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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光下的海滩     异世安家忙txt下载     异世安家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章 损失

    这场半夜惊梦,最终以甑家损失一万八千两现银外加甑太太的不少首饰而告终。

    本来露在外面的现银有两万多两,还有三万多两的银票及普通可送人的首饰。

    银票虽没让叶娟全收起来,却也比现银好藏得多了。

    当屠千夫与甑从辉留在甑老夫人这里折腾时,潘宏正领着另外一批人挨个房间的仔细搜罗着。

    而当屠千夫派人过来询问时,他们正搜刮着甑太太财产且正处于最紧张时。

    当时房内留下来两万多两白银,这可不是小数,重达两千多斤了。

    这些银子都用银庄专用箱子封装起来,一千两一箱,一箱约一百斤重。

    这二十多个箱子叠加起来颇为壮观,他们一进室内就发现了。

    潘宏开箱确认全是银子后,极为高兴,为防意外,他立马命人抬走。

    他这时可不记得之前与甑元枫讨价还价的是一万两还是两万两了,只要下手快,这些银子抢到了就是他家王爷的。

    他这里正一边命人抬箱一边搜刮着房内其他值钱玩意时,本该在前院的甑从安却领着一帮人过来了。

    甑家这次可是搬迁,值钱的家当全带上了,将近百万两的身价。

    这一箱一箱的向外抬,潘宏这是想把他们甑家搬个底儿朝天吧?

    此前他不动,是因为这次搬家,只有他一个人武力较强。

    带着的护卫虽多,可多数人也只是寻常的护卫,他真正的亲卫此次也就带了七八个。

    有这些护卫,寻常的山小可以应付,可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荣王。

    如抖起来,他们从旁协助还行,可要想在上千人包围中护好他的家人并不伤及丝毫,他就不敢保证了。

    他是能打能拼,可也只有双手双脚。

    当他与人打得难分难解时,谁来统筹全局?

    现在甑忠来了,他也就有底气了。

    荣王位尊,还是位亲王,正常情况下他遇见了得顶礼膜拜,他不能也不敢轻易去得罪他。

    可他现在也只是个亲王,还没做上皇帝呢。

    现在的皇帝可是他哥,还是建元年间,他再明目张胆的想要银子,也得顾及他哥的皇权,还有他自己的脸面。

    除非他现在就反了,可惜他没胆也没这能力

    他甚至不敢在自己封地行这抢劫一事,只敢跑到隔壁郡夜深人静时来强取豪夺。

    甚至,他面都不敢露。

    这样的人以后有什么能耐?

    他派人行事时也不打听清楚,这抢的究竟是哪一家。

    当潘宏被甑从安拦下来时,房间内的箱子已被抬走大半,至少在甑从安眼里是这样的。

    他一时气怒交加!

    他们甑家大房的家产可都在这里了!

    这个房间原本藏有七万两现银三万两黄金,还有十几万两的银票,得有五六十箱。

    可如今呢?就只剩下三箱!

    这荣王太欺人太甚!

    这是不给他们甑家活路了啊!

    于是他上前一脚踢飞正要搬箱子的两个兵丁。

    潘宏见状也不含糊,只面迎上去。

    在潘宏心里,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毛还没长全的傻小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那他就代替甑家教训教训他吧。

    可惜,他这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

    他虽然比那踢飞的兵丁强些,可也就是强那么点点,两招未过,他也被踹飞了……

    他不可置信的艰难的爬起来,如噬人野兽般凶狠的盯着甑从安。

    “去!给老子把人全叫进来!”

    他的那些手下,本还兴致勃勃的观看他们壮如牛的将军是如何吊打这个娇公子的,可不想仅一个照面,他们壮如牛的将军就被人给打趴下来了。

    众人傻眼,正吆喝着的大嘴大张着,目瞪口呆的盯着现场,寂静无声。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把人都给老子叫进来!这院子里一个都不放过!”

    潘宏一向刚愎自用,却又好大喜功。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他带领的众亲卫们的面,丢了如此大的脸,他如何不恼羞成怒迁怒他人?

    他恼,甑从安还怒呢,两方一触即发。

    正在此时,屠千夫派来的兵丁急冲冲跑过来了。

    他没注意到室内情况,看到潘宏立马拉着他到一边耳语几句,之后站到一边等吩咐。

    当潘宏听说对方又空降一位武艺奇高且能徒手毁木成屑时,他默了,皮也紧了。

    平时他会自夸海口,谁谁不如自己,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一身功夫,骗骗手下这些兵丁还行,可真遇到功夫了得的,他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让他现在就这样退出去,他如何甘心?

    武力不如人以后他拿什么服众?

    如何再靠强硬态度领着这帮兵丁们?

    现在他要是退了,那就表明向对方屈服,与战场上不战而降有何区别?

    这对于他这个刚升上来的五品偏将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本来他今天出来是想露一手的,哪知道还没露他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他一时难堪得默不作声。

    这过来传话的小兵也是个聪明的。

    他虽然不知道此前这室内发生了什么,可根据现在这剑拔弩张情况,估计双方交上手了,而输的一方,极有可能是他们这一方。

    现在让将军退了,可能缺个台阶?

    可要是将军不退,那边新来的武功多深谁也不知道,说不上他的小命也得搭上了。

    虽然他不够格,可还是硬着头皮插话,“将军,今天出来时因为您走得快,贾将军找您没找到,说让小的通知您,亥时集合,您看?”

    潘宏盯着他看了几眼,只盯得这个小兵汗毛直竖,心里像打鼓一样砰砰跳。

    潘宏也知道再拖下去他说不上要吃大亏,这高手与普通的护卫不同,常听说他们杀人如无形。

    为了自保,为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也不得不退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好!你小子有种!老子是没你手脚厉害,可老子毕竟是带兵的,也不怕你,咱们要的是统筹打群战。

    如今既然你家那边说,一万五千两银,我认了!刚才一共搬出去十八箱,多出来的三箱三千两,就当是你们甑家孝敬我们王爷的新年礼。

    好了,你去通知屠小子收队,走!”

    甑从安被他这么一说也没反对。

    刚才来前,他贴身随从暗中记录下的,他们确实是搬了十八箱,还是白银的外箱。

    可他知道数目对不上。

    刚进来时他一时情急,他亲自带人搬进来的几十箱黄金白银就只剩三箱,任谁碰到脑子也会发蒙。

    可这会他才觉得不对,既然对方只搬走了十八箱,那余下的箱子昵?

    还有他娘那些贵重的珠宝首饰呢?

    那些珠宝首饰的箱子与钱庄箱子可不相同,那是他另外找人定制的,就怕搬迁途中碰坏了。

    可他的人却说,没看到那些箱子被抬出去。

    这……

    “三爷,忠哥说老太太刚才晕了……”

    随从话还没落地,甑从安就不见了。

    这时候他最关心的,当然是他的奶奶。

    如果不是因为他奶奶年老体衰,他早就对抗了。

第42章 惊后

    当甑从安来到老太太房里时,老太太正伤心着呢,卢妈给她抹着眼泪。

    老太太本就疲累还拖着个病体,如今又新添了惊与悲,一下子把她给击垮了,坐都坐不起来。

    叶娟立于一边也帮不上忙。

    她就跟着甑太太偶尔搭两句嘴一起劝着。

    可人处于伤心时,他人不劝还好,越劝反而越起反作用。

    别人劝说再多也没用,还得她自己放开心结。

    甑从安进来时,叶娟趁机溜了出去,方文博也顺势跟上了。

    刚才她帮甑家藏东西那是迫不得已,现在安全了她得恢复原样。

    她得做些补救措施,万不能把自己秘密大白于天下。

    ……

    天快亮了,可厅堂里,甑元枫与甑从安、甑忠等人正商量着事情。

    甑家这次在乌平镇损失不小,差不多是前几年整一年的全部收入了。

    按理既然出了这事,他们应该天一亮就立马赶路,难保不会再次被人盯上。

    可因为老太太缘故,他们这群队伍不得不滞留下来。

    可留下来问题更多。

    他们人多货多,全滞留此处不说其他的,就是日常消耗也是个大问题,更不用说年关将近,他们几个有要务在身了。

    故而甑元枫决定分两队行走。

    一队由甑忠带队,次日领着护卫们押送行李先行一步,而他也一道跟着。

    另外一队,就由甑从安护着家人慢慢赶路,一切以老太太身体为主。

    这事定了,又安排上京后其他事情,几人这才抽空回去休息,毕竟也折腾了一夜。

    ……

    甑元枫小心翼翼地返回他自己屋里。

    因为窗帘以及厚厚床幔,室内很黑。

    他没点灯,他知道孩子娘正睡着,于是摸着黑脱了衣服就躺到床上。

    他心里感叹,他是真的老了,身体吃不消熬不住夜了。

    几十年南北行走,什么凶险没见过?

    最凶险的那次,官匪沆瀣一气,他折了大半人手也没害怕过。

    今天这事与此前遇到的相比,只能算是个很小的事了。

    荣王手下这带头的几个兵将人品不错,算得上光明磊落了。

    他们虽然夜里上门抢财,却没有烧杀抢夺,只是靠势力明码要钱,没想过把他们甑家搬空。

    如果不是那个孽子,说不上今天最多出个几千两就能了了。

    “孩他爹!”

    甑元枫一惊,寻声望去,能模糊看到妻子正侧身面对着他。

    “你怎么还没睡?折腾了一夜不够你受的?快睡吧,天都亮了,等会还得起来,你也睡不了多久。”

    甑太太此时又悃又累。

    她本以为她上了床就能立马睡着。

    可等上床后,她悃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却无法入眠。

    半夜被人抢到门上本就受了惊吓,万没想到又遇上了叶娟这个意外。

    这个意外,在她心里就像个惊雷一样雷得她不轻。

    她感激她,非常感激她。

    如果不是她帮着藏东西,她的家产肯定没了。

    那群兵丁刚开始时虽然开口说只要两万两银,可谁敢信呢?

    那时他们就是答应了也没用,因为对方要他们说出具体藏银子的地方,他们自己去搬。

    他们如何能告诉?他们家的家产全放一起啊,都在他们的房内。

    几十箱呢!

    他们如果进入房里抬银子,肯定能亲眼看到几十箱的真金白银。

    那时能是一万两万能打发得了的?

