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愚蠢的指挥官
领头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让两个人上去检查。
两个检查的士兵在其他四人的身上摸索着,却唯独不来碰陆舒,这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领头士兵身边的一个士兵嘀咕道:“队长,不检查一下那个小老头吗?”
陆舒听不懂他们在说的话,但看到领头士兵朝自己看过来,顿时紧张了起来。
领头士兵盯着打扮成老人模样的陆舒看了几秒钟,摇了摇头,笑着跟身边的其他人说道:“算了,一个小老头而已,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他拄着的那个拐杖里头,还能藏着一把剑不成?”
旁边的士兵听到这话,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搜身很快结束,两个士兵想要去翻他们的包裹,被领头的人制止了。
“不用再搜了,让他们去见卢瑟先生。”看到奥马尔出示了证件,小队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却变得谨慎了起来,“他们是西方记者,再搜下去的话,可能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小队长随手点了一个士兵,然后感觉似乎有些不妥,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我带他们去吧,你在前头带路,我在他们后面。”
士兵点了点头,朝众人招了招手,就往楼上走去。陈骅理了理刚才搜身时被弄乱的衣服,跟着士兵走上楼去。
当一行人上楼以后,一个士兵扶起刚刚被陈骅殴打的士兵,嘴里念念有词:“兄弟,你的脸上怎么了。”
“啊,我没事,我不小心撞的……”
“我们刚刚好像隐约听到了枪声。”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撞的……”
“可是枪声和撞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是不小心撞的!”那个士兵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
……
楼上摆满了桌椅板凳,看起来像是一个餐厅,很多桌子上都有没吃完的饭菜。
这群图尼丝警察进入餐厅的时候,办事比较粗糙,不小心把很多桌子上的餐碟汤碗都打翻在地,当地特色的古斯古斯和鱼汤洒落一地,整个过道里杯盘狼藉。
鱼汤和古斯古斯洒在地上,混成了一滩黏糊糊的剩饭团,陆舒虽然极力想要避开,但奈何地上的食物太多了。
一个躲闪不及,陆舒一脚踩在剩饭上,感觉自己的鞋瞬间和地板融为了一体。
费劲将脚从地板上抬起来,陆舒跟着士兵穿过一段过道,来到一个包间前。
士兵直接将门推开,包间里的场面就显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身着SWAT制服,留着大胡子的当地中年人,正站在餐桌前,握着电话跟别人通讯。
“我们这里需要增援,他们的火力太猛了!”
中年人听了一会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是觉得对面的人说的不对,急忙摇头说道:“不!不需要炮火支援,那会把我们和他们一起炸上天!”
中年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不是白刃战……我没法和你解释,算了,我不要支援了!”
中年人气呼呼的挂断电话,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几个陌生人。
“你们是谁?”中年人冷漠的吐出这句话以后,迅速的往后一躺,胖乎乎的身躯完美的和身后那把椅子融为一体。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似乎陆舒一行人的出现令他不太开心。
不等在场唯一通语言的奥马尔说话,那个队长就上前一步,对中年人说道:“卢瑟先生,这几位是战地记者,他们的证件都检查过了,也搜了身。他们想要采访您,于是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啊哈!是战地记者!”叫卢瑟的那个当地中年人迅速站起,一改之前的冷漠,脸上堆满了笑容,“欢迎你们来到美丽的图尼丝!”
卢瑟说的是嘤语,虽然不太标准,但已经在陆舒能听懂的范围内了。
美丽?
陆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沾着汤汤水水的鞋子,咧了咧嘴。
看到陆舒的动作,又想到现在是在交战中,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卢瑟尴尬的笑了一下,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奥马尔说道:“好吧,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需要问的吗?只要不是机密内容,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奥马尔身后的陈骅心里已经骂开了。
陈骅是东方社的老记者,自从退伍以后,他开始做战地记者这行,到现在为止,做了差不多有十年了。
这十年里,他去过立柏亚,去过篱笆嫩,去过乌科蓝,也去过勉甸和大卫国,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经历严格的盘查、审问、没收拍摄工具,甚至有一次被当成间谍关押起来,大使馆派了人才把他接回来。
但越是那样陈骅就越放心,因为这至少意味着他们爱惜自己的生命和名声。试问如果一个人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那他怎么去爱惜别人的生命呢?
像眼前这种不做过多盘查,手下就直接把人带进来,问话也是开门见山的指挥官,他倒是第一次遇见。
这次行动考虑到地方民俗和可能存在的风险,所有人并没有携带摄像器材,不然光是这一幕拍下来,放到喜剧片里都不违和。
陈骅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一句粗话。
“纱壁。”
对面的卢瑟明显愣了一下,茫然的问道:“请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呢。”陈骅笑眯眯的说道。
“他在夸你,你是个英勇的指挥官。”奥马尔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大胡子,和陈骅一起糊弄着他。
“原来是这样。”卢瑟一脸惊喜,“那你们带摄像机了吗?我要去阵地上亲自指挥战斗,帮我拍几张吧。”
“没有……卢瑟先生,这不是重点,我们想问的是……”
奥马尔刚刚开口,就被卢瑟打断了:“不要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们找一台!”
然后他就带着那两个士兵跑了出去,留下陆舒一行人在他的临时指挥部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以后,奥马尔无力的说:“朋友们,我觉得我们可能来错地方了。”
帕夫柳琴科说道:“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的指挥官……”
032 搜查令
“我怀疑他是个义呆利人。”
“不可能,他到现在都还没有输。”
“等一下,别说话了,你们听。”陆舒抓住帕夫柳琴科的胳膊说道。
众人安静了几秒钟,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帕夫柳琴科摇摇头,说道:“舒马赫,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陆舒皱起眉头,“他们在和另一拨人交火,但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
陆舒这么说,众人也意识到了异常。
最靠近门边的佐藤往外看了看,然后走了出去。
大家也都跟着佐藤往外走,走过短短一段走廊以后,众人眼前就出现了一副神奇的场面。
卢瑟隔着一条马路,在和对面的指挥官喊话。
“是你吗卢瑟?”对面的小楼上,一个和卢瑟身穿同样制服的指挥官探出头来,双手扒着栏杆喊道。
卢瑟也很高兴的喊道:“是我……嘿,没有想到……”
听到了众人走过来的声音,卢瑟回头一望,心中大呼糟糕。
不过下一刻,他急中生智的朝对面指挥官喊道:“没有想到我们的实弹演习做的那么投入,我都差点儿把他当成真正的战斗了。”
对面的指挥官一脸懵逼的说道:“卢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你先指挥人攻击的我。”
卢瑟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陆舒他们,用力向对面的指挥官吼道:“我说,我们的这次实弹演习,非常!逼真!”
对面的指挥官听到卢瑟的话,高兴的拍起了手,指着卢瑟说道:“YES!卢瑟,你太聪明了!我们把这次误交火说成是实弹演习,警察总局一定不会怪我们的!”
