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人在前线刚下战舰TXT下载人在前线刚下战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人在前线刚下战舰全文阅读

作者:波士顿的陆羽     人在前线刚下战舰txt下载     人在前线刚下战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 打开方式不对

    此时的陆舒陷入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境地,孟黎柯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语在他脑海里重播了起来,无比清晰无比缓慢,慢到每一个字每一段语气都能让陆舒听的真真切切。

    “……还有就是你得学着登录佣兵网络了,我之前给你演示过一遍,希望你还记得,我要挂了,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记住刚才的对话,就作为切口!”

    陆舒默默听完最后一段话,刚刚睁开双眼想要站起,就头脑发昏双腿一软,直接从马桶上摔下,重重跪倒在地面。

    斩杀武装分子时陆舒的状态是肉体脱力,此时则是精神上的空虚。

    双重虚弱的状态袭来,将陆舒直接打翻在地,一股疲惫的感觉压的他起不了身。

    过了几分钟,独卫的门被敲响,外头传来了帕夫柳琴科担忧的声音:“舒马赫?舒马赫!”

    见陆舒久久没有回应,帕夫柳琴科直接开门进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陆舒。

    “老兄……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邪门的宗教仪式吗?”

    陆舒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两个人起来,然后抱到病床上慢慢放下。

    “他怎么了?”

    “不知道,过会你给他看一下吧,博士先生。”

    “那你有治安部队的联系方式吗?”

    “你要干什么?”

    “我得找人把这个杀手控制起来啊。”

    换成以往佐藤问话,帕夫柳琴科是绝对不会给他好脸看的,所以目前这种看似正常的对话模式,其实已经足够体现帕夫柳琴科的耐心了。

    没办法,对佐藤这种见到了杀手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能下手去搜零件扒衣服的狠人,帕夫柳琴科明显客气了许多。

    看来那枚毒针真把他吓得够呛。

    平常佐藤也会梦呓一些在乌科蓝战场上的往事,但那只是说说,今天倒是真的让帕夫柳琴科开了开眼界。

    陆舒的极度清醒状态更像是疲惫前的回光返照,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他就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任何一项能力的获得都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有付出才有收获,没人能够逃脱自然法则的制约。

    一夜无梦。

    因为那个杀手,后半夜佐藤和帕夫柳琴科都没敢睡觉,反正陆舒的睡眠状态很好,那索性病房里的灯就这么亮着。

    要不是帕夫柳琴科在厕所里无意间撞破了疑似维克多派出的杀手,此时的三人可能已经横尸加尔丹了。

    佐藤下午给陆舒施展了心理暗示,筋疲力竭之下睡了过去,现在倒还能撑住,但帕夫柳琴科就不行了。

    既不敢睡觉,也没有心思写稿子,帕夫柳琴科就这么硬撑到早上,等奥马尔来了才敢睡觉。

    接连两天,陆舒都在沉睡。

    不知道这几天陈骅他们都在干什么,反正除了有空来陆舒这屋照顾照顾,其他时间都不见人影。

    说是照顾,实际上也就是来休息,毕竟沉睡中的陆舒有啥可照顾的。

    除了最开始两天加尔丹医院需要应付爆发式出现的伤患,往后的几天倒是难得的清闲了起来。

    不怕事情多,就怕对比。和平常的工作量比起来,当然是现在要大一些,不过与最开始那两天比起来,现在赫然显得清闲许多。

    小护士帕丽夏并不是陆舒这屋的专护,她平常也要照顾附近两间病房的伤兵,白天忙的脚不沾地,到了晚上才能抽出时间来给陆舒做一些康复治疗,保证陆舒的恢复。

    但帕丽夏没有任何怨言,在她看来“依斯莫纳”的康复比其他所有的事加起来都重要。

    那些伤兵里有不服的,先去消灭六个武装分子再来这里废话。随着时代的发展,武器的革新,用于战争的技术越来越先进,消灭敌人却越来越难。

    如果不是现在时节药物比较珍贵,医院完全可以让陆舒更快康复,两天之内就让他生龙活虎的爬起来。

    两天了,陆舒还没有爬起来。

    如果不是佐藤那看起来颇有说服力的诊断,其他人就要开始怀疑他还能不能醒来了。

    这天早上是奥马尔值班。

    陆舒醒来的时候,正看到奥马尔在愉快的嗦着一碗鹰嘴豆汤。

    “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刚刚睡醒还在懵圈的陆舒闻言动了动胳膊,却发现身上的酸痛感已经全部消除了,脑袋也很清醒。

    “我好了?”陆舒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惊喜的发现无论是那种直击灵魂的疲惫感还是身上的酸痛,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陆舒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好的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但当他闻到奥马尔的早饭时,还是饿了。

    陆舒从近在迟尺的小桌子上抓起一份卷饼,三两口就解决了一个。

    “还有剩的吗?”

    陆舒意犹未尽的咽下那份卷饼,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奥马尔的早饭。

    “没了!”奥马尔慌了起来,伸开五指将自己的饭碟罩住,对着抢他早饭的陆舒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陆舒遗憾的咂摸咂摸嘴,一个饼不够吃的啊。

    懒洋洋的朝衣柜晃去,陆舒打算换套衣服下楼。

    在这个时间点上,穿着一身病号服,当着一帮老弱病残的面,生龙活虎的跑去食堂大快朵颐,恐怕挺招人恨的吧。

    至少得把那件治安部队送来的大衣披上。

    但当他打开衣柜的时候,却看到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大衣,也没有折叠床,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嘴里头还塞着一条揉成团的内裤。

    被绑起来的人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使劲扭动腰部,脑袋用力撞着衣柜门。

    陆舒看着那个被绑起来的人,沉默了两秒,然后猛的将衣柜合上。

    一滴冷汗从陆舒脑门缓缓淌下……

    肯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在衣柜前愣了几秒钟,陆舒再次打开了衣柜,被绑起来的那位依旧还在,而且叫的更欢了。

    这下陆舒彻底不淡定了,嗷唠一声怪叫,合上衣柜就朝外头跑去。

    陆舒还没往外跑几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陈骅,将陈骅撞了个趔趄。

    “嘿嘿嘿,给我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陈骅眼疾手快,捞住惊魂未定的陆舒问道。

    “柜子……”陆舒冷汗淋淋的指着衣柜,就在他指过去的时候,衣柜应景的摇晃了一下,“柜子动了。”

    陈骅看到那个柜子,又看了看惊慌的陆舒,露出了然的表情。

    拍了拍陆舒的肩膀,陈骅微笑着走到柜子前,慢慢打开柜门。

    就这样,陆舒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有陈骅在,陆舒明显镇静了一些。

    “怎么是他?”陆舒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人他认识。

    这不就是前两天那个杀手么。

    “你们还没把他送走?”陆舒迷惑的问道。

    “加尔丹……”陈骅缓了口气,“你不知道啊?南方城市西巴特遭受袭击了,规模比加尔丹的这个更厉害,加尔丹治安部队开拔去南方作战了。只留下一个名为瓦尔德的军官,带着一个连的兵力驻扎在医院,政府大楼在西侧,那里也有一个连。”

    陆舒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窗外的点点光芒,这才算是有了点印象。

    在遇袭初期,加尔丹的平民都收拾了细软跑路,现在还敢留在城里的人,无一不是有点胆色的狠人。

    这些人,治安部队自然是不会去管的,对治安部队来说只要平民识相,井水不犯河水,任这些人怎么玩他们都不管。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刚刚遭遇兵祸的加尔丹平民接下来的生活状态已经不言而喻。抢劫、打砸、暴力冲突事件随处可见。但治安部队全都不管,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人们常说,图尼丝是没落的北方贵族,这话一点没错。

    “诺,这个人就丢在这了,帕夫柳琴科说要找间病房把他锁起来,但佐藤坚决不同意,就要把人锁住衣柜里。”陈骅说着又看了那个杀手一眼,然后把衣柜锁起。

    衣柜再次被锁上,被剥夺了所有自杀工具的杀手顿时绝望的低吼起来,脑袋使劲撞着柜门,衣柜被他撞的咣当作响。

    奥马尔放下手里的红汤,插嘴道:“我也是那么想的,不过鉴于现在病房紧张,我们又没有对付杀手的经验,只好让佐藤来处理他。”

    陆舒缓了一下,也从刚开始的惊吓里回过神来。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问题,这个杀手该怎么处置。

    无论怎么说,这堂堂一个大活人,不好办。

    站在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多想无益,陆舒就不再想了。该操心的时候他自然会操心,不该他多想的事,想了也没用。

    “对了,感觉如何?”陈骅笑着问道。

    虽然不是真正的战友,但在兵荒马乱的地方,奋战在前线的战地记者们就是彼此的战友。

    可以说不是战友胜似战友了。

047 防汛沙袋

    “还好,我感觉已经完全好了。”陆舒原地蹦跳了两下,显示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哦,好吧,你这是要去哪?”

    “披件大衣去食堂吃点东西,然后刚开柜门就看见了那位……”陆舒苦笑了一下,“话说我来了已经四五天了,但还不知道加尔丹医院是什么样的,我来的时候还昏迷着呢。”

    “好吧,那你注意点,现在天冷了。大衣就在床头柜下面的那个大格子里。”陈骅说完就朝奥马尔那边走去,显然是有什么事要找他说。

    陆舒绕过趴在床头柜上吃饭的奥马尔,走到另一侧,把大衣抽了出来。

    陆舒披上大衣以后,才发现陈骅和奥马尔的衣服已经不再是当初进城时的那身当地长袍,而是和帕夫柳琴科一样换成了治安部队的沙漠迷彩服。

    发现陆舒在看自己身上的迷彩服,陈骅笑了笑:“过会我也帮你拿一套,这几天图尼丝降温降得厉害。你穿多大的?”

    陈骅说完又拿起纸笔递给陆舒:“算了,你还是自己写吧,我别过会忘了。”

    陆舒点点头,把那张稿纸按在墙上,将自己的衣物尺寸写了下来。

    陆舒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体重也才堪堪过百,要不是工作以后有条件补充营养,情况还会更糟。

    这个体型,不说是跟人高马大的帕夫柳琴科比,就是跟五个人里身材相对矮小的佐藤比,也差了一截。

    这都源自于陆舒在拉赛勒福利院中渡过的,那堪称凄惨的童年。

    拉赛勒福利院对外宣传的是有牛奶培根可颂做早餐,但实际上拉赛勒院长为了给自己捞钱,无时无刻不拼命的从孩子们身上压榨油水。

    照他的原话说,就是“你们的家长都是瘾君子和赌鬼,不然干嘛要把你们这些倒霉蛋送过来?”

    不止如此,这位老院长还有很多龌龊,陆舒偶尔想起,依然会咬牙切齿。

    如果给他一份必杀的名单,拉赛勒绝对排在第一位。

    就这么披着大衣,陆舒走下了大楼。

    清晨的加尔丹医院内,除了沿途可见出来活动的伤患,就是在忙碌的医护人员。

    一楼大厅还留着之前武装对峙状态下安放的沙袋。

    陆舒仔细看去,发现大堂里的这些并不是战场上常见的大口沙袋,而是小口的防洪沙袋。

    加尔丹四面都是沙漠,这些沙子虽然用作建筑材料还远远达不到标准,但用来填充沙袋却是足够了。

    一个个枕头大小的防洪沙袋在医院大厅内堆垒出简易工事,陆舒还能看见两个士兵卷起裤腿敞着怀,坐在一挺机枪旁边抽烟。

    加尔丹治安部队军纪涣散,出现这种状况并不令他惊讶,令他惊讶的是,这地方竟然有防洪沙袋,绿色的沙袋上用翰语标着“防汛沙袋”的字样。

    别人也许不认识翰语,但陆舒好歹学过一点。这是他父亲的母语,身体里又淌着一半东方人的血。

    不过你一个沙漠城市,防哪门子的洪?