    估计到最后,不是他们全搬了就是他们甑家人反抗了。

    不管哪种,结果都不会好!

    可最后靠着那丫头,家产保住了。

    她躺床上精神放松了,也就有心思来想叶娟这个藏东西的本事了。

    这能收能拿而其他人却看不见的本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3章 福气

    甑元枫听完甑太太讲诉后,整个人都懵了。

    此时的他心里直发颤,这丫头,是老天爷专门送来拯救他们甑家的吗?

    他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善举这辈子能得到如此福报?

    或者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甑家的祖宗们保佑?祖上积了德?

    也不对,他这房甑家的祖宗就他亲爹了,他早就分宗了!

    自从三年前与她有交集以来,他们大房就走了大运,她一直在直接或间接的帮衬着他们。

    “老爷?”甑太太讲完已过去很久了,可身边人却一直没有反应,她不由得出声询问。

    甑元枫这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激动得叫了一声:“雪兰啊!”

    之后又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接下了床,也顾不到寒冷了,就着一身里衣在室内走了起来。

    刚走了几步,他又冲到床边弯下腰,双手紧按着他夫人两个臂膀,惊喜的道:“这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从今以后,你就当不知道这事,也从没看见过,要把你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烂在心里,就是老二老三也不要多说一个字。你要知道言多必失,这可不是件小事,而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这真是太意外了!

    她身怀巨宝却对我们敞开心扉无一丝隐瞒,这是真我们放心里去了。

    她如此赤诚的对我甑家而我们甑家却不少人还把他们夫妻当外人,我这心里真是真是……

    如果不是已经认了她做女儿,我真想把她当个祖宗给供起来。

    你不知道我这会是多么感激她,好在她是我女儿,不过如此心胸,也不愧是我的女儿!

    正常人为了自身利益,可不会如她这般傻什么都说出来。

    咱们千万得把她给护好了,万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这甑家有我在一天,甑家就永远是她的后盾!”

    甑太太:“谁不感激呢,我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不然我也不会与你说……”

    甑元枫打断了她:“这事出你口入我耳,以后千万别再说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睡!”

    说完,他直接穿衣走人,独留下呆愣中还在寻思的甑太太。

    ……

    方文博与叶娟二人前一天熬了夜,次日一直睡到了大中午,起来时午时都快过去了。

    “爹,你找我?”

    叶娟吃完了午饭,被下人单独请到了甑元枫屋外的小客厅。

    此时的客厅里,除了甑太太再无他人。

    叶娟明白了,这是昨天夜里她泄秘的结果,他们正等着她的解释呢。

    叶娟要怎么解释?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空间是怎么来的。

    就是莫名其妙的睡一觉它就来了。

    此前她曾做过多次试验,把当初在山里收集的石锅等物拿得离她远远的,结果却是没有影响,平常怎么用空间试了后还是怎么用,并不是通过什么介质激发空间的。

    就是把当初山洞里所有的东西全扔在海安县,人在海安城也没受影响。

    那时她猜想,可能是老天爷对她的穿越给她的补偿,送了她一份机缘。

    可不管是补偿还是送的机缘,她都不敢全部依赖它,就怕它有一天如莫名的来又莫名的走了。

    自己既然穿到了这里,那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还得靠她自己去努力。

    现在与其说谎话骗他们说不定还漏洞百出,不如实话实说。

    于是她就把这空间是怎么来的照实说了,但空间实际大小她缩小了一半多,而空间能进人能种植她提都没提。

    能进人对她来说是后盾,让她多了一份自保的能力,方文博发现了她只能照实说了,他们是夫妻,想瞒也瞒不了。

    种植更不可能说了,毕竟空间里原本存在的水果其他人是享受不了的。空间外的种子植物等带入空间能种植能收获,她是要在必要情况下靠它安生立命面向世人的。

    甚至为了以后着想,她还把空间里存在的那口水井也说了,省得遇到灾难了没有水喝。

    甑元枫与甑太太:“……”

    这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甚至不约而同的想,这丫头是个有造化的,上辈子肯定积了不少功德应到这辈子了。

    与甑从安一样,他们夫妻二人也曾详细查过她的家庭。

    一个自出生起就被家中长辈挫磨、被乡邻漠视又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苦丫头,谁能想到她能活到成人不说,还能活得如今这般出人意料呢?

    她这是苦尽甘来福气来了。

    不然为什么她处在那样一个家庭,却没被折腾得丢了命呢?

    大冬天一个人独居深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在群狼环视贫困交加窘境下,不是气运加身她怎么就能安然渡过冬天还能得到这么一个宝贝?

    积雪覆盖下,大山里的动物大部分都躲起来过冬了。他们常听说山里野狼众多,饿极了的野狼们为了饱腹,常常成群结队的满山寻食,袭击猎人突袭近山的村庄。

    深冬里,常年进山打猎经验丰富的猎户都不敢独自进山,常常是与其他猎户或村人组队。可就是这样,有经验的猎户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可就这么一个六亲不靠的小丫头,居然成功的渡过了严寒,甚至还不止一次的频繁出入大山,这不是气运加身是什么?

    她不仅自个气运加身,甚至还能照佛到身边的亲友,甑太太尤其这么想。

    不然为什么自她离开叶家后,叶家会接二连三的倒霉呢?她觉得根本原因就是叶家少了叶娟镇宅,没了福气照佛。

    再说他们甑家,自与她结交以来,好运气也跟着来了。凭老爷以往的气运,哪能那么轻易的就避开接二连三的祸事?

    据她所知,仅木耳一事就能让他们甑家翻不了身。

    这丫头八字好,旺家啊,还极旺身边的人!

    “娟儿,夜里的事我都听说了,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如果没有你这么一捣鼓,甑家大房这次可能整个都得赔进去。”

    叶娟连忙摆手,“爹,你可别这么说,就是我不这么做,三哥也会另想解救办法。也别跟我客气,谁让我是您女儿呢!”

    甑元枫是感激,可这会也不是感激的时候。

    “娟儿,既然咱们是一家人,感激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

    你也放宽心,这事我与你娘知道就行了,再不会传给第三人,就是你两个兄长也不会说。”

    “是的!”甑太太一边附和。

    甑元枫:“既然你有如次能力,那你索性就帮我个忙,帮我把值钱的又用不到的帮我们先收着,这之后几年怎么样不好说,放外面我一直都不放心。”

    叶娟同意了,此次帮了甑家她真的不后悔。

    甑元枫这个人的三观一直很正,虽然她与他们夫妻二人也就接触不到一年,可很多事见微知著,他对仆人、对兄弟手足、对家人、对长辈,甚至于他的家规以及为人处事的原则与方法,她就很放心,他是位真君子。

    换个人,昨天她肯定不会帮,比如甑元柳……

第44章 异象

    御书房,建元帝正聆听钦天监最高长官黄天监禀报。

    “荧惑守心?”

    黄天监此刻后背直冒冷汗,他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有命在,可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是!微臣已再三观测,确认荧惑将在未来半年内,快速移向紫微星与太微星。”

    建元帝眉头皱紧沉默不语,这可是大凶征兆。

    不过这太微星又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立过太子啊。

    “太微?”

    黄天监身子微抖,他心里害怕的不行。

    皇帝目下无子,可代表太子的太微星却高高挂起,他虽害怕可也不得不说,“此前太微星一直黯淡无光,只到近半旬才慢慢点亮。微臣害怕出错,因而这半月以来日日不停观测,如今已确认,代表东宫的太微星确实已出现。”

    虽是大冬天,可他却害怕得很。

    刚说完,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再也忍不住自额角滑落而下。

    建元帝愕然。

    他自十五岁登基,在位已二十四年,翻年他就四十了。

    前十年为了夺权,他没有遵循祖制三年一选妃,反而亲自下旨,直接从朝中大臣家挑选适龄贵女充盈后宫。

    那几年,前朝厮杀后宫恶斗,他最终掌了权,斗败了三朝元老曹丞相及相关党羽。

    如今,他早就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实权皇帝。

    可他知道,当初他虽功成却也败了,因为他至今后继无人。

    一个实权皇帝,身下却空虚,没有一个儿子。

    为了皇权更替,如今他不得不夜夜御女。公主倒是留下三两个,而儿子却至今还是一个都没有。

    太医院蒋院正曾私下与他说过,他自幼体弱,精元稀薄。少年时还好,迈入中年将越发难以让女子受孕。

    他心里发苦。

    难道他斗过众兄弟,得了皇位又夺了权,百年后却要拱手让给他人?还要从他对头中过继个嗣子?这让他如何甘心。

    此前他有儿子,还不止一个,七八个之多。

    那时他不在意,做为一个皇帝,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

    历朝历代的皇权更替,死的最多的就是皇帝的儿子们。

    不说别人,就说他,他的兄弟就有十七位之多,可如今存活的,除了他这个帝王也就还剩三位。

    这三位还是因为对他影响最小,没有与他争权夺利,要不然早就让他们追随祖宗们去了。

    那时的他一心争权,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出现如今这窘境。

    他那几个儿子,早就成了权利斗争的牺牲品,随着母家而夭折了。

    可就是能意料到如今这状况,他也不能留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就是他能容朝臣们也容不下啊!

    总不能他母家满门被抄被斩,他们中的任一个反而成为下一代帝王吧?那不是变相的给如今的朝臣们头上悬把刀吗?

    他千算万谋,也谋不到自身身上,无伦如何都想不到他的身体会出毛病。

    “太微星出现,还有这个荧惑守心,它是影响孤这个帝王还是这个刚出现的太子?”

    “微臣无法预料,因为这个荧惑守心将横插在二星之间。”

    黄天监腰身躬得不能再低了,他恨不能把头缩到肚子里,这让他如何确认?它们靠得那么的近。

    “好了,你继续观测,一有情况不得耽搁立马禀报,下去吧。”

    建元帝虽气恼却也不慌,也知道不能拿这事责怪他。

    因为在世人眼中,出现如此异象,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帝王苛政上天才会释放异象示警。

    帝王苛政?他可不认。

    他即位以来,一直勤勤勉勉为民谋福利,利民措施一条一条的下达,哪里来的苛政了?