卢瑟猛的拍了一下脑门,无力的扶着栏杆,缓缓跪下。
“哼—哧—”陆舒鼓起嘴,使劲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哼哧—”走在最前头的佐藤也努力的憋住,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
靠后的帕夫柳琴科和陈骅的肩头一耸一耸的动着,看起来忍得极为辛苦。
奥马尔因为排在最后,有其他人遮挡,此刻已经无声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拧自己的大腿,脸上的表情在痛苦与快乐之间来回切换。
陆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怕自己一张嘴就会笑出声,于是他也学着奥马尔,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拧了一把。
强忍住憋笑的痛苦和腿疼的痛苦,陆舒慢慢走上前去,把卢瑟扶了起来。
“卢瑟先生,卢瑟先生?”陆舒伸出一只手在卢瑟面前晃着。
卢瑟抬头看向陆舒,整张脸上写满了绝望。看到卢瑟绝望的表情,陆舒心中大呼糟糕。
你别摆出这种表情啊,我特码看着就想笑。
陆舒用强烈的职业操守镇压着笑意,对卢瑟说道:“卢瑟先生?”
……
此时的伦汀城,深夜,一辆黑色奔驰车开进了沃尔夫冈大街,随后转进21号小公寓,在天井里停下。
奔驰车停放的位置很巧妙,刚好把天井进入大街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从奔驰副驾驶座下来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白人男性,白人下车以后径直朝小公寓走去。
几分钟后又开来了两辆警车,在街道上停下,全副武装的联邦警察在公寓外设置了一道警戒线,阻止闲杂人员靠近。
两辆警车并没有拉响警笛,但眩目的灯光将整段街道照的透亮。
公寓二楼外侧的一扇窗户呼啦推开,一个看起来八十多岁老头扒着窗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向楼下全副武装的联邦特警。
老头看到两个特警将步枪架在引擎盖上,架势十分认真。
“孩子,孩子。”老头朝楼下招着手,“为什么这么紧张,公寓里混进了由态人吗?”
一个蒙面警察将手里的步枪放下,友好的朝老人招了招手,说道:“没事,有一户人家的水表坏了,我们来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人偷水。”
“好吧,那你们继续工作吧,但愿你们的领导不是一个喜欢大吼大叫的精神病……”老头将身体缩回窗内,又呼啦一声把窗户拉好,留下在原地懵逼的特警。
楼上。
白人把西服撩开了一角,露出插在西服内侧的PPK手枪。
取出手枪,白人又掏出一枚消音器,在PPK手枪的枪口处缓缓拧上。
“叮—”
走出电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PPK手枪,白人敲响了六楼公寓的门。
“哒哒哒。”
默默等待了一分钟,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哒哒哒。”
白人再次敲响了门。
这次没有令他多等,房间里出现踢踏拖鞋的声音,由远到近传来。
声音到了门前,突然止住,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谁啊。”
“水管工人,来查查你们家的水表。”白人举起手枪对准了公寓门,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噢。”
屋里传来开锁的声音,没过两秒钟门就缓缓打开,一个眼镜宅男出现在白人面前。
“你好,联邦法卫局探员施密特,很高兴见到你。”白人脸上露出程式化的笑容,右手端平手枪,左手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孟黎柯看。
“你好,世界黑客大会二级会员风刀血影,很高兴见到你。”孟黎柯很想要伸出手跟施密特握一下,但他发现施密特一手拿着杀人的东西一手拿着自己的证件,也就只好作罢。
“好的,黑客先生。”施密特仿佛被孟黎柯的话逗笑了,嘴角微微扬起。
孟黎柯举起双手慢慢向后退去,对施密特说道:“要进来坐一下吗?无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进来说,你看你的手枪上还安装了消音器,你肯定不想打扰我的邻居们。”
“噢,好的,那我就进来了,风刀血影。”施密特反手将门关上,将手枪朝茶几上一撂,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
孟黎柯打开冰箱,头也不回的对施密特说道:“你想喝哪种啤酒?比尔森,科龙,穆尼黑?我这里还有楼下小酒馆的自酿啤酒,甚至有几罐海外买的青屿啤酒和劳山啤酒。”
“青屿啤酒,谢谢,我曾经在青屿住过几年,至今依然怀念青屿啤酒的味道。”施密特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看向孟黎柯,“对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间公寓里四处走走。”
033 套路
“当然,只要你有搜查证就好,不过没有也没关系,我一向欢迎有人来这里坐坐。”孟黎柯将一罐青屿啤酒放在施密特面前,自己则打开了一罐仰头喝着。
“那还真是抱歉呢。”施密特看都不看自己面前的那罐啤酒,站起身来朝公寓门走去,“看来我只能下次再来了,一切都按程序走不是吗。”
孟黎柯不明所以的咽了一口啤酒。
“很感谢你的啤酒,但我今天不是来做客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请你好好喝上一杯。”施密特打开公寓门,一只脚已经垮了出去,“本来想要拜访一下你的朋友舒马赫,但是看起来他并不在家。”
“哦,他很忙,有时候并不在家,如果你找他有事的话,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孟黎柯对走到门外的施密特说道。
“那就不用了,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再见风刀血影。”
孟黎柯向施密特挥手告别,一扭头看到茶几上的手枪,快步上前捡起手枪,朝施密特递去。
“嗨,探员,你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哦,感谢,我差点忘了。”施密特笑着接过手枪,却并没有收起,而是就这么握着消音器捏在手里。
手枪内并没有子弹,如果孟黎柯持枪攻击施密特,那施密特就可以当场将孟黎柯拘捕,如果孟黎柯没有攻击施密特,那他也可以以手枪遗忘为由,杀一个回马枪。
施密特走到门外,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以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第一组接受音频,第二组待命。”
朝耳麦里说出这段话以后,施密特就快步下了楼。
走到楼下,两个待命多时的警员接过施密特的手枪,朝证物袋里装去。
施密特拽过一个警员的肩膀,轻声说道:“把上面的指纹提取出来,明白吗?这个案子涉及到大卫国情报人员,还有一个二绽老兵,总部催的很紧,明天中午之前就要把指纹提取出来,晚上七点前要把那个东方人的调查结果送到我的办公桌上。”
警员点了点头,施密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
看着走开的警员,施密特晃晃悠悠的走到那辆奔驰车里面,借着闪烁的警灯光亮,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搜查证。
“希望你们真的没有问题吧。”
施密特冲着搜查证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六楼的灯光。那个胖子的话,他是不信的,哪个黑客会对别人说自己是黑客……
……
至于现在在伦汀发生的一切,陆舒都不清楚,他正坐着加尔丹警察总局的车向真正的交火地点移动。
卢瑟如丧考批的趴在副驾上,颇有几分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本来卢瑟是接到警察总局的命令,要去加尔丹城西疏散人群,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把对面的队友误认成了武装分子,直接下令开火攻击。
好在双方枪法够烂,没有因此闹出人命。
不过……
陆舒回想了一下进加尔丹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疯狂逃窜的平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大胡子指挥官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吧。。。
