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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慌     战国霸天下txt下载     战国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4章:望气士

    朝歌城。

    纸的出现使得卫国朝野彻底摒弃了昂贵的竹简,不过卫峥的书房还是沉沉书册高高低低堆积成了书山,老内侍来到书房门口轻声秉承道:“王上,苏代先生求见。”

    “叫他进来!”卫峥头也不抬的说道。

    苏代走进书房,卫峥便也丢开了手中书册,笑看着道:“苏卿可是遇上喜事了?如此雅兴。”

    “王上,臣入宫之时,遇到了一奇人异士。”

    “哦?究竟何事?”卫峥不由得好奇苏代为何如此开心,良久,后者便道:“此事体大,容臣细细道来。”卫峥不禁一笑,“还细细道来,你苏代一介纵横家,寡人怎么感觉一身腐儒味道。呵呵……坐下说吧!”

    卫峥慵懒的斜坐着,伸手指了指旁边,苏代便来到他的王座跟前席地而坐,他虽面露微笑,额头却不知因何原因冒出了些许细汗。

    苏代长嘘一声,便道:“此事要从臣在坤门长街偶遇那奇人异士讲起,回想起来那人还颇具仙风道骨。”

    “还仙风道骨?”卫峥乐了,“你口中的奇人异事该不会是一个术士吧?这种人最喜装神弄鬼,不可信。”

    苏秦缓缓摇头,不由得让卫峥一愣。

    “那人奇人异士自号天枢子,乃是一介望气士。”

    “望气士?”卫峥顿感惊讶,脑海里也开始翻阅着战国历史上的名人,却也未曾听说过有天枢子这一号望气士,“朝歌城何时出现了望气士?这帮人不在洛阳天子脚下跑到寡人的朝歌意欲何为?”

    在以周礼制度延承下来的鲜明等级,上下尊卑皆有序,按照周礼身份的等级尊卑,天子最为贵,次之为诸侯,其次为卿,其下为大夫,而“士”则是最低一等的贵族,在下一等便是平民。

    “士”为这个时代的中坚力量,乃是精英群体的代名词,士子亦且分为多种,有武士、文士、谋士、方士、术士、这五种士子是天下见最常见的,这些“士”有着很大的自由,他们奔走七国谋求仕途。

    春秋战国时代的“士”便是人才,七国之间的人才走动更是异常频繁,今日或可在齐国谋,明日便也可能离去投奔到了赵国。

    而“望气士”确是非常独特也尤为稀少,其地位亦且超然,望气士专为天子望龙气、天子气,或占卜家国大运。望气士通阴阳术、察凶吉、观天象、定山川、镇国运。

    相传历史上的袁天罡、李淳风、刘伯温之流皆为望气士出身。

    望气士的出现并非空穴来风,古人坚信“气”乃是世间万物之母,万物皆有气,古代的先民们认为世间从无到有,而气为万物本源,继而分阴阳两仪,其下又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盛衰消长皆有不可改变的规律,有度而不渝,便有了福祸,而这些福祸都是可以预测的,久而久之便出现了术士、方士。

    如今,关于五行五德术论在燕国尤其盛行,便是身在中原的卫峥也有所耳闻,这还得拜他的师侄邹衍所赐。邹衍出山鬼谷之后便选择了佐士于燕国,如今被燕王颇为倚重,在天下也已经颇具盛名。

    邹衍能够名扬天下便是他所创立的五行五德术论,至此诸子百家多出了一个阴阳家,而邹衍也被天下士人以阴阳家开宗立派之人所熟知。

    阴阳家的祖师爷毕竟在战国历史留有大名,卫峥对邹衍自然不会陌生。

    这时,苏代又说道:“那自号天枢子的望气士甚是了得,臣与他从无相识,竟也一眼看出我便是王臣近侍。”

    卫峥一听不由得大感好奇,不过作为两世为人者,自然不会与古人那般信奉鬼神怪诞之说,不过对于星相学、占卜术却也知之不详,有道是存在即合理,在上下五千年的华夏历史,这种玄之又玄的学术久经不衰自有他的道理。

    苏代接着说道:“于是臣便与这望气士入得酒肆畅聊了一番,不料他却对我说,朝歌城有天子之气!”苏代说到这里时,面色颇为红润,显得有些兴奋。

    望气者说朝歌有天子气,不就是说眼前的这位君王有天子之相?而卫峥的雄才大略,将一个倒悬的附庸之国逆转为如今的天下强国,无疑是在证明那望气士说的话,作为臣子的苏代面露兴奋倒也在情理之中,卫峥若建不世之国便为天子朝臣,开国功士,怎能不振奋人心。

    卫峥很平静的听完了苏代叙说,显得不以为然,便失笑的说道:“如此言论在此说说即可,要是遍传天下,这顶高冠寡人可受不了。依我之见,这所谓的望气士指不定便是敌国派来的间者,意图加害我卫国。”

    天子可是天下共主,当今天下皆尊周天子为天下之主,而取代周天子是七国敢想却万万不敢明表现出来之事,便是卫峥也不敢在这个不成熟的时机下冒天下之大不讳。

    现在就想要公然取代周天子?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末了,苏代摇了摇头,“王上有所不知,臣也曾想过这望气士是否为敌国派来的间者。但后来便否定了,如若为敌国间者,自是惟论拍马奉承之言,可这望气士还说了危言耸听之论。”

    卫峥一听笑了,道:“还有危论?有意思,说来听听。”就在他饶有兴致的时候苏代突然向他俯首叩礼,“臣诚惶诚恐,无意冒犯我王,望我王恕罪!”

    “何解?”卫峥愣道,见苏代不语便道:“卿但说无妨!”

    苏代的这番言行举止不由得的让他更加好奇那所谓的望气士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

    “臣与之相谈甚欢,一时兴起便请天枢子一观我卫国气运如何。却不料他竟摇头喟然一叹,说朝歌虽有天子气,却又絮乱不通。于是便为我王占卜一卦而大惊,说……说我王气运命理奇特,乃是天外之人不属当世者。意欲行逆天改命之事,然天行有常,天难以容之,国运由当世而盛却又当世而竭。”

    “此事体大,微臣不敢万万隐瞒。”叩首的苏代掌心冒着细汗,他虽不是方士、术士,但世间万物皆由气生是普天众生坚信的真理,古人认为生气是一元运化之气,在天则周流六虚,在地则发生万物。天无此则气无以资地,地无此则形无以载德。气藏于地中,常人不可见,惟循地之理以求之。

    骤然之间,王座上的卫峥陡然直立,厉目厉声的说道:“来人,即刻把那所谓的望气士给我抓来!”

    一句“天外之人不属当世者”震撼了他的心灵,卫峥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被外人所洞悉,这种感觉让他举足无措,惟有厉色掩饰惊慌不已的内心。

    ……

第045章:殷墟故址,现摘星楼台

    此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卫峥一下令,孟贲亲自带着甲士在朝歌城内的所有酒肆、馆舍进行搜查,苏代口中的望气士并没有离开朝歌,很快就被孟贲找到并于第一时间亲自带入了宫中。

    偏殿内,王座前的案几上放着不少的食物,卫峥坐姿随意且手里还端着一盘红枣自顾自的吃着,殿内还有苏代立于旁侧一言不发。

    末了,卫峥向眼前的老者凝视而去,见这所谓的望气者是一个面庞精瘦之人,此时此刻看起来显得颇为惊慌,在王目直视而来之际,竟是不敢与之对视。卫峥掌国至今,上位者之气尽显不怒自威之势,一言一行莫不令人敬畏。

    卫峥随口倾吐枣粒,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盘子,拿起了一粒大枣便丢入嘴里,在咀嚼中平静的开言:“你便是那个所谓的望气士?”

    听到卫峥问话,这老者仓促拱手叩礼,忙回道:“周人周天枢,参见大王!”

    卫峥依旧展现出对外界毫不关心之态,却又淡淡的说道:“先生何故来此?”周天枢拱手忙道:“禀大王,老朽乃云游至此。”

    “真是好大的雅兴啊,云游……游到了本王的朝歌城来了,先生还要游到哪里去啊?”

    卫峥此言一出让周天枢深感惶恐,不知如何作答。良久,他将手里的枣盘放在了案几上,双手轻拍几下便撑着大腿站了起来,一挥袖袍便悠然的走到了周天枢的跟前,“寡人听先生说,朝歌有天子气,说我乃是天外之人不属于当世者,命理气运不通,乃逆天行事之人,故天难容之,国运当世而极,当世而竭。”

    末了,卫峥顿住了脚步而凝视着周天枢:“……何意?”

    周天枢一听惊恐的扑通一下便匍匐跪地,额头紧贴着地板:“这……大王息怒……老朽并无意冒犯大王,请大王明鉴!”

    此时,旁侧的苏代如木雕一般站着,全程一言不发,也一眼未看。卫峥低头看着跪地的周天枢,不禁缓和一笑,于是又迈动步伐踱步而行,片刻之后便是平静的说道:“先生不必惊慌。寡人要是想杀你,一个手势足以,但寡人不杀你。寡人能给你恐惧和死,便也能给你喜悦和生。”

    言及于此卫峥再次停下了脚步,仰望大殿悬梁自言自语的说道:“今之乱世,群雄大争,天下无道,德者居之,天命有常,假手于王。普天之下,惟朝歌有出天子之气,赵王没有,秦王没有,齐王也没有,寡人便是那个被赋予了天命之人,唯有寡人,唯有寡人哪……”

    呢喃自语中的卫峥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了周天枢:“寡人兢兢业业沥血二十年,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挽倾危之国于倒悬,终威震四海。可这还远远不够,寡人毕生宏愿只为扫平人间,终结这个乱世,创不世之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你说我卫国国运便在寡人这一世盛极而衰,何意啊?天意?天意不容吗?君但言天道而废人事,天定胜人,天意不容寡人便人定胜天。”

    无人敢以于此刻同卫峥对话,便是一旁的苏代也莫不对他敬畏不已,周天枢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心战战兢兢,卫峥也没有在意丝毫,但见他缓步走上了王座,再次坐下来便又开言:“好了,寡人不想多问了,寡人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是聪明人。”

    “敢请大王示下。”周天枢一动不动,如是说道。卫峥凝视着不敢抬首相望的周天枢:“寡人问你,天外之人不属于当世者。此话何意?何解?”

    周天枢思考良久,叩首而道:“回禀大王,老朽夜观乾象,紫微之垣隐伏于大衛周天,周室天下百年之内更有他变,王身未足以当之。可天意难揣,不轻易显,敢请大王准老朽再为君王占卜一卦,以示天机。”

    “准——”卫峥毫不犹豫的允之,旋即抬手道:“且慢,你的龟甲不好,用宫中的好些。长史……”周天枢明白其意,座上君王还是不大信任。

    不消片刻,几个宫侍搬来了案几、灶炉等占卜所用之物,宫中长史也带来了龟甲,卫峥旋即看向了周天枢:“就在寡人面前占卜,我倒要看看这天意何为。”

    “诺——”周天枢不敢造次,拱手一礼,终起身进行占卜。

    占卜时,周天枢将卜辞刻录在龟甲之上,只听火灼烤龟甲时会发出噼啪声响,占卜师将这种现象解释为是上天在传达天意。刻录卜辞内容是一个重要的依据,是与龟甲之声同时出现的龟甲裂缝,内里暗藏无穷玄妙,常人无法解之。

    卫峥治国理政、周旋群雄是好手,但对于占卜这种玄说却也不甚了解,至多半懂不懂,却也耐心的等待着。

    良久,卫峥看着灼烧的龟甲终于烧出了龟裂,周天枢面色闪动也没有逃过的他的眼睛:“如何了?”

    周天枢久久不语,似是在苦思卦象引意,这时苏代上前一观龟甲背,惊讶的看道了两个字,顿时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殷墟?这是何意?”

    殷墟?

    卫峥也倍感惊诧,就在这时老内侍来到了他跟前禀报:“王上,侍郎令求见!”

    “叫他进来!”

    不消片刻,身披戎装精甲的穆邯进入偏殿,但见面王而拱手道:“王上,宁新中采集黑铁矿石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卫峥正在心里嘀咕那龟背上的“殷墟”二字,听穆邯一说顿时抬首望来,三晋伐秦,大战在即,荡阴城正在马不停蹄的加快锻造横刀新是兵器,需要大量的铁矿,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出差错。

    穆邯接道:“回禀我王,矿队采挖矿山不慎给挖塌陷了,矿工意外挖到了一座深埋地下的地宫,臣以查明,大致判断那是古殷商王都盘龙宫旧地,目下臣已将地宫口清理,经查实,臣还在周遭之地探寻到了商王纣所建摘星台的夯土旧址。”

    苏代一听惊诧万分,在穆邯与龟甲背上的文字来回扫视,顿时面向了卫峥:“王上,这……”

    宁新中正是铁矿地址,这里更是殷墟旧地,后世的安阳。苏代看着龟甲背上的文字久久不能言,便是卫峥也开始惊疑不定,如若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天意所指,天意所引哪,大王之惑,或可在殷墟解。”周天枢顿时说道。末了,卫峥一动不动,良久只言一字:“查——”

    ……

第046章:禁道伐兵

    穆邯领诏王命彻查殷墟地宫之事,但望气士的意外出现并没有扰乱卫峥的国政方略。

    “魏缭,大战在即,寡人要给你备一份大礼。”卫峥微笑地说道,此时他正带着青年魏缭来到了兵武库,后者也大感惊讶,顿起好奇之心,却也不语。

    门前守卫一看国君登临顿时拱手一礼便大开兵库,大门滋滋作响,门一开卫峥领着魏缭便进入了兵武库,里边静若幽谷,自有散发肃杀之气。

    兵武库也是藏兵库,杀伐之兵尽藏于此,杀戮之地自是杀气四溢。

    魏缭放眼望去,只见得木架之上陈列一排排崭新的兵器,可见这些兵器是刚刚从荡阴城锻造出来并没有多久。

    “王上?这些兵器可是剑器!”魏缭惊讶的问道。

    “非也!”卫峥摇头一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一排近前的木架并取下一把武器,卫峥手握的正是“欧氏横刀”,旋即一抛便丢给了魏缭,后者眼疾手快的接住,粗略一览器鞘便拔出利刃。

    利刃一出,寒芒乍泄。

    “这是……”魏缭略感惊诧,这显然是一把刀,而最显著的特点便是刀身笔直,几乎无弯曲。魏缭是个聪明人,此时一看这新式兵器便揣摩出了卫峥的用意,如果没有猜错这便是君王口中的大礼。

    “莫非这新式兵器比之黑铁剑更甚?”魏缭好奇的说道,黑铁剑是卫军的制式装备,换句话说就是常备之兵而广泛装备在军队士卒手中,卫国的黑铁剑在七国军队中为最锐利之兵,是七国军队最痴狂的兵刃,藉此足以见得这款兵器的优秀。

    “欲知如何,一试便知,拿把黑铁剑来!”

