来。

    卫姝拿起一块凤梨,一面大口嚼着一面饶有兴味地观看舞姬踩着节拍翩翩起舞。

    一曲终罢,姬霄首先道:“这个舞姬我要了。”

    裴云灿灌了口酒:“王爷喜欢就好。”

    姬霄举着酒杯,目光若有似无地从卫姝身上扫过:“太后明日回京,父皇就要给太子选妃了。咱们有热闹看了……”

    卫姝手一顿,瞥向姬霄。

    姬霄扬了扬眉:“京中所有适龄女子都要参加选秀。”

    裴云灿忽然出口:“你是将军夫人,不用惦记。”

    卫姝思绪一下子就被他拉了过去,扯了扯嘴角:“胡说!我是女侯爷,只招上门女婿。”

    裴云灿皱眉,一双如同在瑶池里浸过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卫姝。

    卫姝挑眉。

    眼见气氛尴尬凝重的时候,嬴昊辰笑盈盈的,从卫姝面前的果盘里拿过一枚橘子,一边剥皮,一边慢悠悠道:“我是昭阳侯……”

    白皙修长的指尖划破橘皮,两指拈着橘皮轻轻一挑,便灵巧地将整颗橘子皮撕了下来。他动作优美缓慢,倒像是在挑开女儿家的衣衫一般。

    卫姝收回目光,暗骂他剥桔子都剥的这么旖旎!

    嬴昊辰将整颗橘子递给卫姝,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了下半句话:“也可以做上门女婿。”

    卫姝喉头一噎。

    裴云灿不悦,沉声道:“嬴侯爷请自重!”

    嬴昊辰指尖一挑,将卫姝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含笑道:“若本侯重了,璇儿扑倒不了怎么办?”

    卫姝翻了个白眼,真有种将桌上的榴莲扔过去的冲动!

    贺兰薇却在一旁气的浑身发抖,自刚才开始,这些男人全都围着卫姝打转。

    尤其是裴云灿说出那句‘她是将军夫人’的时候,她死死捏住手里的酒杯。

    不行,必须想个法子把失去的风头重新夺回来!

    贺兰薇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来。

    她发出银铃般的一声娇笑,道:“昭阳侯真爱说笑,入赘靖远侯府,先别说姐姐和云灿哥哥有婚约,纵是凭着您的侯爷身份,这入赘之事便是不可能。就莫要让我姐姐难做了。”

第13章 【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卫姝目光凛冽地扫了她一眼,贺兰薇笑容一僵,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与她对视。

    最终气势不敌,只好讪讪地收回目光,含笑道:“瞧,姐姐都生气了呢。”

    卫姝弯唇一笑:“那一日,姚慧怡同我说你才情兼备且温柔如水,如今姐姐仔细一瞧,发现这些优点都比不上你的容貌。”

    贺兰薇没想到卫姝居然会夸奖自己,她眼里闪过一丝警觉,却听卫姝慢悠悠添了句:“只可惜,再美的容貌都拯救不了你的愚笨。”

    “姐姐你……”贺兰薇眼眶含泪,卫姝不耐烦和她扯皮。

    直接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夜深了,我先告辞。”

    “姐姐……”贺兰薇伸手想拉住她,却因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这一摔,摔得她昏迷不醒。

    裴云灿急召了府中军医来诊脉,诊完脉后,军医满面笑容地恭喜他:“将军,这位姑娘有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裴云灿皱眉,抿唇,看了眼卫姝,再看了眼躺在床上小脸惨白,惹人怜爱的贺兰薇。

    最后下了个决定,明日派人去靖远侯府提亲。

    贺兰薇的将军夫人梦,似乎即将圆满!

    安顿好昏迷不醒的贺兰薇,裴云灿唤住转身离开的卫姝,再次重复:“明日会来向你提亲。”

    卫姝眨眼,这是顺带加上自己?

    她好笑地看着裴云灿:“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这般锲而不舍,但我不难猜出,这件事你并不情愿。恰好,我也不想嫁给你。”

    “贺兰璇!”裴云灿开口打断她的话,黑暗中只能听见他生硬冰冷的声音:“嫁给我是最好的办法!”

    走出将军府,卫姝觉得心情烦躁。

    她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思考姬霄今晚说的话。

    自古太子选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姬霄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和嬴昊辰、裴云灿对她的态度可就让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觊觎的呢?