一路上满目可见的就是横在街道上的汽车和板车。很多汽车着了火,正在熊熊燃烧着,滚滚黑烟从车体上升起。
有些火焰甚至蔓延到了道路两旁,着火的商铺民宅里不断有火舌喷出。
加尔丹城内的大街小巷被火光照的亮如白昼,无数消防车拉着火警警笛呼啸而过,奔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路上最大的障碍不是所谓的武装分子,而是一辆辆燃烧着的汽车。
虽然在车内已经关闭了车窗,但车辆燃烧产生的黑烟里携带的有毒气体,依旧无孔不入的往车里钻来。
陆舒把宽大的袍子撩起,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停咳嗽着。
越往东走,路上的“火车”就越多,终于在拐进一个路口之后,陆舒发现自己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这个路口发生了一起连环相撞事故,五六辆小汽车首尾相接的将这段道路堵死,遍地散落着汽车零件,有些大开的车门里甚至还能看见血迹。
无奈之下,司机直接向南开去,希望能够开到小城外围,如果能够开出城区,路面应该会更开阔一些。
虽说加尔丹是个小城,但在陆舒看来,这充其量算是一个大些的镇子。
刚才陆舒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在卢瑟这里耗了那么长时间以后,就正式入夜了。
陆舒感觉还好,坐在他右边的佐藤快熬不住了。佐藤一本正经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体随着汽车行驶慢慢晃动,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鼾声……
陆舒就这么瞅着睡着的佐藤,看他晃到最前面,看他靠在车窗上,看他……被急刹车摔个恶狗扑食。
两辆车经过一条双车道,在一个狭窄的路口急停。陆舒揉了揉被急刹车撞红的额头,朝四周望去。
前头是一根被撞倒的红绿灯,撞倒红绿灯的那辆车还在,整个车头深深凹陷进去一块。从驾驶座上残留的血迹能看出来,司机估计伤的不轻。
看来他没有系安全带。
逃命的时候也得注意行车规范啊。
陆舒心中默念,希望人没事。
奥马尔他们三人所在的后车开始缓缓倒车,司机扳动档位,整辆车发出嘎吱一声。
能听出来这车也是上了年头的。
奥马尔他们的车刚刚退出一段距离,路边的一颗行道树上火光一闪,随着爆炸的冲击波闪过,行道树晃晃悠悠倒下,砰的一声砸在两辆车之间,把陆舒所在的警车堵死在路上。
道路一侧涌出三个手持AK步枪的武装分子,快速向陆舒这辆警车奔来。道路另一侧涌出四个武装分子,向奥马尔那辆车跑去。
看着那些向自己狂奔的武装分子,陆舒拉着坐在副驾驶的卢瑟问道:“这是你们警察总局的同事吗?”
卢瑟被陆舒一句话臊的抬不起头来,但还是慢慢观察了一下这些武装分子,随后慌乱的说道:“不!我不认识他们,我们都是黑色的制服,我不认识他们。”
034 恍如隔世
这时已经有三个武装分子跑到陆舒他们的车前,远处还有四五个人向奥马尔他们的那辆警车跑去。
不过奥马尔那辆警车并没有被堵住,司机猛踩油门,警车在快速倒退。
陆舒透过车窗玻璃可以看见一个蒙面的武装分子,他身着花花绿绿的当地服饰,腰间别着一把陆舒认不出型号的手枪,腹部的子弹袋里装着几个弹匣,一只手端着步枪,另一只手来开陆舒这边的车门。
司机慌乱之中按下了车门锁,武装分子使劲拽了几下,发现打不开车门,就单手举起步枪,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车窗,冲陆舒大吼大叫着。
司机慌乱的对身旁的卢瑟说道:“他们说让我们下车,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没等卢瑟有什么反应,陆舒不干了,看向武装分子的眼神一时间充满了杀气。
“不用管他们,发动车辆,撞过去。”卢瑟硬气的说道。
“我们的警车是防弹的,不要怕,撞过去!”卢瑟指着站在车前不断拍打着引擎盖的武装分子,意气风发的朝司机喊道。
司机刚刚发动警车,就引来三个武装分子的不满,吼叫的声音顿时上了一个层级。
眼见警车向前窜了一段,站在车头附近的那个武装分子闪身躲过,一串子弹向汽车挡风玻璃打来。
防弹玻璃外层被打的粉碎,出现一个个硕大的白色圆斑,将司机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我看不见了!”
司机话还没有说完,整辆车就迅速撞在倒下的红绿灯上,刚刚系好安全带的佐藤被勒的面色潮红头晕目眩。
陆舒感觉在撞车的那一瞬间,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整个人被一种名为虚弱的东西支配着,胃里翻江倒海,只想一吐为快。
无力的扶住主驾驶座椅靠背,陆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即将升天。车外两个武装分子一左一右跑来,使劲踹着已经变形的车门,将警车踹的左右摇晃。
陆舒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要摆脱撞车带来的不适感,他茫然的看着车外的武装分子,却听不清他们嘴里传来的任何一个音符。
陆舒瞥见满脸是血的司机伸出右手,搭在了车门锁上。他搞不懂司机在做什么,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
这是防弹车,只要车门锁不开,自己就是安全的。
“别……”
陆舒无力的呻吟并不能阻止司机的动作。
咔嚓一声脆响,陆舒这一侧的车门打开,身侧武装分子毫不犹豫的抓住陆舒的脖领子,把他从车后座拖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陆舒只感觉后背一疼,然后是无尽的凉意。
陆舒慢慢抬头看向那个武装分子。
那把步枪就抵在他额头上,冰凉冰凉的。
陆舒虚弱的抬起手,却只摸到一截枪管……和磨损严重的护木。
“我是战地记者……根据若涅瓦公约第……”
陆舒没有说完,脑门上就先挨了一枪托,后脑受枪托的冲击力撞击地面,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险些眩晕过去。
陆舒在地上抱着头滚来滚去,怀里的手杖倒在一边,杖柄落在陆舒的脑袋旁。
武装分子手里的枪托再次砸下。
他的动作在陆舒看来是那么慢,慢到自己动一动就能躲开。
可惜自己浑身难受的动弹不得。
在枪托即将砸下的时候,陆舒看见武装分子的胸口爆出一团血花,继而化为尸体的武装分子就直挺挺的倒在了陆舒旁边。
司机摇晃着爬出主驾驶,手枪枪口冒着青烟。
“跑……”
司机话音未落,几枚步枪子弹就击穿了他的胸膛,把他打倒在地,身体不断抽搐着。
那把手枪随着司机倒地,脱手而出,砸在陆舒身上。
在车头的那个武装分子慢慢走来,靴子踏在地上的每一声都像是踏在陆舒的心头。
陆舒的右手摸到了砸在胸口的那把手枪,他努力想把手枪举起,但怎么都对不准面前的武装分子。
准星在照门里不断晃动,就是连不成一条线。
武装分子走到司机旁边,枪口对准司机仍在抽搐的身体。
他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解气,枪口一移,直接对准了司机的脑袋。
陆舒看见AK枪口火光一闪,司机的脑袋被子弹巨大的动能狠狠拍在地面上,血液混杂着脑浆迸射而出,点点血液飞溅到陆舒的脸上。
被眼前的残酷场面刺激到的陆舒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枪扳机扣下。
随着扳机不断扣动,弹匣里的子弹顷刻间全部射出。
陆舒面前的武装分子被一颗瞎蒙的子弹击中脑袋仰天倒下,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条件反射般收紧,步枪子弹哒哒哒朝天空射去。
陆舒晃了晃脑袋,撞车带来的眩晕感正在慢慢消失,他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陆舒挣扎着捡起地上的手杖,强撑自己的身体爬起。
在车辆另一侧殴打佐藤的武装分子发现两个同伴遭遇袭击,从车后绕了过来,看见挣扎爬起的陆舒,迅速抬起手中的步枪开始射击。
陆舒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向前倒去,刚好扑进武装分子怀里,把他撞个人仰马翻。
左耳边是足以震碎耳膜的枪声,右耳边是倒地带起的呼呼风声。
被撞倒的武装分子摔在地上,步枪撒手而出,陆舒慢慢爬起,整个人就骑在武装分子身上。
他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自己举起手枪面对克鲁格的那天下午。
武装分子面罩下的脸在他视线中变得模糊,变成了克鲁格那张狰狞狠辣的脸。
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的陆舒瞬间恢复了清醒,浑身上下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给我死!”