    随行左右很快便拿来了一把黑铁剑,一个人手持欧氏横刀,另一个人则是手持黑铁剑,两人拔出了各自的兵刃便看向了卫峥。

    见后者不语点头,双方手持兵刃彼此砍杀而去。

    利刃互击发出了一声争鸣,只见得黑铁剑瞬间断裂一分为二,几乎不堪一击,这一幕看得魏缭倍感震惊,不由得细看手中的横刀,开始细细打量。

    “敢问王上,这新式兵刃数量几何?”魏缭忙问道。

    “此为横刀,乃我卫国第一铸器师欧昌成历时十五年所锻造成器。”卫峥笑了笑,便伸出了五指,“大军出征之日,可生产锻造足足五万口此佩刀。”

    “王上的意思是,欲将五万横刀装备伐秦步卒?”魏缭再次问道,心下不由得大喜,如若换上这等新式兵器,卫军的战斗力岂不是更上一层楼?面对拥有虎狼之士的秦军,魏缭也不敢小觑,能够给己方军队增加胜算自然求之不得。

    “不错!”卫峥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只是魏缭啊,我军士卒常年装备黑铁剑,如今大战在即突然给出征的五万步卒换上这些新式兵器,会不会有些不适应而弄巧成拙?”

    魏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了手中的那把横刀不断打量,还亲自挥舞了片刻,良久方才开言:“王上,这横刀虽然是新式兵器,不过我军士卒之军风向来都是敢死彪悍,剑法路数也是大开大合,这横刀嘛……以其样式来看显然不大注重灵巧,无非劈砍,依臣之所见,横刀无异于更与我军士卒之军风所相配,简直是专门为我军士卒专配之器啊。”

    “说的好,寡人也是如此想法。”卫峥点头笑道:“不过话虽如此,可我军将士们用了十几年的黑铁剑,骤然转用佩刀,还是需要适应,这里有两万口横刀,你且悉数带走,如今大战在即,便将之发放下去给出征的兵士们先熟悉熟悉,刀口不足便轮换使用,务必去除不适之患,至于后续的三万口横刀必定在出征之前全部交与你手。”

    “魏缭明白!”

    已经出器成兵的两万口欧氏横刀便系数搬运出了藏兵库,魏缭也请辞而去,带着两万口佩刀来到了军中大营,立即将这些新式兵器发放了下去给点兵出征的五万士卒先摸摸新式兵器,熟悉熟悉。

    而荡阴城内,欧昌成领着卫国的所有锻器者正日夜不停的赶工锻造生产后续的三万口刀兵,后续也会不停的生产,确保前线的士兵能够得到及时补充。

    ……

    岁月匆匆而过,须臾之间已至深秋,震天战鼓已经响彻,天下莫不为之倾动。

    卫国的驰道之上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动,老百姓或步行或赶车行走在驰道之上,除了卫国人,列国人士和商贾也都在驰道上行驶。

    驰道、直道、枕木轨道都被老百姓们统称之为官道,虽为官道,却也官民两用,卫峥不像后世的列朝历代那般做法,官道只能官家通行,显然这等做法无疑是愚蠢的,卫峥耗费巨大的民力、物理兴修驰道、直道不仅仅是为了利于大军调度、驰援及时。直道、驰道这些“基础设施”更大的作用无疑是经济流通,乃至文化交流。

    征伐作战只是一时,连年作战本身便是问题。

    卫峥也不可能让卫国连年征战,而经济交流确是每日都在进行,日日夜夜都有商队频繁出入,更有老百姓利用官道赶车从田野托运收割的粮食。

    取之于民,自然用之于民。

    朝歌之所以繁荣昌盛,不无道理。

    不过就在今日,一甲士忽然在驰道中央飞驰而行,口中更是凶戾的大喊:“官道不日军用,闲杂人等即刻撤道,违者格杀勿论!”

    这一骑甲士飞驰而来,官道上的老百姓和他国人士连连闪退,一听他口中之言,老百姓们纷纷第一时间离开了官道,赶车的也很快驾车撤出了官道而入得旁侧难走且杂草与坑洼遍地的野路。

    官道两侧每隔三丈左右边栽种了一颗树苗,这是辨认卫国官道最醒目的标志。

    随着第一骑甲士飞奔远去,不消片刻,又一骑甲士策马飞来,同样喊着前一位一模一样的口语,骤然间便远去,接着又是一飞骑奔驰在官道之上。

    没过多久,官道之上又出现了一队官府之人,这些人在官道之上每隔一里路便在官道两侧的植树身上粘贴了一面纸制告示,与其说告示,不若说图标。

    纸张上面除了有印刷成体的一行文字之外,还简单粗暴的刻画了一个平民的画像走在官道之上,并且粗黑的一横从划线中央穿插而过。

    即便一些不识字的老百姓只要看到图纸上的图标也立刻明白官道禁道了,如今这样的告示早已经深入民心,只要一见官道两侧的植树上贴有这样的告示,便不会再踏入官道。

    卫国之法已经深入人心,老百姓无不明晓在卫国,犯法必定伏法,惩戒之严更是令人色变。不过,老百姓们同知也知道只要尊礼守法便能安然无恙,变法二十余年卫国之法早已经深入国人百姓的灵魂,对法的敬畏也是深入骨髓。

    “官府禁道,看来又要打仗了。”

    “可不是?大王就要发兵讨伐暴秦喽!”

    此时此刻正直艳阳高照之际,驰道、直道两侧的大树底下站着不少的国人百姓和列国人士,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目视着传令甲士和官府之人进行布告。

    ……

第047章:咄咄逼人的卫王

    兵家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禁道三日之后,出征所需的粮草大队在前军护送之下徐徐进发,接着便是十万大军尽出朝歌向西而去,直奔大军会师之地——东都洛阳城。

    十万大军尽自坤门而出,长街两侧是万民瞻仰。

    此时,卫峥身披戎装,在禁军卫队的拥簇下策马前行,随行的左右两边是魏缭与孟贲,身后尽皆兵甲随行。此刻他笑意使然,时不时便面朝臣民百姓招手致意。

    “大王万年,我军必胜——”

    “大王万年,我军必胜——”

    长街两侧围观的国人百姓见到君王此举甚是兴奋高呼,排山倒海般的高呼声传入卫峥耳里让他甚是喜悦,不由得转身看向了魏缭:“举国臣民皆拥簇支持啊,本王宾服万民,讨秦之战,何愁不大胜乎……”

    ……

    且说韩、赵两国,几乎与此同时两国合计三十万大军分别从新郑、邯郸而出,三晋联军合计四十万众兵分三路皆朝洛阳王城而去。

    六日之后,寂寥依旧的天子王城突然变得异常热闹了。

    一下子便涌入四十万人,对于堪堪过10万人口的洛阳城当真是人潮汹涌,且都是披甲戴胄的兵士,一时之间周人百姓莫不紧闭门户连日不出。洛阳城虽为天子之城,如今却是破败不堪,三晋联军实在是人数太多了,小小的洛阳城跟本不足以容纳四十万人,无奈之下大军只得在王城郊区安营扎寨。

    放眼望去,大帐绵绵无尽头。

    洛邑王宫。

    “我王恭请天子移驾!”

    周赧王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位趾高气昂的卫国令使,虽然说的看似宾至有礼,但一举一动全无有对天子应有的敬畏。

    “天子请移驾!”这卫国使者见周赧王无动于衷便再次开言说道。

    “额……那个,贵使勿躁,请转告卫王,寡人马上便道!”周赧王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便有劳天子了,在下先行告辞!”末了,便见这位卫国特使拂袖转身离去。

    “三晋当真带来了四十万大军?”待得外人离去,周赧王问一众天子朝臣。

    “禀天子,足足四十万不假,微臣入宫之际看到王城郊野大帐,举目望去竟是延绵不绝。”一位老臣惊骇的说道。

    “不能怠慢了,可是给卫王落下口实,若是一怒之下这四十万大军直指寡人,这洛阳城喘息间便要灰飞烟灭。”周赧王惊慌的说道:“快快移驾!”

    与此同时,卫峥与赵雍、韩王两国君主已经相会。

    “想当年,五国相王便也在这天子王城脚下,如今赵王之英雄气派,一如当年未曾改变啊,呵呵……”卫峥眼看赵武灵王,笑道。虽也敬重赵雍,但在后者看来,如今的卫峥却是变化最大,已然无当年那般谦虚,一言一行莫不有披靡天下的气概,这种气质是历经岁月累积,根本掩饰不了。

    “赵雍未变,然卫王却是变了,遥想当年,为今之下只有令人感慨唏嘘啊。”赵武灵王拱手笑道。卫峥长声一笑,便看向了韩王:“老韩王进来身体可安好啊?”

    韩王顿时拱手忙道:“卫王挂怀了,本王安好!”

    “好好好!”卫峥连连点头笑道:“我们的天子排场大呀,还没来呢,估摸着或在呼呼酣睡哪,到底是天子嘛,那就不等他了,我们先歇息,老韩王一路舟车劳顿,所谓年长者为尊嘛,老韩王先请入帐。”

    说罢便伸手请示,这让韩王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当年卫峥称王他可是跟卫王驭马哪。

    此时正直清晨卯时三刻,洛邑王城刚刚染上了秋日的金色,中军王帐之内,三王先后入于帐内,卫峥作为合纵约长,自然在首座,左右便是韩王与赵王赵雍,各自也都带来了几个将领臣子伴于左右。

    美酒尽上,三王相谈甚欢,大约一刻钟后,一甲士入帐禀报,周天子终于来了。

    “天子来了喔?”卫峥略惊讶,便道:“好!有请天子!”

    不一会儿,赵王、韩王与卫峥一道面向了王帐入口,只见年轻的周天子周赧王谨小慎微的落入三王眼中。天子来了,可赵雍、韩王与卫峥三人依旧各自坐着不动,这种行为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可时也命也运也,周室羸弱,便是韩王也对天子嗤之以鼻,爵位敬畏一说。

    “天子呐,本王这厢有礼了!”首座上的卫峥笑着拱手道,此时周天子站着左右顾盼,听到此言连忙拱手道:“诸王免……免礼——”

    卫峥顿时起身,出了上座便伸手一请,面向周赧王而道:“天子请上座!”

    “卫王说笑了,你为伐秦之合纵约长,这位置自然是卫王的,本王座下即可。”周赧王连连罢手说道,年轻的周天子虽然一度用激将法坑死了秦武王,但在卫峥这样的天下雄主面前,却不敢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卫王毕生至此纵横披靡而建赫赫武功,可是不能以常人待之。

    “你贵为天子,我乃一方诸侯,有天子在此本王岂敢僭越?”卫峥环视韩王等人笑了笑,那老韩王见他视线扫来连忙也跟着附和的笑,骤然间卫峥转移目光看向了周赧王:“坐——!”

    突然的一声吧年轻的周赧王和随行的周室臣子给吓了一跳,看到卫峥那锐利虎视的目光,周赧王只得战战兢兢的小步跨上来,内心无比忐忑的入了上座,这时卫峥顿时哈哈大笑,于案几上拿起了一樽大爵:“敬上天子一樽,本王先干为敬了。”

    “卫王请……”周赧王慌忙的拿起了侍女倒上的一樽酒水,持爵的手竟是在颤抖,且周赧王的樽爵压得很低。卫峥就站在旁边率先一饮而尽,韩王、赵王一言不发也是一饮而尽,王帐之内的诸多将领,尤其是赵国廉颇等将领看到这一幕莫不心中唏嘘不已。

    此时,卫峥放下了喝得一干二净的大樽爵,站在上座一侧摩擦掌心连连笑道:“来来来,上肉上肉!”

    这卫王的气势如此咄咄逼人,其披靡天下的气概在座的诸位哪一个不敬畏三分的?怕也就是唯有赵雍除外了,而此时此刻座上的周赧王犹坐如针扎一般。

    不消片刻,几个侍女便开始端着营帐之外的烤熟的肉食送了进来,周赧王左顾右盼,过了片刻,带着毫无气势的语气说道:“来呀,给卫王抬一案几。”

    “天子有心了,不必!”卫峥站在一侧确是罢手而道,这让周赧王顿时愣住了,“那卫王坐何处?”

    “本王站在天子身边就好!”卫峥朗声地道。

    “这,恐怕不妥吧?”周赧王迟疑的说道。

    “有何不妥?莫非天子觉得寡人身子骨不行喽?”卫峥回道,顿时拿出了一把匕首,这一举动把周赧王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卫峥正在他的案几上用手中的匕首肆意的切肉呢,切下一块便顺势丢入嘴中,顿时连连点头:“好肉,哪位伙夫烤的肉?赏他十金!”

    “遵命,大王!”一个侍从顿时领命而出了王帐。

    此时,王座之内所有人开始享用美食美酒,但在场的王侯将相们怕是除了卫峥之外没有几个吃的安生、吃的有滋味的。赵国君臣的一方,廉颇低首向赵武灵王耳语道:“王上,虽说周室羸弱,可周天子毕竟是天下共主,即便形同虚设也不能如此公然不敬,可这卫王未免也太过……”

    廉颇说到了一半,却是欲言又止,在座的众人当中,除了卫峥以及卫国魏缭等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与廉颇有着同样的心里想法,不过却也只能憋着,无人敢以说出口。

    赵武灵王呢喃地答道:“卫王此举别有用意啊,这是在告诉我等要分清主次,卫王、卫国才是执牛耳者。”

    “这……”廉颇顿时温怒道:“王上,三晋名义上可是地位同等,岂能有主次之分?”

    “天子还是天下共主啊,可如今你看我们的周天子在卫王面前怂成了什么样子?”赵武灵王此话一出顿时让廉颇哑口无言,过了片刻,赵雍喟然叹息的低语道:“如今的战国天下礼坏乐崩,就是一个持强凌弱的世道啊,吃人不吐骨血的世道啊,赵国若为三晋首强,寡人势必也效仿之。”

    言及于此,赵武灵王不在于廉颇私谈,顿时看向了卫峥朗声笑道:“呵呵,卫王食肉之法颇具古风啊!”言罢赵雍也效仿卫峥,持刀切下肉块便用手一抓送入嘴里。

    赵武灵王这话说的委婉,若是在一群恪守礼数的儒生面前,定会愤愤不满,一国之主如此礼数,成何体统啊。

    卫峥见赵雍开言,顿时笑哈哈的回应:“赵王此言差矣,更进戎狄之俗罢了!本王就听说过秦人食肉便是如此,盔甲盛酒,秦剑取肉,却也豪爽之至啊,呵呵。”

    赵武灵王细细斟酌此言,心中一动表面去也不为所动,忽然道:“卫王莫不是想要与秦王共醉?”