    “靖远侯府”

    “靖远侯府”

    卫姝喃喃自语,如今的靖远侯府门庭衰败,似乎没有任何势力。

    不对,卫姝细细梳理着一切细节,当初皇上赐婚,贺兰文钧入赘之时老靖远侯府贺兰哲军权在握。

    老靖远侯死后,靖远侯府因无男嗣,权利被皇帝收回。

    贺兰宓去世,贺兰文钧为官之路坎坷十几年根本毫无建树,又被皇上罢官禁足,到她承爵,这一切似乎都是他们斗争的结果,而皇上只是下了一道圣旨而已。

    这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可是卫姝总觉得哪里不对。

    原主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她脑中忽然一清明,闪过一丝大胆的想法。

    卫姝觉得自己似乎预料出了真相。遂心情豁然开朗,领着绮墨漫步回家。

    嬴昊辰和姬霄骑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姬霄高喊道:“卫姝,你别将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裴云灿这样的人,并不是你的良配!”

    卫姝抬头,笑着看姬霄,真心实意地道:“谢谢你,姬霄!”

    这么客气的卫姝,姬霄有些不习惯,他瞪圆了双眼:“你是贺兰璇吗?”

    卫姝望着他,说了真话:“不是!”

    姬霄傻住了,嬴昊辰探究的目光落在卫姝身上。

    卫姝站直了身子任由他打量,这时,姬霄似乎反应过来,喃喃道“对,你如今是有爵位的女侯爷了!”

    卫姝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刚才那样说,确实想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原主贺兰璇,而是重生后的卫姝!

    可这又如何,她用的是贺兰璇的身子。占据了原主的一切,再来承认自己,似乎有些可笑。

    罢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所有的明枪暗箭,她一并接招便是!

    姬霄见她神色黯然,心中便想。贺兰薇横刀夺爱,贺兰璇表面上无事,其实还是介意的!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姬霄忽然觉得卫姝很可怜。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挺同情的,忽然又一想。

    完了,这下她嫁不出去了。

    太后岂不是要把她和我捆绑在一起?想到这里,姬霄觉得有些坑。二话不说扬鞭抽马,风一样地从卫姝身旁掠过。

    冷风吹过,卫姝风中凌乱。

    这是唱的哪一出?

    嬴昊辰失笑,摇头,朝卫姝伸手,道:“夜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府。”

    卫姝以还有绮墨相陪为由拒绝,嬴昊辰眉一挑,立马有侍卫现身把绮墨拖走。

    卫姝竟无言以对。

    深秋的夜有些凉,风吹过,将两人的衣衫发丝掠起。

    看着嬴昊辰伸向自己的手,在深夜之中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以及他嘴角噙着的笑意都是那么令人心动。

    卫姝慢慢抬起手,嬴昊辰眸色一深,正准备牵她上马的时候,卫姝慢悠悠地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鬓,道:“嬴昊辰,明人不说暗话。自你那日深夜来访,我便一直猜测你与我靖远侯府有何关联……”

    见嬴昊辰正了脸色,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卫姝接着道:“所以我闲来无事,将祖父留下来的书籍都翻了一遍,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秘密?”

    她胸有成竹地反问,嬴昊辰眸光一闪,眼里攒起的笑意终于散去:“该不是与我也有关?”

    卫姝见他如此做派,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答案。她摇了摇头,小声道:“却是与当今圣上有关!”

    嬴昊辰微微挺直了背,端着啼笑皆非的表情,睨着卫姝:“如何?从我脸上诈出了什么秘密?”

    卫姝咧嘴一笑:“你最初接近我与圣上无关,至于后来嘛,无论是裴云灿执着到底的将军夫人之位,还是你对我的诱惑,都与太子选妃有关。”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嬴昊辰的表情。见他此时收敛了所有表情,严肃无比地盯着自己,便知这话说对了一半。

    她无奈一笑:“我和裴云灿自幼定婚,他虽常在边关可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将军府迟迟不来下娉求亲,定然是有人不愿意让我嫁给他。而能左右将军府的人,在京中只有……”

    “贺兰璇!”嬴昊辰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唤她,厉声道:“你很聪明,可是,女子太聪明,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14章 【隐藏的势力】

    卫姝讽刺地一笑:“我宁愿死的明明白白,却不愿做个糊涂鬼,因为原来的靖远侯府的嫡女贺兰璇已经死了!”