    那两个抽烟的士兵发现陆舒看向自己这边,慢慢停下了交谈,默默把烟卷放到嘴旁,扭头盯着陆舒。

    陆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抱歉的笑了一下,紧了紧身上大衣,走出了大堂。

    虽然他也挺好奇那些“防汛沙袋”是从哪来的,但完全没必要为此惹上麻烦。

    那两个士兵的眼神和动作富有杀气,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感觉胆颤的杀气,与卢瑟带领的那群呆萌的加尔丹特警完全不同。

    陆舒穿过大堂,走到开阔的医院前门处,发现有很多拎着饭盒的人,在右侧一个低矮的两层小楼里进进出出。

    那看起来像是食堂了。

    至于为什么说看起来像,这就牵扯到陆舒除身高外的另一个痛点了——他不认识阿剌柏文。

    就像奥马尔说的那样,图尼丝曾经是高卢人的殖民地,所以当地随处可见一些用高卢语写出的标识,而同时他们又是现代化程度最高的阿剌柏国家之一,拥有着源远流长的文化。

    这造就了当地高卢语和阿剌柏语混用的状态,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干脆就是会说一口流利的高卢语,却不会说阿剌柏语。

    食堂不远,和医院大堂之间也就是五十多米的距离,陆舒走进食堂,找了个类似消毒柜的东西,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盘子,就开始排队打饭了。

    虽然看不懂那比东瀛文字还要难认的鬼画符,但标价的数字可是世界通用的。

    随便取了几块图尼丝特色卷饼,陆舒又看到了那种名叫古斯古斯的当地菜。

    与之前在嘉贝司街边上见到的不同,加尔丹医院的菜品显得卖相更好,让人更有食欲。

    虽然还是那种盖浇小米饭,但已经摆脱了三哥料理的风格,看起来精致了一些。

    鲜亮的浇头从大勺里慢慢淌下,颜色鲜艳的胡萝卜丁和鹰嘴豆砸在那份小米饭上,汤汁向下渗透,最终在餐盘底部汇成一汪清澈的汤底。

    陆舒隔着老远就能闻见古斯古斯传来的香味。

    “给我来一份这个!”陆舒掏出一张十第纳尔的纸币,朝厨师递去。

    厨师虽然听不懂陆舒再说些什么,但钱这东西,他是认得的。

    厨师面无表情的接过纸币,就在自己腰兜里翻找起了零钱。

    很不卫生,也很不健康,厨师不仅没有戴手套和帽子,连围裙也没有带,白色的厨师服已经被污渍染成了黄褐色,一双胖手上满是油污。

    但这里的大部分厨师都是这样的,对他们来说——卫生,那是什么?

    看见厨师要找钱,陆舒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现在饿得厉害,我哪有那空等你找钱。

    孟黎柯曾经跟他说过东方的商人在做生意的时候,往往会用一些小的算术手段。

    比如你买了六块的东西,付一张十块纸币,那店家往往让你添一块钱,这样就可以找你五块的整钱,再加上抹零和拿小商品凑整这两项绝活,可以省出大把的时间。

    但西方人多少有点认死理,如果需要找你三块二毛六,就非得找你三块二毛六,收款机拆了也得找你三块二毛六。

    陆舒饿得厉害,可没那心思去管他找自己多少钱,于是陆舒当即冲厨师摆了摆手,示意那点零钱他不要了。

048 家乡

    “嘿,油,stop!”厨师看到陆舒拿起窗口上摆放的卷饼和古斯古斯就要离开,急忙喊道。

    厨师不懂嘤语,但几个简单的单词还是会的。

    陆舒闻言,茫然的看向窗口里的厨师。

    是我给的钱不够?

    还是莫名其妙的触犯了他们的什么宗教文化?

    陆舒想起了陈骅在来加尔丹的路上做的那些叮嘱——尽量避免和当地人因为民俗原因产生纠纷。

    厨师匆忙走到陆舒面前,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隔着窗口将陆舒手里的餐盘抢走。

    然后……往古斯古斯上面添了一支家禽腿。

    厨师还提着手里的大勺,冲陆舒腼腆的笑了笑。

    陆舒也报以笑容。

    差点冤枉好人了不是。

    然后陆舒这才有空去找个地方坐下,研究那支家禽腿。这支腌过的家禽腿比鸡腿要小,甚至比鸡小腿还要小。

    鸽子腿?鹌鹑腿?

    算了,反正闻起来挺香的,应该吃不出什么事。

    陆舒仔细咂摸着那支鸽子腿一样的肉,一口卷饼一口盖饭,吃的不亦乐乎。

    吃了还没有十分钟,迎面就走来了个可爱的小护士。

    “帕丽夏!”陆舒可算是看见一个会说嘤语的人了,忙不迭的朝小姑娘打着招呼。

    “依斯莫纳。”帕丽夏取过一份鹰嘴豆汤,乖巧的跑到陆舒面前坐下。

    帕丽夏为了喝汤的时候不弄脏白色的外套,选择了将外套解开,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姑娘外头十分严实,解开了外套,陆舒却发现她穿的很清凉,一件米黄色的长袖衬衣不仅没有显得她的皮肤黝黑,反倒显得她更加健康,令人赏心悦目。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依斯莫纳?”帕丽夏看到陆舒停下吃饭的动作望着自己,轻轻皱起了眉头。

    看到小姑娘纯洁的目光,被撞破的陆舒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你们早上的查房结束了?”陆舒连忙抛出一个小问题来缓解尴尬。

    “是的,每天早上都有查房,现在的工作比之前要忙很多,不过好在那些伤兵都比较容易照顾,他们现在也动不了。”帕丽夏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说是很重视陆舒的话,陆舒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过我可能马上就得走了,现在是换药的高峰期,我吃完早饭就得去值班了。”

    “那么最近有人出院或者是……”

    陆舒还想要随口问些什么,却发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要下雨了吗?

    陆舒往外看去,发现刚才还晴朗着的天空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感觉。

    陆舒坐着的方向正对食堂大门,而帕丽夏坐在陆舒对面。

    帕丽夏扭头看向外面,小声说道:“不,应该是沙尘暴。”

    作为常年生活在沙漠城市的居民,在天气这方面,帕丽夏无疑比陆舒要更有发言权。

    陆舒看着帕丽夏修长的脖颈和好看的侧颜,总感觉她就像是一只黑天鹅,念及此处,陆舒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声。

    不止是这里的陆舒和帕丽夏注意到了天气变化,医院食堂里那些正在用餐的医护伤患和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

    两个还在门口收着餐盘的工作人员连忙摘下手套,将食堂门口的大门关上,有条不紊的封闭着所有门窗。

    不多时,几个满头白发的食堂保安也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封闭门窗的办法很有意思,并不是简单的把门窗一关就完事了,而是先放下一块卷帘门样式的铁皮,再在里边加一层木板。

    陆舒之前还没有注意到,原来在食堂的一角还堆放着很多四方的木板,就在他和帕丽夏说话的时候,食堂工作人员已经将铁皮帘拉下,现在正在放木板。

    看到陆舒好奇的表情,帕丽夏解释道:“那是封窗木板,如果铁皮被沙子侵蚀破损,木板就是隔绝沙子的第二道防线,虽然效果不是很好,那已经能够拦下大多数的沙尘了。”

    陆舒闻言点了点头。

    不同于他在市区见到的那些本身自带防沙设计的当地传统民居,现代化程度更高的加尔丹医院自有一套防沙手段。

    所有门窗都被迅速封上,一时间整个食堂变得漆黑一片。

    不过黑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从食堂门口开始,一盏接一盏的大厅吊灯陆续亮起,把食堂照的灯火通明。

    沙尘暴来的很快,工作人员刚刚把门窗封好,食堂外就已经时不时的有呼呼风声传来。

    那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人在楼上楼下来回踱着步,好像是在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除此以外,无论是厨师还是食客,全都像没事人一样,自己干着自己手头的事。

    也许是知道暂时回不去医院大楼里了,帕丽夏吃东西的样子不再像刚才那样着急,而是和陆舒说着话,有一勺没一勺的喝着面前的汤。

    陆舒看着那些食客说道:“你们似乎都很轻松。”

    “当然了。”帕丽夏甜甜的笑了一下,“我们这里每年会来十几次沙尘暴,最小的只有几个小时,最长的沙尘暴会持续好几天,就像……”

    帕丽夏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眼睛一转,问道:“你是哪里人?”

    “汉斯,汉斯南方,实际上我是赛儿薇娅人,我母亲曾经在科所卧经营一家餐馆,我父亲则是科所卧精密仪器制造厂的科研人员。”

    “好吧,那你们那里应该经常下雨,对我们图尼丝人来说,沙尘暴就像是下雨一样,属于常见的天气现象。”帕丽夏把汤碗里的最后一口鹰嘴豆汤喝完,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汤汁。

    不同于长期处在营养不良状态下的陆舒,作为女孩子,帕丽夏的胃口终究要小一些,一碗鹰嘴豆和番茄熬出的红汤,往往对她们来说就是一顿堪称丰盛的早餐。

    她正是想吃东西,又不敢多吃的状态。

    谁也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胖大妈。

    “对了,那你为什么不留在你的家乡,是因为汉斯的福利好吗?我听说那些国家的生活水平比我们这里好多了。”帕丽夏没有起身的意思,事实上现在也出不去食堂,于是帕丽夏就追问了起来。

049 防护服

    “嗯……还好,其实那些国家往往是高福利高税收,毕竟政府得有钱了才能发的起福利,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陆舒一边和帕丽夏说笑,一边舀起一勺古斯古斯塞到嘴里。

    小米饭的口感很好,吃在嘴里有一种沙沙糯糯的感觉,医院食堂的大师傅熬出来的浇头也很有水平,吸满了汤汁的胡萝卜丁和土豆丁被牙齿咬破以后,会散发出一种鲜甜的香味。

    “那你们的收入应该挺高的吧?加尔丹之前是个旅游城市,每次有外国人来这里旅游,都喜欢花大价钱买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走,尤其是东方来的游客。”这会暂时回不去,帕丽夏的谈性也渐渐上来了。

    人无聊的时候总得干点什么。

    “噢……这个。”陆舒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开始回想起在伦汀的生活,“我之前是一个月两千欧,差不多相当于是……三千多第纳尔,现在要高一些,差不多是七千第纳尔。”

    在之前劫案中牺牲的警察白舍尔,他的妻女每个月只能领到三百第纳尔的抚恤金,而陆舒一个月的底薪就达到了七千第纳尔。

    三百第纳尔也差不多是普通加尔丹市民一个月的生活费,七千第纳尔足足够他在这座边境小城生活个两年多。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陆舒能够一下掏出十万欧来补贴司机的家属,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原因。

    陆舒是个无亲无故的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前是无论赚多少钱都不够用,现在工资高了,又变的赚多少钱都无所谓了,反正够用。

    时间长了,他还真的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收入。

    “这么多!”帕丽夏显得十分震惊。

    自己面前这个年轻小记者的收入可谓是高的令人发指。

    明明大家现在都是生活在战乱地区,凭什么你工资那么高?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帕丽夏郁闷的低着小脑袋,两只小腿在座位下晃来晃去。

    陆舒还不知道自己轻轻一席话语,就对这个小姑娘的心灵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嗯……其实还好,因为那里东西也贵,反正物价比加尔丹高得多,就拿这份卷饼和古斯古斯来说,我在汉斯绝对吃不到这种物美价廉的好东西,同样的质量,价格至少要翻个三倍。”陆舒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听到陆舒的解释,帕丽夏脸色稍霁。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外头的风沙渐渐大了起来,沙子摩擦铁皮的声音很诡异,就像是有妖魔在拿爪子轻轻刮着门窗。

    突然外头的铁皮门上传来敲门声,惊的陆舒打了个激灵。

    看到陆舒受惊的样子,帕丽夏眼珠一转,笑眯眯的说道:“你知道吗,传说加尔丹附近的沙漠里居住着一种吸血的“阿沙”,他们会袭击在大风天落单的旅人,将他们撕成碎片,然后一块块吃掉。”

    然后帕丽夏还应景的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凶巴巴的看着陆舒。

    帕丽夏眨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的盯着陆舒,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非但不凶神恶煞,甚至还显得有些可爱。