    不攻入咸阳,如何对酒共醉呢?众人也听出了此言外之意,赵雍的弦外之音无疑是在说此番伐秦可否灭秦?卫峥一笑,回道:“那就要看秦王可否赏脸了!”

    ……

第048章:山雨欲来风云起

    卫峥披靡四方的气场让在座的王侯将相倍感压力,除了赵雍之外所有人都显得很拘谨,众人只听得王帐之内卫、赵两国君主相谈甚欢。

    赵武灵王说的没有错,这就是一个礼坏乐崩而强者为尊的世道,强国持强凌弱,弱国只能沦为他人鱼肉。

    末了,卫峥面向了身边的天子随意拱手道:“天子哪,这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我看也差不多了,大事要紧啊。臣请奏天子遂发兵讨秦,以昭示天下。”

    言罢,卫峥顿时起身而立,身边的周赧王亦是连忙站了起来,接着便是赵雍、韩王逐一起来。只见以卫峥为首,三国君王先后走出了王帐,一众将相尾随其后,竟无一人搭理周天子。

    王帐之内只剩下了周赧王孤零零的站在座上,除了随行的周室臣工,卫、赵、韩三国君臣皆已不在。

    周赧王小步快走的朝着王帐出入口而去,几个周室臣子苦涩的摇头长叹,也随天子而行。

    一出王帐,震撼人心的一幕再次入眼,延绵不绝的大帐看得周赧王既羡慕又惊颤,心中的复杂情感惟有他自己知晓,外人无可体会,眼前便是整整四十万大军之营啊!

    中军阵前是高台垒筑的盟誓台,高达九丈,由六六三十六梯阶登顶,其上梯阶裹挟了一面红毯。高台之上,三面猎猎招展的纛旗上分别刻录着“衛”、“趙”、“韓”三个大字,卫国的纛旗居中,赵国在右而韩国在左。

    此时此刻,三国君主已换上了正式的冕服,卫峥一马当先的行走在前,韩王、赵王分左右居之,三国君主并列而行。

    中军阵前的三国将士莫不披甲戴胄,整个洛阳郊野的这片平原之上迸发着无边肃穆杀气。

    换上了天子冕服的周赧王到了,他看到卫峥等三国君主皆站立在中军阵前而面向盟誓台,身后是以青年魏缭为首的三国将领,再后便是那迸发肃穆之气的四十万三晋联军。

    “恭请天子登台上祚举诏!”

    一个宫侍发出了尖锐的高宣声,语末之际便是乐起,气势浑宏的乐章在原野天际响彻。年轻的周赧王看了眼三晋的君王,又看了看随行的周室臣子,见臣工使了个眼色,周赧王无奈之下便谨慎的独自登上了高台。

    随着他一步一步迈上了三十六阶梯高台,登上高台之际,一曲乐章刚好奏完,时间拿捏可谓恰到好处。

    周赧王登台转身,俯瞰前方之际不由得吓了一跳,面色竟是情难自已的巨变,好在距离过远虽一双双眼睛皆望向高台倒也无人发现天子失态的一幕。

    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的周赧王的心灵,四十万大军分为数百个规模不一的步骑大军方队列阵在前,那整齐而巍然不动的方阵耸立在原野之上,黑压压的人潮与冰冷的器械无不散发着肃杀之气。

    周赧王被这阵势个吓蒙了,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下方的三国君主里,居中的卫峥站立不懂,双手的大拇指深插在腰带内一言不发的望向了高台,所有人都在静等天子的宣辞。

    此次讨伐秦国,三晋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这些礼仪形式自然不能马虎,这是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告诉天下人三晋伐秦乃是行得正义之战,绝非三晋以兴不义之兵。

    这种举动虽在明眼人看来是道貌岸然的行为,但站在道义制高点确是无比重要的环节,礼书有云:师出而必定有名。

    不外如是。

    良久,周赧王回过神来了,不禁心中一跳,再次凝视台下无边无际的大军忍不住咽了口涂抹,双目的余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中军阵前的三国君主,尤其是卫峥。

    末了,周赧王重镇内心,平复些许之后组织了一番言语便终于开言高宣:

    “秦国无道,苦民累国,祸乱天下,嗜战暴虐,虎狼暴秦人人得而诛之。今遂命三晋率其滨属应天子诏,伐无道、诛暴秦,三晋其属务必以恭行仁义而替天行道,务必以龚行天罚而伸张正义……”

    天子宣辞完毕,宫侍的尖锐声再起道:“恭请三国君王登台盟誓!”

    对于赵雍、老韩王以及卫峥来说,这是似曾相识的一幕,三国君王不约而同地的回想起了当年五国相王的场景,只不过当年魏惠王、中山王、燕王易皆已撒手而去,赵灭中山国而卫更是鲸吞梁国,这个战国天下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慨唏嘘只在内心波动,卫峥顿时朗声一笑而伸出了双手,“赵王、韩王,请!”

    “卫王请——!”

    万众瞩目之下,卫峥携手赵、韩两国之主一同登台。在无数的目光注视下,三国君王在台上的天鼎前一并叩首,一旁的周天子默默不语,因为接下来就没有他的事情了。

    礼毕,三国君王悠然转身,卫峥俯瞰着下方数百列联军方阵顿时高宣:“伐无道、诛暴秦。”

    “伐无道、诛暴秦——!”

    “伐无道、诛暴秦——!”

    “伐无道、诛暴秦——!”

    四十万大军撼天震地的齐声高呼莫,洛阳城内的老百姓听到郊野之外延绵不绝的声势而生畏惊颤。

    盟誓不过是走个形势而已,请天子出来不过是为了讨得一个替天行道的名义,简而言之就是做个天下人看的,三晋联军乃义师而非不义之师。

    一个时辰后,一切重归平静,周天子已经重回他那破旧的洛阳王宫继续醉生梦死,天子的名义已经得手,这里自然无周赧王的事情了,他也不想于此多呆一刻。

    此时,中军帅帐之内,三国君王以及诸将汇聚于此,魏缭作为此次伐秦统帅,太行会盟之时没有说出他的策略,为今大军已至洛阳,距离秦国用咫尺之遥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个时候作为三军统帅必须要说出他的战略布局,否则难以服人。

    三国君王以及诸将领皆围绕在一块沙盘地图跟前,戎装着身的魏缭单手握着悬腰的崭新横刀,另一只手则遥指沙盘地图说道:“王上、赵王、韩王,还有诸位将军请看。秦国东境分别坐拥崤塞天险、函谷之固、河西要塞,加之秦得宜阳,故秦易守而我难攻之,我军欲破秦国绝非易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

    “上将军之意,伐秦之战是一场持久战喽?”赵武灵王问道,魏缭肯定的点点头:“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乃至更久也不无可能。据我所知,秦国得知我三晋联军欲合纵伐秦,便开始夜以继日的加固东境防守,设置重重阻碍。据我军探子来报,秦国在其东境设立了四道防线,我军欲破秦国第一个阻碍便是这宜阳城,其次便是崤塞,只有攻破了这两道防线我军方能兵临函谷关,也不过是刚刚抵达函谷关罢了,即便破了函谷秦国仍有最后一道防线,原魏河西要塞。”

    河西要塞本是当年吴起的魏武卒所建,后来又分别有魏国大将军庞涓、龙贾等名将加固要塞,龙贾更是依托要塞修筑了自北向南的长城防御工事,以应对自变法以后强大起来的秦国东出夺回函谷关与河西之地,虽最终被公孙衍所破,却也是因为龙贾中了公孙衍的计谋,将河西魏军分多路出击,最终被秦军逐一破之,终折损八万魏军,河西之地百年之后再度易主秦国。

    当年龙贾若是集中力量防守,公孙衍能不能轻取还是两说呢。

    如今秦国在这最后一道防线疯狂的加固防守,前前后后等待三晋联军的是四道防线,一道比一道难攻。

    “那么上将军意欲如何调兵部署?可有破敌之策?”赵武灵王再次询问道。

    ……

第049章:两线作战

    帅帐内,三国君王及其联军众将领纷纷看向了年轻的魏缭。后者双目的余光看了眼卫峥,见君王投来鼓舞的目光不禁让他心中微热,这一道目光是告诉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点名要你挂帅出征便无任何异议,有了卫峥在背后坚定不移的支持与毫不保留的信任,魏缭思考良久便遥指沙盘地图,道:

    “我决议兵分两路。”言罢,魏缭看向了赵雍:“外臣记得赵王北伐胡族已经平定林胡、娄烦诸部,在云中、九原设郡,从此将北疆阴山一带纳入赵国版图。”

    “不错!”赵雍朗笑着点头,赵武灵王即位以来灭中山国、平定北方,为赵国开疆拓土方圆千里,可谓武功赫赫,不弱于卫峥,自是颇为得意,魏缭一提及这些事情也是意气风发。

    廉颇好奇的问道:“为何要兵分两路?”

    赵武灵王也问道:“如何分之?”

    “赵王请看……”魏缭顿时朝着沙盘地图伸手请示,接道:“我联军拥四十万兵马,至于秦国依我之见,倾举国之力至多集二十万大军守备,我三晋联军的兵源数量势必占据绝对优势。可秦国坐拥关中,东有函谷、崤塞天险,易守难攻。可谓一夫担关而万夫莫开,兵力再多也难以展开,四十万与二十万实际上也差不多少,故另辟蹊径是必然之举。”

    顿了顿,润了润嗓门又接着道:“魏缭纵贯秦立国以来,始于陇西,秦人乃是打戎狄起家的一个诸侯国,背靠陇西本就擅长马战,在我王成建制大规模组建骑兵部队以来,尤其是阳山一战灭司马错十万秦军,我军骑兵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秦国自那时起便开始重视骑兵兵大规模组建骑兵部队,如果我没有猜错,如今秦军的骑兵没有十万,也有七万八万。”

    言及于此,魏缭面向赵武灵王拱手道:“外臣恭请赵王统十万赵军骑兵军团北进九原,始于九原而向南纵深,长驱直入。赵王请看河西之地,如若十万赵军铁骑自九原南下奔驰直扑咸阳,则能对秦国形成泰山压顶之势,九原至咸阳一线一路坦途,可任由赵王的十万骑兵肆意驰骋也。”

    赵国君臣皆看向了魏缭所指的地图位置,后者眼冒精光,精神大振,两手拳掌一击,道:“如此一来,秦军势必腹背受敌,必然要分兵阻击赵王您这一路骑兵。”

    赵武灵王一听大致猜出了魏缭的战略意图:“上将军的意思是要寡人率骑兵部队牵制秦军的骑兵部队?”

    “正是!”魏缭毫不犹豫的点头:“也惟有骑兵方能牵制骑兵,秦军在阳山一战的惨败教训,必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赵王的骑兵牵制了秦军骑兵,不说全歼之,至少能使其不可向东驰援,那么我卫军还有五万精骑部队面对秦军步卒断然无敌,犹狼入羊群也,只要敌军溃败,这支五千铁骑即刻出动收割战场,使秦军一战而败,断无组织残兵进行二次抵抗。”

    “此策甚妙。”廉颇拍腿叫好,“如此一来,我十万赵军铁骑自九原而下直扑咸阳,秦军必然陷入两难境地,秦军骑兵数量上本就不及我赵军铁骑,如若分兵阻击卫军五万铁骑,则我王的十万铁骑必败秦军骑兵,咸阳不守,秦国危矣。如若不分兵,则贵国的五万铁骑可以肆无忌惮地进行战场收割,妙哉——”

    赵武灵王精神大振,当场拍板的说道:“好!便依上将军之计,本王亲率我赵国十万铁骑,北进九原,虎视咸阳。”

    “便有劳赵王了!”魏缭拱手礼道,赵国的这支十万骑兵部队由赵雍亲自统帅,魏缭可以放一万个心,赵武灵王经略北地近十年,阴山一带云中、九原之地怕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赵雍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魏缭一道出他的战略意图便要迫不及待的带着他的骑兵向北进发,这时魏缭连忙叫住了要离开的赵雍:“赵王且慢!”

    “上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赵雍狐疑地回头,魏缭顿时说道:“我记得当年义渠国为秦所灭之际,义渠王虽身死但其膝下有两位公子仍旧在世,赵王或可留意一下,不若许之以复义渠国为诺,鼓动义渠人反秦复国,此举若成,赵王得义渠人相助必如虎添翼。”

    “让义渠人给秦国添乱,好计谋。上将军有心了,本王记住了。”赵雍点点头,朝着卫峥、韩王二人拱手一礼便离开了帅帐。帐内的一众赵国将领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缭,后者却也毫不避讳的流露着笑意,在廉颇等人看来,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三军统帅,其用心可谓歹毒,当真是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但凡能使出来的招数皆毫不含糊。

    也难怪卫王会钦点如此年轻的将领作为此次合纵伐秦的最高统帅,现在看来魏缭此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诸事皆已经处置妥当,寡人也没必要留在这洛阳城了。”随着赵雍一走,卫峥也该离去了,旋即看向了魏缭接道:“前线便交给上将军了,寡人便就此返回朝歌,我的这后院有个齐国,得防着点。”

    “本王也该走了,预祝上将军旗开得胜,本王便在新郑等候三军捷报!”韩王也说道。

    廉颇、暴鸢、魏缭等三国将领顿时齐齐拱手道:“恭送卫王、韩王……”

    三国君王先后离去,魏缭顿时离开了沙盘地图,来到了统帅主位前而立:“诸将听令,升帐——”

    统帅一声令下,三国将领纷纷整齐而立,左侧是以赵国主将廉颇、乐毅为首,这一排全部都由赵国将领组成,而右边则是卫国、韩国等将领组成。

    魏缭环视着众人,目光在最后落在了廉颇、乐毅等赵国将领身上,平静的开言道:“在座的诸位其年龄皆在魏缭之上,皆立下赫赫战功,论资历魏缭万不及诸位将军。然魏缭身肩卫、赵、韩三国君王之授命,诚惶诚恐也,重担在身不敢有分毫懈怠。还请诸位将军务必同心同德,力克敌军。”

    末了,诸将一言不发,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只听帐下三国众将面向青年魏缭拱手齐声道:“我等皆愿听从上将军号令!”

    魏缭第一次作为统帅,心中亦是振奋不已,他清楚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战后便是他魏缭之名威震天下之日,此时此刻他有种莫名的豪情,只见他朗朗的说道:“自秦立国以来,只有当年吴起带着他的魏武卒攻破了秦函谷崤塞,此后百年再无人破之,即便当年犀首率五国联军合纵伐秦,竟也兵挫函谷关脚下。”

    廉颇等人不由得感到惊讶,魏缭此言是在自比号称战必胜、攻必克的名将吴起吗?