陆舒额头青筋暴起,紧握着手杖,朝武装分子的脖子上压去。
“呼哧—呼哧—”
身下的武装分子双手攥住杖柄,用力抵抗着陆舒的压迫,两条腿蹬来蹬去,想要奋力摆脱。
武装分子毕竟状态好一些,个头也更大,没过多久就把陆舒推的慢慢站起。
要是状态好的话,陆舒也就只是被推的站起,但他现在状态不好。
很不好。
因此他整个人就被推的坐在了地上。
陆舒看见武装分子站起,捡枪,而后向自己射击,他绝望的闭上了眼。
完了,一切都完了。
抱歉,孟黎柯,我没从图尼丝带软籽石榴回去,这东西真的挺好吃。
抱歉,约翰国来的葛朗台,我真的好想再骂你一次。
陆舒双眼一闭一睁之间,心中蹦过无数念头。
然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啥事都没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武装分子正扔下手里的步枪,向自己飞扑而来。
没有做过多思考,陆舒将手杖杖柄褪去,一把寒光闪烁的细刀就出现在了手中。
细刀向上竖起,刚好撞到武装分子的胸膛上,将他飞扑过来的整个人扎了个对穿。
刀刃破开武装分子背后的衣服,穿出了一大截,血液在清亮如雪的刀身上凝聚汇集,最终凝成一股细流,顺着放血槽缓缓淌下,将他背后的衣服染红。
武装分子揪住陆舒的衣服,身体不断抽搐,双脚在地上乱蹬,想要尽量减轻自己所受的痛苦。
陆舒只感觉时间很漫长,像过了一千年那样漫长。
看着压在身上近在咫尺的武装分子面容扭曲、生气涣散、瞳孔扩大。
最终死亡。
陆舒推开尸体,翻了个身,艰难站起。
在他杀死最后那个拦路的武装分子时,脑海里仿佛传出一个声音,维克多的声音。
“你做的很好,年轻人。”
陆舒慌张的四下望去,却没有发现维克多,也没有发现任何人。
绕着警车走了一圈,他只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三个武装分子、司机的尸体、昏迷不醒的卢瑟和佐藤。
陆舒竭力嘶吼着:“维克多……你给我滚出来!”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有红绿灯下开始缓慢燃烧的车辆、呼呼的风声、远处追逐奥马尔那辆警车的武装分子发出的吼叫声。
陆舒看到那四个武装分子放弃了越跑越远的后车,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现在,杀了那四个恶棍。”
陆舒艰难的吼道:“你是谁!”
“杀了那四个恶棍。”
听到这个声音,陆舒不知为何,浑身上下涌出一股巨力,从武装分子的尸体上抽出长刀,当空一甩,将残余的血液甩了个干净。
“杀了那……四个恶棍。”
被怪力支配的陆舒口中喃喃自语,举起长刀,向迎面跑来的四个武装分子冲去。
那四个武装分子看见向自己冲锋的陆舒,立马摆出射击姿态,开始射击。
他们却发现陆舒以一种诡异的身法快速躲过射来的子弹,钻进了道路东侧的一间民房里。
陆舒钻进民房,借着屋外若有若无的火光,在黑暗中灵活躲开室内的家具,向武装分子所在的位置跑去。
035 十步杀一人
陆舒翻过一个老旧的沙发,冲到民房的后门处,猛的踢开后门,冲进一条昏暗的短巷。
没过几秒钟,他从短巷里冲出,再次出现在街上,出现在四个武装分子的身后。
十五米、十米、五米……
陆舒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和四个武装分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将放在右腰处的刀柄握紧,再握紧,直到他冲到一个人面前。
刀锋快速划过人体,带出一连串的血花,那个武装分子下半身还保持着原地站立的姿势,身体却从中间断裂,上半身自腰间分离向后滑落。
陆舒毫不停留的冲向下一个人,微微抬高刀刃,从他的脖颈穿过,一时间破碎的组织伴随鲜血飙飞四溅。
这时走在前头的两个武装分子已经反应过来,枪口向后调转。
陆舒迎着枪口向前冲去,从第三个人的腋下钻过,刀锋将第三个人的心脏连同肋骨直接劈碎,血液从破裂的心脏中迸射而出。
第四个人慌乱的扣动扳机,陆舒出神的看着那把枪。
枪口一边射出致命的子弹,一边转向自己的方向。
陆舒高举长刀,飞速劈下,一道清光划过,武装分子持枪的两只小臂被削断,血液将涌未涌之时,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骨头茬。
他刚刚想要扭转刀锋,刺向最后这个武装分子的时候,就感觉双眼一黑,手里一轻,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长刀脱手而出,掉在旁边的地面上,被斩断手臂的武装分子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维克多,我真的尽力了……我……”
陆舒被这一摔震的疼痛难忍,浑身的骨头好像要散了架,感受着脸上温热的鲜血,陆舒慢慢失去了意识。
陆舒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和眼睑之间,一种名为疲惫的东西在疯狂蔓延。他好困……困的想死。
身下的坚硬路面变成了世界上最柔软的床,路面上每一粒石子都像床垫里的弹簧。
他真想整个人化作水流,在平坦的地面上泻开。
我好累……
维克多,不要再控制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陆舒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没事吧,我感觉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陷入昏迷的时间不长,不过现在看来状态很好,没有危险。”
“你确定吗?哪怕是钓鱼也得看浮标,而你给他看病却不用仪器?我认为不用仪器和设备,就对病人的状态妄下定论,是极其不负责的行为。”
“在你从加尔丹市医院里找到另一个心理学博士之前,我将一直坚持我的看法。何况这次算是他救了我,我会负起医生的职责。”
“能别提你那份愚蠢的学历吗?我刚才听到他喊乌科蓝,还有什么维克多,你敢说这跟你每天晚上的恶魔低语没有一点关系?”