    看着帕丽夏可爱的样子,陆舒不禁轻笑出声。

    姑娘,你这个动作一点也不凶啊。

    换做是满脸横肉的帕夫柳琴科来做这个动作,也许或多或少还有那么点震慑力,如果是佐藤,那震慑力就更强了。

    每天晚上的恶魔低语不是闹着玩的。

    想起佐藤,陆舒又开始回忆那本手书的催眠术心得了。

    真是神奇,施展完心理暗示之后,那天孟黎柯的话就像烙印一般刻在陆舒的脑海中,就连他当初看到孟黎柯登陆《雇佣兵》下属的网站时,那番操作也是记忆犹新。

    有机会得多看看,还有那个名为“自我机体控制”的章节,陆舒简单的翻阅过,里面有一些自我催眠的小技巧。

    比如暗示自己是运动健将,然后激发人体潜能。当然,这个不是随便玩的,排除天赋异禀的人,运动健将大多是长期训练的结果,想要靠旁门左道激发潜能,势必付出高昂的代价。

    与佐藤的技巧不同,初到加尔丹的那天晚上,陆舒所激发的被维克多种下的心理暗示属于一种高级技巧。

    试想佐藤的技巧经过熟练运用也只能让你更快更高更强,但维克多一个残留暗示就能让没什么打斗经验的陆舒连劈五个武装分子。

    两者之间高下立判。

    在陆舒愣神的空档,外头传来了喊声。

    “@%#~……”

    在陆舒听来,外面的人就是嘟拉嘟拉嘟拉的喊了一长串话,然后里面就有工作人员打开了侧面小门。

    小门一打开,外头迅速闪进来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拎着大箱子的人,随后工作人员迅速关上了那扇小门。

    小门的设计很巧妙,类似于科幻电影里太空站的气闸室,一前一后两道隔断,外头的人进来时先打开前一道门,抖落身上的尘土,再走进食堂。

    看到是人而不是妖怪,陆舒竟然觉得有点遗憾。

    又看了看面前活泼的小护士,陆舒就感觉更遗憾了。

    要是能来个这么可爱的妖怪把我抓去,天天吸我精气,奈何桥上我都是乐着走的。

    看到陆舒不理自己,帕丽夏有点泄气,胳膊肘搭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无聊的东张西望着。

    “有没有人需要回大楼里的?我们送来了一些衣物。”来人一边打开手中的盒子,一边交替着用阿剌柏语和嘤语两种语言向大堂里的众人喊道。

    陆舒很欣慰,终于又来了一个会嘤语的。

    几件雨衣样式的宽大袍子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靠门的一张餐桌上,来人则是把身上的防沙服一脱,朝食堂的取餐口走去。

    现在正是早上用餐的时候,大活人总不能饿死,不出意外的,有人送来了防风沙的外套。

    眼下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陆舒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食堂里有百十号人,几件衣服……貌似不太够用。

    在陆舒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食堂的几个保安大爷又晃晃悠悠搬出了一些箱子,就这样,防沙服增加到了二十多件。

    看着老大爷们那不太利索的样子,陆舒真怕他们搬着搬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听门外的风声越啸越急,沙子打在门窗上呼啦作响,陆舒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收起面前的残羹冷炙,陆舒站起身来对小护士帕丽夏说道:“有人送‘雨衣’过来了,我应该要先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帕丽夏也许是觉得无聊,也许是还有工作要做,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把餐盘送到垃圾桶旁,倒掉剩饭,陆舒就有机会观察这一堆像“雨衣”一样的外套了。

    “雨衣”的用料异常扎实,外面摸上去是一种厚布质感,里面则是一层薄膜。“雨衣”通体洁白,异常宽大,头顶的帽子处缝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大块透明的塑料面罩,可供穿戴者观察外面的情况。

    “雨衣”背后还印着一行翰字——防风沙专用外套。

    看到这行楷体翰字,陆舒嘴角抽了一抽。

    回想起刚刚在大堂里见到的沙袋,陆舒不禁感慨。

    防沙服是东方产的,这个他并不意外,但防汛沙袋也是东方产的,这就很强了,能把防洪用品卖到沙漠里,东方的商人是真牛逼。

    搞不好医院大楼也是东方人建的。

    快速穿好一件外套,陆舒慢慢推开小门,从食堂里走了出来。

    食堂外头风沙大作,准备闲庭信步的陆舒刚一出门就被吹了个趔趄。

    “小心!”帕丽夏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捞住险些被沙尘暴吹翻的陆舒,把他紧紧固定在原地。

    陆舒稳住身形,察觉到胳膊上透过防沙服传来的拉扯感,回头冲帕丽夏点了点头。

    没想到比自己瘦那么多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同于大城市里那种毛毛雨一般的沙尘雨,小城加尔丹没有高层建筑遮挡,也没有山川阻隔,更没有广袤植被,简直就是沙尘暴肆虐的绝佳场所。

    大自然的天威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第一次经历这种恶劣天气的陆舒差点翻了跟头。

    慢慢凑过去搂紧了帕丽夏,陆舒艰难的迈动步伐,向医院大楼走去,大楼前方一盏黄光大灯已经亮起,散发出的光芒在沙尘中显出几圈光晕。

    平常五十多米的距离也就是走个十几秒的事,但在沙尘中艰难挪动步伐却让人感觉时间异常的漫长。

    晃晃悠悠走到医院大堂内,陆舒这才松了一口气,抖落身上的沙土慢慢掀开防尘服。

    刚一掀开防尘服,帕丽夏就挣脱了陆舒的怀抱,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往楼上逃去。

    看着跑掉的帕丽夏,陆舒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

    这小护士,真是挺可爱的。

    陆舒在原地踏了踏脚,使劲甩掉身上残留的尘土,就慢慢朝楼上晃去。

    刚一走到自己的小病房前,陆舒就看到佐藤和帕夫柳琴科拎着两个包裹,从走廊另一边走来。

050 令人抓狂的AI

    “你们来了,白天忙吗?”陆舒随口问道。

    “没什么事,稿子写好了,现在又遇上了这种鬼天气……就当是休息了。”靠后的帕夫柳琴科叹了口气。

    在陆舒住院的这段时间,陈骅他们也没有闲着,四处奔走在医院和政府大楼之间,沿途搜索值得记录和报道的素材。

    并不是说战地记者就得全篇写战斗、写交火过程,经受过系统新闻业务训练的记者都明白,有时候震撼人心的不是尸山血海,而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丝人性。

    击碎人心的不是子弹,是真情。

    靠前的佐藤推门而入,陆舒和帕夫柳琴科也紧随其后。

    陆舒刚一进屋,就被巨大的烟味呛得连连咳嗽。

    陈骅斜靠在墙边,左手捏着一份写完的稿子,右手夹着一支香烟,香烟燃烧之间烟雾缭绕,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刺鼻的味道。

    “搞什么鬼?这气味太冲了。”帕夫柳琴科快步走到窗边,正打算开启窗户的时候,陈骅用稿子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看到帕夫柳琴科疑惑的表情,陈骅拿着稿子遥遥指了指窗外的漫天飞沙。

    帕夫柳琴科无奈的摇摇头,找了张凳子坐下,也掏出一盒烟坐在那里抽了起来。

    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荡的人有几个是不沾烟酒的,不给自己找点精神寄托,迟早熬不下去。

    并不是说抽烟的人就不会被烟气熏到,帕夫柳琴科做的也很简单,烟味已经这么重了,索性就直接加入好了。

    病房本身就是四楼西侧尽头的一间小屋,再去掉病床、衣柜和独卫的占地,面积就更小了,此时五人在屋里或坐或站,显得颇为拥挤。

    手脚倒是能活动的开,但走起路来难免会碰到谁。

    奥马尔拿着一份稿子小声念着,每念完一份感觉没有问题的话,他就将拍下来的内容和电子稿一起发送出去。

    新闻战线的工作者,不是在写稿子,就是在准备写稿子的路上。

    半㫾以后,陈骅也扔下自己手里的烟头,开始传稿子了。

    到图尼丝已经一周有余,亲身经历了边境城市的战乱,再不传点什么东西回去,恐怕大使馆就要开始联系海军准备武装救援行动了。虽然孟黎柯交代过陆舒要拖延回国时间,不过拖也有个限度,被看出来的话大家都很尴尬。

    自己国家的海军会不会来,陆舒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出了什么问题,陈骅的国家一定会把人救回去。

    陈骅也有自己的心思,在这个人生地熟的北菲国家,和一群西方记者一起行动,安全系数也会大大增加。

    五本护照齐齐往那一摊,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至于那些不讲的道理武装分子就另当别论了,遇上那种人,谁也没有办法。

    陆舒也打开自己的手机,准备把工作稿件录成电子件,随后再上传给总部。

    每个人选的题材都有所不同,但核心思想都是报道真相,战争充斥着暴力和阴谋,从来做不得假。

    “你好,真相社伯临总站。请问是陆·舒马赫先生吗?”陆舒传完稿件没有多久,手机上就来了一个区号为汉斯国的电话。

    “嗯……陆·舒马赫,五等战地记者,有什么问题吗?”陆舒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舒马赫先生,你的证件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准确的说是有效性的问题。”电话那头的女声十分平静,“根据总部的审核情况,以及与工会相关部门的交涉,我们决定暂停您的一切职务,请等待后续的审核消息。”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陆舒有些慌神,向电话那头喊道,“女士,请你……”

    陆舒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就直接挂断了,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去你的!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陆舒暴怒的冲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吼道,猛的举起手机就想往下砸去。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把手机慢慢收回,揣到兜里。

    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实在穷。

    窗外风声大作,因此陆舒打电话的时候开的是免提,而因为来电的是真相社伯临总部,所以他们说的又自然是汉斯语。

    但这都不妨碍旁边的人听懂,汉斯语、高卢语、嘤语有些地方还是比较像的,甚至很多词汇直接就是通用的。

    这几位都是走南闯北的战地记者,精通数门语言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没学过汉斯语的,不敢说完全听懂,但连蒙带猜也能懂个大概。

    陆舒焦急的回拨号码,颤抖的指尖在屏幕上不停打出哒哒哒的声音。

    “你好,真相社伯临总站客服,请问您有什么要咨询的吗?广告宣传请按1,刊登启事请按2……”陆舒很快就拨通了那个号码,里面传来几声机械的AI语音。

    “站内自询!”陆舒吼道。

    “很抱歉,我没有听懂您的话,请您重复……”听到那略显俏皮的电子音,陆舒无奈的咬了一下牙,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站内自询。”

    “好的,站内自询,请打出您的工号和密码,以井号键结尾。”

    陆舒飞快的把手机从耳边拿回,在手机屏幕上打出一行号码,按下井号键以后又飞快的放了回去。

    “您好,您已进入站内自询,工资账单请按1,证件办理进度请按2……”

    陆舒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升高,感觉正在被这个该死的电话AI逼疯。

    陆舒耐着性子听完了AI的讲话,感觉只有那个办理证件进度和自己需要查询的最接近,于是冲电话吼道:“法扣腰赛尔夫!办理证件进度!”

    “好的,正在为您转接人工,请耐心等待。”

    又是一串忙音,陆舒终于盼来了人工客服。

    “您好,证件进度查询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舒马赫先生。”这次明显是一个男客服,陆舒再次听到了活人的声音,只感觉整个人都要喜极而泣了。

    去他的电话AI,去他的真相社伯临总部。

051 震惊!

    陆舒迫不及待的对那头的客服说道:“嗨,同事,我得问你一个事,为什么我的证件被停止使用了,我的职务也被暂停了,请告诉我为什么!”

    “哦,稍等,我来查询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你好,舒马赫先生,很抱歉我无法查询到关于你被暂停职务的原因,同时你的证件也已经无效了。根据您的数据定位显示你最后一次上传稿件的位置在图尼丝东南部,希望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位于捷尔巴市的汉斯领事馆接受庇护。”

    “那请问我该怎样才能恢复……”陆舒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再次被那头挂断。

    陆舒只得低头愤愤的骂了一声。

    虽然在福利院里经历了残酷的童年生活,练就了相对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学会了不少下三路的本事,但陆舒本质上还是一个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急了。

    显然在有录音的情况下,电话那头的人口风很严,不愿意和陆舒多说什么,一点信息都不透露。

    “不要去打扰他,让他静一静。”帕夫柳琴科听完了全程,担心的看向陆舒,正要过去劝解一下,就被佐藤扯了回来。

    帕夫柳琴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不再做声。

    佐藤的生活习惯让人讨厌是一方面,但从学术的角度上说,帕夫柳琴科对这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也开始有了信任。

    他说不让安慰,那就不安慰吧。

    陆舒对于外界的事情毫不关心,在拥挤的小病房里,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佐藤和帕夫柳琴科的小动作,此时的他重新陷入了思考。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被暂停职务,证件又为什么会失效?