    嬴昊辰挑起了唇瓣,垂眸看着她。

    她眸中带着不甘认命的执着与倔强,他有心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眸中的干净和纯粹,还有那一份天若欺我,哪怕丢了性命我也要捅破的狂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的女子怎能如此……如此……

    哎,让人想不骗她都觉得于心不忍。

    嬴昊辰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有人嘱咐我以美色诱你!”

    卫姝抬眼,嬴昊辰忽然弯腰在她额头一点,语气温和道:“那个人,便是我自己!”

    卫姝默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话到这里,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她淡定转身,朝靖远侯府的方向走去。

    嬴昊辰骑在马上,放任马儿慢悠悠地踏在青石板上。

    月光如水倾泄而下,清脆的马蹄声和悠长的人影绘出了一副和谐静谧的画卷。

    回到府中,已是戌时。

    绮墨一个人候在大门前,见卫姝回来,连忙着急地迎了过去:“姑娘,你没事吧?”

    卫姝笑了笑,“没事,咱们进去吧。”

    绮墨点头,提着灯笼给卫姝照路。

    临进门前,卫姝回头望了眼,嬴昊辰骑在马上,凉风灌满了衣袖。

    这一夜,卫姝睡得不怎么踏实。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索性起身站在窗台前看着月色发呆。

    老天让她重生,一定是为了磨练她,考验她吧!

    次日一早,还在梳洗中,管家就来回话,说将军府裴小将军带着聘礼来提亲。

    卫姝叹了口气,让绮墨给她换上一身男装出去见客。

    到了正厅,贺兰文钧和沈氏正笑容满面的和裴云灿寒暄。

    见卫姝一身男装打扮,几人皆是同时一愣。

    裴云灿皱了皱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卫姝莞尔一笑,对他拱手,行了一个士子礼节,“裴将军请上座!”

    裴云灿心中有数,卫姝男装见客,便是在提醒他,她此时乃以靖远侯的身份待客,而不是以贺兰璇的名义。

    贺兰文钧含笑道:“璇儿,裴将军是来提亲的。”

    卫姝点头,沈氏见状,也知卫姝意不在裴云灿,便放下心中的芥蒂,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众人。

    贺兰文钧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氏拉了一把,他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笑道:“裴将军这么早来,大约还没用早膳,我去吩咐厨房上菜。你们二人,慢慢商议。”

    待人都走光后,裴云灿才开口:“你可想好了?”

    卫姝点头,“想好了!”

    裴云灿知道多说无益,只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薇儿怀了我的骨肉,我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卫姝点头,“理所当然。”

    话落,又是一阵沉默,裴云灿深深地看了一眼卫姝,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卫姝兀自纳闷,他已转身离去。

    裴云灿和贺兰薇的婚礼,定在三日后,卫姝一直闭门不出,忙着整理侯府以前的账务。

    绮墨端了碗绿豆汤过来,“姑娘,婢子二哥来信了。”

    卫姝抬头,接过信一瞧。

    原来,信中说被沈氏打发回乡的黄嬷嬷一家,在半路遇到了劫匪,幸好当时遇到走镖的镖局才保全了性命。

    看到后面,卫姝勾唇冷笑。

    沈氏和贺兰文钧居然在暗中转移侯府的财产,最重要的是,沈氏居然瞒着贺兰文钧把最值钱的东西悄悄转移到自己名下,准备拿给贺兰薇做嫁妆。

    看完了信,卫姝看着绮墨,“说吧,你们是什么人!若是一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消息打听的这么清楚!”

    绮墨扑通一声跪在卫姝面前,“姑娘,婢子是侯府家生子。”

    卫姝不动声色地等着下文,只听绮墨又道:“婢子和哥哥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老侯爷临去前把婢子的二哥放了出去。说是有一天,姑娘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婢子们也可以做个有用的人。”

    卫姝沉吟片刻,严肃地问她:“还有多少人?”

    绮墨答道:“这些年,沈氏当家掌权,虽表面除尽了旧人,可庄子和店铺中的得力人手,全都是我们的人。”

    卫姝挑眉,原来老靖远侯贺兰哲未雨绸缪,竟然谋划到了十几年后。不过,为什么这些年原主,还活成这个糟心的样子?

    不过片刻,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恐怕是老靖远侯贺兰哲知道女儿和孙女,都是烂泥扶不上强的人物,若他死后留下这些人物,恐怕两人也驾驭不了。反而还会被皇帝猜忌,不如把他们放出去,在暗中保靖远侯府的财力物力,保得贺兰宓和原主一世无忧罢了。

    可惜贺兰哲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他一死,所有事情便不受控制。先是贺兰宓去世,再到原主贺兰璇惨死,她重生过来......