“那是两码事,我倒是确实知道一个维克多,可我从来没有提过。”
“好了,先别吵,让他睡会吧。”陆舒能够模糊的分辨出最后的声音是陈骅的,温厚有力。
至于其他声音的主人,他觉得自己能够分析出来,他也尝试着去分析了。
不过很可惜他现在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稍一用脑,就再度沉睡过去。
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一般不会做梦,如果他做梦了,那做出的梦一般也是好梦。毕竟现实已经如此辛苦了,如果连梦都是噩梦,那就真的有点惨了。
陆舒不惨,他一点都不惨。
他正吃着漂亮女孩亲手做出的早餐,一杯热牛奶,一份三明治。
陆舒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未拆封的三明治,这是一份典型的培根三明治,吐司片里夹着新鲜蔬菜和烤熟的培根,散发出诱人的气味。
陆舒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培根三明治。
不对劲!
这个培根三明治的味道有些怪。
陆舒紧皱眉头,从嘴里吐出那口三明治。被咬下的那块三明治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售价二点一欧。
这个场景……貌似有点熟悉。
“哦呀斯密那塞!”一个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的东瀛女孩跑到陆舒身旁,用力摇晃着他的胳膊。
不过有点不对劲啊,哦呀斯密是晚安,可我正在吃的是早饭。
女孩摇晃了半天,看陆舒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顿时撒娇道:“陆君,醒醒嘛……”
看着女孩撒娇的样子,陆舒感到一阵心旌荡漾,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竟然该死的可爱。
“陆君,醒醒啦……”
好吧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祈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醒来吧。
于是陆舒睁开了眼,于是他看见了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佐藤。
佐藤笑眯眯的在和陆舒打招呼:“你醒啦,哦呀斯密。”
其实佐藤长的不丑,甚至还挺帅,尤其现在穿着一身白大褂,像极了《白色巨塔》里的浪速医院财前教授。
但陆舒看见他就烦。
我要可爱的小姑娘,不要你。
陆舒双手撑着床沿坐起,却感觉手臂传来一股剧痛。
“嘶——”
“不能用力,你脱力了得先卧床三天,期间注意饮食戒除烟酒。”佐藤赶忙扶着陆舒坐起。
陆舒看到他袖口上有一个很深的牙印。
怪不得三明治这么难吃。
陆舒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佐藤看他呼吸逐渐平稳,小心的说了一句:“真没有看出来你还是个剑道高手,那七个武装分子你解决了六个,其中五个还是用刀劈死的。”
“令人惊讶的是,以当时那种强度的运动,你的身体竟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只是轻微脱力,需要稍作休息。”
看陆舒没有什么反应,佐藤逐渐兴奋了起来。
一谈到这些邪门的事情,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其中有一个武装分子,他的双手被直接斩断,打算将两只胳膊的断处互相堵住,用这种方式来止血。但是这都无济于事,他躺在地上足足哀嚎了四分多钟,到最后血都流干了,整个人才慢慢咽气,当该死的毛子找到他的时候……”
“法克鱿,东瀛变太,你不要再说了!”听到佐藤绘声绘色的描述那个武装分子的惨状,陆舒感觉整个人头皮都炸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昨晚那种地狱般的场景里。
听到屋里陆舒的哀嚎,帕夫柳琴科猛的推开病房门。看到陆舒担惊受怕的样子,帕夫柳琴科冲佐藤骂道:“我就知道不能让你这个东瀛变太跟舒马赫共处一屋……”
然后他上去就给佐藤来了一脚。
036 佐藤往事
佐藤借那一脚之力在地上打了个滚,矫健的翻起身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还充满了传统武术的美感。
这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疼,真不知道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被踢了多少脚。
看到这里,陆舒叹了口气,不再去追究佐藤那口无遮拦的性格。
“舒马赫,你还好吧?”
“我还好,现在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感觉后怕。”
“这很正常。”帕夫柳琴科找了张凳子坐下,“任谁拿着一把十八世纪的古代刀剑,在二十一世纪斩杀了五个手持AK47的暴徒,都会感觉后怕的。”
陆舒满脸缅怀的说道:“我感觉很神奇,可能是那把刀真的有灵魂,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不会再让自己的主人失败。”
帕夫柳琴科愕然道:“你不会真的信这个吧?在高卢人看来,这是败者之剑,他天生就带着一种不详的气息。”
“什么意思?”
“你猜他在十八世纪的那位主人是怎么死的?”
陆舒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我猜他是老死的。”
“能得出这个答案说明你不了解十八世纪的杀手,至少不了解高卢人。”帕夫柳琴科面色认真,“纵观十八世纪的真实历史,没有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至少是名人被这种手杖刀杀死。”
陆舒懵圈的问道:“那这把刀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帕夫柳琴科带着一种得意的表情缓缓说出自己的答案:“刺杀失败,被绑起来,在一个清晨游街示众,吃断头饭,在祷告与忏悔之后,咔嚓。”
帕夫柳琴科竖掌成刀,在空中使劲挥舞了一下。
“就这么咔嚓一下,断头台上人头落地,一旁的卫兵把人头提起、示众。”
卧槽,大哥你别说了好吗?
你特么比佐藤还变太呢。
“呕……”再次受到刺激的陆舒干呕了起来。
“哦,抱歉,我……”帕夫柳琴科自知失言,立刻站起,显得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就别再说了就行了。”陆舒干呕了几声,头疼的摆了摆手。
这俩狗东西不去说相声是真可惜了。
“对了,我睡着的时候好像听你们提起了维克多。”陆舒看向躲在一旁的佐藤,佐藤此时的状态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还是病了的那种。
听到陆舒这话,佐藤立刻来了精神,刚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看见帕夫柳琴科警告的眼神,又慢慢焉了下去。
努力调整好状态,佐藤缓缓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好在以你眼下的情况,我们有时间慢慢说。”
“五年前,在南米洲的运动会上,我当时的医术还算过得去,被选拔成为东瀛代表团的随团医生,负责给运动员做心理辅导。我们刚到的时候一切正常,整个运动会也十分正常,我们国家的选手甚至还拿到了不少奖牌。”
佐藤面色复杂,似乎对回忆往事有些不情愿,讲述的声音断断续续,偶尔还蹦出一两句东瀛语的词汇。
“如果我能老老实实回到国内,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我可能会回到伊京医院,继续做我的精神科大夫,继续读书。”
“说来好笑,我最想当的是救人于水火中的外科大夫,但我读的却是精神医学和心理学,还把心理学读到了博士。我在学习外科技能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受到了同事排挤,他们称之为‘不务正业’。”
这让陆舒和帕夫柳琴科都唏嘘不已。在其他地方或许多学多问是一件好事,更谈不上是一种骂名,但在东瀛,不合群和“不务正业”,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在当下的东瀛,别说是做人,即便做鬼,也是艰难极了。
佐藤似乎察觉到自己跑题了,又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个问题,他没说几句就重新转到了正题上。
“当时代表团里有一位名为白川茂的高官,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陆舒的错觉,他感觉佐藤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在我们准备回国的前一天晚上,白川茂的健康医生接触了自称是乌科蓝卫生组织的一个老头。那个老头不知道对医生说了什么,第二天早上我们准备出发上飞机的时候,就发现医生和白川茂死在自己的包间里了。”
听到乌科蓝卫生组织这个词,陆舒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随后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维克多,但看起来已经可以大概确定了,且看接下来佐藤怎么说。
“你继续说……”
佐藤双眼无神的看了看陆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的初步判断是医生在与他人接触的时候受了深度催眠,于当晚用一把普通餐刀割开了白川茂的喉咙……还有他自己的喉咙。”
帕夫柳琴科打断道:“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当时的场景……”佐藤本来已经说到了一半,但还是强行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算了,当时的场景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又要踹我,你们自行脑补吧。”
“当时就是这样,我的判断也得到了精神医学部门的一致认可,我们甚至专门组织了一个小组来调查此事。我们首先去和乌科蓝卫生组织通报了此事,但他们不承认自己有一个名为维克多的医生,我们的调查方向也随之改变。”
“但相比白川之死更加屈辱的是,我们受到了维克多的嘲讽。”佐藤苦笑着说,“在一个下午,我们小组回到酒店的时候,那个自称是乌科蓝卫生组织成员的,叫维克多的小老头找上门来,把我们整个调查小组的成员都给洗了脑。”
“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来了个自我介绍,还详细描述了催眠他人杀死白川的全过程。”
“一番反抗以后,我最先摆脱了他的控制,但我回到酒店以后,发现调查小组除我以外的其他人都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好像维克多从来没有出现过,我当时甚至手绘出了他的画像,也被发了疯的调查员们烧了个干净。”
陆舒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037 佐藤彦
那个杀死白川茂的维克多,就是自己在穆尼黑机场高速上遇见的维克多。
陆舒沉声问道:“你说的那个维克多,是不是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白人,下巴胡子拉碴,身穿白大褂,手提医疗箱?”