    “证件、职务……”陆舒在原地来回踱步,慢慢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如果说遗漏的话,那就是伦汀发生的事。

    孟黎柯曾经在电话中说他被联邦法卫局盯上了,法卫局又是为了克鲁格和大卫国杀手的事来找自己的。

    既然他们调查了住处,那就不可避免的,也会把工作地点和原籍所在调查一遍,联邦三局对外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对内调查普通案件却是绰绰有余了。

    “杰克!”陆舒咬牙切齿的蹦出一个人名来。

    他想通了,完全想通了。

    杰克的贪污行为他早有耳闻,但无论是伦汀站内部还是真相社上级,都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这种情况太普遍了,从社长到小员工,真相社就没几个干净的,只是杰克的胃口特别大而已。

    在夕瑙河跳了水,从联邦警察手里跑掉了,不代表就能瞒得过汉斯国的隐形利剑。

    多半是联邦法卫局在调查自己的工作时,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证件的经办人,就手调查了一下杰克,结果发现这小子竟然还是个贪污犯。

    帕夫柳琴科说过陆舒的那份证件有问题,当时陆舒并不在意,为了拿到活动经费,刀山火海他都敢闯。

    永远不要低估“穷”对于一个人的鞭策力。

    现在问题就是出在这本证件上,证件被认定为是违规操作制作出来的,不出意外的话,经手过这份证件的所有人都要被查办,不知情的轻罚,知情的严惩。

    陆舒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杰克·弗雷德·布朗”、“真相社”、“伦汀”等几个关键词,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真相社的老对手镜社的网站上,头版就是关于杰克的新闻——《震惊!腐国记者身陷贪污案,其真实身份令人意想不到》。

    为了吸引眼球,镜社还给标题黑体加粗了。

    看完了这则令人无语的报道,陆舒不由的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

    怎么办?去领事馆接受保护?回国以后肯定是要接受调查的,那证件的事就会曝光,克鲁格的案子也瞒不住。

    而且活动经费都给了白舍尔的妻女,他现在身上也只有三千多第纳尔。

    大卫国杀手销毁了他们在现场的踪迹,现在没有谁能证明克鲁格不是陆舒杀的,事实上克鲁格也确实是他杀的。

    只不过他是为了自卫罢了,可是这没人在乎,总得有人站出来为这事背锅的。

    跑吧。

    跑到一个天王老子都找不到的地方,跑到天涯海角去,跑到联邦法卫局不敢去的地方。

    谁想回汉斯国坐个几十年的冤牢,谁就是特么的傻子。

    不能回欧陆,绝对不能回。

    得去一个法卫局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至少是他们不敢去的地方。

    东方……

    里家坡。陆舒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去里家坡。

    孟黎柯为了躲避自己的家族,从万里之遥的里家坡跑到了汉斯,那同样的道理,自己也可以为了躲法卫局,从汉斯跑到里家坡去。

    念及此处,陆舒决定再给孟黎柯打一个电话。孟黎柯说过如果没有必要别再给他打电话,不过陆舒觉得现在正是“有必要”的时候。

    快步走到独卫,打开水龙头,不一会电话就接通了。

    “你好,是传奇客服吗?”

    “是的,先生,这里是传奇客服,请问您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游戏账号……”

    “别搞那一套了兄弟,我现在不在伦汀,号码也换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的说。”孟黎柯爽朗的笑道。

    “呃,可是我打你的电话……好吧,我得跟你说一下,我的证件出了问题,现在是彻底回不去了,你有没有什么安全屋或者密室之类的地方可以让我去?”陆舒听见孟黎柯的声音,心中稍安,随即问道。

    孟黎柯的声音略带轻松,惬意的说道:“呼叫转移,很简单的一点技术手段,给我一部手机花几分钟就能做到,还有就是你提到了安全屋?你电影看多了吧,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是哪个国家的特工,要那玩意干什么,你知道维护一个安全屋的成本有多高吗?”

    “没有安全屋……那好吧,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哼,你说。”听到陆舒说话多了几分严肃的意思,孟黎柯也认真了起来。

    陆舒明显听到孟黎柯在话筒里的声音在变大,应该是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来专门和自己说话。

    “你绝对猜不到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在前天,一个来历不明的杀手找上了门来,差点干掉我和另外两个人。”

052 救急不救穷

    “来历不明?他自杀了吗?”孟黎柯问道。

    陆舒愣了一下,答道:“没有,他被控制起来了,就在……”

    陆舒推门看了看外头的小病房,那个柜子还严丝合缝的关着,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看到陆舒从独卫里探出头,其他四人都看向了他。

    陆舒缩回脑袋,对电话里说道:“……就扔在我房间的衣柜里。”

    只留下在房间里面面相觑的四人。

    “他自残了吗?是不是发不出声音或者写不出字……”

    “不不不,他状态好得很,身上没什么伤口,精神也很好。”

    “老兄,你是不是在汉斯生活久了,脑袋也跟汉斯人一样愣了。”孟黎柯无奈的说道,“既然他状态好得很,那最方便的做法就是审问一下他。审问,明白吗?就像电影里那样,把你能想象到的各种残忍手段施加到他身上,让他后悔自己来到过这个世界。”

    “好的我懂了,我手头正好有一位审讯大师……过会我会审问一下他,不过现在回到正题上来,你现在在哪,我接下来又该去哪?我的证件全都失效了,我估计我的工资卡现在也被冻结了,我急需一大笔钱来跑路,能借我点吗?”虽然孟黎柯在电话那头看不见,但陆舒还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等一下老兄,你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多,让我想一想。”孟黎柯的声音显得很头疼,“好吧,第一个问题是我现在在哪,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正在做一个任务,任务完成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我的具体位置,而且没事最好别打听别人的位置,除非他愿意主动告诉你,这是最起码的行业道德,我只说一次,你得记住了。”

    “抱歉,是我冒昧了,我会谨记这一点。”陆舒郑重其事的赔了个不是。

    “没事,你刚刚接触,以后明白就好,至于你要去哪的话我建议你去里家坡,那里是东南洲的情报集散地,虽然对于我这一行的人来说比较凶险,但鉴于你现在是被野小子和法卫局同时盯上的局面,我建议你去里家坡。那里是东方人的地盘,无论是野小子还是法卫局,他们大多都是白人面孔,不敢在那里乱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钱。”不同于之前的话题,孟黎柯谈到这个话题反倒显得十分大方,“兄弟之间不谈借,三个月前我被那几个难民抢劫的时候,你把我救下来了可你没找我要过钱,所以这算是我欠你的。我可以送你两万欧,事先声明我只有那么多了,我接下来会报一个账密给你,你记好了。”

    “好的,我记一下。”陆舒屏气静心,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孟黎柯闻言直接报出了一长串账户和密码,告知了陆舒那个银行的名称。

    孟黎柯可不管陆舒到底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反正他说准备好了那就是准备好了,这个工作中的宅男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形象,变得正经专业了起来。

    他的工作就是每时每刻在走钢丝,无论什么时候,效率和谨慎总是第一位的,因为那些不谨慎和没效率的人,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孟黎柯只有两万吗?

    不,他有很多,但他明白两个道理,一个是救急不救穷,他可以给一笔钱帮陆舒渡过眼下的难关,但不能一直帮他,帮的太多就是在害他。另一个道理则是不能给的太多,无论是感情还是物质,付出的太多就显得廉价,试问谁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

    孟黎柯静静等着陆舒记下那串账密,又报出了一个手机号码:“还有我的新号码,你也记一下,这个号码是安全的,你随时可以打来。”

    陆舒默念了几遍,确认自己全部记住了,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感谢,如果还有需要我会打给你的,很感谢,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之就是感谢。”

    孟黎柯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说道:“这都不算什么,不用说谢,我跟你一起住过,明白你的人品,我才对你这样,明白吗?好了,先不说了,我还有些事,最近你那边战事升级了,我在电视上看到立柏亚正府军被人揍回了迪立波里,你得注意安全。”

    “好的,就这么说,我先挂了。”陆舒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关掉正在哗哗淌水的水龙头,开始回味刚才孟黎柯说过的话。

    之前没有把握好那个度,自己给自己种下的心理暗示过于强烈,导致陷入了两天之久的昏迷,这不是什么好事,绝对不是。

    心理暗示也分个度,在陆舒的见识里,维克多那种是最高级的心理暗示,无中生有,似有还无,一颦一笑都能摄人心魄。

    佐藤的其次,需要借助外物,还要耗费大量精气神才能完成,属于低一些档次的,而陆舒自己自学,才刚刚起步的心理暗示就……

    属于最低级的那种,回忆一段话让自己睡两天。

    摇了摇头,驱散心里的杂念,陆舒轻声念叨着那一串账密,还有孟黎柯的新号码。

    “我已经完全记住了这串号码,并能够完整的回忆出来。”默念下最后一句心理暗示,陆舒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还好这次只是有点累,并没有出现上次那种呼呼大睡的情况。

    陆舒推门而出,正好撞见蹲在墙角玩手机的帕夫柳琴科。

    “我上好了,你去吧。”

    “不,我不是要上厕所,我只是怕你像上次那样跪在厕所里,就像是某种邪门的宗教仪式。”帕夫柳琴科抬头冲陆舒说道。

    陆舒尴尬的笑了一下,那种场面,着实是令人有些羞耻。

    “咱别提这事了,呃……”陆舒瞟向在一旁看书的佐藤,“嘿,医生,能帮我个忙吗?”

    “需要我做什么?”佐藤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陆舒,台灯照在他的侧脸上,让整个人显得恬然儒雅。

    “嗯……我得审问一下那个杀手,然后赶紧离开这里。”思索再三,陆舒还是决定对在座的诸位坦诚相待,“你们刚才应该听到了,我的证件失效了,而且实不相瞒我在国内也干掉过一个杀手,可惜没人证明……我估计回国以后会惹上麻烦,所以我得跑了。”

053 纳甘1895

    “我很遗憾,舒马赫。”奥马尔走过来安慰道,“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很糟糕,但如果把我换做是你,我也会这样。”

    “是的,舒马赫,跑就对了。”帕夫柳琴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佐藤低头沉思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很糟糕,但你别无选择,而且如果被逮到的话,你会被加刑、关押到重刑犯的地盘、被那种有特殊癖好的……”

    “哦谢,不要说了!”帕夫柳琴科头疼的制止道。

    “闭嘴吧,小东瀛。”

    陆舒一脸苦涩的笑道:“医生,我真踏马谢谢你的理性分析。”

    逃亡前的气氛被这番玩笑直接搅乱了,陆舒感觉好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甚至对接下来的流亡之路有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念及此处,陆舒微微有些惊讶,难道不成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一番玩笑以后,佐藤继续摆出一副人模狗样的表情,对陆舒说道:“好吧,你刚刚说要我帮忙审讯那个杀手,有什么原因么?”

    看到陆舒的脸上稍稍有些为难,佐藤笑道:“好吧,看来你不愿意说,这想必一定有让你为难的地方,那我就不再问了,想必是跟维克多有关,我懂了。”

    “我懂了。”陆舒没有说什么,但佐藤已经懂了,至少他说他懂了。

    佐藤放下手里的书,向衣柜走去,陆舒这才发现,他刚才在看的,就是前几天的那本《故乡》。

    佐藤拉开柜门,把奄奄一息的杀手拖了出来,利索的甩到地上。

    陆舒看到杀手的状态,向佐藤问道:“他看起来很虚弱,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佐藤和善一笑,“就是把他手脚绑好,扔在衣柜里饿了两天。”

    “他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陆舒感叹道。

    杀手受到佐藤的粗暴对待,从昏迷中醒来,看到四周满屋大汉,低声吼叫了起来。

    奥马尔把那团浸满了口水的内衣从杀手嘴里扯出来扔到一边。

    “哈喽,妈热发科。”佐藤邪笑着拍了拍杀手的脸,紧盯着他的双眼。

    “你叫什么?”帕夫柳琴科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朝杀手问道。

    “Fxxkyourself。”杀手现在的状况虽然虚弱,但还是硬气的骂了帕夫柳琴科一句。

    “我要锤爆这小子的脑袋。”帕夫柳琴科被杀手一句话刺激的不轻,挥动巴掌就要朝他脑袋上打去。

    “不要被他刺激到了。”

    佐藤想要拦着帕夫柳琴科,却抵不住人高马大的毛子,只能朝后面的人吼道:“把他拉住!”