    “今日我三晋合兵四十万,这函谷关……本将军势在必得!”魏缭迸发着精光,顿时面向诸将领而道:“韩将暴鸢何在?”

    右侧的暴鸢顿时出列拱手应道:“末将在——!”

    魏缭旋即道:“第一道秦军防线乃宜阳城,故拔宜阳乃是我军首战,宜阳铸器重城原本为韩国旧都,今为秦所占。由暴鸢将军率韩军收复旧都最合适不过了。暴鸢听令,本帅着你为前军先锋,翌日破晓即刻拔营,率八万韩军向宜阳进发!”

    “末将领命——!”暴鸢拱手一礼,顿时离开了帅帐前去点兵。

    翌日,洛阳城的郊野之外,延绵不绝的大帐渐渐收起,赵军骑兵所部扎营之地更是人吼马嘶不断,此时此刻,赵武灵王亲率十万铁骑浩浩荡荡的率先离去,大军一出动便星夜兼程赶赴九原驻地。

    一个时辰后韩将暴鸢带着八万韩军率先开拨,直扑宜阳城。此城与洛阳城的距离不过是六十余里地,暴鸢所部大军已出动,隔日便能兵临宜阳城脚下。

    按照太行会盟之时敲定的协议,秦所占宜阳城一旦收复便划归韩国,这本就是韩国的旧地自然理所应当,卫国虽然承诺此战不占寸土,但宜阳城这样的铸器重镇断然不能划给赵国,给一个弱小的韩国才符合卫国的利益,赵国虽然也眼馋这个铸器重镇,但也只能望而兴叹,至于打宜阳城,韩军无疑是最合适的。

    而则是魏缭带着其下二十余万三晋联军主力缓兵前行,出了洛阳城之后便在十里地外的伊阙安营扎寨。

    消息传来,宜阳城内的商户惊慌避退,老百姓纷纷闭户不出,刚刚平息了几年,宜阳城再次爆发大战已然不可避免。

第050章:血战宜阳

    宜阳城。

    城楼之上,宜阳守将是王龁将军,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秦国老将,先有追随司马错镇守函谷关,又追随樗里疾阻击公孙衍五国攻秦的函谷关之战,后又追随甘茂拔宜阳城,在崤塞防线之上可谓久经考验,正因为如此这一次方才被秦国委以重任,派遣镇守第一道防线——宜阳城。

    此时,王龁凝重的目视着城下列阵而立的三晋联军,足足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一眼望不到敌军的尽头在哪里,这是一种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风——”

    “风——”

    “风——”

    只听闻三十万大军齐齐风吼声撼天震地,大军阵列当中“衛”、“趙”、“韓”三晋的纛旗猎猎招展,阵前是卫国的五万精锐铁骑呈现一字型阵列铺开,骑兵部队自然不会参与攻城之战,但此刻摆出这样的阵势实为渲染震慑敌军。

    真正的攻城部队乃是弓箭手、弩手、加持长盾的兵士及其攻城器械方队。

    三晋联军咄咄逼人的气势,便是久经沙场的王龁也不敢有丝毫轻视,目光无比凝重的望着城下的大军,他当即下令:“将士们听令,死守不出,概不应战,违者立斩!”

    末了,王龁奋起决然的高呼:“国难当头,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还!”

    王龁这一言不知道使得多少秦人们的内心深处无比激荡,守城的秦军顿时怒吼回应: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宜阳城内据守的三万秦军顿时齐声怒吼,其气势竟也毫不落于三晋联军之下,三晋联军之中韩军无疑有些畏惧,惟有卫国的兵士毫无畏惧,秦军屡屡挫败韩军,可就是在韩军眼里无敌的存在却是被卫军大败与阳山,斩首十万兵使得司马错大军全军覆没,卫军的士卒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斗志,意欲在挫败军之国。

    联军中军阵前,帅车之上的青年魏缭遥望宜阳城,道:“秦守城之将何许人也?”

    阵前策马立于帅车一旁的乐毅便拱手而道:“上将军,宜阳守将乃秦将王龁,末将曾护送当今秦王返国成王之时便与王龁将军有过片面之缘。”

    乐毅?魏缭听到他一发话,不由得想起了国君曾经的说辞,着重点名了两员赵国之将,一位是赵奢,一位便是这个乐毅。魏缭从卫峥口中能够听出他非常赏识这两位赵国冉冉升起的将星,离别之际特意嘱托务必多多重视奢、毅二人建议,但有言必三思。

    魏缭顿时收敛了思绪,心中一动便问道:“乐毅将军对这秦将王龁可有何看法?”

    “上将军……”乐毅思量一番便拱手道:“依末将对其了解来看,王龁此人虽久经沙场,可谓秦国一员虎将,然,却也难当一方统帅而独挡一方,守城有余,开拓不足也。”

    “将军言简意赅哪。”魏缭点点头而朗声一笑,遥看宜阳城的方向:“王龁此人历经秦国惠文王、武王、及其当今秦王,三十朝臣可谓三朝元老,先后也追随过司马错、樗里疾以及甘茂东征西讨,可就是这样一位资历非凡之将却从无有过统帅一方之兵的先例,由此可见其无帅才之能。”

    乐毅感慨道:“只是,王龁有三万秦军据守宜阳,此人虽进取不足,却也生性持稳,我料定他必不出战迎敌,只会死守,这宜阳城是快硬骨头啊,暴鸢将军怕是要苦战了。”

    魏缭朗爽一笑,道:“秦国这块骨头不硬,又何至于三晋合兵以攻之?”言罢,顿时下令:“传我令,命暴鸢即刻发起攻城!”

    话音一落,传令兵立刻飞马奔向前军:“上将军有令,即刻攻城——!”

    早已经准备多时的暴鸢一听顿时一声令下:“韩军将士们,夺回故都,杀啊——”

    “杀——”

    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就此响彻天穹,宜阳城的守军秦卒皆已经准备就绪,等待三晋来势汹汹的攻城之战。

    此时,城楼之下暴鸢率领的韩军打头阵,身后是二十余万步骑大军撼天震地般的叫阵助威,先是弓箭手几轮猛烈的齐射,万箭齐发如倾盆大雨泻下。

    手持长盾的兵士们整齐划一的扑向城下,这些手持长盾的兵士护卫攻城器械冲城车方队涌向城门而去,在弓箭手箭如雨下的掩护之下突击城门。

    另一方,攻城兵扛着一列列攻城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宜阳城城墙而去。

    “放箭——”王龁看到城楼之下密密麻麻的敌军跨过护城河冲向城防而来,顿时一声令下。只见得城楼之上的秦卒弓箭手居高临下,戾目俯瞰着敌军,毫不犹豫的射出手中冰冷的飞箭。

    云梯终于架在了城墙上,攻城的韩军士卒或手持青铜古剑、或手持长盾、或手持黑铁剑,一个个前仆后继的自云梯攀登而上,向下射出弓箭的秦军看到箭矢皆被敌军手中的盾牌所阻挡,眼看着敌军就要从云梯攀登城楼而上。

    城楼之上的秦军士卒顿时将早已准备好的猛火油即刻朝向城下攀登的敌军士卒和云梯倒灌而下,闻到油味和身体的粘稠感,攀登云梯的攻城兵面色惊骇巨变,显然已经知道秦军要用什么了。

    “不好,是火油!”

    但一切已经完了,那韩军士卒撤开盾牌一看,那一瞬间看到了点燃的火把从正上方笔直落下,星火一触碰猛火油,骤然间起燎原之势,整个云梯烧起了熊熊大火,连带着云梯之上的几个攻城兵士也被那火海所淹没,终坠落城楼脚下。

    骤然间,这片天幕弥漫着凄厉的惨叫哀鸣与厮杀怒吼相互交织,城墙之上燃烧起一条条笔直的“火龙”,第一批攻城云梯与第一批攻城兵士尽皆付诸一炬,城楼脚下硝烟尽起,被火海包围的兵士在惨叫亡命的飞奔,有心的友军士卒将身体冒火的兵士一脚踹下了护城河,也希望如若自己也被火海包围,也会有战友将他揣入护城河,保住小命,这是他们唯一能对战友做的事情,因为他们还要继续负责攻城。

    死了的人已经解脱了,或者的兵士却要继续冲向死亡之路。

    攻城之战,永远都是最下之策,任何一个将领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参与攻城之战。

    但宜阳城横亘再此,不拔此城,不入函谷,即便如同绞肉机,三晋的士卒仍旧前仆后继,倒下了一批接着又是一批。

    火攻之后,猛火油已经耗尽,城楼之上的秦军接着便对紧随其后的攻城敌军用以巨大的顽石招呼,凶悍的秦军抱着一块块巨石朝着城楼下攀登云梯的敌军砸去,无数的韩军士卒被顽石砸得个头破血流。

    韩军将领暴鸢看到韩人一个个惨死宜阳城下,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双目尽皆布满了血丝,确是怒红:“给我上,后退者死——!”

    另一边,一个甲士疾驰如林般来到了帅车之下单膝着地:“禀上将军,投石机已经就绪。”

    “也让秦军尝一尝猛火油的滋味,准投——!”魏缭即刻下令,那甲士干脆利落的一拱手便飞奔离去,上将军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焦灼的攻城主战场。

    三晋联军的主阵之中,前方是五万卫国的精锐铁骑呈现一字列阵排开,过了片刻,骑兵的身后顿时隆起了六十多台巨型的投石车,这些都是卫军的攻城器械,也只有卫国有这个财力、物力能够承当其如此庞大的军事装备。

    攻城器械身遭的兵士皆为卫卒,无一不是披盔戴甲,腰悬横刀,三晋联军之中也只有卫军的装备最为精良。

    只见几个力士兵卒抬着巨石送入投石机,接着另一员兵士即刻在顽石之上裹上麻布并倒灌猛火油,片刻之后另一个手持火把的兵士即刻点燃,每个人都分工有序。

    每台投石机一侧的甲士即刻抽出横刀高高举起,刀前便是粗糙的麻绳,只要一斩断,投石机强大的抛力将会彻底释放,进而把熊熊燃烧的顽石抛向宜阳城而去。

    “放——”

    千夫长一声令下,投石机一侧的六十多员甲士尽皆应声落刀。

    骤然间,天幕出现数十个巨大的流火携带着长长的尾烟飞向了宜阳城,城楼之上的秦军看到这末日一般的景象,饶是悍不畏死的秦人也被恐惧缠身。

    转瞬间便是被死神缠身,巨大的流火顽石砸中了城墙,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坑,周遭龟裂的一幕肉眼可见,顽石从城墙上滚落而下,掉入护城河内,顿时热浪滔天,战场化作了一片白雾,而攻城士兵们顶着热浪,撑着在白雾的掩护下继续攀登云梯而上。

    而有的流火顽石抛入城内顿时使得一片街道上的房屋烧起了熊熊大火。

    只见一颗流火顽石在城墙顶部擦肩而过,未来得及躲避的秦军士卒直接被滚城了肉泥,顷刻间,尸体便被烧焦了。

    宜阳城内城外皆化作一片焦土,火光四射,硝烟四起,弥漫了整个战场。

    烧焦的尸体,凄厉的哀鸣,愤怒的嘶吼,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战场之上,有一个十五岁的韩军士卒,他被强征入伍,这是他第一次出征参战,却幸运的暂时还活着,至于后面会不会活下来只有天知道,不过他现在至少还活着。

    这年轻韩人士卒的双目透着茫然与惊恐,他手持一把青铜估计,突然踢踢脚边的尸体又朝左右望去,他看到左边的兄弟,其右臂上插着一支箭矢,正用着索索发抖的左手死命的砍着,其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们已经杀红了眼,几个弟兄们再次扶起了倒下的云梯,再次扛着贴上了城墙,便是一声吼叫,嘴角甚至漫溢着鲜血,怒吼而攀登云梯而上。

    这韩人士卒收回了目光,他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继而抬头看看照耀着血染土地的赤色曜日,太阳耀目得睁不开眼来。

    咻——

    一支箭矢突然刺破虚空,竟是精准无误的穿透了他的咽喉,他双目陡然瞪得滚圆,青铜估计脱离掌心竖直的插在了染血的土地上,他的双手本能的捂住了咽喉,十指顷刻间被热血染红,嘴角疯狂的溢出了鲜血。

    片刻之后,他便仰天倒下,再也没有起来,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血与火的交融。

    这就是战争!

    这便是战国!

    ……

第051章:久攻不下

    统兵作战的将领都知道攻城之战是兵家行最下之策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打攻城战,因为伤亡代价实在太大了,攻守双方的损失往往不成比例。

    且说这宜阳城之战,须臾间已经度过了三个月,三晋联军长达三个月鏖战,三个月连续不断的对宜阳守军王龁所部发起了持续进攻,但秦军顽固守城,魏缭的三十万大军竟是对王龁这三万秦卒毫无办法。

    宜阳城之坚固,当世罕见,名副其实的易守难攻之城。即便当年甘茂拔宜阳,其守军乃是残韩士卒,可仍旧让秦军吃尽了苦头,历时三年才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如今的宜阳守军岂能同昔日的韩军相提并论?

    宜阳城脚下。

    攻城之战还在继续,城楼之下已是横尸遍野,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三晋联军的中军阵前,帅车上的魏缭凝望着战场一言不发。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了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了片刻又顿起喧闹的断壁残垣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刀光剑影又一次在风中绽开,堆积的尸骨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交战的双方尤为惨烈,王龁所部的宜阳守军已损失尽半,而暴鸢的韩军损失更是用惨重来形容,十万韩卒是韩国最后的家底了,在攻坚宜阳城的这三个月,伤亡人数已经过四万,其中一万多人身负重伤,不是伤残不治就是缺胳膊少腿,战死近两万余人。

    此时此刻,韩将暴鸢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一手挥舞长戟统领攻城的韩军部队准备继续向宜阳发起进攻。

    就在暴鸢正欲发起攻势之际,联军的帅车之上,魏缭忽然道:“传令,即刻鸣金收兵。”

    统帅一声令下,号角声顿起,听到收兵鼓号的暴鸢和一众杀红眼了韩卒错愕不已,反倒是宜阳城内精神紧蹦的秦军士卒在听到敌阵鸣金收兵的号声而喜悦狂呼。

    城楼之上,满脸污垢的王龁看到城下的韩卒在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却,顿时心中狂喜不已。

    又一次击退了三晋的凶猛攻势,这让王龁顿感如释负重一般,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收兵的号声一响起,进攻的韩军士卒顿时斗志尽失,有的韩人因为生死兄弟战死沙场而不能报仇雪恨,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退出战场;有的人听到鸣金收兵之后暗自大喜,暗叫终于逃过一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攻城之战在士卒们的眼里与送死没有多大区别,能不能活下来全都听天由命。

    暴鸢卸下战盔狠狠的砸在地上,便是愤怒的奔向中军帅车,来到了魏缭跟前:“上将军为何无故突然鸣金收兵?”