“对!是的!”佐藤闻言激动的站起来,双手贴着大腿,紧紧攥成拳头。
陆舒对这个名为维克多的老头,越发好奇了起来。
“你还有没有其他调查出来的结果?请继续说下去。”
关系到自己的人身安危,以及在穆尼黑机场大道上的诡异遭遇,不由得陆舒不慎重。
“虽然他们不相信我的说法,但学习多年的结果和丰富的临床经验使我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很可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我一再往上反映真实情况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我的上司,他们认为我疯了。在多番调查无果的情况下,回到伊京医院的当天,我竟然被除名了。”
佐藤的表情从激动慢慢回归苦涩。
“他们的理由是佐藤精神状况不好,已无法胜任目前的工作,建议无限期离开工作岗位并接受调查。”
“等一下。”帕夫柳琴科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如果是关于白川茂的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虽然东瀛认为此事让代表团面上无光,尽力将此事压下,但毕竟是个大事,纸终究包不住火。”
佐藤开始惊醒,并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帕夫柳琴科,“请不要再说了……”
帕夫柳琴科无视了佐藤的眼神,慢悠悠的自顾自说道:“可是我听说那个被开除的医生,名叫佐藤彦,而不是什么佐藤马鹿。”
事实上,佐藤马鹿这个名字确实寓意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随便,如果他真是孩子父母给取的名字,那这个取名的过程未免有些草率。
佐藤是东瀛的大姓,马鹿在东瀛的寓意又是愚蠢、傻子、糊涂,代指荒唐可笑的事物。
就好比孟黎柯给他孩子起名叫孟二狗。
想起孟黎柯,陆舒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真不知道现在他在干什么,是往家里带了新女友呢,还是忘带钥匙开不了门呢,又或者两者同时发生,都有可能。
“算了,反正你们都是在新闻界工作的同行,就算你不说,迟早有一天舒马赫也是会知道的。”佐藤彦破天荒的没有叫陆舒为“陆”,而是称其为舒马赫。
陆舒没有注意这些,问道:“可是这和你后来成为战地记者又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呢?被人污蔑为疯子,于是我想要追查真相,想要了解维克多的身份,不管那个乌科蓝卫生组织的身份是真是假,我总得去一趟乌科蓝。更别提我还被伊京医院这样的业界楷模除名,在东瀛被自己的工作单位除名,就很难再找到类似层次的工作。”
“而那个时候的我正好了解到一个来自乌科蓝的招聘启事,他们招聘医术精湛但身份自由的外科医生,报酬很高。”
帕夫柳琴科忍不住问道:“这听起来像是某个私家诊所的招聘,不过那你就不担心他们是地下世界的人吗?医术精湛又身份自由,报酬还很高,这份工作一看就不对劲吧?”
“我能看出来有问题,但我还是去了,毕竟当时的我浑浑噩噩,看不下去专业书籍,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和伊京医院相似的工作。”
陆舒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就是外表谦卑内心骄傲的东瀛人,让佐藤这种名副其实的金凤凰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无异于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后来就像你说的那样。”佐藤指向帕夫柳琴科,“我在乌科蓝接触到发布招聘的人以后,就被当场绑架,送走。”
“我被送进一艘船上,我之所以知道那是一艘船,是因为当时我被安排到一个集装箱里。经历了十几天噩梦般的集装箱时光后,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我们?”陆舒问道。
“因为同行的还有几位心脑血管疾病专家,我们被严加审问,然后送到一个戒备森严的庄园外等待未知的命运。”
帕夫柳琴科出神的听着佐藤讲述故事,冷不丁又问了一句:“那你后来逃出来了没有?”
陆舒和佐藤都在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帕夫柳琴科。
以前可没看出来这个毛子有点憨。
陆舒想起来孟黎柯跟他讲过的一个笑话。A跟B说自己有点担心刚出生的弟弟,因为A的的弟弟是早产儿,B说没事我爷爷也是早产儿,然后A问道:
“那你爷爷后来活下来了没有?”
可惜孟黎柯在小酒馆重复这个笑话的时候,旁边那一圈汉斯们没有一个人笑。
陆舒揉了揉额头,对佐藤说道:“别理他,你继续。”
佐藤跑到陆舒床头开了瓶水,润过嗓子之后继续说道:“然后没过多久的某天晚上,我就听见战机呼啸而过的声音,随后那个庄园被一颗威力巨大的飞I弹I炸了个底朝天。”
“当时我们所处的那间房屋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我一开始没搞清楚是什么事,还以为是地震了,于是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了下来,钻到一个安全的角落。”
“等了一会,我们没等到余震,却等到了几个白人特工,他们进屋前先扔了一颗震撼弹,我也受了影响。我至今回忆不清楚他们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
“然后你就回来了?”
“是的,甄别身份以后,我被那群自称是C1A的人送回了东瀛,当我再次想去乌科蓝寻找真相的时候,他们已经陷入了内战,持续至今。”
说了这么多,佐藤实在是口渴的厉害,将手中的那瓶水一饮而尽。
陆舒感叹道:“南柯一梦。”
帕夫柳琴科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什么?”