    站在最后一言不发的陈骅闻言,迅速上前,伸出拳头在帕夫柳琴科的关节上敲打了几下,而后拉着帕夫柳琴科就往后退去。

    陈骅出手很有节奏,只是在帕夫柳琴科身上敲了几下,就让高壮的毛子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陈骅这一手着实惊到了在场的其他人。

    陆舒忍不住朝陈骅看了一眼。

    “不要添乱!”佐藤无奈的扶着额头,“陈,帮我把他拉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会打架的大块头,这是个技术活。”

    待到奥马尔和陈骅两个人抬着帕夫柳琴科向外走去,佐藤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不要被这些小闹剧所影响,我们进入正题。”佐藤微笑着绕过杀手,拉开衣柜最下层的一个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陆舒顺着佐藤的手望去,发现那天从杀手身上搜来的装备还一个不落的堆在抽屉里,那把装着硕大消音器的转轮手枪尤其显眼。

    陆舒错愕了一下,对佐藤说道:“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还留着这些要命的东西,我看到它们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些随随便便就能要了自己命的小家伙,就像没人喜欢毒蛇。

    “为什么不留着,你知道这东西多值钱吗?”佐藤拿起那包从杀手身上搜出的香烟,又把转轮手枪连着消音器一起扔给了陆舒。

    佐藤抽出一根香烟,在打火机下慢慢烤了烤,同时头也不回的对陆舒说道:“1895纳甘转轮手枪,鹅国人的经典之作,这把枪看起来像是上了年头的,保存比较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陆舒匆忙接过,低头看向那把转轮手枪,手枪的设计看起来略显陈旧,握把弯曲出一个很有古典美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稍显华贵。

    能看到整支手枪被保养的很好,至少外表光亮如新。

    “这个值多少?”听到这东西居然还值钱,陆舒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这个不知道,我不是枪械专家,判断不出他的生产年代,更不知道他的价格,不过重头是那枚消音器,你猜猜多少钱?”佐藤把烤焦的烟丝从烟卷里磕出来,慢慢的撮成一小撮。

    陆舒闻言转动手枪,果然,本来标有号码的那个地方,已经被磨平了,枪身上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地方能够辨识它的来源。

    陆舒捏着那枚极其粗大的消音器在手中把玩着,回道:“呃……这个我不知道,便宜点的应该是一两百欧,贵的也就七八百欧,能贵到哪去。”

    “七八百,连他的钢管都买不到。”佐藤收拾好了一堆烟丝,慢慢捏起,然后猛的塞进杀手的鼻子里。

    杀手被鼻腔里突如其来的刺激感震的浑身抽搐,本来说句话都困难的杀手,此时却在地上翻滚了起来,痛苦的哼哼着。

    “不要卖关子了,医生,你就告诉我吧。”陆舒苦笑着放下手里的纳甘左轮,看向那个满地打滚的杀手。

    这人还有用的,你可别把人整没了啊……

    无视了陆舒内心的碎碎念,佐藤直起腰来,解答了这个问题:“我查过了,整整四千欧,而且在黑市上的价格只高不低。”

    佐藤长叹一声,感慨道:“我前两天拿到露天走廊上试射了一枪,声音很小,在三楼打扫卫生的工人还以为是有支笔掉在了地上。大概是六十或者七十分贝?或者更低。能做到这个标准的只有静默公司出品的顶级消音器,是真正的高级货,有价无市的那种。”

    消音器的作用不止是能让枪口噪声减小,更重要的是能改变噪声的音色,让他听起来更像是鞭子抽打陀螺的声音、水杯猛的放到桌子上的声音、无聊的人吐出唾沫的声音。

054 问法

    很多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就识别不出这种特殊处理过的枪声,很容易将其归类为普通的生活噪音,而如果是在音乐震耳欲聋的歌厅、机器轰鸣的工厂里,这种噪音就会被直接遮蔽,淹没在茫茫音浪之中。

    甚至不需要有多大的声音,一般的小菜市、工作中的空调外机就足以遮盖这种枪声。

    陆舒看着那枚体积堪比水杯的消音器,脸上写满了震惊。

    消音器不能完全消除枪口噪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即使是专门制作的微声冲锋枪,枪口噪声往往也在一百二十分贝左右,打个比方,好比是一个大手大脚的工人,扛着大功率电钻在你旁边工作。

    想象一下,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面杀手扛着一把电钻执行任务,在成功干掉目标以后,却因为雷鸣般的枪声暴露了自己,从而引得全面追捕。

    那场景……实在太过尴尬。

    一般.22口径的手枪在装备了普通消音器的情况下,枪口噪音也在一百三十分贝到一百四十分贝之间,有些情况下可以做到一百一十分贝,甚至更低。

    因为很多人装配普通消音器的目的往往不是要干掉什么人(也就是所谓的提高射击隐蔽性),而是保护射手的听力。

    一百二十分贝以上的噪声已经能让人很难受了,严重的噪音甚至会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要不然为什么会出现那些杂七麻八的消音器呢,有手枪的,有步枪的,有重机枪的,甚至还有给霰弹枪专用的消音器。

    人类在追求安静的道路上,跑的越来越偏。

    影响人感知声音大小的因素有很多,不同的枪械不同的弹药不同的消音器,造成的消音效果都不同。

    但无论如何,能把纳甘左轮的枪声降到如同一支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枚消音器的性能已经足够强大了。

    至少那天陆舒在走廊上和帕丽夏说话的时候,就完全听不到十几米外公厕里帕夫柳琴科与杀手搏斗时发出的枪声。

    “那这可真是个好东西。”陆舒咂了咂嘴,把消音转轮放到一边。

    纳甘转轮手枪的容弹量是七发,杀手只是装满了转轮,在他身上没有搜出余弹。

    杀手自己开了一枪,佐藤试了一枪,此时弹仓里只剩五发子弹了。

    佐藤在利用那个所谓的麻醉剂香烟折磨了杀手一番以后,就没了动作,静静的坐在一旁看杀手满地打滚。

    陆舒听着外头的风沙肆意咆哮,不解的看向佐藤。

    这一次,佐藤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是等着杀手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在冻饿中渡过两天黑屋时光的杀手,不争气的……失禁了。

    一股恶臭的味道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佐藤却好似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从衣兜里抽出一支笔,在指尖转了起来。

    “你即将醒来,你正在开始苏醒,你的意识已经完全复苏了。”佐藤在杀手耳边不断施加着心理暗示。

    在杀手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佐藤手里一直在旋转的笔。

    “你将回答我的所有问题,你将向我袒露心声,毫无保留。”

    完成了这一套操作的佐藤慢慢停止手上的动作,又重新把圆珠笔插回兜里。

    佐藤微笑着看向陆舒,说道:“现在,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了。”

    整个过程很简单,简单的有些不可思议,陆舒还是不敢相信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就这么在催眠大师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像一只被玩弄的小鸡仔。

    看到佐藤那副温润的笑容,陆舒半信半疑的向杀手问了一句:“你的名字是什么?”

    “格尔乌斯。”杀手使着一口流利的嘤语,神情恍惚,慢吞吞的回答道。

    “格尔乌斯,你的组织名叫什么?”陆舒问道。

    这次杀手没有再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眼神涣散目光呆滞。

    “这是什么情况?”

    “你问错问题了。”佐藤摆了摆手,“我能看出来他在执行任务前没有经受过心理暗示,那么如果他没有回答你,就代表你的这个问题有问法上的错误。”

    “格尔乌斯,你是从哪里接到的任务,你要来干掉谁?”陆舒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从《雇佣兵》的网站上……接到的任务。”名为格尔乌斯的杀手表情挣扎着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却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一次问一个!”佐藤轻声嘱咐着,“被催眠的人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问答,问太复杂的问题或者太多问题,他就会停止思考。”

    其实也可以让被催眠的人思考一些复杂的、逻辑性强的事,或者干些什么,但是很明显佐藤在这方面还不够格。

    如果不是让杀手经历了两天的饥饿、寒冷、黑暗的折磨,又外加那支含有审讯功能的香烟,佐藤连这些都做不到。

    作为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职业,杀手的心防比起常人更难以攻破。

    陆舒沉吟了一下,消化掉佐藤说出的话,才继续问道:“格尔乌斯,你要干掉谁?”

    “干掉一个东方长相、金发白肤的混血儿。”杀手说道。

    陆舒听到“混血儿”,顿时拉下脸来。他可不认为这家偏远的医院里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混血儿。

    “告诉我他的名字!”

    “陆·舒马赫。”

    果然,这个杀手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的组织是什么?”

    杀手再次沉默。

    看到审讯陷入僵局,佐藤插嘴问了一句:“你是个独狼还是某个杀手组织的一员。”

    “我是个独狼。”

    问题迎刃而解。

    看来这个倒霉蛋并不是维克多的下属,只是他推出来解决问题的一个棋子。陆舒已经能够想象到维克多在网上发布了这个任务,然后一个小杀手把任务接下,费尽千辛万苦赶到这里,却被人高马大的帕夫柳琴科直接干翻。

    任你身手再好,我自一拳撂倒。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陆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被人注意到不可怕,可怕的是注意你的人就潜藏在黑暗中,能随时找到你,能随时看到你。

    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从《雇佣兵》的情报网站上花一千欧买到的位置。”

    “详细解释一下,你如何从情报网站上花钱买位置。”

    “提供要找的人的关键信息,然后付钱就可以了。”杀手一脸茫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055 东方人

    “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陆舒头疼的看着这个仿佛白痴一样的杀手。

    佐藤控制住的杀手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从自己的脑海中提取出离破碎的记忆来进行简单的问话,一问一答之间甚是直接粗暴,就像AI工程师在和人工智障对话。

    “告诉我如何定位你要找的人。”陆舒开始尝试着转换思路,从不同方向来问话。

    果然,问话方式一改变,格尔乌斯的回话也开始改变,这次没有让陆舒多等,他直接给出了陆舒想要的答案:“用网络数据搜查雇主给予的人脸照片,检索目标的手机号码,然后雇佣信息技术人员,定位他们的手机或者最近使用的电脑,就能弄到一个大致范围,接下来只要蹲点观察就可以确认了。”

    “为什么他们能定位到我的手机?”陆舒心下骇然。

    随便一个手机号就能定位别人的移动电话,这些信息技术人员的实力这么强吗?

    然而接下来格尔乌斯的话,差点让陆舒喷出一口鲜血。

    “他们是汉斯电信的员工,只需要一些封口费来堵住他们上司的嘴,就可以……”格尔乌斯突然停止描述,眨了眨眼。

    “他快失去控制了,你最好快点问话,我没办法拖延太久。”佐藤见此面色一变,重新抽出那支圆珠笔在格尔乌斯面前旋转起来。

    佐藤试图继续控制杀手,杀手的眼球在不断转动,试图摆脱佐藤的控制,双方进行着心灵上的交锋。

    陆舒着急的问道:“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会怎么样?”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眼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还有时间的话,陆舒就能问出所有关于格尔乌斯的信息,甚至还能顺带的了解一下杀手这个行业。

    他还有很多猜测等着从格尔乌斯口中验证。

    “完不成任务会失去佣金。”

    “没有别的……”陆舒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个问法不妥当,急忙改口道:“任务目标怎样才能摆脱追杀?”