    “我自有决断,将军无需多言,且去处理大军修整事宜。”魏缭不为所动,平静的说道。

    “我不服!”暴鸢怒道:“宜阳之战连续三个月皆为我韩卒在阵前抛头颅、洒热血,三万韩人死在了故都城楼脚下,一万多人伤残不治,眼看王龁守军快要支撑不住了,宜阳城破城在望,上将军确是鸣金收兵,其究竟意欲何为?”

    话音一落,一个卫国将领忽然大喝:“暴鸢大胆!你竟敢质疑三军统帅?你质疑上将军就是在质疑卫王、赵王、韩王!”

    “末将不敢!”暴鸢还是不敢接下这顶帽子,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仍旧不服气。片刻之后,他接道:“以末将之拙见,如若联军合力昼夜猛攻敌城而非韩军一家中规中矩的进攻,这宜阳城怕是早已被我军所破。”

    “将军之言甚是在理,若合力昼夜不停地对宜阳城进行猛攻,此城一月之内必破,哪怕是秦军镇守亦不足道也。”魏缭发话了,此话一出让暴鸢愣愣的看向了他,只见魏缭平静的直视而来,先是一番肯定接着便话锋一转,又道:“可将军又曾想过,我三晋合纵伐秦之目的何在?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破个宜阳城?”

    “这……”暴鸢显然看不透,便拱手道:“请上将军明示!”

    “好!本帅便告诉你!”魏缭说着又环视乐毅、赵奢众将:“顺带也告诉诸位。”

    “三晋合纵伐秦之战,其意在于弱秦乃至灭秦,这是根本目的。为达目的,本帅不会在乎一兵一卒的得失,也不会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魏缭凝视着众人沉吟道,顿时一转身而拔出腰悬一侧的横刀遥指宜阳城:“本帅未尽全力猛攻宜阳,其意在试探秦军战力几何、耐力几何,更是为防止秦军主力乘机反咬一口。”

    言及于此,魏缭顿时把目光落在了暴鸢身上,接着道:“如若果真依照暴鸢将军你的策略,我三晋联军轮番式昼夜猛攻宜阳,势必为王龁这三万守军累我三晋三十万大军,当此之际,秦军主力尚未出击,一旦趁我军兵疲将乏之际,秦函谷关主力华阳君所部若由被动防守转为主动出击,乘势尽出崤塞而与我军疲惫之兵展开决战,将军以为其结果会如何?”

    “这……我……”暴鸢被这么一问彻底懵了,宜阳城与函谷关之间的距离不足百里之遥,镇守函谷关的秦华阳君辛戎所部隔日便能率军到达宜阳。

    届时一方是养精蓄锐久矣的秦军主力,一方是为了攻战宜阳城变成疲惫之兵的三晋联军,三晋必败。若秦军是乌合之众自然断无威胁,可虎狼秦军岂能是乌合之众?

    “末将知罪,不该质疑上将军大略。”暴鸢得知其中要害所在,顿时怒气全无,低头而拱手认错。

    在场诸位将领们也终于明白了,魏缭没有进行集中优势兵力攻占宜阳城反而是派韩卒一家进行看似送死一样的进攻原来是为了防止秦军乘机反扑,乐毅、赵奢等人也明白魏缭此举更是为了保存联军的整体战斗力不被宜阳这个小小的阻碍所拖垮。

    宜阳城再难啃也不过是开胃菜,自然万万不能将有生力量过多的投入到这里,而三晋与秦真正一决雌雄还是要看函谷关一战。

    正如魏缭前言,此次合纵伐秦,他不会在乎一城一池、一兵一卒的得失,这种近乎冷酷绝情的话却让乐毅、赵奢等人深感认同,身为统帅所看到的永远都是全局利益,一个合格的统帅就是要如此冷酷,这便是帅才与将才的根本区别。

    ……

第052章:破城之策,故伎重演?

    赵国的一群将领现在是对这位年轻的统帅心服口服,深感卫王果然没有用错人。

    而如今魏缭进行这样一番解释顿时消除了心有非议的人,若不解释还可能让人以为这是他魏缭是帮助卫国乘机削弱盟国的险恶行为。

    这种想法魏缭当然清楚,这也是最可怕的事情,所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三晋联军一旦不能同心同德,必将露出致命的破绽,一旦秦军看穿了破绽便会给联军以致命一击。

    魏缭为了彻底消除这种后患,便是当场承诺道:“韩卒的伤亡,本帅也深感痛心,但请诸位务必相信本帅必不会做损公肥私之举,故宜阳一破,函谷关之战卫军为前军先锋,首攻函谷!”

    此话一出彻底消除了联军各国将领心中的疑虑,可以全心全意齐心伐秦。

    “上将军,我军欲压境函谷,可横亘在眼前的宜阳城是最大的绊脚石,不拔此城何言与秦主力决战?”赵奢投来请教的目光,如是说道。

    “此战必定是旷日持久之战!”魏缭双目透着深邃,诸位将领只听其沉吟道:“别看王龁所部也损失惨重,可宜阳城背靠整个秦国,兵源、粮草军资会源源不断送入宜阳。换而言之,秦国若能在宜阳城阻击我三晋联军便绝不会轻易放弃此城,而我军却又不能将有生力量消耗在这小小的宜阳城。否则宜阳城取胜而函谷关决战败北,岂不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这岂不成了死局?”暴鸢拍手急道。众人纷纷看向了统帅,过了片刻魏缭忽然道:“来人,拿地图!”

    不消片刻,魏缭及其一众将领纷纷围绕在硕大的锦帛地图上,过了许久,魏缭说道:“诸位将军,这三个月本帅派了不少人观测三川之地、山河之险。”

    廉颇顿时惊讶道:“上将军可是有破城之法了?”

    众人也不由得眼睛一亮而纷纷望向了魏缭,后者微微点头,“确有有一个不大成熟的想法。”

    暴鸢拱手忙问道:“末将斗胆请上将军示下!”

    凝视地图的魏缭顿时收回了目光,道:“当年卫楚之战,本帅先后追随我王与武安君南战楚国,与武安君破楚国鄢城之计,诸位将军想必也清楚。”

    “上将军意欲故技重施而水罐宜阳城?”乐毅惊讶的说道,此话一出骤然间语惊四座。

    “诸位看……”魏缭遥指地图:“洛水源其阳华山,自西南而向东北注入河水(黄河),宜阳城和洛阳城皆在洛水以北。再看宜阳城北部三十里地外是毅水,再向北百里左右便是河水(黄河)。”魏缭在地图上打着手势,接道:“唯独此段北部地势高而南部地势低,毅水水量不足以倒灌宜阳,意欲水罐宜阳城,惟有沿其要道穿凿这一百余里地,将河水(黄河)向南灌入毅水,再而灌入宜阳城!”

    说罢,魏缭再次看向了诸位将军:“只要将河水倒灌宜阳城,我军不费一兵一卒,此城必破,秦军来再多也守不住。只是凿穿这一百三十里地绝非一日之功,但只要能破宜阳城与保存联军有生力量两者兼得,花费一些时日也是值得的。”

    末了,帐内顿时落针可闻,竟是无人说话,气氛宁静的有些诡异,赵国一众将领皆一言不发。良久,暴鸢确是颤索地说道:“上将军,此法不妥,不妥哪!”

    “有何不妥?”魏缭反问道。暴鸢顿时苦涩不已,回道:“引百里之外的河水倒灌宜阳城,上将军想过没有,一旦河水南下,稍有不慎,我韩国三川、连带二周之地怕是都要沦为泽国啊,甚至我韩都新郑也难幸免于难,成千上万的百姓也都会被水患祸及,届时举国一片生灵涂炭哪。这些百姓可都是前线将士们的妻儿老小啊,稍有不慎前阵军心不稳,又如何破敌制胜?”

    洪水之患犹如洪荒巨兽,绝非人力所能抗拒,更非人力所能控制,魏缭是跟随白起参加了水罐鄢城,洪水涌入鄢城,数十万楚人命丧洪流之中,其惨烈景象在座的人当中怕是没有比亲身经历过的魏缭更深刻的了。

    赵国的一众将领都不吭声,也难怪会如此,毕竟赵国在中原以北,赵国的地界是在晋原之地,倒灌宜阳城带来的水患八竿子牵扯不到赵国身上,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韩国的核心疆界确是首当其冲,一旦水患将起,整个韩国将会民不聊生,就连都城都难以幸免,也难怪暴鸢急了。

    “若想破宜阳城而兼得保存联军实力,两利兼得惟有水攻一途。”魏缭如是说道,接着连忙罢手制止了意欲开言的暴鸢:“将军莫慌,是否水攻宜阳还无决断,此事仍需重长计议。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若三川之地尽化泽国,韩人百姓流离失所,前线的韩卒也断然无心建功立业,为我而战,本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暴鸢听到这番话总算把情绪缓和了下来,片刻又见魏缭说道:“水攻之策是否可行,还得请示合纵约长,即由我王决断。”

    一听魏缭此言,对方显然还是想要水攻,暴鸢顿时急道:“我王是不可能答应的。”

    “将军勿躁,此事重大,便是本帅也无权决断,到底要不要水攻,我等无从左右,还是将此策上奏朝堂,由我王与韩王决断吧。”魏缭如是说道。

    猛攻宜阳三个月后,王龁惊疑不定的发现三晋联军竟是突然奇迹般停下了进攻的步伐,可魏缭统帅的大军主力并没有离去,而是依旧驻扎在伊阙之地一动不动。

    王龁也摸不准魏缭此举用以,却也不敢大意,更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看不透但只要据守宜阳不出,敌军便是有所阴谋难不会轻易中招。

    不过,还是将消息送回了咸阳。三晋攻宜阳受阻,对秦国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而与此同时,魏缭也派斥候飞马星夜兼程奔袭朝歌而去。

    盘龙宫。

    “你说什么?魏缭意欲引河水倒灌宜阳城?”卫峥吃惊的看着亲自送来前军信报的居辛,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的确够大胆的,后者肯定的点点头:“王上……”

    “子辛莫言,容我思量。”卫峥顿时罢手制止,旋即从座上而起,在思量中来回踱步而走。

    几番思量,卫峥忽然忍不住长笑不止,顿时看向居辛连道:“魏缭大才,魏缭大才啊,哈哈……水灌宜阳之计,此策虽耗时耗力,但本王耗得起。速传令魏缭,此策本王准了。”

    居辛一听吃惊万分:“王上,水攻宜阳,韩国那一关怕是过不去哪,韩王怎能容许韩国南境沦为一片泽国?一旦处理不慎,三晋联军离心离德,伐秦大业或有中道夭折之险矣。”

    “子辛多虑了,韩国不是赵国,老韩王更不是但见赵王这样的雄略君主。”卫峥确是信心十足,又补充道:“韩廷怎会重视百姓民间疾苦?韩王穷兵黩武,韩人早就怨声载道,整个韩国也是民不聊生,韩王想管但又管不了那么多,韩王短视啊,早就破罐子破摔。你若不信,不若与我打个赌,本王赌只要许诺这水患淹不了他韩王的新郑都城分毫,加之我再许诺对韩国予以援助,我卫国为韩出粮出钱赈灾救济,接收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韩人以防止其成为暴民乱国,韩国只要稳定不乱,韩王必允之。”

    “微臣愚钝。”居辛拱手道。卫峥悠然一笑,道:“本王承诺为韩国承担水患的一切损失,看起来是卫国吃了大亏,简直是无妄之灾,可这灾难却是实际发生于韩国,换而言之,韩国必定因此更加依赖本王,本王进而更为容易的掌控韩国。没有本王,韩王今后的日子都过不下去,还怕他敢对我有二心?这是软刀子,哈哈……魏缭此策妙计也!”

    可谓一举数得啊,这个时候居辛已经看透了,魏缭这一个水攻宜阳城的计谋,除了有利于明面上伐秦的战略大计之外,还能变现附带着削弱韩国隐性之利,且说那宜阳城,乃是仅次于荡阴城的铸器重镇,赵国都垂涎三尺,具有重大的战略价值,一旦洪水倒灌入城,这座韩国旧都怕是也要沦为第二个鄢城,宜阳这个铸器重镇必然在一股洪水之下就此灭迹,给韩国一座无用之城才符合卫国利益,即便以后假手于他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韩国三川之地沦为泽国,韩人百姓势必流离失所,这些人口韩廷处理不了最终只会沦为难民进而演变成暴民,而如今的卫国可谓地广人稀,接受这些难民人口便能强大卫国,何乐不为之?

    韩王醉生梦死,目光短浅,不知人口才是争雄天下的最根本的资本,目光短浅者只会在伐战之际才会想起人口不足,但凡许以重利,韩廷君臣有几个会在乎百姓的死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韩王韩国皆无争雄天下之心,只想求得片刻安宁,历史上的韩国为了片刻安宁,拖延秦国东进的步伐,出了一个贻笑千古的“疲秦计”,便是由韩人郑国历时十年主持兴修的郑国渠,可这所谓的“疲秦计”非但没有疲秦反而进一步助秦强大。

    这样的一个韩国,也难怪卫峥会有如此信心。

    末了,卫峥顿时言道:“子辛,此事由你处理,你务必亲自去一趟韩国,带上一批重宝厚礼敬献韩王,说服韩王。另,也备上一份重礼献与韩相张平。韩王无主见,我料定他必问计于张平,买通此人可确保万无一失。”

    居辛顿时拱手一礼:“遵命我王,微臣告退!”

    ……

第053章:秦国危矣!