陆舒解释道:“这是一个翰语成语,意思是这些经历就像大梦一场。”
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陆舒的肚子猛的咕噜了一声。
但是他并不感觉丢人,因为帕夫柳琴科也咕噜了一声,而且声音更大。
038 补偿
帕夫柳琴科看了看床头时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正好与推门而入的奥马尔相遇。
“我带了两份早餐……呃,看来好像不够我们几个人分。”奥马尔环视病房,发现屋里的人实在是有点多。
“这没什么,我可以和佐藤去医院食堂,你们先吃。”帕夫柳琴科说完就带着佐藤一起出去了。
听完佐藤彦刚刚描述的那段堪称波澜壮阔的遭遇,帕夫柳琴科对货也不免产生了些同情。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在现实生活中,这句话有时候要倒过来理解。如果大家都有良好的教育、快乐的童年、富足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谁还不是个衣冠禽兽了。
莎士比亚说:“想要变得不凡是最平凡的梦想。”可惜是人都要生活,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他时常会掀起巨浪将人打倒,而我们再次站起。
奥马尔将两份早餐放下,在陆舒病床旁边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块餐桌板架在两侧栏杆上,又把那份早饭放了上去。
“来尝尝,当地特色的鹰嘴豆汤,还有用咖喱煎出的鸡蛋,我在等餐的时候先吃了一个,味道绝对一流。”
陆舒活动了一下双臂,发现虽然酸痛但还可以忍受,就谢绝了奥马尔帮忙喂饭的请求,自己拿起勺子喝起汤来。
换成是陈骅要帮他喂饭,陆舒可能就答应了,但奥马尔……
在弄清楚这个有搞基倾向的红发腐国佬到底是攻是受之前,陆舒绝对不会再给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陆舒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好奇怪,我为什么要搞清楚这个腐国佬是攻是受,是攻是受都不行。
汉斯国的真爷们绝不搞基。
奥马尔看到陆舒皱眉,问道:“怎么了?很难喝吗?”
说着他自己喝了一口。
还好啊,挺鲜的,面前的红汤隐约能尝出来洋葱和小茴香的味道,汤里头还漂浮着一粒橄榄。
“不,不是汤的问题。”陆舒摇摇头,继续喝自己面前的汤。
“那是什么问题?”
这下倒是把陆舒问住了。
陆舒心想:是关于你取向的问题。
“是关于你们把我送到医院的问题。”陆舒打了个哈哈,把问题转移了一下。
“这个啊。”奥马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昨天晚上突然发生那种事情我也挺惊讶的,我们那辆警车的司机看见这种状况只知道呼叫救援,死活不肯往前开。”
“不过后来还好,陈从司机的腰里拽出了手枪,把副驾车门一开就跳了出去,但司机逃跑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快,当他赶到地方的时候,只看到昏迷的你、佐藤、卢瑟、还有地上的八具尸体。”
说到那些人,陆舒不禁想起了那个救下自己一命的图尼丝警察。
陆舒虽然不赞同,但已经能够理解当时司机的举动了,司机当时的状态是开不了车的,而如果当时继续待在车里,挡风玻璃则很有可能在武装分子持续不断的攻击下碎裂,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绝境了。
绝境中的放手一搏总强过在孤立无援的车里窝囊死去。
卢瑟的指挥有没有问题,陆舒不知道,他只知道警车司机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
即作为一名警察保护平民的职责。
或许他不知道再过一两分钟就要有人来支援自己,他本不必按下车门锁的。
那陆舒也要做到身为一名新闻界战士的责任。
“那个警车司机……”陆舒沉重的问道,“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奥马尔放下手中汤碗,沉重的说道:“根据我们从加尔丹警察局了解到的信息,他叫白舍尔·赛义德,本来按照图尼丝人的习俗还要加上教名和父名,但是白舍尔很早就离家了,现在带着他妻子和一个女儿在加尔丹生活,并不因循守旧。”
能看出来奥马尔也挺重视这事,在陆舒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把该打听的事打听好了。
听到奥马尔提起白舍尔的家人,陆舒问道:“那……他的家人能领到多少抚恤金呢?”
“每个月大概是三百第纳尔,不过你懂的,以他们现在这个局势,图尼丝第纳尔的购买力一直在跌。”
陆舒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三百第纳尔差不多相当于软妹币一千四。
至于说第纳尔的购买力在跌,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就在几年前图尼丝曾经爆发过大规模的骚乱,至今依然能看到当初留下来的一些痕迹。
陆舒讷讷的说道:“能告诉我他家人的地址吗?我想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然,知恩图报是美德。”奥马尔说完就翻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抄了一个地址后,将那一页撕给陆舒。
陆舒默默记下了那个地址,就把那张纸叠好放在床头了。
然后他掏出自己的那张工资卡,对奥马尔说道:“加尔丹有没有能用这张卡的银行,我想把里面的钱都取出来交给白舍尔的遗孀。”
奥马尔接过那张卡看了看,说道:“加尔丹能够用这种卡的银行确实有一家,而且在治安部队的控制之下,坐他们的车就能很快完成取钱和交钱的过程。这种事我很乐意效劳,不过我想问的是你要取多少?”
陆舒略做思考,然后说道:“五万欧,今天是月底了,后天晚上之前应该还会有一笔五万欧的资金到账,到时候麻烦你都取出来交给她们母女,这是我欠白舍尔的。”
听到五万欧这个数字,奥马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无奈的说道:“其实你不欠他什么,他是图尼丝的警官,你相当于是图尼丝平民,保护你这个战地记者是他的义务,更何况以当时的局面,他也是为了自保。出钱这事尽力而为就行,你大可不必花这样一笔巨款来补偿他的家人。”
陆舒摇了摇头,严肃的说道:“都取出来吧,我是个战争孤儿,可他还有家人要养,这不关职责与否。”
“好吧,但你可想好了。”奥马尔也严肃了起来,“你是五级记者,所以你肯定没有任何稿费来源,在你的报道出来之前,也领不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能想象到这五万欧是什么,是你的活动经费,对不对?”
看陆舒没有回答,奥马尔把那张卡放在餐桌板上,无奈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在战区遭遇一些人为的恶性事件甚至是天灾时,你能用这笔钱保住自己的小命,懂不懂?”
“奥马尔,别再说了,你当时不在现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陆舒推回那张餐桌板上的工资卡,“况且在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人,就像我们这样,像白舍尔这样,可以称之为战友是吧?话又说回来了,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值这十万欧的。”
眼看陆舒一再坚持,奥马尔也只好作罢。
“那我先收着了,过会轮到陈来照顾你的时候,我就去把钱交给白舍尔的遗孀。现在赶紧喝汤吧,你的汤快凉了。”
看到奥马尔收下了那张卡,陆舒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对付面前的鹰嘴豆汤。
039 局势
等到奥马尔收拾完餐具去刷洗的时候,陆舒就自己扶着床沿走下床去上厕所了。
刚才卧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一下了地就能发现问题。不止是双臂脱力了,双腿和腰腹肌肉也都严重脱力。
在昨晚那种虚弱的肉体条件下,陆舒的身体彻底放松,唤醒了维克多深植在陆舒心底的心理暗示,超出常人极限的剧烈运动对他身体造成了二次伤害。
拔刀怒斩拦路匪徒,完成了十步杀一人的壮举。看起来很帅吧?但代价也不小。
耍帅从来就不是一项简单的运动,要么有大量物质资源,要么有高超技巧。
也幸亏从小在福利院里受尽了折磨,打造出一颗水火不侵的坚毅心脏,陆舒才能抵抗的住维克多那种层次的催眠。
换了一个人,可能就真的想佐藤的那些同事们,被彻底洗脑,忘掉还有维克多这么一个人。
陆舒很难搞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现在一没资源二没能力,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份。
艰难的扶墙走到小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陆舒朝马桶上一坐,酣畅淋漓了起来。
还好,括约肌没脱力。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在他床头柜上写稿子的奥马尔以外,陆舒没有看见其他人,连医生和护士都没来过。
这不正常,但凡是现代化的医院里面,都有医生来早诊,再不济也有护士定期查房,询问一些最基本的注意事项,再提醒一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说一些戒烟戒酒注意休息饮食之类的话。
于是陆舒找了一个奥马尔休息的间隙问道:“奥马尔,我想问一下医生和护士都去哪里了?”