    “被干掉或者雇主取消任务……”格尔乌斯的瞳孔猛然聚焦到一点,意识恢复了清明,冲着面前施展催眠手段的佐藤破口大骂了起来:“无能的东方蠢猪……”

    佐藤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轻叹一声,收起了手中的圆珠笔。

    催眠失效,杀手已经摆脱了控制,再次进行催眠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帕夫柳琴科被陈骅和奥马尔架出去以后,就一直在走廊上生闷气。

    陈骅和奥马尔则是不断劝着这个脾气火爆的毛子,生怕他随时会冲进去。

    “他已经没有用了……”佐藤快步走到病房门口拉开房门,对蹲坐在走廊上闷闷不乐的帕夫柳琴科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帕夫柳琴科闻言顿时撒开了丫子朝里面跑去,却在经过佐藤的时候,被他揽住了胳膊。

    “嘿,鹅国佬。”佐藤脸上闪过一丝与儒雅外貌不符的阴狠,对帕夫柳琴科嘱咐道,“不要客气,随便揍。”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何况是枪林弹雨里混日子的战地记者。

    早道填大学心理博士,自学成才的外科医生,株式会社共通通讯社三等战地记者佐藤彦,生气了。

    “你可以骂我变太,但不能骂我蠢,尤其是不能在前头加上东方这个词。”佐藤喃喃自语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火星烟。

    外头在刮沙尘暴,风沙呼啸着从窗边狂奔而过,极富压迫感。震撼人心的声音让人担心这玩意下一秒就会破开窗户钻进来。

    东方民族,总是内敛而骄傲的。

    佐藤点着了一根香烟,听着病房里传来的惨叫声,在走廊上慢慢抽着。

    “该死的罪犯,黑暗中的老鼠……”帕夫柳琴科不停捶打着格尔乌斯,下手狠辣,拳拳到肉。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骅朝同样推门而出的陆舒递过去一根华子,并帮他点上了火,“我们那的特产。”

    “还能怎样……怪我命不好,老是能遇上这种破事。”陆舒深吸一口,烟头在昏暗的走廊里明灭不定。

    陆舒仔细瞅了瞅那支香烟,总感觉这破玩意好像是在预示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也不能这么说,我经历过比这还悲惨的事,不照样好好的撑到了现在。”陈骅似笑非笑的看着陆舒,“我是北方人,小时候家里条件好,不爱学习,就喜欢玩,直到后来我爸妈下了岗,老爹天天酗酒喊着要跳楼,我才开始认真学习。”

    “以前我老爹是药厂的工人,福利好待遇好,他下岗了以后我们家的生活水平就开始直线下降,饭桌上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荤腥。”陈骅弹了一下烟灰,“不过好在我是家里长子,长的又快,十七岁就跑去南方当兵了,部队里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津贴拿,退伍了能领不少钱。”

    “嗯哼,十七岁?不到十八岁也能当兵?”陆舒看向陈骅。

    “十七岁算个屁,十五岁的小毛娃子都有。”陈骅咧嘴一笑,“后来领了钱回了家,我整个人就废了,天天躺床上睡大觉,关键是还特别能吃。”

    “半年不到我就把自己吃的贼胖,搞的对象都找不着,生活空虚的很。”

    “那后来呢?”陆舒暂时放下了对后路的思考,只是专心听着陈骅说故事。

    “后来?我当初比武的时候好歹也是个前三,我寻思着一身本身不能就这么废了,我老爹托他同学把我塞进了东方社当驻外记者,那会东方社跟现在可不一样,百废待兴,现在想进去可难了。”

    陈骅说到这里,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痛苦的往事,满脸苦逼的说道:“你知道老子驻的是哪里吗?”

    “哪儿啊?”作为一名合格的听众,陆舒接了个下茬。

    有捧有逗,善于接梗,才是高质量的聊天。

    “是他妈的南敖塞提,我们一群人坐在租来的办公室里围着卫星电视看京城傲运会的筹备工作,整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结果凌晨接到前线采访通知,格鲁人跟毛子干起来了。”

056 奇怪的基金会

    “我懂了……”陆舒苦笑一声,瞬间明白了陈骅说的是哪场战争了。

    “毛子比格鲁人强的多,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毛子先动的手,后来我们到了地方才知道,搞了半天是格鲁人先动的手。”陈骅的表情十分憋屈,“我真不明白格鲁人哪来的胆,敢跟毛子干。”

    “我们拿着设备跑出去没有多远,就在车上看见一枚火箭弹命中了我们租来当临时办公室的旅馆,后来我回去看过,我住的那间屋被轰塌了半边,下头还压着旅馆老板的一条腿。”陈骅脸上显出一丝庆幸,“消防员本来以为老板就在底下,结果把那块压在腿上的水泥板掀起来,才发现就剩一条腿。”

    “整场战争持续了有十天,双方伤亡的军人加起来有三百多,平民伤亡却是军人的五倍。”陈骅叹了口气,把抽完的烟头扔掉并踩了一下,火星从陈骅鞋底溅射了出来。

    “最危险的时候我和两个落单的高卢记者被困在一栋楼里,他们一个叫儒勒一个叫路易斯。对面就是格鲁人的机枪点,他们完全杀红了眼见人就打,不管楼里出来的人有没有穿军装都要射击。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叫儒勒的小年轻,就因为出去找水喝,被机枪射杀在门边。”

    陈骅站起来朝陆舒吼道:“所以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就好了。”

    在灾难当中,比死去更难的是活着。

    陆舒听完陈骅的这段经历,却没有太过惊讶,而是对他说道:“好吧……那你要不要听一下我的经历?”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

    “好的,是这样的。”陆舒对着陈骅,将自己的童年故事娓娓道来:“我出生在科所卧地区,从我出生开始那里就一直在打仗,直到我三岁的时候,北方联盟以维和的借口轰炸了我家所在的那个小镇,然后我被国际救援队从化为废墟的卧室里抱了出来,送到汉斯的一个福利院里。”

    “他们没在废墟里找到成年人的遗体,所以我至今不知道父母被葬在哪里了,也许是背井离乡的跑了,也许是不知道在哪里被人害了,战争期间这种事很常见不是吗?”陆舒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甚至还带着笑。

    “也许他们还在世,只是没有找到你而已。”在西北风号上刚认识的时候,陈骅就知道陆舒已经没有了家人,但听他详细的说这些,还是第一次。

    陈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陆舒看起来也不需要安慰。快二十年了,陆舒都看淡了,要是一提起来往事就哭,那还不得早晚哭死。

    “也许吧……”陆舒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的故乡竖起了无数无名死难者的公墓,也许他们就在其中一个坟包里长眠,我总是想等有能力了就回家去找一找,至少按照我了解到的我父亲他们的传统习俗,敬一杯酒烧几张纸钱,但世道太艰难了。”

    “然后就是福利院,你懂吧?”

    “我懂。”陈骅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

    “不,你不懂。”陆舒笑的很讽刺。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懂西方的福利院,但到头来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高福利,好待遇。

    细心的老师照顾着小朋友们,一群孩子穿着舒适贴身的衣物,坐在明亮的教室内玩耍,每天还有营养健康的三餐。

    这些全都是胡扯。

    “我所在的那个福利院名为拉赛勒福利院,是院长拉赛勒私人开的一家……不,我更愿称之为人间地狱,就算是私人的,那也是个私人地狱。”陆舒的语气中饱含着刻骨仇恨,“他们的父母都是所谓的郊区青年,就是那些因为犯罪、酗酒、药物上瘾而失去抚养权的汉斯国青年。”

    “而我是其中唯二的战争孤儿,就在那里成长。”陆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每天要在拉赛勒福利院承担繁重的劳务,被剥夺睡眠、克扣伙食,被肆意虐待。时间长了,我学会了很多关于偷窃、欺骗、扳门溜锁的手段,甚至还学会了模仿女孩的声音,因为女孩更能够获得那些探访者们的同情心,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不是吗?”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逢周六,拉赛勒要跟他的情人约会之前,必要我去帮他化妆,有时候还要帮他的情人化妆,他们稍有不满,等待我的就是整整一天的饥饿……很聪明不是吗?打骂会留下伤痕,而饥饿和疲惫不会。人权监察机构要的只是一张光鲜亮丽的照片,至于孩子为什么无精打采,他们不管。”

    “我对你不幸的童年表示遗憾,还有,这个拉赛勒可真是个畜生。”陈骅感叹道。

    “我当时最期盼的就是有人能把我从那里领走,至少不用再遭这种邪罪。”陆舒扔掉那根华子,朝出神的陈骅伸出手来。

    听了那么长时间的故事会,总不能连根华子也不给我。

    陈骅给陆舒又续上了一根,陆舒这才继续说下去。

    “时间长了,虽然没有人把我领走,但一个叫舒马赫儿童福利的基金会开始资助我,资助我的生活,资助我学习,我的待遇才开始慢慢好转。在拉赛勒福利院,孩子背后有人花钱没人花钱,完全是两个概念。”

    “有件事倒是挺奇怪的,关于这个舒马赫基金会。”陆舒皱起眉头,狠抽了一大口烟,“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孩子将姓氏改为‘舒马赫’,除此以外就再没别的要求。”

    “这么奇怪的基金会?”陈骅也感觉有些纳闷,“这个要求是谁说的?”

    在汉斯这种资本当道的国家,基金会资助别人总是有点要求的,要么是学成以后进入他们公司工作,不然就是提供数十年长的分期贷款让受助人偿还,又或者是吸引那些功成名就的受助人回来投资。

    茨威格曾经在《断头王后》里写过这样一句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谁也不是开善堂的,付出总得有回报,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这个基金会只顾着往外撒钱而不求回报,要么主事人是个颇具理想主义的富豪,要么他是个疯子。

057 武装突袭

    “就是拉赛勒本人说的,我也感觉很奇怪。”

    不同于东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传统,只要给出足以打动他们的条件,让西方人改个名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这个基金会的一系列行为,就像在拿肉包子打狗。

    想到这里,陆舒在心里连呸三声。

    我才不是狗。

    “然后你就改啦?”陈骅也给自己点上了第二根,揶揄的看着陆舒。

    “当然了,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改个名有什么难的。”陆舒哼哧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就我所知道的,我妈叫魏娜·舒曼奇,我随父亲陆晨淞姓陆,按照传统我还是该叫陆舒,改不改有区别吗?在他们看来我改了,在我这还没呢,我还是那个我。”

    “你小子可以啊。”陈骅佩服的拍着陆舒肩膀,“不愧是半个东方人,这脑子转的够快的。”

    “嗨,别提了。”陆舒咧咧嘴,冲陈骅问道:“就这经历,咱俩谁更惨?你还觉得我扛不住吗?”

    陈骅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咬了下烟嘴,闷声闷气的说道:“算了……就当我没讲过吧。这他妈什么味道……”

    陆舒也抽了一下鼻子,瞬间闻到一股恶心的气味。

    陆舒和陈骅同时向右看去,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正从右边传来。

    佐藤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甩掉手上已经烧到烟屁股的那支火星烟,抱歉的说道:“呃,二位,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但你们声音太大了。”

    东瀛人极度开放,又极度在意个人隐私,这种偷听谈话被当场抓包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丢人了。

    “没事,你又不是外人。”陈骅说出了一句让陆舒颇感意外的话来。

    以往陈骅对这个喜欢碎碎念的东瀛人不说没什么好气,至少也不会过于亲近,当佐藤口不择言的时候,他还会蹦出一句“小东瀛”。

    “什么时候走?”陈骅问道。

    “明天吧,至少得等沙尘暴退了。”陆舒听着外头的风声,想象着接下来的路途。

    “那我给你拿套衣服,现在外头那么乱。”陈骅向小病房走去,没过多久就取出一套沙漠迷彩。

    “在图尼丝境内穿这个,应该能保证你的安全,至少不会被当地人抢劫,到边境的时候再换一身衣服走就是了。”

    陆舒脱下那身病号服,试了试新衣服。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将就着穿这身迷彩。

    总不能指望在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找到商场买身新衣服,那不现实。

    有什么就穿什么,陆舒不挑,也没得挑。

    “存个电话吧,有空常联系。”

    “陆君,也存一个我的。”

    陆舒看着这两个可爱的东方同胞,心里蕴出一丝暖流。

    “感谢,等我安顿下来,会给你们打个电话的。”

    “还有你的……刀,别忘了带上。”

    陆舒看向陈骅拿出的那把手杖刀,不由得直撮牙花子。

    不同于图尼丝警察那烂到骨子里的警惕性,里家坡海关肯定是能检测出来手杖里头有一把刀,到时候应该会很麻烦。

    算了,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帕夫柳琴科已经揍累了,坐在门口靠着墙休息,奥马尔一脸便秘的看着被揍成烂泥的杀手,还有他身下的那团失禁物。

    “我看过天气预报,沙尘暴预计到中午就会减弱,到时候应该可以让加尔丹警察总局帮忙把人送到港口,其实那些本地人司机技术很好,在这个天气里开车出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陈骅向陆舒简要分析了一下。

    陆舒刚要答话,站在窗边继续抽烟的佐藤朝二人招了下手:“嘿,嘿,有车队过来了。”

    陆舒从走廊的长条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透过封窗木板和卷帘之间的小洞向外望去。

    几辆越野车亮着大灯在院里停下,借着车灯和楼前的照明灯,可以看到上面有类似军用的迷彩涂装,至于涂装的详细模样有风沙阻隔着,看不清楚。

    “这个时候来医院的车?是有新伤员吗?”佐藤扭头看向旁边的陈骅。

    “不清楚,过会下楼看……”陈骅话音未落,突然急促的大吼道:“火箭弹!”