    一支铁甲骑士卫队护卫着一辆锃亮的轺车向朝歌城外辚辚驶去,紧随其后的是一辆辆满载着重宝珍玩的马车,从车轴印可以看出马车颇为沉重,显然都带了不少的宝物。

    轺车之内的人赫然便是卫国当朝国相居辛,他带着卫峥的使命领着这支使团前往西边的韩国。

    新郑。

    居辛来到韩国王都之后,老韩王第一时间接见了他,如今他已将卫相请入驿站歇息,老韩王却看着眼前一大堆的重宝珍品愁眉苦脸,可以说是喜忧参半,这些年来跟着卫国鞍前马后确是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比跟着秦国、楚国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禀报大王,张相国到了。”老内侍来到身边秉承道。

    “快请相国!”老韩王忙道。张平一到来,正欲行礼而被老韩王罢手止住了。

    “我王急着召见微臣有何要事?”张平如是说道,看着殿堂之上摆满的金银珠玉,张平心中大感卫国富裕,送给自己的礼物终究是不及韩王,却也不少了。

    显然,张平有此想法,已然被居辛打点了。

    “相国,卫王意欲采纳魏缭水罐宜阳之策,此策虽好,可如此一来,我韩国境内恐有沦为泽国之险。卫相亲自出使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意欲征询寡人之意,寡人也左右为难啊。”老韩王愁眉苦脸的问道。

    “我王何须苦思冥想,这事好办啊。”张平拱手说道。

    “何解?”老韩王疑惑道。

    “我王容禀。”张平拱手而道:“据微臣所知,卫相此来除了向我王征循意见,此外也承诺一旦韩国境内爆发水患,卫国必定不遗余力的为韩全力止损,更保证这洪水一定到不了王城,我王又何须举棋不定呢?”

    “可是……”老韩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天灾凶悍,必然四处民不聊生。张平顿时忙道:“我王须知,水患可以夺走百姓的命、可以夺走钱粮,但却夺不走土地。只要有了土地,百姓就能耕种,就会慢慢生产钱粮,人口也会渐渐回落,伤了元气也能恢复,此乃立国之根本。可虎狼之秦夺的我王的土地哪,我王想想没有了土地,韩国以何立国?”

    “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这卫国……”老韩王显然意动了,却还有一丝疑虑,张平顿时长笑一声,道:“我王宽心便是。卫国既已许诺,必然履诺,当即卫王从无失信于天下之先例,加之卫国兵强马壮、粮仓满溢,卫王断然不会因为小利而失信于天下,这断然是得不偿失之举啊,卫王乃是一代雄主,断无此下策之举,我王明鉴!”

    “好!那寡人下诏喽!”老韩王咬了咬牙,当即拍板。

    ……

    居辛离开韩国时放出了一只信鸽,黑色的鸽子长鸣一声,振翼疾飞,如箭一般冲上蓝天,向西边的三晋联军驻扎地“伊阙”飞去。

    魏缭收到了飞鸽传信,得知卫峥准许他行水罐宜阳之策,一看信中内容顿时精神大振,喃喃自语道:“我王不但同意此策,还说服了韩王,如此一来便再无疑虑了。”

    “来人,升帐!”

    魏缭当即召集三军将领,诸将一入帅帐,他当即下令:三军将士即刻起停止一切进攻事宜,开始穿凿南北大道,三十万大军之中,二十万投入其中。

    卫峥还把原来的江东水工令孙淑尤调至魏缭军前所用,术业有专攻,通三川河渠,孙淑尤此人在合适不过了。魏缭对他也是无比信任,当年水罐鄢城得以如愿,没有孙淑尤的倾囊相助,白起的策略也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如今孙淑尤一来便下令全军将士皆听从水工令指挥调遣。

    意欲将百里之外的黄河大水引流至洛水,从而水罐宜阳城。这是无疑是浩大的工程,没有个一两年更本就无法完成,好在黄河经常改道,水患也是屡见不鲜,先贤们为了治水而年复一年的兴修水渠,意欲将百里之外的黄河之水引流至洛水其实也并非是难如登天,不过是耗时耗力的大工程而已。

    为此,孙淑尤告诉魏缭意欲将河水灌入洛水,起点还要在黄河南岸的武遂开始,这座城池要塞是秦国攻占韩国之后建造的要塞,时间不过十来年。

    魏缭毫不犹豫,当即率军进攻武遂,此城并无太多秦军把守,相比较宜阳城的守备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之上,三晋联军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便破了此城。

    武遂一破,三晋联军便没有进行任何对秦的攻略,而是就此马不停蹄地开山凿地通河疏渠,除了三晋联军之中二十万大军加入了开凿引流渠道之外,韩、赵、卫三国也分别加派了总计三十万的民夫投入,合计五十万人昼夜不停的赶工。

    与此同时,东面的齐国也开始蠢蠢欲动,两路大军开始迅速集结,孟尝君田文摩拳擦掌。

    如今三晋已经与秦宣战,不过孟尝君却未曾出兵,他显然是在等待战机的来临,等待三晋联军破了宜阳城而攻至函谷关脚下的时候趁势发兵,使其首尾难顾。

    另一边,齐国的另一路大军已经悄无声息的在齐南长城集结,大军统帅正是苏秦,这支大军赫然便是带着齐湣王灭宋的使命,如今也是待时而动之兵。

    整个天下风起云涌,大有硝烟四起之势。

    秦国,咸阳。

    “报……前线军表。”但见一斥候飞疾如驰的奔入大殿,面王禀报:“禀大王,三晋联军突然兵锋直转北上,攻取了我武遂,其意不明!”

    “魏缭怎么突然不打宜阳,反而直取武遂了呢?”秦昭襄王疑惑的自言道。

    “敌军可还有其他动向?”国相魏冉顿时问那斥候。

    “说来也怪,三晋攻取武遂之后,大军竟是开始修兵开渠,非但如此,三晋各国还加派民夫无数,亦为开渠所用。”那斥候如实秉承的说道。

    此话一出,秦廷上的诸臣感到匪夷所思,确切的来说是君臣皆对此不知所措,一时间搞不明白三晋此举意欲何为。

    良久,魏冉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三川之地的版图,一番思量之下突然大惊失色。

    “穰侯怎么了?”宣太后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疑惑的问道。

    “太后,王上……”魏冉拱手,但言语间有种慌乱,接着又道:“臣或许已经洞悉三晋联军此意。”

    “何意?”嬴稷连忙问道。

    “拿地图来!”

    不消片刻,几个宫侍搬来了大地图在大殿中央铺开,魏冉当即大步跨上了地图,站在了三川之地,手指顿时落在了武遂之地:“如果臣的猜测没有错,魏缭此举乃试图截取河水引流南下,倒灌宜阳城,以水攻之计破宜阳城。”

    “当真?”秦王惊疑不定的问道,群臣亦是惊诧万分。

    魏冉纵览三川版图,“常言道水往低处流,武遂地势北高而南低。三晋联军北取武遂如若不是为了水攻宜阳,取此城则毫无意义啊,更无法无法解释这步棋的用意。而魏缭此人曾经在卫楚之战中大放异彩,也追随卫之武安君白起水攻鄢城之战,臣若是没有猜错,魏缭定是意欲故技重施,对我宜阳城行水攻之法。”

    “魏缭此人不简单哪。”蹲在地图上的穰侯缓缓起身,“本以为可以借助宜阳城的山河之固削弱三晋联军,想不到魏缭能识破此计,更将计就计,一旦河水倒灌宜阳,此城不攻自破。三川自通,三晋联军并无多大消耗便即可长驱直入,向我函谷关压境而来。”

    魏冉思量再三,当即面王拱手道:“太后,王上。臣以为我秦国不能坐以待毙,一旦让三晋将河道凿穿,引流河水南下,宜阳城便有有百万大军驻守也必然不守。”

    “穰侯的意思是……”宣太后是一个政治家,但对军事还是不懂。

    “臣以为,当主动出击。武遂与宜阳距离百里之遥,两地通渠绝非一日之功,当此之际应当派我秦军铁骑乘机滋扰兴修河道的三晋联军,在游动之中寻求战机,但有破绽或可予以致命一击。”魏冉如是说道。

    “报……”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军表飞报传入大殿,打断了魏冉的话。只见飞奔入殿的斥候仓皇的说道:“启禀大王,北境急报。赵主父亲率十万铁骑自九原南下发兵迫境,大军已出高望,直奔白于山!”

    白于山以南便是方渠,便是义渠国的核心之地,再向南就是秦国的北境腹地了。

    那斥候连忙补充道:“此外,义渠人也蠢蠢欲动,义渠、彭阳、安武等地谣言四起,义渠人企图复国!”

    魏冉一听面色惊变,呆呆的轻声自言:“难道魏缭早已料定我秦国有此一举?”

    赵雍的十万铁骑自北南下的消息一传来,魏冉瞬间就明白了,有赵国的这支十万骑兵部队向北压境而来,秦国境内惟有刚刚组建不久的骑兵军团能够应对,如此一来企图以骑兵东出滋扰魏缭所部的三晋主力的策略就此破产,因为阻止魏缭,那么赵雍这股部队就无人能解决,这显然是个两难的抉择,顾守而不能顾尾。

    赵国的这十万铁骑牵制着秦军的骑兵使其不能东援,非但不能东援,一旦北境战场与赵雍的博弈失败,咸阳城都会向整个赵军铁骑大开,秦国腹地也是危在旦夕。

    更可恨的是,义渠国也在此刻蠢蠢欲动,于秦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秦国危矣……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么?”嬴稷喃喃自语的说道:“三晋意图至我秦国与死地么?”

    ……

第054章:水罐宜阳

    面对三晋联军兵分两路的战略,秦国很快就发现已经陷入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秦国上下在一片人心惶惶中度过了十九个月。

    武遂。

    历时十九个月,倾五十万人力在孙淑尤的主持下,终于将黄河与洛水之间长达一百三十里地的陆段给凿穿了。

    此时此刻,太阳还没有升起,黄河南岸的辽阔山原如棉缎般灿烂。

    魏缭率领三晋联军诸将静立在一座山坡之上,延绵不绝的战旗和军士在山塬排列成行,宛如人体构筑而城的一座长城。

    “禀上将军,万事俱备,只等将军下令。”一个军士来到山坡之上,面朝魏缭拱手一礼,道。

    乐毅等诸位将军莫不精神大振,纷纷看向了三军统帅,这一刻等待了一年半载,如今已经凿穿了河水与洛水,只要魏缭下令开渠引流,届时黄河之水倾注南下,三日之内那横亘在联军跟前的宜阳城便不攻自破。

    魏缭问道:“武遂城内的百姓可是全部撤出了?”

    “禀将军,皆以疏散撤离。”

    “好,传令孙淑尤,即刻开渠引流!”

    “诺——”

    传令兵领命之后便跨上马背飞奔离去,魏缭旋即又接道:“诸位将军,翌日破晓三军即刻拔营,兼程南下,待我军抵达宜阳境内,相信洪水已经倒灌城池,此城一破即刻向函谷关压境!”

    诸将面朝统帅齐齐拱手,顿时纷纷撤离前去着手准备,魏缭向北黄河所在方向遥望而去。不久,距离武遂要塞五里之外,黄河之滨,滔滔洪水向东流去,孙淑尤在黄河南岸搭建了一个庞大的水寨。

    此时,但见几十个兵士在水寨上倒灌一桶桶猛火油。半个时辰后,人员全部撤出水寨,只见一个手持火把的军士当即将手中火把奋力一抛,星星之火顷刻间在巨大的水寨上成燎原之势,随着火势越发的迅猛,整个水寨化作一片火海,支撑水寨的木桩终于被烧成灰烬。

    第一根支柱断裂,紧接着便疯狂的蔓延,整个水寨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崩塌了。

    黄河南岸随着水寨的崩溃,脆弱的堤坝终于承受不住水压而当场决堤,迅猛的河水疯狂的倾泻而出,如滔天猛兽一般,已然势不可挡。

    肆虐的洪水向南疯狂的倾泻,所过之处夹杂着断裂的树枝和石块奔泻而下,那轰隆隆的声音拍打着大地的同时也最大限度的震撼了每一个观望者。

    风和日丽的大地转瞬间沦为一片汪洋泽国,不久,洪水向武遂要塞奔袭而去,黄河之水倒灌武遂,这座秦国建造的要塞就此沦为废墟,武遂城只是一个开始,滔天的洪流一路向南不断吞噬着所过之境的一切。

    一日之后,这股洪流注入了毅水,毫不意外的摧毁了毅城,毅水几乎穿过了半个西周国境,水位的暴涨使得周室仅存的封地有一大半都沦为了泽国,身在东都洛邑的周天子差点吓得半死,万幸的是洛阳城在毅水北部,地势高于河水,这股洪流从洛阳城擦肩而过,得以幸免。

    第二日,这股洪流以不可阻挡的态势继续向南倾泻,最终注入了洛水,洪流冲击整个洛水流域,周遭原野一夜间化为汪洋泽国。

    在宜阳城东南方向十五里地之遥是鹿蹄山,南下的三晋联军于此地靠山扎营,此时此刻,身披戎装的魏缭朝着西北方向的宜阳极目遥望,视线之内,鹿蹄山脚下成为了沼泽之地。

    黄河之水流经洛水,小小的洛水根本承载不了滔天黄河水,原本干巴巴的陆地竟是高出了半尺水位。

    这时,一单骑在鹿蹄山脚下飞驰,马蹄踏在了这片沼泽之地水花四溅,半个时辰后飞马进入鹿蹄山,“禀上将军,大水倒灌宜阳城,城内的秦兵已弃城仓皇西撤。”

    随行的联军诸将无不振奋,大水一来,这易守难攻的宜阳城就这么破了。魏缭精神大振,当即令道:“乐毅何在?”

    “末将在——”乐毅一听统帅唤自己名字心下顿时一喜,立即出列应诺。

    魏缭旋即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即刻点兵,率我卫军三万铁骑乘势兼程追击,把王龁所部给本帅留在崤塞以东,绝对不能让他的人马进入崤塞与华阳君汇合。”

    “诺——!”乐毅奋力一拱手,一挥长袍便转身离去。魏缭环视诸将领接道:“传令三军,即刻拔营,发兵迫境,剑指函谷崤塞!”

    没过多久,三晋联军纷纷拔营,三十万步骑大军浩浩荡荡的从鹿蹄山涌出,领命的乐毅带着卫国的三万精锐铁骑部队以最快的速度率先奔袭而出,很快便与大军主力拉开了距离。

    魏缭没有启用卫国的将领追击王龁所部自然是有更深层次的用意,这是在告诉韩、赵诸将他对联军没有亲疏之别。

    再者乐毅这个赵国冉冉升起的将星很早就追随赵武灵王东征西讨,统骑兵部队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去追击王龁所部定能留下这两万秦军。

    三万卫军铁骑在形成不久的沼泽水地上疾驰奔袭异常壮观。

    且说王龁所部,他奉命镇守宜阳城,两年前带着三万人马据守城池,让三十万联军对宜阳城无可奈何,这座城池横亘在魏缭大军面前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般。

    这十九个月以来,王龁也收到了咸阳魏冉传来的信报,也知道三晋意图用水攻之法破宜阳城,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秦国只给了他王龁三万秦军,据守宜阳城能够万夫莫开,缩在城内魏缭的三十万联军不敢消耗在这里,所以奈他不何。

    可王龁也对三晋开渠引流同样也无可奈何,魏缭巴不得他出城迎击,王龁自然不会傻到用三万秦军与魏缭三十万联军战于野,那等于是自寻死路,也就只能龟缩城内眼巴巴的看着三晋开山通渠。

    另一边,乘势追击的乐毅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直扑绳池。”副将顿时疑惑道:“将军,为何要北上绳池?我军要追击的王龁残部不是要西进崤塞吗?”