    如有人想拿此做文章,那他可不会客气。

    “你去通知吴深过来。”

    随伺大太监孙童立马躬身行礼,退出去安排了。

第45章 当街救人

    甑家,甑从书刚下了衙回来。

    “相公累了吧?”毛雪瑶看到甑从书回来了,忙放开手里的针线活挺着个大肚子迎上前去。

    “不是让你别做吗?仔细眼睛!”

    甑从书看到她又忙着针线活,面露不豫。

    他记得大夫说过,孕妇不能累着,更不能长时间久坐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然腿脚容易血流不畅出现浮肿。

    “也没做多久,你看就这么点活,我分了三天还没做完呢。”

    毛雪瑶连忙撇清,表示自己一点儿也没累着。

    甑从书也不是真脑她,就是担心她真累着了。

    老天带他不薄,他痴傻多年让他们重新欢聚。

    他很珍惜当下,爹娘健在、娇妻幼子,家宅平安。

    挥了挥手,仆从们见怪不怪的全退下了。

    他扶着她坐下,这才兴致勃勃的从线篓子里拿起刚刚被她随手丢下的女红看了起来。

    却原来是一双小袜子,也可以称呼为小鞋子。

    这双柔软得似袜又似鞋子的针线活,材料是白色的兔毛所制。

    脚尖处被毛雪瑶用绣线绣了两对活灵活现的兔眼睛,又在脚腕处加了红绳做了个可以收缩的带子防止脱落。

    主色调就三种,白色的身体、黑色的眼睛、红色的收带绳,显得小巧精致极为可爱。

    这双婴儿鞋快完工了,此时也就剩右脚的红带子还未做完。

    他拿在手心里比划一下,整个鞋子也就他的手掌心大小。

    “这么小!”

    毛雪瑶好笑的看着他,“给刚出生的孩子穿,他的脚能有多大?”

    甑从书被调侃也没在意,他俯身摸上她浑圆的肚子,立时来了兴致,“今天动得厉害?看!这小子又来劲了!”

    此刻,还隔着薄薄的居家棉衣,他手底下的肚皮一点也不安生,正调皮的左右摇摆着,不难想象,他在肚子里是如何的左右腾挪。

    甑从书问:“这小子这么能折腾,难受不?要不到榻上躺下?”

    “不用了,小家伙今天还好,就这会动得厉害,看来他这是知道他爹下衙回来了。”

    甑从书被她说得逗笑了,毛雪瑶也温柔的回看着他。虽然看了几个月,可她还是久看不够,她的夫君可真英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此刻他蹲下来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轻声的叫着儿子并隔着肚皮与他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与外人眼里的他一点儿也不同。

    在外,他沉着冷静,不苟言笑。

    在内,他温和如风,嘘寒问暖。

    她知足了。

    毛雪瑶向椅子深处挪了挪,此时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他们的儿子。

    对,他们知道,他们这胎是个儿子!

    甑从书来京不久,在街上无意中帮了一对父子,救了儿子并免了儿子的劳役之灾。

    起因是父亲带着儿子临街疾步行走,巧合的是,他们前面一位老婆子忽然倒在他儿子脚下人事不省了。

    不明情况的路人,都以为老婆子是被她后面的后生推的摔了一跤,结果就是如今他们看到的,她受伤昏迷了。

    这对父子开始有点懵,转而凭本能他们下意识的想伸手救人,可还没碰到人呢,老婆子的儿子儿媳妇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并远远的推开了他们。

    当他们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老娘时,二人不由得痛哭失声。

    作为儿子,他肯定不能让罪魁祸首跑了,于是他又起身紧抓着父子二人不放,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这对父子这会才清醒过来他们遇到的是什么事。

    他们想说明情况,说他们好生生的走路,哪能预料得到前面那位老婆子会忽然倒下呢。

    他们估计那婆子身体有疾,他们没有碰到她,是她自己忽然摔倒的。

    可惜现场没人听他们的解释。

    父亲年长有经验又是个大夫,他看老婆子久躺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出了意外,如不加紧救治,万一出了人命那他们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说不得还得摊上人命官司。

    他于是高声喊叫,他是静安堂的坐堂大夫许大夫,先救人要紧,是他们的责任他们不会逃避,万一众人不让救人,出了事他们也一概不认。

    众人听他说是个大夫,这才停止声讨,也间接的安抚了老婆子儿子儿媳的情绪,让出道来给他们父子上前诊治。

    可惜这父子二人那日出门没拜拜佛祖走了霉运,老婆子居然已无诊治必要了,她跑步去了阎王殿。

    当这位老大夫宣布老婆子已经死亡,死于急性脑中风时,众人根本不听他的解说。

    他们凭现场看到的情形,直观的认为,是那位年轻的儿子推倒了老人,老人额头摔在台阶上,这才导致老婆子来不及抢救死亡的。

    老婆子儿子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他痛失老娘,悲痛之下他上前一步抬手就向许大夫的儿子许聪打去。

    许聪长得虽高却很单薄,还只是个少年人,如何是一个成年壮汉的对手?

    不过瞬息,他就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再也忍不住不由得痛呼出声。

    围观的众人不了解情况,不仅不帮忙劝阻反而人云亦云跟着声讨,“打死这个没良心的,连个老人都欺负……”

    老婆子儿子本就气怒交加理智皆无,闻言更是悲痛加身痛下杀手,他就想着揍死对方给自己老娘偿命。

    许大夫见情形不对,想扑上前去护着儿子,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老婆子儿子居然从围观之人中夺下对方手里的铁锤,高抬手狠狠砸向被他已打躺在地的许聪。

    众人这时才齐声惊呼,尖叫着让壮汉手下留情,可那时却没人敢在那壮汉盛怒之下抢下铁锤救人,就怕人没救下自己却被挨上一锤,那可是铁锤啊!

    有胆小的甚至都闭上眼睛不敢看了,就怕看到刚刚还好生生的后生,被他砸得头破血流脑浆肆溢。

    就是许大夫也傻了,可毕竟父子连心,他反应过来即将要发生的事,他悲伤得大呼儿子名字。他不顾自己年老体弱冲上前去想替儿子受了那铁锤之苦。

    千钧一发时,那壮汉举锤的手被人捏住了,而许大夫也被人拦腰抱着转到了安全之地。

    来人正是甑从书以及五个随从。

第46章 许大夫

    事发时,他正从许老大夫父子二人对面的铺子里出来,亲眼目睹几米远的对面铺子门口发生的事。

    那老婆子离许大夫二人还有几步路时,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己忽然就倒下了,着地时,额头又磕向了店铺门前的台阶上。

    事情发生也就在瞬息之间,此时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过一会,甑从书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婆子与父子二人就被好事之人围得水泄不通。

    出了人命,这事肯定得上公堂。

    因为甑从书及随从的证词,以及官府派人巡查当时临街其他目击证人,许聪最后被确认无罪当庭释放,而那个壮汉,因无辜殴打他人致人重伤,判他葬母后另罚三个月苦役。

    许大夫这次本就带着儿子上门急诊,急救一个上吐下泻的孩童,却没想到救人不成,自家儿子反而受了无妄之灾差点被人冤枉成杀人犯了。

    本来对方老娘横死,按理他家既然无罪释放就该既往不咎网开一面,毕竟死者为大,他们家不该跟着闹腾了,更不该要求对方赔礼道歉赔医药费了,可许大夫很不甘心,他为他那个受了重伤的儿子心疼。

    本来这事就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就寻常的走个路犯着谁了?

    如果不是甑从书随从手快及时拦下,他小儿子可能等不到上公堂当时就被那莽汉在众目垂垂之下殴打死了。

    对方老娘因病死亡,而他儿子却要因对方死亡不当无辜被打重伤,甚至差点蒙受不白之冤,大白于天下之后却又想求他放过他们。

    他可以放过他们可他们能把他的儿子恢复如初吗?打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过放过他的儿子呢?

    谁家的谁生的谁疼!

    他自己老娘年老体弱不养在家里,不用壮年儿子自己却拖着个残弱身体出来买粮负重,死了却还要拉个垫背的,怪谁?

    作为儿子,他愚钝鲁莽,老娘死了伤心难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好好照顾老娘,却让她出来害人害己,老娘死了他还要寻个无辜路人给自己不孝找借口发泄,这真不愧是一对亲母子。

    最后官府不仅判许聪无辜当庭释放,还让对方当众道歉并赔偿许聪医药费三两、养护费一两合计四两银子,这才结了案。

    因为甑从书出面帮了许大夫这么大一个忙,他们一家那真是感恩戴德。

    后来得知给他们出庭作证的,居然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于是他们买了重礼上门表示感谢。

    上门后,许大夫看到状元郎夫人身怀六甲,他就想着用自己的本事回报恩人,于是他亲自隔三差五的跑到甑府,给他们夫妻二人请个平安脉。

    这一来二去的,双方也就混熟了。

    甑从书看这老头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就想请他长久的做府里供养的大夫。

    他派人私下调查他,知道他为人最为方正,是城东静安堂的坐堂大夫,不管是人品还是医术,名声都极好。

    他们家人口也简单,许大夫夫妻二人生育两儿一女。

    女儿居长早就嫁了人,两个儿子一个近而立已娶妻生子,另外一个刚过弱冠,也就是被揍的许聪,他幼时订了亲,女方因祖父病逝父母扶灵去了几千里外的老家,连个详细住所都没留下,这婚事以为是否继续还没个定论。

    许家祖上几代行医。

    许老大夫与长子许恒都在静安堂坐诊,小儿子还达不到坐诊条件,不过据说也快了。

    京城虽居不易,可他们一家却算得上小有富余,比一般的平头的百姓强多了,在城南还有个三进大院子。

    甑家此前在望树镇就曾供养着镇上一个大夫,如今既然碰巧遇上了,就想请这许大夫定期到府上做个随诊大夫。

    一开始许大夫还不同意,他来甑府是为了报恩,怎么能收恩人的银子。

    可最后推来让去,他说不过甑从书,就这么留了下来,但前提是等毛雪瑶生产后,在她产前,他免费上门为甑府主子们诊治。

    毛雪瑶怀孕六个月后,许大夫断定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他们的嫡亲骨肉,他们都很开心。

    可如果头胎就能生个儿子,对毛雪瑶来说那是最好的。

    甑从辉被废,甑从书以后就是望树镇甑家的嫡长子、族长,而她是甑家的宗妇,是甑家长房嫡长子的母亲。

    可以说,她还没嫁过来就愁着生子了,对于产子,自她及笄起就一直跟随着她,她的压力一直就不小。

    甑元枫夫妻年纪不小了,甑从辉虽然给他们留下十多位孙子孙女,可他们毕竟是庶出,能传宗香火的嫡孙却没有一个。

    如今大夫确认她肚子里的是个儿子,她怎能不开心?