    几枚火箭弹从车队里射出,拖着长长的白烟向医院大楼窜来。

    陆舒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感到脚下的住院楼微微颤抖了几下,紧接着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奥马尔和帕夫柳琴科从病房里钻出来,帕夫柳琴科大吼道:“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几枚火箭弹已然爆开,楼下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有AK系枪械典型的哒哒声,也有治安部队用的AUG步枪发出的咚咚声,乱声之中夹杂着一些机枪的连射声,极其热闹。

    陈骅想要说些什么,陆舒却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而听不到半点声音。

    一声接一声的蜂鸣在他耳中响起,十几米外楼下传来的枪声显得空灵悠远,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耳鸣了,把他拖回去。”陈骅吼道,“不,不要把他拖回去了,我们去顶楼,找个安全位置把他安顿下来。”

    上一秒还在谈天说地,下一秒就遭遇火箭弹轰击,陆舒用亲身体验证明了什么叫人生变化无常。

    佐藤想要拖走陆舒,没走两步,陆舒就拨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泥马的,该不会是汉斯国特种部队来武装逮捕我了?”

    “不就是打死个老罪犯,至于吗……”

    看到陆舒爬了起来,陈骅立即揪住陆舒的领子说了些什么,陆舒迷茫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见。

    陈骅急忙把陆舒的耳朵提起来,对着他大吼道:“你如果太难受了,就去五楼找个安全的地方蹲着,还有行动能力的话就跟着我们下去看看,怎么说?”

    在陆舒耳朵里,陈骅的声音此时细如蚊蚋,但不是完全听不见。

    “我能听到!”陆舒吼道,“我和你们一起下去。”

    此时他也很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沙尘暴的天气里坐着几辆军用越野车来到医院,一言不发就开始攻击医院这种人道主义设施。

058 主啊

    不止是陆舒他们被这一套打懵了,临近几间病房的伤兵也被整懵了。

    所有沉睡的伤兵,无论是醒了的还是没醒的,无论是断手的还是断脚的,此刻都乱成了一团,挣扎着向走廊里涌去。

    一行人跟着陈骅,选了一条最保险的楼道,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随时可能飞来的流弹,向楼下赶去。

    路过二楼的时候,一枚火箭弹直接砸在五楼那个还亮着灯的小病房里,附近其他几间病房的窗户玻璃当即爆开,从楼上纷纷掉落,沙尘从变形的窗户框架里快速钻了进来。

    伤兵们互相搀扶着慢慢向五楼挪去。五楼是医院行政区,有几间为了保险而设计的房间,安全系数相对要高一些。

    虽然隔着一层铁帘和木板,但小病房里还亮着的灯依然能够被底下看清。

    别的病房里的伤兵都在静养,唯独陆舒这屋开了灯,于是这间小病房不出意料的挨了一发火箭弹。

    陆舒察觉到楼上传来的冲击感,突然想起来,刚才走的忙,那个杀手貌似被留在病房地上了……

    “你们说那个杀手还活着吗?”佐藤问道。

    “不清楚,他被帕夫揍了个够呛,不过应该还活着。”奥马尔回道。

    这时一颗像球一样的东西顺着楼梯丁零当啷掉了下来,刚好滚到奥马尔脚底下。

    奥马尔定睛看去,那玩意赫然是一个被烧焦了半边的脑袋。

    “JesusChrist!”奥马尔如遇蛇蝎,条件反射般将人头踢飞,人头打着旋的滚到了佐藤脚边。

    佐藤毫不在意的捡起那颗脑袋看了看,又朝没有下颚的口腔里摸了一下,手指缩回来的时候,陆舒明显能够看到一缕鲜红的粘液从上面滴答下来。

    “他的皮肤被炸药严重灼伤……不过这个手感,跟那天我从他嘴里搜自杀胶囊的时候一模一样,很遗憾,我们刚刚认识的这位杀手朋友没了。”

    “什么是没了?”帕夫柳琴科显然不懂东方人这种含蓄的说法,茫然的问道。

    “就是死了,去世了,在我们那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还会一些委婉的说法,要是你的报道也能委婉一点,没那么多断肢残臂的描写,说不定现在也和陈一个级别了。”

    陈骅打断道:“好了,我们快到底层了,打起精神来,接下来会比较危险。”

    通过右侧的楼梯走到一楼楼梯间,陆舒慢慢趴下,伸出脑袋向左边看去,刚好看到两个在大厅里操作机枪的士兵被一枚火箭弹炸的飞起。

    “谢特……”陆舒缩回脑袋躲过飞溅而来的碎石,火箭弹爆炸激起的碎石在医院大堂里乱飞,给防守大厅的治安部队士兵造成了二次伤害。

    一堆脏兮兮的碎石滑了过来,慢慢停在楼梯间外。

    因为角度的原因,碎石无法伤害到陆舒,但是吓他一跳是绰绰有余了。

    “真他妈惨烈……”陆舒再次探出头观察了一番,那两个机枪手其中一个被拦腰打成了两截,另一个则浑身漆黑,已经被焦化。

    至于那挺机枪则只剩下一堆零件,陆舒对于军事不是太关心,本来就属于那种什么都懂一点点,但实际上什么又都不太懂的半军盲。

    没变成零件的机枪他都不认得,变成零件的他就更不认得了。

    “守住!守住!”一个基层军官在医院大厅里声嘶力竭的吼道。

    但治安部队的士兵对此置若罔闻,接连退出自己的战斗岗位向楼上逃去,纷纷把后背留给敌人。

    陆舒看到一个士兵扔掉手里的AUG,刚刚跑出没有两步,就被身后飞射而来的子弹击穿了腰腹,士兵失去平衡直接跌倒,一股鲜血喷在墙上。

    基层军官扔掉已经打光子弹的步枪,从腰间抽出手枪朝进入大厅的敌人开火。

    砰砰两枪,一个突进大厅的绿迷彩昂头倒下,手里的步枪在神经残留的作用下继续开火,打到天花板上激起一阵火星。

    砰砰砰又是三枪,另一个绿迷彩被打翻在地,手里步枪跌落,滑出老远。

    基层军官的神勇表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越来越多的绿迷彩就涌进大厅,停止追击那些逃跑的士兵,转而向基层军官射击。

    陆舒看到那个基层军官模样的战士右脚被直接打飞,整个人面朝前扑倒在地上。

    陆舒还想要继续观察,却被背后的陈骅拉了回去。

    “我们得做些什么,不然他们要死了。”

    “他们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是他们的战争,我们只需要做一名合格的旁观者。”陈骅咬了咬牙,虽然嘴上在训斥陆舒,但还是从身上慢慢掏出一枚小镜子递给了他。

    “用这个看。”

    陆舒冲陈骅揶揄的笑了一下,慢慢探出那枚小镜子,透过反光线观察着外头的情况。

    医院大厅里的简易工事被这群穿着绿色迷彩的突击者用重火力打了个稀巴烂,地上到处都散落着武器零件、零散弹药,还有十几具治安部队士兵留下的尸体。

    防守加尔丹医院的瓦尔德连队总共不过百余人,突击者的第一轮进攻以有心算无心,就直接留下了十几人,如果不是那名基层军官奋勇抵抗的断后行为,死伤还会更多。

    无孔不入的沙暴从大厅外席卷进来,很快大厅里的所有东西都盖上了一层薄薄沙土。

    一个领头模样的绿迷彩走到军官面前,拔出手枪朝他喊话:“让你们的人排队过来投降!”

    前扑倒地的治安部队军官用陆舒听不懂的阿剌柏语大吼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陆舒转头向陈骅问道。

    “他说‘你们这群痴心妄想的杂种,有种的话……’”

    陈骅还没有翻译完,那名军官猛然凄厉的惨叫一声。

    陆舒回头看去,只见领头的绿迷彩一只脚踏在军官的断腿上,狠狠扭动着。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快点。”绿迷彩伸出另一只手,搭在手枪套筒上了个膛。

    “主啊……啊……”军官惨叫着,用尽力气翻了个身,露出身下压着的东西。

    那赫然是两枚已经扯掉拉环的手雷。

    “杀了他,杀了他!”医院大厅里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大喝,紧接着就是手雷爆炸的声音。

059 这是我的战争

    看到那群绿迷彩朝大厅外亡命狂奔,陆舒瞳孔紧缩,急忙缩回脑袋。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又是无数沙土被炸飞,朝楼梯间外面溅射而来。

    “真是个硬汉……”陆舒一边感慨着那个舍生忘死的基层军官,一边重新向外看去。

    小镜子被一颗飞石打中,一半镜片已经断裂不知所踪,剩下的一半也布满裂纹。

    “……都是狗屎,是谁告诉我现在留守加尔丹的都是一堆软蛋,我回去一定要宰了那个该死的情报商。”绿迷彩骂骂咧咧的重新从外头走进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举起手枪瞄准军官那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尸体,连连开火。

    “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枪声在大厅里响起,绿迷彩将整个手枪弹匣里的子弹都倾泻到了基层军官尸体上,直到子弹耗尽,绿迷彩依然在狠狠扣动扳机,手枪咔哒咔哒脆响个不停。

    似乎是觉得不太解恨,绿迷彩又在上面踹了一脚。

    平息了一下呼吸,绿迷彩对身边的十几个手下吩咐道:“在‘西里斯’到达之前,务必把楼上的人都挖出来。”

    “是!头儿。”

    此时天气恶劣,外头风声很响,突击者们头上还都包着抵御风沙的厚围巾和护目镜,因此绿迷彩想要和周围人说话,就不得不用很大的声音。

    他们的话语也穿过大厅里肆虐的沙尘,一字不落的被陆舒他们尽收耳中。

    这群人只有十几个,但战斗力却是足足高出治安部队一大截。

    “他们朝这边过来了。”陆舒脑袋被楼梯间前方地上的碎石遮挡住大半,看着那群人朝这边走来。

    绿迷彩分出数个三人小组,摆出突击阵型,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向里头丢了颗圆滚滚的东西,又重新将门紧紧关上。

    随着一声震响,陆舒能清晰的看到办公室下方门缝传出亮瞎人眼的闪光。

    “糙!”陆舒下意识闭上眼晴低声骂道。

    虽然这是门缝里传出的余光,又离他有一段距离,但陆舒依旧被那闪光激的头晕目眩,使劲眨巴几下眼睛,眩晕感才慢慢消退。

    办公室中响起几声喝骂,绿迷彩从里面拖出两个奄奄一息的士兵,还有一个昂头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医生。

    “头,有个快死了的医生,怎么处理?”三人小组中,一个个头矮小的绿迷彩按动耳麦,向不知道跑去哪里的领头人问道。

    “知道了,头。”不知耳麦那头的人是怎么说的,矮个绿迷彩点了点头,拔出手枪对准医生的脑袋。

    似乎是觉得不妥,矮个绿迷彩收起手枪,再次取出了一把外表怪异,造型如同狗腿一般的短刀,将短刀夹在手里,双手合十似乎在祷告着什么。

    祈祷很快结束,矮个子提起那把狗腿军刀,干净利落的扎进了医生的心脏。

    本来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的医生,在遭受致命伤害以后,无力的惨叫起来,一只还能活动的手猛然攥住那把刺入心脏的军刀,口中“嗬嗬”乱叫。

    薄薄的心脏瓣膜被刺穿,血液从动脉里汩汩流出,很快在医生胸膛上汇成一滩血池,将白色的大褂染成暗红色。

    被刺破的手掌上,鲜血顺着刀锋淌下,一上一下,汇成一道血液喷泉。

    “他们在击杀平民!”陆舒震惊的回过头,轻声对身后几人说道。

    “我看一下。”陈骅显得难以置信,抢过陆舒的位置向外看去。

    陈骅正好看到矮个绿迷彩把刀从医生胸膛抽出,又往那两个伤兵身上捅去。

    这一次,矮个子没有扎他们的心脏,而是戳进其中一个人的眼睛,狗腿刀轻轻搅动,破碎的眼球混杂鲜血从眼眶里流出,在陈骅的视角里,士兵流出了两行血泪。

    士兵应该是在刚才的交战中受了伤,状态相比医生更差,只能在原地不断抽搐。

    “这群畜生……这不是击杀,这是虐杀!”陈骅被染成当地人发色的短发根根竖起,整个脑袋显得大了一圈。

    这群人杀平民,杀的还是医生。

    无论是战场上的医疗兵还是为平民治病的普通大夫,救死扶伤的医生千千万万杀不得。

    在别的地方陆舒不知道,但在加尔丹,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收治伤员的医生是真正的白衣天使。

    君不见加尔丹已成空城,只留下政府大楼、医院、银行、消防队、警局这些基础设施。

    趁着城市动乱,加尔丹犯罪率暴涨,每个留下来的人都无比危险,就连奥马尔去银行取钱汇款,也都是在警察总局的重兵保护之下,离开了那些人,他寸步难行。

    “有没有武器,对了,把刀给我。”陈骅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抢陆舒怀里的那把手杖刀。

    陈骅刚刚摸到刀鞘,奥马尔就拦下了他的胳膊,向他手心里塞了一把手枪。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把这个带上了。”奥马尔塞过去的手枪,正是那把杀手用过的纳甘1895转轮。

    消音器不知道被奥马尔放在哪里了,没了消音器的纳甘1895看起来就是一把小巧精致的艺术品。

    “感谢……感谢……”

    “舒马赫,我收回刚才的话。”陈骅检查了一下手枪的状态,抬头对陆舒说道,“这不是他们的战争,我们也做不了看客……”

    陈骅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用翰语一字一顿的向陆舒说道:

    “这,是我的战争!”