    侯府的旧人,这次为何又愿意冒出来,大约也和她袭侯爵有关。

    卫姝收好思绪,又道:“祖父留下多少人,你一一说给我听。”

    绮墨应下,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最后卫姝发现,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一样又似乎不太一样。

    老靖远侯贺兰哲留下来的人脉,似乎也只能保她们一世无忧,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强大的隐藏势力。

    她收了信,对绮墨道:“沈氏背着我爹转移财产的事先捂着,她想留给贺兰薇做嫁妆却是不能让她如愿!”

    绮墨问卫姝,要不要和那些掌柜见面,卫姝摇了摇头:“先不急。现在还不到时候。”

    侯府的旧账,又理了两天才算大致完成。

    卫姝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打算去花园里散步休息一会儿。

    贺兰薇的婚期就在明天,此时的靖远侯府,四处张灯结彩,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中。

    沈氏虽然看出了卫姝对裴云灿无意,可她怕卫姝什么时候脑筋一转,有心刁难贺兰薇。

    是以,这些天几乎把卫姝当老佛爷一样供着,只盼望贺兰薇的婚事能顺顺当当完成。

    夜幕低了下来,府里早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辉煌之色。

    卫姝立在一株海棠花下,抬头看着树枝上挂着的一盏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灯笼,有些发笑。

    都说鸳鸯忠贞,实则不然。

    其实鸳鸯花心,老是换伴侣,因为经常被人看见成双成对的在一起,再加上文人墨客的渲染与传承,鸳鸯才被美化成永恒爱情的象征。

    所以这人啊,总以为表面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其实不然!

第15章 【懿旨到】

    绮墨老老实实站在她身后,为她掌灯。见她神情怅然,有些不忍,正想开口劝慰她宽心点。

    卫姝忽然开口:“绮墨,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绮墨脸红,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来,但她还是老实交代:“婢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想找个壮汉子,生娃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过一辈子。”

    卫姝“噗嗤”一声笑:“壮汉啊,壮汉好啊。”

    太纯洁的绮墨,还不懂自家姑娘这拉长音调的寓意何为,但她还是被卫姝促狭的语气羞红了脸。

    卫姝转身,笑盈盈地看着她:“绮墨以后看中了哪家的汉子,我给你抢回来!”

    绮墨窘迫,姑娘说话实在太彪悍了。

    可见着卫姝那一双晶亮如雪的眸子,绮墨心底不免有些荡漾,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止渴呀!

    “侯爷,原来您在这儿。”身后传来沈氏的心腹蜜蓉的声音:“奴婢总算是找到你了。”

    卫姝抬眼望去,蜜蓉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回廊里,满脸堆笑,那模样就像见着肉骨头的狗似的。

    卫姝弯唇笑:“找我何事!”

    蜜蓉踩着小碎步上前,腆着脸道:“老爷和姨娘正在商量明日迎亲的事情,姨娘说侯爷是府里的主子,这件事情还得您拿主意。所以差婢子来问一声,侯爷怎么看?”

    卫姝微眯了眯眼,这沈氏做事真乃滴水不漏。难怪能把贺兰文钧哄的团团转。

    她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她,他们是薇儿的双亲,自然由他们送亲。至于我嘛……”

    见蜜蓉一脸紧张,她含笑道:“自然也会出席!”

    蜜蓉得了话,喜出望外,对卫姝俯身行礼后,才夹着尾巴告退。

    看着回廊处处渐渐走远的灯火,绮墨哼了一声:“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我们姑娘心善,不然哪里有她的事情!”

    卫姝抬手折了一枝海棠花,毫不在意。

    顿了顿,她手一抬,将海棠花枝插在绮墨的发鬓上,满意点头:“我们家绮墨,真好看。”

    “姑娘!”望着卫姝扬长而去的身影,绮墨提着灯笼快步跟上:“夜里黑,你等等婢子啊。”

    侯府的万梅院中,沈氏正将一叠地契塞给贺兰薇:“这些东西,你好生收好。”

    贺兰薇惊讶:“娘……”

    沈氏抵住她的唇,示意她噤声,叹了口气:“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身上有钱比什么都好。嫁过去之后,只管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你肚子里怀的可是将军府的长子,至于那些小妖精你先忍着,生了孩子站稳了脚跟再来收拾。”

    贺兰薇捂嘴娇笑:“娘,将军府都是一群糙汉,连个丫鬟都看不见,薇儿和谁斗?”