    她的压力顿时骤减,毕竟在任何一个家族生儿子才是王道,不管是她还是甑从书都不能避免。

    她已经多年背负着不能生子的恶名,虽然曾经那不是她的错,可就怕有人故意把这名声给她做实了。

    如今她到了甑家,次年就能生个儿子,这对她来说寓意是绝好的,她这才相信,老天爷带她不薄,她是真的新生了。

    这真不怪她多想。

    一个是他们二人婚姻折腾太久了,虽然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可总归她曾今嫁过人,还被那么多人给惦记着,如今的一切,她总觉得是偷来的。

    她头胎能生子,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能让人安心,说明他们二人的婚姻是圆满的,是必然的,是被人祝福的。

    另外一个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年纪都不小了,与他们同龄的孩子早过了打酱油的年纪了,早点有个后代,也能堵了众人的嘴巴。

    二人正在温存时,小厮来报,甑忠领队压着一批货到了。

第47章 到京

    甑从书一愣,甑忠不是与爹娘奶奶他们一起出发的吗?怎么只有他们先到了?

    他立马唤人过来照顾毛雪瑶,自己独自去了前院。

    “二爷!”

    守在前院的郑毅正与甑忠闲聊,当看到甑从书过来时忙唤了一声,之后垂手立于一旁等着侍候。

    “二爷!”

    甑忠看到甑从书也上前抱拳施礼。

    “怎么回事?怎么就你过来了?奶奶他们呢?”

    他问完话后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甑忠这才上前回话,回禀此次行程发生的所有事情。

    甑从书听后神情漠然,甑忠二人一时无法从他的脸上窥出他的想法来。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如果这事只针对他,他一点也不担心更不会害怕,哪怕丢了命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可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些人对他的家人下手。

    家人,一直是他心中的软弱,是不能被人染指的逆鳞。

    他一直立于世人眼前的,是位气度超然心胸宽广待人温和的君子形象,可实际上他内里却是个龇牙必报的性子,该做小人时绝不假清高的做个老好人。

    他可以受人欺凌,可以忍自己一时弱小,可不管多久,他总会想法设法的回报过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主。

    荣王,他记住了!

    他真没想到这厮居然会如此的没脸没皮,明目张胆的派人抢劫,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他这样行事,但凡被人当朝抖出来,就别想有个好名声了。

    如此行径还想做皇帝?

    如果他成功上位,曾经被他抢过钱财的官员,他会重用?能否留下条命都是个问题。

    他是个从六品朝廷命官,可他还是派人抢了,这说明他这个状元郎、翰林院修撰对他来说一点分量都没有,估计在他眼里,还不如荣王府的看门狗来得有用。

    荣王位尊权重,对如今的他来说是个庞然大物,他再气也没能力在短时间内与他对抗。

    可那个从甑家出来的废物甑从辉,他却能提前下手了。

    之前不问不理,一是因为自他清醒后他一直忙,还没那闲工夫对付他,另一方面,也是怕爹娘奶奶伤心难过,毕竟那家伙被他们放在心上疼了二三十年了,就是条狗被打杀了也舍不得,何况还是个长子嫡孙?

    如今却不能再纵容他放过他了,不然他老是对家人出手岂不成瘾了?事也不能过三啊。

    好在奶奶身体没大碍,不然他会亲手宰了他。他根本就不配姓甑,不配做他的兄弟。

    爹娘也算提前做了一件好事,撵走了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蠢货,不然整个甑家都得受他拖累。

    甑从书也没想多久,他看着立在一旁的二人,对郑毅道,“你好生安排甑忠带过来的众人”。

    郑毅忙道:“老奴已经安排下去了,这就下去亲自看着。”

    虽然短时间内要安排头两百个人的吃喝拉撒睡问题,郑毅也不慌张,他早就心里有数了,因为甑元枫出发前甑福就曾派人提前送信来,告知他即将到来多少人。

    甑忠看甑从书没安排他,于是就开口道:“二爷,属下想明日一早带人回去迎接老爷他们。”

    甑从书摇了摇头,“到京这条路上除了荣王搞事本就安生得很,你不用再派人回援了。

    他们当初趁夜抢劫,图的就是钱财,如今财物已平安到京,余下的只剩下老少爷们等人,这可吸引不了荣王及其他盗匪们,而且还有从安在,你大可放心,他们平安到京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你现在无事,就帮我调查些事吧。”

    说完,他让甑忠上前来。

    郑毅极有眼色的赶紧退下忙去了,离开前还顺手带上了门。

第48章 欧阳绵绵

    “小姐回来了?”

    贴身大丫鬟香梅虽知道太太脸色不好看,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回话,“回太太,还没回。”

    王氏直觉得气闷,她这女儿生来就是跟她讨债的。

    前些年她还是欧阳皇商家的当家主母,日子过得真是舒心。

    那时家中男人虽没权却比他人多了无法比拟的财富,再加上有个少年英才的长子,京里这些贵妇们可没少邀请她参加各种聚会,那时的她在贵妇人中也算得上是个人物。

    更让她高兴的事,她的小女儿自襁褓起,就不凡有权贵人家暗示着结为儿女亲家。

    可惜,她家自被摘了皇商帽子后就变了,想联姻的权贵人家虽不少,可用来联姻的对象却变成了他们的旁支或是庶子了。

    好在女儿还小,婚事她也不急,还是慢慢寻着吧。

    他们家虽不比往常,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强,想给小女儿找个好人家并不难。

    如今那些权贵们总还是看重他们家的,毕竟他们家在行商这一块底蕴深厚,他人是无法取代的,甚至还是不少行业的领坨者。更何况他们家如今可不仅仅是个大商贾,还是个小有实权的五品官家。

    本朝商贾可以科考举仕,不过得捐一笔钱改变身份,与民同等地位参加科举,也可以多捐钱财直接入仕,但此种入仕最高不会超过五品。

    捐钱多少每个州府也不相同,这得看各地的经济水平,不过如遇到个贪官,钱捐了官职没到手的也不是没有。

    朝廷在这方面也有政策,捐钱入仕每个州府都有岗位与人数限制,而且规定各地所捐得的钱财九层得充入当地府库,余下的一层用来奖赏众官员,不过也得看众官员业绩及资格了,这也算是当权者给治下众官员所谋的福利吧。

    欧阳家的家主欧阳旺多年前就走了此道,捐了十万两白花银才得了个八品虚职,官职虽不高,可他的子孙后代也受他的福荫,换个出身了。

    捐钱做官比科考出仕容易得多了,对于家境殷实却没能力参加科考的人来说是个捷径,可王氏长子欧阳松却没走他亲爹老路,反而通过科举入了仕。

    如今他早过了而立之年,入朝为官也十余载了,在户部任五品郎中,算得上是个有才的。

    当朝宰相覃向山是他的座师,入朝后他也一直以覃宰相马首是瞻,所以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于此也有关。

    他的二弟欧阳柏,比他小三岁,他不爱读书就爱打理庶务,一直跟着亲爹忙里忙外,对于经商他很有天赋,也算是京城中难得的俊才了。

    他不仅是欧阳家次子也是庶长子,亲娘还是个良妾,照理他盛名在外应该得被主母记恨打压,可王氏这人向来大度,她管理的后宅也与别人家不同,能知人善任。

    他的生母虽只是个妾,却是京城王家嫡次女,她的娘家与王氏娘家还是同族,属于远房亲戚。

    不管是因为娘家还是因为两人性情原因,这大小王氏居然一直相处得很融洽。

    王氏自己分工,她负责整个欧阳家对外事务,而府上直接让小王氏打理了,二十年来二人居然一直没红过脸。

    这让欧阳旺很是舒心,他无后宅之忧只管安心忙着外事了。

    他还有另外三个庶子六个庶女,都是通房姨娘所出,也因为大小王氏掌家,他们都老实本分的安居在自己位子上。

    欧阳家嫡出子女也就是王氏所育的一子两女。

    长女欧阳萱比欧阳柏还长一岁,早年入宫选妃,可惜一直不得帝宠,就是砸了万贯家财也不过才爬到六品宝林位置,连个娘娘都算不上,皇帝一直无子,她也同样逃不了膝下空虚的命。

    次女就是欧阳绵绵,现在才十三岁,王氏老蚌还珠,过了四十才生下她。

    她出生时,上面最小的姐姐都议亲了。

    她是整个欧阳家的宠儿,老爹疼亲娘爱,再加上兄弟姐妹们的有求必应,就把她养成个不实世事却又娇蛮的脾性,她这性子估计也就她家人能受得了。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王氏就发现她这小女儿成天的向外跑,最后才发现她居然围着甑家人转。

    刚开始她还担心这丫头是看上了状元郎,那状元郎有什么好的?比她年长一倍多不说,此前还傻了十来年。

    当时她还愁闷了好久,这女儿早熟还一根筋,她就怕她吊死在甑从书这颗老歪树上。

第49章 抵京

    不管最后成还是不成,对她、对欧阳家来说,这都算不上是门好亲。

    如果成了,那他们家得帮着那小子抛妻弃子,真那样他们家名声没了不说,她的娇娇女还成为继室了。

    这可怎么成,能抛妻弃子的男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成,她女儿及欧阳家的名声肯定也保不住了,他们家还由此得罪了人。

    这甑家虽然在京里权势不大,他亲叔叔官职也不高,比她长子还低了半级。可官场局势瞬息万变,老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一直笑道最后?