    策马飞驰前行的乐毅长笑一声,道:“王龁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我联军有骑兵,以他的心性如今弃城西撤,断然知晓我军极有可能派出骑兵部队追击。”

    “卑职不解!”

    乐毅信心十足的说道:“哈哈,探马回报只是说王龁所部弃城西撤,可我军确是不知王龁行军路线,我虽不知秦军此时在何处,却也知晓他王龁必达绳池。”

    “请将军明示!”

    “此事不难预料,我联军水攻宜阳乃是阳谋之举,秦军奈我不何,如今水罐宜阳,王龁率众西撤,能带走人却带不走粮食,大水已经把城内的一切毁于一旦,自然包括粮食。秦军既早已知晓我联军欲行水攻,可见王龁撤离宜阳是早有准备,定然也料到撤离时带不走粮食,那么西撤路线必有一处囤积粮食,这绳池便在崤塞东北方向,秦军也是人啊,也是要吃饭,王龁这两万人马不吃不喝断然到不了崤塞,所以我料定他必达绳池。”

    ……

第055章:兵陈崤山

    从宜阳赶往函谷关,星夜兼程也要两日路程,王龁所部并非骑兵,若是骑兵部队半日即可。

    乐毅的判断没有错,王龁也的确想到了魏缭可能派骑兵追击他们,但他的这两万人马是守城的步卒,片刻不息的长奔了大半天,将士们早已经疲惫不堪。

    “将军,休息一下吧,将士们又饿又累,着实跑不动了。”副将小跑到王龁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行!不进崤塞我寝食难安,敌有骑兵,如果所料不假,身后怕是已有三晋的铁骑在疯狂追击我们,一旦被追上,我们一个也跑不了。”王龁摇了摇头,旋即接道:“命将士们速速前进,到达绳池便有粮食了。”

    秦军一听马上又粮可吃,顿时卯足劲了继续前行。

    王龁所部继续进行长达三个时辰的急行军,如今距离绳池已经不过十里地,可谓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王龁突然面色惊变,下意识的朝着身后望去,片刻之后他立即下了战马便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只听大地传来了沉绵的嗡嗡声,王龁陡然色变,刹那间他领悟了,竟是捶胸顿足:“我军无粮之窘境,敌军必然也知此事,我军行踪就此暴露,不应直奔绳池,理应反其道行之,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以至连累三军啊!”

    话音一落,秦军将士还在为王龁突发此举而感到错愕之际,身后的一座小山包的绕道处,但见一支尽显肃穆之气的铁骑大军从山脚下露头了,紧接着便如长龙一般涌出,为首的醒目“樂”字战旗落入秦人眼中,乐毅带队的三万铁骑追来了。

    “骑兵,是三晋骑兵!”

    一道惊呼声即出顿时在秦军当中疯狂蔓延,这两万秦军惊慌了,下意识的紧握着手中的器械,长矛顿时倒转指向了身后。

    原野之上,乐毅带着三万铁骑奔袭而来,在距离秦军一箭之遥便停了下来,三万铁骑并排而立与之相互对望。

    看到这一幕,王龁知道在劫难逃了。

    中军阵前的乐毅牵动着缰绳策马跨出了几步,目光在秦军战阵前扫视了一遭,立即便锁定了王龁,再见故人便拱手一礼:“王将军,你我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王龁自然也认出了乐毅,不禁忆起当年往事,当年秦武王举鼎绝膑,遗诏立远在燕国为质的嬴稷为新王,赵王正是遣乐毅护送嬴稷母子返国成王,王龁也与他一道并行,与函谷关外告别。

    此时,遥看策马而立的乐毅,王龁感慨唏嘘的道:“多年一别,不想你我再见竟是此情此景,悲夫啊,奈何我哉……”

    乐毅确是不动声色的道:“你我虽有故交,然各为其主,在下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如今形势想必将军比谁都明白,秦军的确勇猛,如今却也为疲惫之兵,我身后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铁骑,正是这支军队与阳山灭十万秦军,如今将军已然陷入绝境,断无翻身之可能,不若就此归降,以免遭屠戮之苦。”

    王龁若降,这是乐毅最愿意看到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上之策。王龁闻此一言,忽然大笑一声,喝到:“秦人降不降——?”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两万秦兵齐声怒吼,面朝三万骑兵列阵。

    见此一幕,乐毅无奈的叹息一声,“秦人果然有血性,不愧是秦之锐士,在下深感佩服,你若归降反倒是让乐毅瞧不起了。”

    王龁长声一笑,大声的道:“既为军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乃我辈宿命,何足道哉!”

    乐毅不再多言,大手高举又猛然落下,并排而立的三万铁骑看到将军的手势纷纷提弓取箭,三万铁骑即刻一分为二对王龁所部形成左右夹击之势,在侧翼奔袭中对包围中的秦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骑射。

    结果毫无悬念,据守宜阳的这些秦军进行最后的殊死抵抗也在不到一个时辰后便十不存一,秦将王龁意图拔剑殉国,千钧一发之际乐毅亲自提弓射出一箭,箭矢不偏不倚的穿透他持剑的手臂,手中长剑瞬即滑落,王龁自裁不得最终被生擒。

    这是一边倒的局势,哪怕是秦军,战事一结束便火速打扫战场,乐毅带兵占领了绳池便静候主力大军开拨而来。

    ……

    三日后,魏缭统帅三十万三晋联军终于陈境在函谷关脚下,为了这一日等待了将近两年。

    这一日清晨,崤塞异常的壮阔,一轮红日将天幕照耀的如金波粼粼,原野风物顿成朦胧的红色剪影,苍莽的大地翻滚着金红色的长波。

    联军终于兵临函谷关脚下。

    “风——!”

    “风——!”

    “风——!”

    三十万铁军怒吼如惊涛拍岸。

    兀鹫在天际盘旋嘶鸣,函谷关外是连绵不绝的各式军帐、战车、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行营,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

    联军帅帐之内,魏缭及其诸将汇聚一堂,如今大军已经压境函谷关,与秦决战已经刻不容缓。

    “上将军意欲如何破关?”廉颇好奇的询问道。

    “拖——”魏缭凝视着关塞地形图,只此一字回应。

    拖?众人面面相觑,魏缭点点头,喃喃道:“华阳君有二十万大军镇守关塞,崤塞天险岂能轻易破之?强攻关塞必败无疑,惟有逼迫秦军主动出关求战,致两军决战于野,方能克敌制胜!”

    “我军来势汹汹,秦人怎会放着函谷天险不守扼守,华阳君又岂会主动出关求战?”一个将领疑惑道。

    魏缭悠然一笑,淡淡的说道:“此番我三晋合纵伐秦,本帅出征之前便说过,这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秦国被动防守,自然不会主动求战。话虽如此,可我就是要逼着华阳君出来跟我决战!”

    “两军对垒,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互相拼杀这么简单。”魏缭遥指地图上的函谷关说道:“秦军据守关内,我军强攻势必损失惨重,这绝非我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是,若不攻关如何破关?”

    “疲秦之计!”魏缭言简意赅的说道。乐毅思量一番,不由得眼睛一亮,道:“末将明白了,我三晋兵强马壮,粮草充沛,大可以逸待劳,而秦国以一国之力与我三晋对耗,必然国力不支,久而久之必然急于与我展开决战。”

    魏缭笑了笑,便道:“当是如此。传令下去,我军对函谷关进行佯攻,差不多就撤,但不要真的攻关!”

    显然,魏缭已经准备好带着三晋这几十万大军就在函谷关脚下常年不走的架势,只要三晋联军赖在函谷关不走,秦国就不得放松警惕,可关内的二十万秦军也是人,是要吃饭的。

    魏缭所谓疲秦之计在于“拖”,其战略精髓就在于此,目的无比明确,那便是以三晋之力与秦国对耗国力,函谷关内的二十万人马天天都要吃喝,还无法务农,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秦国的粮食要被消耗殆尽。

    三晋虽然也同样在消耗粮草军资,但三晋最大的优势就是耗得起,秦国一定会先支撑不住,久而久之,国力不支的秦国必然开关主动求战。

    如今的秦国还没有修都江堰,汉中蜀地仍旧是西僻之地,更无天府之国一说,如此秦国何以与三晋拼国力消耗?

    时间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流逝,三晋联军在函谷关外安营扎寨,隔一段时间就发起进攻,不过每一次都是试探性的进攻,几乎没有什么力度,显然拼尽全力猛攻。

    ……

第056章:崤塞之战

    须臾间,半年过去了。

    函谷关内,守将华阳君辛戎(芈戎)遥望着关外三晋联军的大帐忧心忡忡,副将蒙骜来到了他身边,遥望了敌军营帐一眼便道:“将军,魏缭此人果真难缠。”

    “此战关乎我秦之国运,不能败啊!”华阳君凝重的说道。这时,军需官来了,“禀华阳君,我军粮草所剩不多,目下尚能维持十五日。”

    “即刻飞信咸阳,请求我王调拨粮草。”华阳君道。蒙骜焦急的说道:“如此拖下去……秦国国力必耗不过三晋,魏缭正是看中我秦国短处,以其之长攻我之短,可恨……久拖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报……禀华阳君,齐国信报!”就在华阳君与蒙骜面色凝重时,一个兵士带着一份信笺而来,华阳君一听精神微振,喜道:“看来齐国动手了,齐国若能在中原战场牵制卫国,迫其压力,我看他魏缭还能不能继续以逸待劳。”

    言罢,华阳君打开信笺开始浏览,一看之下原本高兴的面容陡然消失,下一刻竟是大怒:“齐国误我,齐国误我啊!”

    “怎么了?”蒙骜惊道。震怒的华阳君看着对方愤愤道:“齐国竟然不全力西进伐卫,反而兵分两路,更可恨的是将主力部队南调伐宋!”

    “哎——!”华阳君长叹一声拍腿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怒道:“齐国果然靠不住,齐王竟是乘诸国混战之际图谋吞宋,可恨!着实可恨……”

    且说中原。

    田文、匡章所部这一路齐军在三晋联军迫境函谷关时便兵出马陵道、观津一线,开始对卫国东境进犯,不过孟尝君这一路伐卫大军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因为阻击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安君白起。

    面对白起,匡章和田文可谓谨慎万分,毕竟杀出来的滔天威名岂是浪得虚名?而齐军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

    卫峥坐镇朝歌统战全局,当此之际整个卫国都在为战争服务,多年积蓄的国力正在疯狂的消耗,库府粮仓无不大开,一方面源源不断的对函谷关一线的魏缭大军输送粮草,整个国家都成为了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这一次,卫峥是下了大魄力,把家底倾囊一注也在所不惜。

    与此同时,齐军另一路,即苏秦率领的齐军主力已经兵出南长城,三晋联军兵陈函谷关之时他已经率军解决了莒城之围。

    齐国开始灭宋了。苏秦率领齐军解了莒城之围后便沿着沂水乘势南下,破阳都、临启阳,大军一路向南剑指下邳,对彭城虎视眈眈。

    此时此刻,整个天下战火四起,同时牵扯进来的诸侯便有三晋韩、赵、卫,加之秦、齐、宋,六国彼此相互征伐。

    乱!

    现在的天下是一片混乱。

    朝歌。

    正当举国战事吃紧之际,妫夫人再次为卫峥降下一子嗣,这些年来她为卫峥生下了四个儿子,太子驭、公子建、公子平和现在的公子赟。

    ……

    却说函谷关战场。

    不知不觉三晋联军与秦对耗了两年,秦军国力终于临近透支的边缘,耗不起了。

    此时,魏缭坐镇中军帅帐之内,但见一甲士奔入营帐之内:“禀上将军,秦军有异动,疑是出关意图与我军决战于野!”

    闻此言,魏缭狠狠的拍案道:“秦国终于耗不住了,哈哈。传令三军,入夜拔营,大军退避一舍(三十里),翌日在函谷关外与秦一决雌雄!”

    翌日破晓。

    太阳初升,大雾尚未消散,缩在函谷关内的秦军终于出动了,秦国国力耗不起,匡章、田文所部也根本没有对卫国构成致命威胁,要知道此次合纵伐秦卫国才出动了十万兵,而以卫国如今的国力,倾举国之力出三十万兵马亦不在话下,只不过如此穷兵黩武一旦兵败便会动摇国本,加之有武安君白起坐镇东境,田文打不开局面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的局势,华阳君已经不得不被迫急于与敌求战了。

    函谷关外的原野上,秦与三晋联军对阵而立,对垒两军将近五十万兵马屹立在原野之上,两军间距不过只有一箭之遥。

    东面的联军,中央步军二十余万,两翼骑兵五万,便如秋色中的枫林,火红火红。

    骤然间,一阵嘹亮劲急号角响彻天际,秦军率先吹响了号角,华阳君辛戎额头暴起青筋,奋力大吼:“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秦军大军随即出动了,秦人尚黑,只见得那漫漫的黑色如同遍野松林,秦军的阵势与三晋联军大体相同,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却又风格迥异的军队:秦军皆持阔身长剑,三晋联军中的卫军,五万步卒皆披盔戴甲,手持横刀,而赵军步卒的兵刃则有些杂陈,有持黑铁剑的也有持青铜古剑的,深知还有军士持着颇具胡风的弯月战刃。毫无疑问,三晋联军当中,别看卫军只有五万步卒,可装备整齐成建制,卫军士卒皆一片肃穆,一看便是精锐之兵,强于韩、赵两国的军队。

    联军中阵的帅车上,魏缭陡然拔出了悬腰的佩刀直指秦军,大喝:“伐无道、诛暴秦,我军必胜!”

    “伐无道、诛暴秦——!”

    “伐无道、诛暴秦——!”