    沈氏脸色一松,笑道:“你命比为娘好。”她正了脸色叮嘱道:“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我冷眼瞧着那裴云灿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你可得当心,这京中娇嫩嫩的花朵各家各府可是不少!就是他府中那个舞姬,你也得当心,这男人啊,精虫上脑可都是糊涂蛋!”

    贺兰薇点头,眼里凝着几分狠意:“娘您放心,女儿晓得。”

    沈氏神色复杂,拉住贺兰薇的手,轻声叹道:“娘当初只愿你财物傍身,做个清贵人家的主母。谁知道你拼着名声被毁也要和裴云灿在一起,如今路虽然铺好了,可是那贺兰璇大难不死,必有后招。这个侯府恐怕不久就要变天,你爹是个靠不住的……”

    “娘,”贺兰薇闻言脸色一白,神情有些担忧。

    沈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你若安好,娘便知足了。”

    贺兰薇脸上的错愕还不急收好,沈氏温和慈祥的眼神已然换上一片狠毒:“以后的路,娘必定为你踏平,让你走的顺顺当当的。”

    贺兰薇心中发悸,黑沉沉的天空似乎压着一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第二日一早,卫姝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她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什么时辰了。”

    绮墨递给她一杯热茶,回答:“寅时初刻。”

    卫姝脑子还没清醒,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外面喜乐震天,她也没心思睡了。让绮墨服侍她更衣洗漱,再换上一身男装精神抖擞地去了前厅。

    贺兰文钧红光满面地坐在厅中听下人们报告将军府的聘礼已经送来了,见卫姝一身男装,玉树临风地走了进来。一时有些恍然,哎,他生平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生个儿子。

    再一想卫姝虽是他的女儿,却是他生平最窝囊的见证。眼里闪过一丝烦闷和嫌弃,但也知道如今两人不能撕破脸皮。便堆着笑意,和蔼可亲地问卫姝可用过早膳没?

    “刚用过一碗馄饨,父亲您且忙着,我去前头看看有什么事情。”卫姝笑答。

    贺兰文钧含笑将她送出门,才换了脸色,拂袖对身旁的小厮喝道:“杵在这里做甚?还不去打听一下将军府何时来迎亲。”

    小厮赶紧赔笑退下。

    将军府送来的聘礼,抬了半个时辰才全部入府,此时天已放亮。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贺兰薇也在喜婆的服饰下穿上了凤冠霞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得意极了。

    贺兰璇算个什么东西,如今,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沈氏两眼含泪地看着她:“好好好,我儿终于堂堂正正地出嫁,去做将军夫人了。”

    贺兰薇含羞一笑:“娘。”

    这时,只听外面的丫鬟来报,将军府迎亲的队伍已经过了神仙桥正往这边赶来,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沈氏连忙拿手帕抹去眼角的泪珠,给贺兰薇盖上喜帕。让几个丫鬟去垂花门那边守着,若是迎亲的队伍来了,可要好好刁难一番才成。

    这一番欢天喜地,似乎将侯府连日来的阴霾都冲散了不少。

    卫姝倚在朱红色大门前,抬头看了看天色。若她猜的不错,那些人应该快到了。

    刚这样想着,就见前方两个侍卫护送着一个内监,骑着快马而来。那内监远远就拉长着声音,高声喊道:“太后懿旨到!”

    靖远侯府所有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下旨。

    贺兰薇挑开头上的喜帕,脸色苍白:“娘!”

    沈氏强自稳住心神,宽慰道:“莫急,莫急,咱们出去看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461/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最新章节! 作者:糊酥所写的《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为转载作品,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介绍:
定远将军府的嫡长女卫姝,武艺超群,彪悍娇蛮,因意外溺水而亡。
死后重生,成了靖远侯府挨了渣爹五十大板的二姑娘贺兰璇。
她凭借超凡的智慧和胆识,揭开侯府一系列阴谋,如愿袭了侯爵,成了史无前例的女侯爷,又助昭阳侯嬴昊辰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
卫姝:相公负责貌美如花
嬴昊辰:娘子负责打打杀杀
咦?
是不是拿反了剧本!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被心机侯爷抱走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