    退一步来说,就是不交好也不能多结一个仇家啊。

    还好,她看上的是甑家三郎。

    这甑三郎甑从安,她也派人打听过,虽然文不成,可庶业却极为突出,不比他们家老二差。

    早年他也一直跟着父亲从商,那状元郎没清醒时他可是被当成掌门人培养的,这人哪会差了。

    可惜那小子不识时务,居然一直避着女儿。

    现在他远在千里之外,而她女儿却还心心沥沥的记挂着对方,三不五时的跑到甑家丢人现眼。

    她劝过也骂过,就差上手打了,可是没用,女儿不大却早就不中留了。

    这时一个婆子进来禀报,“太太,大爷回来了。”

    王氏忙提起心,她已经几天没与长子说上话了,年跟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

    “娘!”欧阳松紧跟着走了进来,他没有回房还身着官服,“绵绵呢?又跑出去了?”

    对于这个幼妹他也很无赖,是他们把她宠坏了,如今再想把她性子板正也晚了。

    听他提到小女儿,王氏也无言。

    “娘,还是尽量别让她跑出去了,不安全。还有她的亲事,这两年别定下来,咱们家就是迟点也能找个好夫婿。

    儿子昨天拜访了覃老,同去的还有几位同僚,众人分析后都估计未来一两年内局势不大好,还是等明朗了再说。”

    说完,他还竖手指了指头。

    王氏虽是个内宅妇人,可她出生商贾,不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

    她自小就帮着家人打理生意,嫁人后更甚,一直帮着欧阳旺忙里忙外,对于局势她虽不深知却了解不少,更何况她还有个大闺女留在深宫内院。

    当今无子,下一代帝王出在何处还是个迷,这弄不好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儿子既然如此说,那女儿的婚事就不能早定了,万一定了一家,结果那家却因捧错了人整个倒了,那她女儿可就跌入深渊了,说不上还得拖累他们自个家。

    王氏想到此于是低声细问:“那咱们家是不是要有点准备?”

    欧阳松摇摇头。

    这如何准备?他早就被打上覃家标签,恐怕他们家一有动静就得被人认为是覃家要做什么,那他们家岂不要成为众人靶子?

    覃老一生谨慎,绝不会轻易站队,也不会做些让人生疑的事。。

    当今曾说能者居之,这让本就想上位的三位王爷从地下暗争改为明斗了。

    荣王明着抢财抢人,安王与庆王也不安分,直接送子到京争取成为皇嗣子,还明里暗里向朝庭众官员下手,许之高位帮他们争权夺势。

    更让覃老等人害怕的,是天生异象。

    这皇位最后花落谁家谁也不知道。

    在欧阳松看来,说不上这是当今放出来的马虎眼,让三王挣个头破血流他来个渔翁得利,最后他来立个皇太女,这可是有先例可寻的。

    不然那星象如何解释得通?毕竟当今身体还算强壮,帝星明亮未呈衰势,而象征东宫的太微星却已出现了。

    “娘,我回来了!”

    一室寂静陡然被个娇娇女打破。

    母子二人寻声望去,发现进来的正是二人刚谈论到的欧阳绵绵。

    此刻她身着一身粉裙,外披白色球袍,头插蝴蝶钗,正春光满面的快步奔入室内。

    “你看看你,这哪像个姑娘家,你给我好好走路!”

    王氏看到女儿走路没个闺阁千金样就来气,可哪怕她说破嘴对方也不会听,真是头疼。

    更让她头疼的人也抵京了。

    这一天,甑从安护着家人,历经二十余天终于平安的到了京城。

    ————

    祝大家新年快乐,虎年大吉!。◕‿◕。

第50章 又是一年

    新年新气象,对方家人来说,这一个年尤为难忘,因为他们终于在京里重新安家落户了。

    这一天是大年初一,方文博夫妻二人早早的就起来收拾妥当,到左右邻居家拜年去了。

    他们首先去的是右邻家,现任职工部的从五品员外郎。

    这家家主姓程,是位年近六旬的老大人,叶娟他们刚入住时曾过来拜访过。

    老太太慈眉善目,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觉得特亲切。

    她生育三子,长子外任为一方州府长官,次子也为一方县尊,留在京里的只余长孙及小儿子一家。

    小儿子程序三十出头,举人出身,自觉科举无望后,遵从老父安排在京兆衙门谋了个文书一职。

    长孙程乐安比方文博大了几岁,目前还在苦读,已中了举,就等下场考试了。

    叶娟到内宅门时,有位老嬷嬷已在门前等着了。

    等她随着嬷嬷进入屋内时,印入眼帘的,只觉得钗环缭绕香风袭人,满室都是人。

    原来,老太太在外任职的儿子儿媳都拖家带口回来了。

    这可真难得,因为叶娟听毛雪瑶说过,朝堂封笔大休也就二十天,年前五天,年后十五天,过了元宵就得开堂办公。

    这程家兄弟二人回来陪父母过年,来回路上可能得急赶路了,不然他们整个假期都得耗在路上。

    先见了礼互相拜年后,大太太王氏才向叶娟介绍室内众人。

    她的长媳寇氏、三弟媳吕氏叶娟都见过,她需要重新认识的就是程二太太云氏、二太太儿媳曾氏,以及王氏的小女儿程乐琴、云氏的次女程乐云。

    介绍后,她才发现这屋主子也没几位,因为她进来后已先后退出去好几位女眷。如今也就还有几个玩耍的幼童,还有一边侍候的丫鬟仆妇以及几位得脸的麽麽们。

    叶娟在程乐琴姐妹招待下吃了茶点,这才坐下与程家众女眷们闲话家常,聊了会就起身告辞了。

    拜年得趁早,她早点走也好腾地方让后面来拜年的人继续,就她坐屋里这会功夫,已经听到仆妇们接二连三的禀报谁家来拜年了。

    这里拜年与海安县很不同。

    那时虽也从五更就得起来打开院门,不过他们得先接待一群孩童们。

    可能因为家境普遍寻常,那些孩子上门拜年讨个喜庆的同时,最喜欢的是向主家讨些糖果糕点,当然也有少数家境富裕的主家也会包个红纸包。

    可这里居住的都是讲究脸面的人家,没有长辈带着,就是左邻右里的孩子也不会单独上门拜年。

    身份不同,家境不同,所行礼节也就不同了。

    叶娟与方文博在程家门口碰面后,他们又去了左邻家。

    左邻家相对程家来说人口很简单了。

    男主人任骏,任职大理寺丞,七品官。

    任家子嗣不旺,上两代男丁都一脉单传。

    任骏由寡母养大,上有两位出嫁的姐姐,目前府里主子就六口人。

    快上五十的任老太太,比程家长媳王氏也就大了几岁。

    三十出头的男主人任骏,娶妻江氏,生育三个孩子。十岁的长子任晓博、七岁的次子任晓强、两岁的女儿任晓彤。

    老话常说寡婆难为,可在江氏这里却一点不见。

    她进府几年,给任家连生三子,其中两个还是儿子,在子嗣上她可算得是任家的上大功臣了。

    这不仅让她挺直腰板在府里站稳脚跟,还让整个任府后院成为她的一言堂,这从她平时的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出一二。

    “任家奶奶叔叔婶子新年好!”

    二人跟着仆从直接进了会客的厅堂,他们家没有男女分开待客,这可能与他们两家人少有关。

    因为两家人需要避嫌的一个都没有,所以也就不用分内外宅,也就用不着男女分开见客了。

    “方家小子带着娘子过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我怎么说的,这初来咋到忙累着了吧?给你们送两个老人帮你们规整规整你们还不要。

    哎!你们还是年轻不经事,一个年忙下来可得脱层皮。”

    这江氏快言快语嗓门大,待人很热忱。

    年前他们刚到这安家后就携礼上门拜访,这位太太热情的接待他们不说,还少见的居然想送两个老仆妇过来帮他们安家置办年货,当时被叶娟给回了。

    不管对方当初怎么想,这友好态度他们夫妻俩是感受到了。

    与以前住在海安县的三条巷邻居们全然不同,这前后左右邻居们地位都比他们高,可却没拿官架子压他们。

    他们再不用出个门被人后面议论着,来个亲戚被人盯着,挣了钱被人眼红着了。

    任骏个性内敛,不过对方文博态度却很随和。

    他知道方文博正在读书,就把他拉到一边闲聊些学问上学不到的事了。

    任家人少,仆从也不多,主人态度也不错,叶娟很喜欢与他们相处,所以就多待了一会这才离去。

    二人接着又去拜访了附近其他几位邻居,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好在住这里的官员官职不算高,他们住进来前甑从书都曾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他们夫妻二人也就不曾遇到过说话难听或看不起他们夫妻的人家。

    次日一早,方文博跟着叶娟回娘家,赶去了甑家拜年。

第51章 拜年

    叶娟与方文博到达甑从书府上时,真巧遇到甑家二房的两个儿子带着媳妇与孩子们出来了,看这情形,估计也是带着妻儿回娘家拜年。

    叶娟他们是小辈,见到甑从良与甑从善兄弟二人得率先见礼。

    虽然不喜欢他们,可礼却不可废。

    二人躬身施礼,说着新春祝福的话。

    此时对方如果是个知礼数的,亲近的上前扶一把,就是不亲进的也得说两句场面话吧。

    可这两家人,连大带小都高高的昂着头颅,哼一声都没有,居然就这么从他们身边插身而过了,仿佛没看到他们这行人似的。

    叶娟无语,与方文博对视后摇了摇头。人啊,还得有自知自明,可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谁离不开谁啊。

    门口这事他们没放在心上,直接入内去拜访老夫人了。

    清辉堂是老夫人的院子,此时正堂里坐着不少人。

    甑元枫、甑元柳还有甑从书夫妻,以及甑从安与甑从辉家的几个儿女们均在位。

    搬家时甑元文一家并没有跟着过来,如今仍留在海安城。所以此刻人虽多却比去年少了不少,缺的还有甑从慧几个姐妹们。

    叶娟与方文博先向众长辈们磕头拜年,接着又与平辈的甑从书兄弟见礼互拜,之后才坐下来接受甑从辉家几个小辈们的拜年祝福。

    一翻折腾后,众人这才坐下来好好叙话。

    叶娟直接被老夫人拉着在她的右边踏上坐下了,而她右手边,坐着的是身怀六甲的毛雪瑶。

    二房薛氏见此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很不屑,“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丫头,居然坐在长辈们上首。”

    她虽憋屈却也不敢放肆。

    去年过年老太太晕了几次,她提心吊胆了一年,就怕她忽然就那么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千万别走了,要不然他们家得有麻烦,来个三年丧期,以为她相公能不能复出都是问题。