    从刚刚观察到的东西来看,这群突进大楼的军人属于不宣而战,更是已经对没有抵抗能力的俘虏和平民下了手。

    很明显,在这群人脑袋里面,所谓的人道主义,所谓的若涅瓦公约就是个屁。

    他们打仗归打仗。

    本来陈骅指望着靠这头当地人的发色和身上的记者证能在加尔丹战区保护自己的安全,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

    丧心病狂到连医生都杀,如果见到五个有可能在全世界面前曝光自己罪行的外国记者,你猜他们会不会动手?

    陈骅话音刚落,还没等陆舒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出楼梯间,向那三个嘻嘻哈哈的绿迷彩跑去。

    陆舒想起了以前上学时选修过的一门通识课程。

    “人的反应速度一般是0.2秒到0.3秒,如果是操作载具的情况下,反应速度可能会更慢,通常会在0.7秒以上。而比这更严重的是,如果微量甚至过量饮酒,那么他的反应速度会更慢,通常在一秒钟以上。接下来让我们翻到下一个章节,了解一下与肌肉骨骼有关的常识。”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教授,那如果是酒后开车呢?导致反应减慢的原理又是什么?”

    “很有趣的问题,我接下来可以详细的讲解一下。”科赫教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呃……陆·舒马赫”被点到的陆舒穿着朴素的衬衣,颤巍巍站起,显得有些害怕。

    “不要紧张,我会给你加分。”科赫教授找到陆舒的名字,在后头打了个圈,又拿起来给他看了一下,“学习的目的就在于不断探索,永远保持一颗好奇心,反复思考那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为什么显而易见,在这一点上你做得很好。”

    “酒精是一种好东西,他可以消毒,可以刺激血液循环来取暖,也是我们生活中最常见的有机溶剂,人在酒精的刺激下,内心情绪会被无限放大,东方有句古话叫做‘借酒消愁愁更愁’。”教授朝陆舒压了一下手掌,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陆舒坐下后,科赫教授继续说道:“而这会压制人对外界的感知,事实上不用酒精,让人保持在持续兴奋的状态下,也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

    “车祸、火灾、溺亡,延迟一秒钟的反应速度……却造就了数不清的悲剧。”

    就如此时此刻,陈骅已经快跑到他们面前了,但那三个绿迷彩依旧沉浸在虐杀俘虏的快感当中。

    狗腿刀更加适合劈砍,而不是拿来做刺刀,被矮个子处决的医生与士兵,无时无刻不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矮个子把刀从另一个士兵的肚子里抽出,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正准备收起,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他回头时,正好对上一根黑黝黝的枪管。

    “乓!”纳甘手枪的转轮紧扣在枪管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火药气体从连接处泄露,饱含怒火的子弹掀翻了矮个子的颅骨,甚至连带着防弹头盔都往上弹了一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身边两个保持警戒状态的绿迷彩反应很迅速,一个离得远的开始调转枪口,枪机不断跳动,陈骅脚边地板寸寸碎裂,砂石迸飞。

    “法克!”陆舒也跳出楼梯间这个绝佳掩体,向突击小组跑去,眼见绿迷彩的枪口就要转到陈骅身上,陆舒拧动手杖,来不及拨开刀鞘,就直接连刀带鞘向开枪者砸去。

060 动脉在哪?

    离得近些的那个士兵眼看陈骅已经近身,直接扔掉手里的步枪,从位于腰间的快拔枪套里抽出了手枪。

    自19世纪纳甘转轮被比例什设计师纳甘设计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一把极不寻常的手枪,皮实耐用、性能可靠。

    气封式的七发转轮弹仓使得他发射时需要压倒击锤让转轮前进,转轮前进与枪管后端形成闭锁环境,火药燃气才不会从缝隙之间泄露出来。

    这意味着如果你在其他大多数转轮手枪发射时,另一只手的手指头敢握住扳机护圈,他就敢把你手指烫掉。

    纳甘转轮则没有这个毛病,他只有另一个毛病——扣动扳机需要贼大的力气,大到你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把双动手枪。

    陈骅将纳甘转轮伸向绿迷彩胸口,再次使劲扣动扳机,击锤却悬在半空久久不肯落下。

    “噗。”一颗手枪子弹贯穿陈骅左臂带出一串血花,余势稍减,向走廊飞去,连续跳跃几次,才无力的掉在地上。

    距离过近,那颗子弹还未在陈骅左臂中翻滚发挥空腔效应,就已经从后头射了出,形成了一道贯穿伤。

    陈骅被子弹的动能带的失去平衡,连退两步靠在墙上堪堪稳住身形,纳甘转轮脱手而出。

    不过好在用步枪的那个士兵被陆舒扔来的手杖刀砸中鼻子,已经仰面倒下。

    “死!”陆舒一声暴吼,上前握住没有落地的手杖刀柄,猛的一提,长刀离鞘而出,在空中划过一轮半月,斩在陈骅面前那人握枪的手臂上。

    一根右臂掉在地上,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击伤陈骅的手枪。

    “啊!!!!!!”绿迷彩右臂被斩断,经历了不到半秒钟的反应时间后,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钻心的痛楚。

    绿迷彩死死的捂住断臂,靠在门框上惨叫着,鲜血夹杂着骨髓液如喷泉一般从断口喷出,很快把对面陈骅染成了一个血人。

    陆舒怒极,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就要往士兵的脑袋劈下,结束这个虐杀平民、灭绝人性的畜生。

    “别……”陈骅刚刚捂住左臂的右手又抬了起来,轻轻推了一下陆舒,顿时在陆舒腰际留下了个血手印。

    “不能便宜他……”看着杀猪般嚎叫的绿迷彩,陈骅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那快意里有震撼,有激动,还有兴奋,“你知道吗,小陆,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陈骅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纸巾,又塞了回去,还是继续用右手堵住伤口。

    用吸水性极强的纸巾堵快速出血的伤口,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人在快速失血的状态下,一般还能存活一段时间,从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在这期间,他们会不适,会绝望,会尝试堵住自己的伤口来争取那并不存在的渺茫的生还希望,但他们改变不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什么也不用做,就让他在懊悔和寒冷中慢慢等死,腐烂在这个充满黄沙和风暴的地方。”

    加尔丹医院室内的风沙比起屋外确实是小了许多,但沙尘暴就是沙尘暴,狂野、暴躁。

    无孔不入的沙子朝绿迷彩钻去,钻进他的耳朵、他的口腔,覆盖了他的伤口……

    眼前是朦胧黄沙,脚下是一滩血泊。

    一时间,陆舒和陈骅仿若置身于修罗场中。

    奥马尔三人略微靠后,想要支援热血上头的陈骅尤为不易,一切又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因此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绿迷彩慢慢脱力,从门框边倒下,哀嚎声也虚弱了一点。

    陈骅受伤,陆舒手持长刀静立一旁,两人就这么眯缝着眼睛,出神的俯视着地上哀嚎的绿迷彩。

    佐藤掀开陈骅捂住伤口的那只手,仔细观察了一下,对身后的帕夫柳琴科和奥马尔说道:“得赶紧把他送到无菌环境,至少得给他消毒,沙尘天气太容易感染了。”

    帕夫柳琴科想要拖走陈骅,陈骅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佐藤又蹲下去拨拉着绿迷彩的脸说道:“口唇苍白,皮肤下溢出汗液,瞳孔……开始扩大,他的脉搏……脉搏快而微弱,估计出血量已经超过一升,这人没救了。”

    虽然是废话,但佐藤的话无疑是给了陈骅一颗定心丸,不用帕夫柳琴科再拉,陈骅自己就推开附近的另一个办公室钻了进去。

    “这个只是晕了,怎么办?杀了还是留着?”佐藤蹲在地上摸着被陆舒打晕的绿迷彩的脖子问道。

    “可以留着,我觉得可以留着。”奥马尔呆呼呼的回道。

    陆舒却朝佐藤问道:“哪里是动脉?”

    其实陆舒真正想问的是,哪里是一割就哗哗淌血,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说完就把长刀在手里掉了个个,刀柄在上,刀尖在下直指绿迷彩的躯干。

    “如果你问的是腿部动脉的话,这里有一根,还有就是……”不等佐藤说完,陆舒直接照佐藤指出的位置一刀捅了下去,又横着拉了一刀,在那处动脉上划出一道巨口。

    杀猪般的嚎叫从一道变为两道,一团鲜红在绿迷彩的裤子上快速晕开。

    陆舒把长刀夹在臂弯里擦拭一番,而后收刀入鞘,一言不发的向陈骅刚刚进入的那间屋钻去。

    “我就不该回答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手里拿着刀问我动脉在哪,我竟然还回答了……”佐藤十分无语,站起身来要走,却被奥马尔拦下。

    “干嘛?”躲在楼梯间的时候,佐藤并没有直接目睹医生被害的那一幕,所以此刻对于这三个被陈骅陆舒联手解决的倒霉蛋,还是抱有一定的同情心。

    杀人就杀人嘛……你们搞的那么恐怖……

    “帮我把这些步枪带过去,还有弹药,我们马上可能有用。”

    就像陈骅刚刚说的那样——“这是我的战争”。

    面对这群无视战场守则和基本人道主义的疯狗,他们已无法悠哉游哉的做一个看客,更无法对这群人处决平民的兽行坐视不管。

    如果一个人在社民主义者被囚禁的时候保持沉默,当工会会员被抓捕时仍旧保持沉默,那当屠刀伸向他的时候,将再无一人为他说话。

    医院大堂里的许多武器装备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破坏,因此这三杆步枪三支手枪就显得弥足珍贵。

    出于自卫的考虑,奥马尔决定带上他们,正如同从小病房里出来时,他还不忘了带上那把纳甘1895一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642/ 第一时间欣赏人在前线刚下战舰最新章节! 作者:波士顿的陆羽所写的《人在前线刚下战舰》为转载作品,人在前线刚下战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人在前线刚下战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人在前线刚下战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人在前线刚下战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人在前线刚下战舰介绍:
(谢谢大家,这是我自己随手写的佣兵同人小说,没想到有朋友在看,就一直写下去了,也谢谢水大的鼓励)
书友群:1013176003
被基金会抚养长大的战争孤儿陆舒,在刚刚踏入社会之际,被卷入一场针对汉斯国老兵的暗杀行动。辛苦逃离之后,却发现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基友说道:“你的眼光不错,这条路,很费钱。”
陆舒感慨道:“曾经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赚钱。”
这是一个充满战火的世界,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陆舒决定领取真相社的天价活动经费,为自己攒下第一桶金。
多年以后,面对同行的提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说道:“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我这人有正义感。”
谢邀,人在前线,刚下战舰!
本书要素过多,请谨慎阅读。人在前线刚下战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在前线刚下战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在前线刚下战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