    刹那间,两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与此同时,由乐毅统领的五万铁骑率先出动,中军大阵之内,弓弩手引弓齐射,魏缭履行了承诺,一声令下五万卫军为前军发起了冲锋。

    战场之上,两军的战车与步卒如山岳般向着彼此推进。

    终于,对垒的两军如山岳般相撞了,瞬间如隆隆沉雷炸裂了函谷关原野,犹如万顷怒涛扑击着崤塞,长剑与横刀铿锵飞舞,呼啸飞掠,沉闷的喊声与短促的嘶吼使山河颤栗。

    这是两支战国最为强横的铁军,不论秦军锐士还是卫军斗士都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

    铁汉之间碰击,双方都是死不旋踵,两军士卒带着狰狞的面孔彼此凝视。

    战场之上,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尘土、整个崤塞原野都被惨烈的厮杀气息所笼罩。

    战国之世两支最为强横的铁军正面碰撞,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浴血搏杀,三个半时辰过去,两军都是精疲力尽死伤惨重,战场上尸体累累,血流成河。

    浑身鲜血的蒙骜发现三晋联军最为悍勇的正是那五万装备精良的卫军,秦军竟是被压得死死的,尤其是他们手中前所未见的佩刀,秦卒手中的长剑与卫军的佩刀相互碰撞,秦剑竟是被一刀两断。

    战场之上,五万卫军硬生生的压制了不下十万秦军,韩、赵两国之兵的确逊于秦军,可两国之兵却也以数量取胜,导致整个战局使得秦军渐渐的被压缩生存空间。

    天色已经渐暗,黄昏即将来临,按照战场传统,这仗无论如何也要到天亮后再打了,不过魏缭却不想,但见他突然大喝:“秦军战力已疲,全军乘势压上去,一举克敌!”

    ……

第057章:崤山函谷再成锁秦铁链

    话音一落,魏缭跳下帅车抢了鼓手的棍棒亲自登台擂鼓。

    骤然间,战鼓如雷,联军将士看到统帅亲自鸣鼓,士气大振,崤塞原野之上顿时如天崩地裂般,一阵雷鸣战鼓混淆着军卒们沙哑的呐喊,三晋联军以卫军将士为首一鼓作气的压了上去。

    卫国色尚红,卫军士卒红色衣甲、浑身酱红的鲜血,恍如连天彻底的血色汪洋兜底翻了过来。

    如此气势,便是有天下“锐士”名号的秦军也是大为震惊。

    已经是匪夷所思的连续勇猛厮杀了三个半时辰,普天之下何曾见过如此血战三个多时辰还能雷霆猛攻的大军?而三晋联军一刻不停的连续猛攻扑来,仓促之间,不待华阳君将令下达,秦国的将士便是惊雷般炸开,无奈而被迫迎击。

    当东方的曙光从崤塞山巅冒出时,函谷关脚下的战事终于平息了下来。

    这一刻,魏缭仰天长啸,饶是一向持稳示下在此时却是纵声长笑,笑的肆无忌惮。

    良久,魏缭压制内心激动的心情,传令道:“修整半个时辰,即刻向函谷关内挺进。另,飞马快报朝歌速秉我王,函谷关破了——”

    斥候飞报咸阳。

    咸阳宫殿之上,斥候连滚带爬的进入庙堂,嬴稷下意识的站起来,不好的的预感涌上心间,不待他开言,那斥候惊颤着道:“大王,华阳君兵败了,函谷关失守,魏缭率三晋联军已向函谷关内进发!”

    话音一落,秦廷如惊雷炸裂,群臣无不惊骇色变。

    王座上的嬴稷愣愣的瘫坐在了王座之上,双目六神无主,喃喃自语:“自秦先祖立函谷关以来,山东诸国屡屡发兵进犯,从未有一回攻入我关内,而今在寡人这一朝……在我嬴稷手上竟把函谷关给丢了……”

    与此同时,朝歌。

    一身常服的卫峥在后宫别苑,此外狐殷、灵妫两位嫔妃静静的站在一旁,卫峥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儿子公子赟笑哈哈的调教着走路,而另外两个儿子在一群侍女的照看下也玩的起兴,公子建正环抱竹马,而公子平荡着秋千。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狐殷见卫峥蹲着的时间也有一段时间了,便道:“好了,王上,可别累坏了身子。”

    卫峥却不予理会,继续逗弄着公子邕,狐殷见状无奈便不在多言。这时,老内侍来到卫峥跟前恭敬的说道:“禀大王,右丞相有急事求见!”

    “准——”卫峥一听顿时起身,旁边的侍女识趣的前来抱住了公子邕。

    不消片刻,居辛带着兴奋的神采来到卫峥跟前,拱手喜道:“王上,大喜啊,魏缭将军亲率联军与秦军在函谷关外展开决战。”

    “决战?战况如何?”卫峥连忙说道,可见他对此役的重视程度。

    “大胜!大胜哪王上!联军斩首十五万秦军,秦军主将华阳君、副将蒙骜皆被生擒。不过我三晋联军也损失惨重,这一战折损八万,我卫军五万步卒近半战死。”居辛凝重的说道这里,旋即又精神大振,接道:“不过我军大胜是事实,魏缭将军目下已经向函谷关内进发,破秦指日可待啊,恭喜我王,贺喜我王!”

    卫峥一听函谷关破了大喜若狂,“好!好!好!函谷关破了,秦国东境从此门户大开,河西之地已成坦途,崤山函谷再成锁秦铁链,秦国元气大伤啊,哈哈哈……”

    居辛也是由衷的兴奋,末了,君臣二人来到了亭台之内纷纷座下,居辛欣喜的说道:“如今形势于我卫国可谓一片大好,函谷关一破,我三晋联军可对秦国关内虎视眈眈,加之赵主父的十万铁骑顺势南下,灭秦指日可待啊!”

    一句灭秦汇入卫峥耳里让他顷刻间醒悟了过来,连忙对居辛道:“子辛,你且过来!”

    居辛不解,却也连忙来到了卫峥身边,后者对其一番耳语,居辛突然愣住了,不解的看向了卫峥:“王上,此乃灭秦不世良机,为何……”

    言及于此,居辛不知从何说起了。

    卫峥双手一张摆了摆长袖,淡淡的说道:“子辛哪,寡人当然知道此乃灭秦绝世良机,然则寡人此番力促合纵伐秦,意在弱秦而非灭秦。秦若灭国,寡人得不到半点好处,只会便宜了赵国、韩国啊,尤其是赵国啊。”

    此话一出让居辛幡然醒悟,是啊,秦国灭了谁能得最大利?显然是赵国,即便灭其国而分其地,对于卫国来说陇西秦境根本没有精力统治这块飞地。如今的赵国自胡服骑射以来,一日强过一日,国力已经十倍昔年,此次合纵伐秦之后,赵国国力势必更上一层楼。

    一旦灭秦,关陇秦地要是沦为赵国的后花园,那赵国的国力会飙升到什么境地?这对卫国而言绝对不是好消息。

    “那依王上之意……”居辛试探性的问道。

    “伐秦一战打了快四年了,差不多了就应该坐下来谈谈。”卫峥平静的说道。

    “和?”居辛想了想,却道:“如此大好形势,只怕韩赵两国不愿和啊。”卫峥不以为意,笑道:“嘿,休兵与否不是赵王说了算,更不是韩王说了算,我卫国大军一撤,在断了联军粮草供应,我看他们怎么打?”

    韩国如今因为水攻宜阳而被波及,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敢与卫峥对着干,卫军一撤兵,韩军必定紧随其后,生下的赵武灵王和他的赵军想要做点什么也难成大势。

    居辛想起将才国君的一番耳语,便疑惑道:“王上,为何要……”

    卫峥凝视着他,良久才道:“也罢,告诉你吧,寡人这是给齐国一颗定心丸,让他放心的灭宋,呵呵……”话至此处,卫峥突然双目迸发精光,“齐灭宋国之日,便是列国伐齐之时。”

    言罢,卫峥悠然起身,负手而立,又接着道:“此次寡人近乎将全部家底拿出来,又怎可能不得寸利?如今看来伐秦大胜已经是大势所趋,寡人未从秦国手里拿好处并不意味着我不要好处,卫国之利不在秦国而在齐国啊,呵呵……伐秦大胜,寡在诸侯中的威望势必更上一层,韩、赵两国伐秦获得大利,此后必唯我马首。只要齐灭宋国,寡人振臂一呼而再举义旗,合纵伐齐,列国必群起响应,卫国之利便在齐宋取之……”

    ……

第058章:魏缭的担忧

    秦与三晋首次大决战的结局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开,天下间的大国小国莫不为之惊愕哗然。

    函谷关竟是被魏缭给破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人大抵都想起了百余年前,那时秦国还没有变法,天下卑秦,秦国更是被吴起和他的魏武卒打的抬不起头来,河西之地尽丧,秦谓之百年国耻。

    也就是吴起时代函谷关不为秦所控制,百余年来山东诸国前前后后对函谷关屡屡发兵,最声势浩大的那一次无疑是犀首合纵五国攻秦,可结局惨败。

    这一次三晋合兵再攻函谷,天下皆以为魏缭不足以破关,结果却不料一战而克之,让全天下人大跌眼球。

    而此次三晋联军的统兵之帅魏缭因此一战而威震天下,成为了当世最炙手可热的名将之一,威名仅次于武安君白起。

    诸国的君王突然发现卫王麾下有白起、魏缭这等盖世名将,列国诸将竟是难以寻得可与之比肩者。

    威望果然是靠实实在在的战绩打出来的,而不是靠嘴说出来的,魏缭一破函谷关,不但就此威名远播,三军将士再也无人不服,再也无人拿他年轻的资历为借口予以质疑。

    然则,此时此刻的魏缭虽然从函谷关外坐进了关内,破了函谷关固然可喜,但他此刻却是忧心忡忡。

    函谷关一破,魏缭自然将帅帐搬迁到了关内,此时魏缭的住所正是华阳君在关内的将军府,而华阳君、蒙骜等秦国的主副将都成了俘虏。

    目下的魏缭独自一人端着一盏灯站在硕大的地图跟前一言不发。

    以此刻的形势来看,三晋联军之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目下就是灭秦的天赐良机,秦国与三晋对耗多年,正直虚弱之际,加之函谷关失守,秦国上下必然动荡不安,士气磋跎,俗话说的好趁你病要你命,乘着秦国当此之际一举灭之绝非幻想。

    若等秦国来年丰收,缓过这口气了,天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如此良机?

    不仅仅是魏缭看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灭秦良机,联军帐下乐毅、廉颇等将也看出来了,但凡有见识韬略者不可能看不到。

    “灭秦犹可已矣。然我大卫能得利好几何?”魏缭凝视着地图在心中呢喃的说道。

    虽年轻但到底是尉缭子,白起是不世名将不假,可魏缭更全能,是难得的出将入相之才,上马可统帅三军克敌制胜,坐堂可总领百官治国理政。

    更难的的是,年轻的魏缭竟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战事一结束便开始为卫国的利益深思熟虑了。

    彼时,他心里喃喃道:“此番我王不惜损耗国力而力主合纵伐秦,允诺韩、赵两国,卫不得伐秦之寸利,灭秦……于我大卫百弊而无一利好可图啊,如若从此西无秦患,韩、赵两国,尤其赵国还会容忍看我卫国脸色行事?只是不知我王如何决策。”

    天下的战国哪一个不是持强凌弱的好战之国?

    就在他揣摩卫峥可能做何种决断之时,一个甲士突然进来禀报:“启禀上将军,大王密信。”

    魏缭即刻收敛所有思绪,心中紧张又期待的打开了纸质的密信卷轴,总览密令之时他的面容顿时浮现喜色,“王上果然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王英明也。”

    盏灯烛火很快就点燃了密信,不消片刻便烧成了灰烬,魏缭拍了拍手中的火灰,有了君王传信心中大定,已有决断即可执行,旋即抬首朗声高宣:“来人,召集诸将升帐军议!”

    不消多时,联军韩、赵、卫三国的将领纷纷来到了帅府正堂,诸将汇聚一堂,为三军统帅的魏缭高座中堂。

    “拜见上将军!”但见联军诸将齐齐拱手,面向主帅礼道。

    此时,廉颇、乐毅等联军将领望向主帅之际,魏缭从主座上站了起来,站在跟前的长案一侧,旋即面向诸将沉吟而道:“此番召来诸将军军议实为议一议我联军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等皆愿听从上将军号令!”众将领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如今魏缭因函谷关一战算是在诸位将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此时众人的举动足见一二。

    魏缭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又道:“函谷关一战得以取胜之关键,在于秦国国力不支,故主动求战于野,终败亡失崤山关塞,当此之际正直灭秦良机,以诸位将军之见识不难看出,放过这次机会不知何年才能有今日之良机哪。”

    “但凭上将军调度,我等无敢不从之。”韩将暴鸢拱手而道,韩、赵两国的将军们一听灭秦,无不在眼冒精光,秦国是两国的老冤家,大仇家,能灭仇敌怎能不振奋人心?

    “秦虽失函谷关,国遭重挫,与我三晋消耗而伤了元气不假,然国本尚未动摇,秦自卫鞅变法以来,累积三世,底蕴深厚,不是靠一战之胜就可灭其国运,不可轻敌啊。”魏缭确是如此说道,众人也深感认同。

    “上将军下一步方略当如何行之?”乐毅好奇的问道,心下也在琢磨大军下一步的动作如何才能稳妥。

    过了片刻,在众人投来目光静候下文之际,魏缭顿了顿,便道:“如今崤塞已成锁秦铁链,西进秦国腹地一片坦途,函谷关一战虽灭华阳君所部秦之主力,可我军也损失惨重,不可不察也。目下联军能战兵士不足十五万,前方仍有河西要塞阻挡我大军西进,本帅决议集中兵力与秦再次决战,进一步消灭秦国有生力量,至于会战地点……就定在河西少梁!”

    “乐毅何在?”魏缭顿时低吼一声。

    “末将在!”乐毅应声出列,拱手道。

    “你即刻启程赶至赵主父一路大军,告诉赵主父在下之意,务必在十日之内率赵军铁骑南渡阴山,直取龙门,与我军会师汾阴,与敌会战与河西少梁。”

    “末将遵命!”

    乐毅领命离开函谷关,带着五十轻骑连夜北上,五日之后穿过了阴山与赵武灵王汇合,此时此刻的赵武灵王和他的十万铁骑在白于山遭到了阻碍,赵雍意图攻陷方渠的图谋屡屡不能得手。

    因为统领秦国八万骑兵镇守北疆之人是司马错,说起司马错将军,自打阳山大战兵败之后就退居幕后了,秦惠文王并没有治他的罪,而司马错主动请缨退居幕后,为秦国组建骑兵部队,这八万铁骑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司马错虽有阳山之败,但到底是三朝元老,一代名将帅才,有知耻后勇之志,赵武灵王北伐林胡、娄烦可谓所向披靡,却在司马错这里吃了闭门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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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霸天下介绍:
战神白起横空出世,让天下将星黯然失色,纵横者流,张仪苏秦公孙衍,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当一个后世灵魂穿越到战国时代,战国七雄魏变卫,战国仍七雄,一字之差历史巨轮却由此改变,华夏文明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不再是秦国,而一个更辉煌的强悍王朝由此而生……
立中央之国,
号天朝上国;
无四海不服,
如烈日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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