    今年过年是分开过的,老太太提前派人到她家通知的,他们也就是昨天过来拜年才住下来的。

    来这之前,她曾被甑元柳再三告诫过,如果她再出言不狲气着老太太,他决不会顾及夫妻情面,也不会看在孩子们份上,将会直接休了她,所以她只能先做个鹌鹑了。

    而且今年三房人不在,她也少了比较与聊天的人,反正过了今天也就正月十五再来一次,以后能不来就不来了。

    上首,老夫人正细细询问着叶娟怎么安排过节的,又问了昨天初一去了哪家拜年,以及拜年时又遇到什么人什么事等等,她边上的毛雪瑶适时的插些话,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甑元柳看着那三人聊得欢,脸上挂着笑容心内却不以为然。

    虽然他也看不上那二人,可此刻看他们居然能哄得老娘敞开心怀,他也能放下面子搭理一二了。

    这门干亲其他不说,就这方面而言倒是合他心意,他希望他的老母亲能健康百年。

    叶娟眼角瞄了下,踏下左手边坐着甑元枫夫妻,甑元柳夫妻坐在他们对面。

    甑从书、方文博、甑易(甑从辉长子)坐在甑元枫下手,而甑从安则站在甑元枫夫妻后面,正慵懒的抱着臂,似乎在瞧着甑铠与甑昊兄弟(均为甑从辉儿子)两搞怪。

    她又扫了薛氏一眼,那人似乎坐那神游。

    而神游中的薛氏,此刻却忽然想起她的女儿们了。

    她这个人在家里比较受重视,爹娘虽对她不如儿子却也很看重她,不然也不会把她嫁给前途光明的甑元柳,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长歪了,对自己三个女儿并不太好,还严重的重男轻女。

    三个女儿说亲在他们起势前,所以嫁的对象并不显赫,甚至连佳婿都称不上。

    为了图对方是个举人门楣,也为了对方家族的强盛,她把长女许人做了填房,女婿年纪都快跟上甑元柳了,而且对方还是甑元柳的同窗。

    为了财,她又把次女许给了一个富商,没权没门第就算了,她居然给此女找了一个满院子是小妾的花花肠子。

    虽然是正妻,可满院子妾室庶子庶女,日子能好过?

    小女儿按理是她的最小孩子,不是心头肉总归也能疼点吧?可她偏偏为了大儿子,就差把小女儿给卖了。

    那时甑元柳都已入仕,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家里不穷,有他自己兄长经商称着,根本就不用拿女儿去换利益。

    但薛氏就这么做了。

    她被二女儿嫁拐着的远方亲戚鼓动,就把女儿许给一个四品官为贵妾。

    这个四品官虽然年纪不大,却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妻。

    他要纳贵妾,也不过是为了帮助发妻打理后院照顾幼子并且为他开枝散叶罢了。因为那发妻自生下他唯一的长子后就一直缠绵病榻,最多也就能打理自己而已,却远不能协助他打理后宅内外。

    一个当官的,官还不小,为他称门面的后宅夫人必不可少,可发妻去了还好,再娶个填房也就是了,可偏偏那原配还占着位子,而且长子也是她所出,最重要的是,这夫君的心也在她身上,这样的妾,哪怕是贵妾,谁家会把识文断字又能掌家理财的女儿送进这个火坑去?

    这位四品官也是没办法了,纳普通妾,一般好人家里的女儿肯定不会同意。

    就是许若贵妾,也是寻么了好久。

    这位四品太太虽然不愿意,可她也无法反抗,普通妾室无法出面帮着夫君打理里外不说,还怕夫家真把她给休了。没有办法,她染恶疾,这都不用找理由了。

    就这么托关系找门路,这才找了出身较高又能识文断字的甑元柳家幼女。

    而这个四品官,为了纳到合心意的爱妾,就给搭了台,允若薛氏,给她长子说了京城王氏家旁支的女儿。

    这三个女儿,唯一的共点就是同嫁一地,同在青山郡,娘家指望不上,也就她们自己互相守望了。

    而甑元柳,在三个女儿说亲一事上,居然没有任何异议,不得不说他这人也是个冷心冷肺的。

    这就是甑从书与甑从安从来都不认可他的原因,自己女儿都不问了,更何况他们这些隔房子侄们?

    室内正欢聚一堂时,老夫人房里的仆妇进来回报,说良大爷与大奶奶回来了,还带着一群王家人过来拜年。

    众人听了不由一愣,这甑从良不是带着妻儿回王家拜年的吗?怎么又返回来了?看这时辰,估计还没到王家吧?

第52章 来客

    听仆妇说明,才知道来人居然是王氏的亲姑母,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妇以及两个孙子并一个孙女儿。

    因为来的都是妇孺,甑元枫等成年男子连忙避出去,他们走时顺便也把甑从辉家的几个男孩一道带走了。

    叶娟扶着毛雪瑶到甑太太下首偏后位置坐下,而薛氏也坐到了甑太太左下手位置。

    等毛雪瑶坐下后,叶娟这才领着云嬷嬷(甑太太贴身仆妇)到二门处迎人。

    据薛氏说,这来的黄王氏身份不算低,她男人目前从六品,在吏部任职。

    按理,这甑家是甑从书的官邸,后宅当家做主的对外也是毛雪瑶,她又晚了对方一辈,本该她出来迎客,可她此时不怀着身孕高挺着肚子嘛。

    说到品级,甑从书也同样是从六品,不过还在翰林院窝着。他这六品官以后如何还是个未知数,与吏部当值的黄大人可没法比。

    可也就是现在没法比。

    翰林院虽没实权,但人家清贵啊,

    历朝历代都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一说,在大兴王朝也同样,只不过内阁变成了宰相而已。

    黄大人目前虽比甑从书有权,可他不是进士出身,以后最高也只能升到五品,连个侍郎都不用想,如何能与状元及第的甑从书相比?

    所以他们来访,甑家也就把她当个普通亲戚看待了,如果毛雪瑶真的出来迎接,那真是把她当贵客看待甚至有些捧着她了,甑从书能让吗?

    就是单独让云嬷嬷站二门迎接,也没人说他们家失礼。

    现在让叶娟到二门迎接,一个正是大新年上,另外一个就是看在黄大人面上了,更何况还有云嬷嬷陪着,她的亲侄女王氏带头领着路呢。

    当黄王氏进入内宅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着红衣眉清目秀的年轻美人,看装着打扮,已经成婚了。

    此刻她正领着一仆妇俏生生站那里,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仆妇,她知道这是专门来迎接她的。

    于是她低声问侄女王氏,“她是谁?”

    王氏早就看到了,到了近处头都没抬,冷嗤一声,“还能是谁?不就是他们家在乡下认的干闺女呗。”

    黄王氏恍然,她听侄女儿说过。

    说去年过年就因为这个干闺女,她这侄女儿公婆都没闹到好,看来这丫头在甑家大房位子不轻,没看她这都代表主人出来迎客了。

    这说明老太太以及整个大房都拿她当个宝,也就她侄女一家看不清形势,一个乡下丫头能被人看重,岂能没两把刷子?

    她与侄女儿不同,毕竟是在后宅混了半辈子,喜欢的不喜欢的,轻易不会让外人瞧了去,格局不同眼界也放得格外宽,这甑家她肯定得交好了,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儿孙们多想想。

    她家男人在官场打滚摸爬二十多年还不如甑家这小子一年,今天过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与甑家交好的。她也想亲眼瞧瞧这状元郎,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见那甑从安。

    没想多会,就看到对面的小妇人上前一步向她躬身施礼新年问安了。

    黄王氏笑眯眯的亲自上前扶起对方,并顺手递给她一个新年红包,“接着,这是姑姑给你的新年红包,可不能推了。”

    叶娟笑着忙躬身一礼收下,她估计这是大众份额,长者赐她也就不推辞了。

    接着又在黄王氏介绍下,与她的两个儿媳妇客套了两句,这才领着众人向后宅走去,全程她都没理王氏,当然对方也没搭理她。

    叶娟在侧前方领路,黄王氏与王氏落后一排,她顺手扭了亲侄女一耳,又怒瞪了她。

    此时她心内不由气苦,也后悔不跌。

    她这侄女真是没得救了,与那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性子还是又硬又臭。为妻为母这么多年居然一点儿没改变,与她那亲娘真是一个德行,白吃二十几年的饭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撮合这门亲事,要是换上二侄女儿可比她强多了,那丫头虽是庶出,却大小就机灵。

    进入清辉堂后,黄王氏首先向老夫人行了晚辈礼,要向她磕头拜年,老夫人等人如何能同意?这跪拜长者得是至亲之人,不然就是品级高过对方一截。

    对于黄王氏来说一个也不靠不上,甑太太等人当然得拦着了。

    她也不是真要下跪,这不是有人拦着吗?就是她真跪了对方敢接受吗?

    于是又推让一翻,她这才重新向老夫人躬身施了一礼说了些吉祥话,之后才与甑太太、薛氏等人互相见礼问安,接着才是给小辈们送见面礼。

    叶娟与毛雪瑶都得了一个手镯,看样子出自同一块玉石,而在场的孩子们也得了厚厚的大红包,王氏孩子估计已经给过了,这次黄王氏并没有再给。

    而黄王氏的两个儿媳及孩子们得的就更多了,无他,那是因为在场的甑家长辈比黄家人多啊。

    老夫人送了一份,甑太太与薛氏又分别另送一份,作为宅子的女主人,毛雪瑶又另外给黄家的孩子们加了一份,所以黄王氏带来的三个孩子各自拿了四份红包。

    此时毛雪瑶派人去置办的茶点已经准备好了,她见众人问安完毕后,赶紧请薛氏与王氏一道带客人到偏厅喝茶吃糕点去。

    等黄王氏他们再到清辉堂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趁他们喝茶间隙,老夫人也躺着休息了会,不然再等半个时辰,她准累得撅过去,毕竟年纪大了,吃不消这么久坐。

    又是一翻见礼折腾,黄王氏这才在客位上坐下与众人闲话家常。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状元郎兄弟。

    黄王氏装着好奇,说她想见识见识兄弟二人。说状元郎游街时,她有事没亲眼上街看着,如今带着孙儿过来,就想让孙儿们沾沾文曲星喜气。

    甑太太没有犹豫立马就同意了。

    这黄夫人大年初二不在娘家好好待着却跑到他们家准是有事,究竟为什么她也不急,过会也就知晓了,她忙让丫鬟到前院去叫人。

第53章 来客1

    甑从书听丫鬟说明来意后,就放下手里的书准备过去,而甑从安却拉着方文博不让他起来,“你起来做什么?又没叫你去,我也不去,二哥你自个过去吧。”

    甑从书瞪他一眼,“文博可以不去你必须得去!我估计就是我去也是个陪衬的。”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专门来看我的?”甑从安撇了撇嘴。

    甑从书嗤笑一声,道:“谁叫你还没定亲呢,不找你找谁,难不成还能找我这个有家室的大老爷们?你呀,现在就是块待宰的肥肉。”

    甑从安感觉一阵恶寒,“二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粗鲁了?你的斯文呢?扫地没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更不能去了!你快去,代你弟弟挨一刀。”

    甑从书赖不过他,无法,只好独自去了后院。

    ……

    黄王氏看到来人不由暗赞,不愧是圣上亲点的状元郎,这长相气度让人见之心喜,如果她有适龄女儿也想招他为婿了。

    甑从书看到厅堂里坐着的中年圆润夫人,忙上前施了一个晚辈礼:“见过黄夫人,恭贺夫人年年如今朝,日日盛欢愉!”

    他脸上虽没多少笑意,态度却端正语气也不显得冷淡,让黄王氏看了更是高兴,忙伸手虚抬,“是我这妇道人家失礼了,愧不敢当!状元公快快免礼!”

    说完她又对着上首的老夫人与对面的甑太太道:“老夫人与太太真是好福气,状元公大才,如今身在翰林,以后那真是前途无量啊!我真是羡慕的很,恨不能拖回家去做个佳婿,可惜咱们家没那福气,更没有像状元夫人这么可人疼的女孩儿。”

    这连说带奉承的调侃让众人乐开了怀,好话谁不爱听啊。

    甑从书自进了屋行礼后,脸上就一直挂着温和的笑站在正中间任凭对方打量。

    瞧他那神情,似乎在认真听着屋里每个人的闲聊,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的听的却是他的夫人毛雪瑶,此时他看到她虽还笑着却带上了勉强。

    于是他不再闲站着,径直来到她身后,低下头询问她。

    黄王氏正与薛氏说笑着,忽然看到甑从书动了,结果却是走到他夫人那里低头与她闲聊,不由失笑,这状元郎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而黄王氏的两个儿媳妇此时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对面。

    这状元郎与她们公爹同品级,却能低下身段厚待自己的媳妇,而她们相公呢?

    一个也就秀才出身,却成天的指手画脚,对后宅也不放过。

    另外一个虽是举人出身,也谋了个小官,却在妻儿面前露着老子是一品官的官爷气,更恨不能把妻子当作粗使丫头般挫磨,更不用说还要加上边上这位惯会拿呛作调的笑面虎婆婆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一时心酸不已,果然,好夫君都是别人家的。

    怕看对面久了失礼,于是纷纷低下了头。

    坐在她们身边的黄王氏早就瞧见了,心里冷哼一声,她们眼酸她还更酸呢!

    “个没良心的小蹄子们,牙酸别人也不看看自己那长相出身!

    先不谈那状元郎与毛氏是如何的郎才女貌了,单说那毛氏娘家,那可是一门双举人,更别提那万贯嫁妆了。如果她有这么个儿媳妇,就是让她当祖宗供起来她也愿意。

    哪儿像这两个,眼皮子浅就算了还穷扒着娘家,自家男人管不住也就罢了,居然连个后院也打理不好。她自认不是个恶婆婆,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更没向她们院里塞人,就这还不知足?”

    黄王氏虽看不上儿媳妇,却也不会当众给她们没脸,于是连忙引开话题,“还是状元郎疼媳妇,我瞧着亲家媳妇是不是累着了?要不然先休息会?”

    甑从书虽然与她不熟,却对她识大体比较满意,“多谢黄夫人,大夫说她这身子重不能久坐,晚辈先带她出去溜一圈再回来陪夫人说话。

    喔,估计三弟也快过来了,这小子就爱乱跑,夫人先等等,晚辈让他过来给您拜个年。”

    说完他就亲自扶着毛雪瑶出了清辉堂,到了门外,他就让小厮快跑去催甑从安过来待客。

    毛雪瑶笑道:“你也不怕三弟生气。”

    甑从书一点儿卖弟的心思都没有,“哥嫂有事弟服其劳,应当!”

    小厮来报时甑从安傻眼了,他还能不知道这是他那好二哥给害的?如果他诚心拦下,这小厮怎么可能出现?

    当甑从安步入清辉堂时,黄王氏婆媳三人都愣了一下。

    她们本来以为,那状元郎长相已经很惊艳了,谁知道这甑从安居然不在他之下。

    怎么说呢,这兄弟两任一个在相貌上都是人中龙凤,在京城里能超过他们的也没几位,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单看脸,这甑从安与他二哥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可一个是翩翩佳公子,目如深渊让人不敢轻视。

    另一个呢?身躯凛凛,目若寒星,此刻站那如棵松。可他又换了个闲散的姿势站了,整个人却又透出一股狂放不羁之感,如那痞子似的焉坏焉坏的,决不会让人等闲视之了。

    初见时因为他这独特个性,很容易让人忽视他那俊俏外表。可等你与他对视后更本就移不开视线了,仿若那目里有挖掘不完的宝藏,充满活力与激情。

    若是涉世未深的小娘子们,极有可能就此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黄王氏深吸一口气,这家伙一看就是个混不宁的,等闲女人根本就压不住他。他若心动还好,若不然他的娘子可有得受了,说不上以后就是个花花肠子。

    这个媒她做不得!

    她此次过来,就是受她主家嫡脉姐姐委托,上门来相看人的。

    据说她那姐家女儿,在欧阳家排行最小,从小就如珠如玉的娇养在深闺,早就被娇惯得不知人间烟火味。如今却一头热的栽在甑从安这棵小歪树上出不来了。

    这剃头担子一头热,如何能是门好亲事?如若是他人还好,要是此人,以后可有得罪受了,不然女追男怎么到现在还没把人给拿下?却把人给吓跑了?

    她可不想吃力不讨好,要不然以后两口子过不下去找她算账,她可得烦死了。

    想到这她也不管了,这次过来就当是走亲戚的。

    于是她再不提让人想歪想结亲的话题,给了甑从安见面礼后也就纯当她好奇见见晚辈,这事也就揭过去不提了。

    甑太太等人看她没心思了,自然也就顺着她意趁机略过去了。

第54章 满月宴

    甑从安见没他什么事,就随便客套两句退下了。

    黄王氏看此次上门目的没达成也就不想再耗下去了,这大新年的谁家都要忙着招待宾客,一家主母更是不得闲。

    于是她也不等毛雪瑶回来,先开口向众人告罪她今天鲁莽的上门,接着又感谢众人热忱招待,顺便又邀请大家有空了就到她家坐坐,这才提出告辞。

    不论甑太太与薛氏怎么挽留,再多待一息她都不肯,直接起身叫上儿媳孙子孙女们就想走人。

    叶娟见状赶紧跟着上来送客,一直把人送到二门处,这才由着王氏带人出去。

    等她回到室内时,才发现甑太太与卢妈已服侍着老夫人到内室休息去了,而另一个儿媳妇薛氏早没了踪影。

    甑从安回到外书房时,发现方文博这小子居然还坐在老地方纹丝不动,正抱着本书在研读呢。

    他不由抽了抽嘴角,真是个书呆子。

    想到刚刚那一出,估计正如他二哥猜想的那样在相女婿,不过看黄夫人那神情压根就没瞧上他,他暗自乐了一下,这倒是给他省了麻烦了。

    哼!个眼皮子浅的!

    爷出身多好,俊俏又多金,这老女人居然还瞧不上他,也是没眼看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暗松口气。

    他的亲事他老子娘都不敢轻易定下,更何况她这么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外姓人?

    方文博被屋内动静惊醒,一抬头才发现甑从安回来了。

    得,看他那神情,准又在孔雀开屏自夸自乐了。

    趁对方没发现,他赶紧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这书本里的内容可比这疯子可爱多了。

    …

    一晃正月转眼即逝,立马迎来了春光明媚的阳春三月。

    叶娟也不知道这京城究竟处在什么位置,她也没后世的地图可以参考。根据来时路线,也就在青山郡千里之外的正北方,估计只有甑从书这类能接触到舆图的官场中人才能搞得清楚方位了。

    方家院里的几株茶花早就谢了,在这里没看到过迎春花,此时哪怕是桃花盛开期,也没人会把它栽种到自家院子里。

    院子里此刻还有一株海棠正打着花苞,花苞儿已缀满枝头,只有向阳处或最顶上的枝条绽开了花蕊儿。

    毛雪瑶就是在这温暖的初春里诞下了长子。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的娘家人居然赶在她生产的前一天来到了京城。

    毛家搬迁,虽然比甑家还家大业大,可人家一路过来却顺风顺水。

    不得不说,甑从书的书信送得很及时。

    当初的毛家,原打算与甑家一样,想从自家铺子里挑上两三百人,专门用来押送自家财物,再加上毛家主子以及仆妇丫鬟们,这个队伍怎么着也不会低于当初的甑家,普通宵小们根本不敢靠边儿。

    可谁能想到,甑家会遇到那荣王呢?

    故而他一收到甑从书来信,就在寻思着怎么靠谱的把家当全部安全的送到京城去。

    还真是巧了,居然让他知道外邦藩王不久后将路过海安城,要上京参拜大兴朝的父皇帝。

    藩王进京,还是外邦的王,不管是当朝皇帝还是荣王等三路藩王都很重视,万不敢出一丝纰漏。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岂不有损大应国威?真那样,那以后周边各番邦小国哪里还敢归顺?

    所以自藩王入境起,路过的州府都会派衙差一路护送到隔壁州边界,而驻扎在州府内的军队,也会提前清扫路障,但凡没路引的或有道抢嫌疑的都被强制收了监,只等容后再审。

    一时,外藩路过的各州府乡村,那真是难得的路不拾遗,政通人和。

    不严管谁担得起责啊,万一这帮贵人在自己境内出了事,乌纱帽被摘了都是小事,就怕项上人头不保啊。

    毛一街与海安城的尹府尹平日里称兄道弟早成往年交了,两人三不五时的经常相聚喝茶聊天。

    这不,他这烦心事也没兜着,就全向对方吐槽了,甚至连自个亲家刚被荣王抢了一事都没瞒着,他就请尹府尹帮他支个招。

    所以这才说是巧了,这府尹此刻也正恼火呢,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外藩王头疼着呢,因为他缺人呐。

    可巧,这瞌睡了居然有人送枕头来了。毛老头来得正是时候呀,居然免费给他送人来了。

    保护藩王过境,少个衙差都不行,可多了却不用自己掏钱,那就多多益善啊!

    于是他给毛一街治了招,让他的家丁们穿上他们海安城衙差服,等过了海安城再让一同跟着的衙差们把差服再带回来,而他们毛家的财物与主仆们,就跟在衙差与假衙差之间。

    到了其他州府,他可与当地衙门打招呼继续这么操作,估计没有哪个老爷会不同意,这算是合作共赢吧。

    这样一路跟着外藩王进京,荣王还敢抢吗?

    荣王确实不敢抢,其他州府老爷也同尹府尹一样,巴不得毛一街继续这样装扮呢!

    要不然他们还得自己多掏腰包调派人手,尤其是县太爷们,人手那就更少了,此举甚和他们心意。

    所以毛家就这么高调又平安的入了京。

    荣王也不是不想抢,可一方面他不知道青山郡最大商贾毛家居然会携重资举家搬到京城,另外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敢再明火执仗的抢夺了。

    这与甑家过境不同,毛家趁的东风太厉害了,不管他以后上不上位,都不能惹啊,不论是藩王还是皇帝,总不能把脸皮丢给天下人踩吧?

    毛雪瑶这下心满意足了。

    娘家与她家就隔着不足半里地,也就是前后巷子距离。

    现在她又生了个儿子旁身,在甑家她的底气就更足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胎万一没看准还是生了个女娃娃,甑从书是不会介意的,婆母就更不用说了,毕竟她自己就生了四位姑奶***胎也不是儿子。

    她也知道她还不算老,既然能生,迟早还是能生出个儿子来,可谁不想自己一举得男日子过得更顺畅些呢?

    可让她惊喜的还在后头。

    她还在月子里时,甑从书居然悄无声息的荣升了一级,升为翰林院侍讲了,正儿八经的六品文官。

    所以等她的儿子甑容明、乳名明哥儿满月时,这京里的大大小小官员倒是来了不少,席开三十几桌。

    这一天,甑老夫人被众官夫人围着坐在主桌上,从头笑到了尾。

    曾孙她有好几个了,曾外孙也不少,最大的曾孙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说不上过两年她还能抱到玄孙或玄外孙。

    可一众玄孙,都没怀里这个小东西给她带来这么高的荣耀与成就感。

    今儿官爷来得可真多啊,最大的官都到四品了。瞧这么多官太太,都开十几桌了,她真为二孙儿高兴。

    众人推杯换盏,一时宾主皆欢。

    宴会慢慢进入了尾声,有急事的准备提前走了,叶娟与甑太太忙代替毛雪瑶欢送众太太。

    送走了七八位太太后,从前院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厮,他在二门处急切地与甑家仆妇交涉着,看那神情似乎很急切。

    叶娟离得不远看个正着,忙派仆妇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却没想到那个仆妇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姑奶奶,出大事了,那小子说皇宫被围了!

    他是祭酒大人家的,刚从他们府里逃出来就寻到咱们这里找到他们家大人,又被他们家大人打发过来通知他们家夫人,让她千万别回去,先留在咱们家或者直接回她娘家,祭酒大人让她别惦记其他家人,说他会安排好。”

    叶娟听后大吃一惊,这皇宫怎么就被人围了?谁那么大的胆子?

第55章 形势

    出了这事,谁还有心事继续吃喝?

    不过一盏茶功夫,除了毛家方家人,今天来的客人全走光了。

    面对人去桌空杯盘狼藉的酒席,叶娟轻叹,希望他们所有人都能平安渡过这个劫吧。

    接着,她跟着众人一道去了毛雪瑶的院子。

    而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不能久坐,早就被卢妈劝着到自己屋内休息去了,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倒没人惊动她。

    毛雪瑶院里的人很多,不过都是些妇孺,能拿主意的一个都没有,全到前院等消息去了。

    灾荒、战乱、夺权,叶娟一个也不想遇到,她宁做个太平犬也不想做个离乱人。

    此刻她内心焦急,希望甑从书能尽快送消息过来,不然她怕自己会脑补过度。

    本来迁到京城是想避开曲城大水避开灾民这一祸事的,没想到他们反而提前遇上了皇权夺位。

    前院外书房,成年男子全部在坐,也都在等着消息。

    忽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随声望去,原来是甑忠。

    他是个利落人,只对着主位上的甑元枫抱拳施了个礼,这才转头对坐在他下手的甑从书道:“二爷,是荣王带兵包围了皇宫。

    咱们之前主要盯着荣王及荣王府动向了,虽也派人盯着他的几个将领,可因为接触不到对方核心人员,只能打探些皮毛消息。出兵围攻皇宫事情重大,对方只要保密功夫做得好,一时很难发现。

    虽不知道荣王主力之前藏在哪里,不过能如此不动声响迅速进入京城并包围了皇宫,估计也逃不了京郊或临近京郊的荣王藩地。

    咱们消息之所以闭塞,是因为他出兵前,早就提前下令关闭他境内所有城门,京城这里因为消息不通这才觉得突然。

    据打探,荣王这次领兵五万围困京城,之所以这么迅速围了宫门,是因为他提前让一批兵将穿着便衣从几个城门混入导致。

    他们一进城门首先就夺了城防门的权,在京畿卫反应不及情况下,发信号让守在城外的兵马抢入城内。之后又兵分两路,一路留下与城门官兵周旋,另一路由潘宏领兵围攻皇宫。

    现在围着宫门的有多少人马、围着城防门的又是多少人马还不清楚。

    不过宫门虽被潘宏领着兵马围严实了,可城防门还没有完全失手。

    现在几个城防门都很乱,京畿卫官兵这会也全赶过去了,城门内外现在全是官兵在厮杀。”

    甑从书听后想了想,如果没有外援,他认为搞不好当今皇帝这次真的有可能被撵下去,毕竟潘宏此刻都越过两道门直接围到宫门了。

    他是个京官,知道京城有三层防护。

    第一层,也即城防门,俗称为外城,城墙很高三丈有余。共有十二道城门,是进入京城的首个门户。

    负责防卫的是京畿卫,最大长官是京畿卫统领,正三品官,目前由吴深领着两万兵马防守,主要职责是对外防护整个京城安全,无帝诏不得擅动。

    京城的寻常百姓大多住在这外城内。

    第二层防护是皇城,有九个门,负责防守的是九门提督,京畿衙门也在此内,皇城外还有道护城河。

    平时常开的也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正门,每个城门也就三百多个侍卫日夜轮翻守护,另外还有四个水门一个中门基本不开放,有三千重兵分开把守。

    叶娟他们现在就住在皇城内,只不过王侯权贵都住在靠近宫门的东门,但是对住在皇宫内的众人来说,他们其实是住在皇宫的西门,因为真正的皇宫东门还得绕一个大圈,是内务府等机构所在地。

    第三层防护就是宫门,也就是皇宫所在地了。

    这里是京城的核心,是皇帝与众官员办公的地方,帝妃所在的后宫也在这里了。

    官员办公的地方一般称为前朝,平常由三百名侍卫轮班巡守。

    宫内侍卫驻扎较多的就是四个宫门,这四个宫门分别是东门、正门、西门与北门,每个门都有两百位侍卫防守。

    东门是内务府、宗人府等机构所在地,所涉及到的均与皇家或皇宫内院有关。

    正门也叫南天门,在皇宫的正南面,一般只有重大事项如祭天、皇帝即位、太子册封等需要群臣参与的活动才会开放。

    西门也即老百姓口中的东门,最靠近官署衙门,是朝中大臣办公最便捷的出入地。

    北门主要是军事住所,寻常并不开放。

    甑从书认真算了一下,荣王兵马五万,而皇帝能用的兵马能有两万就不错了,因为那些轮班的侍卫、值守的防卫根本就不能算上,他们分班轮守就不说了,还得分开顾守着那么多的城门。

    除非皇上提前作了布置,让京郊大营十万兵马过来救急,有这可能吗?

    荣王造反,他图的就是迅速,抢占先机。

    他可以万事不顾只想着夺位,杀几个不听话的大臣都不算什么事,可当今皇帝却不能。

    皇亲国戚、顾命大臣他都得保,要不然他就是保住了皇位也得被人推下了台。

    “岳父,你那里能有多少人手?咱们几家别分开了,集中一起反而能守望互助。”

    毛一街此刻难掩疲惫,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也跟不上了,往常这时候,是他午休时间。

    他怎么都没想到,准备了近一年,弃家带口一路提心吊胆的入了京,到头来只过了个把月的安生日子,还得遭受更大的罪。

    灾难不可怕,总能渡过去,可这皇权夺位连侥幸都不要想了,谁也不知道最终胜利的是谁。

    毛一街:“我已经让来顺回去安排了,应该快到了,估计能有一百来号人。”

    随着他话落,毛来顺正好走了进来,“老爷,家里安排好了,带了一百二十三人过来。”

    说完,他又在毛一街耳边耳语了几句,毛一街边听边跟着点头。

    他们来京时,家丁护卫有三百余人,等他们安全到达京城后,就打发了一批回了海安城。现在能凑齐一百多人,基本上全是家里常用的小厮以及护卫们,当然还有准备放到铺子里的年轻掌柜及跑堂的伙计。

    能跟着他们入京,基本上是挑了又挑,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忠仆了,不管男女老少,他一个都不能放弃。

    他对着甑从书道:“后面还有一群仆妇幼子们,到时一并护着。”

    甑从书忙道:“岳父放心!”

    毛家人多,他们甑家也不在少数。

    他又转头看向方文博,“你家那里也不用担心,已派人过去安排了。”

    方文博点了点,甑从书既然如此说,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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