奥马尔揉了揉因为写稿子而酸痛的手腕,对陆舒说道:“你问这个?”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奥马尔沉吟道,“因为加尔丹市医院现在人满为患了。”
陆舒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现代社会的信息交流速度无比快捷,就在卧床的这十几个小时里,已经发生了很多陆舒不知道的事情。
奥马尔仔细想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直接举数据吧,昨天下午的那场袭击事件开始到现在为止,加尔丹市的治安部队与特警伤亡三十七人,当然了,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很多加尔丹无辜市民也被卷进其中。”
“袭击引起的火灾和骚乱更加严重,损失还在统计当中,现在加尔丹市的所有医护都忙的不可开交,尤其是这一层。”奥马尔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身后的病房门,“这一层躺满了做完手术的伤兵,等确认他们脱离危险之后,我会去借用医院的摄像机给他们做个采访。”
陆舒感觉很疑惑:“不是说这次不准摄像吗?”
“不准摄像是立柏亚的采访任务,是为了避免触犯当地民俗。不让带药品也是一样的原因,怕有人谋财害命,某些珍贵药品在战区的价值可是比黄金还高。”
说到这里,奥马尔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有进入立柏亚对吧?没有进入就不必遵守那些破规矩。就像若涅瓦公约一样,如果这玩意真能在战区保护我们战地记者的生命安全,每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同行因为各种原因牺牲了。”
奥马尔说的很无情,却也很有道理。
尽管北方联盟在进行军事行动的时候对记者伤亡数据一再掩饰,但墨写的谎言掩盖不了血写的事实。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奥马尔下楼吃午饭去了,过会他还要替陆舒给人送钱,陈骅则接替了他来照顾陆舒起居。
与奥马尔的气势不同,二级战地记者陈骅的身上明显有一股尘土气。
甚至陈骅让陆舒感觉有点危险,如果非让他描述的话,那就是感觉陈骅身上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种感觉很玄,但能够看出来。
从一个人的眼神动作里都能看出端倪来。
“大哥,你又是去哪了?”
陆舒感觉自己今天问出去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多,但浑身脱力的人也只能这样了吧……
“看加尔丹市的治安部队枪决武装分子,顺便写份稿子。”
陈骅面容带笑,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与从容,仿佛治安部队不是杀了几个人,是宰了几只鸡一样。
“昨天晚上把你送到这以后,加尔丹治安部队还在据守这座医院和武装分子对峙。但把你送来没有多久,准确的说是十二点钟以后,武装分子全线撤离加尔丹东部,向立柏亚境内逃窜了。”
“根据治安部队指挥部的分析,是武装分子发现图尼丝联系了立方西部政府军,怕后路被切断,于是向东南逃窜了。这些都是可以说的信息,不该说的我就不说了。”
陆舒点点头,作为一个老记者,陈骅还是清楚一些分寸的。
这个消息也许最终会从加尔丹治安部队指挥部里泄露出去,但问题绝对不会出在陈骅身上。
“然后留下来的武装分子就被加尔丹治安部队枪决了?”
“留了一部分,差不多吧,也可以这么理解。”陈骅的谈兴不是很高,晃悠到病房衣柜旁边,从里头抽出一个小号的折叠床。
陈骅拉上窗帘,将小床展开,“这样,先不说了,我在前线待了一晚上了,先睡一会,你有啥事就叫我。”
陈骅交待完了这些,就躺倒在折叠床上,直接和衣而眠。
直到下午佐藤回来,陈骅才从床上爬起来和奥马尔一起忙工作。
陆舒的这间病房是加尔丹政府为了照顾外籍记者安排的小单间,无论条件也好,位置也好,都是整家医院里最好的。
而且不论他是出于自卫还是别的原因,一个人干掉六个武装分子的战绩是实打实的,谁都做不得假。
这个病房,他有资格住。
很快就到了第一天晚上,佐藤为了不打扰陆舒休息,选择在一旁用小台灯照明,自顾自写着稿子。
他先是写了一千多字,然后又慢慢修改,调整段落和文章结构,直到整张稿纸上都写满了让陆舒似懂非懂的鬼画符。
夜越来越深,陆舒透过住院部大楼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见远处城区被点点光亮照的灯火通明。
没过多久,点点光亮逐渐向一个方向移动,到最后完全消失在窗框里。
佐藤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打了个哈欠。
“那是加尔丹的治安部队,他们应该是开拔去了南方,今天下午我们收到消息,武装分子又袭击了南方城市西巴特。”
听到佐藤这么说,又想起昨晚在加尔丹的所见所闻,陆舒不禁叹了口气。
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
陆舒盯着窗户外的夜色问道:“佐藤,你是心理医生是么?”
佐藤点点头。
“从你的角度可以这么说,虽然我更喜欢的是做一名外科大夫,毕竟拯救人的灵魂这种事真的很难。”
“唔……”陆舒沉吟道,“那你能不能教我一些对抗催眠术,或者至少是能减轻催眠术影响的办法。”
佐藤没有回答陆舒的问题,而是沉思良久,他反问道:“舒马赫,我们是朋友吗?”
陆舒没有想到佐藤会这么问,但陆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坚定的回答道:“当然。”
“那你能跟我一起念以下的这段文字吗?”佐藤拉过一张纸,在上面刷刷写下一行鬼画符。
陆舒看到这玩意,好奇的问道:“这是符咒吗?”
佐藤满脑门黑线,对陆舒说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这就是我们国家的文字。”
陆舒掏出手机搜了一下符箓。
“你看,有繁体翰字,有不明所以的符号,所以这就是符咒。”
看着陆舒手机上的那张符箓照片,佐藤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040 心理暗示
“好吧……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佐藤将手里的那张纸揉成一团,“我就用嘤语吧,你跟着我念。”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会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我会给予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和感恩。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
“我不是你们医学生,也要这么……额,好吧。”看到佐藤有爆发的迹象,陆舒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念了起来。
“……我即使在威胁之下,也不会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去危害人权和公义。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陆舒念完了这一段,“好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
“我将学习催眠术相关知识,我发誓不会用这种手段来谋取他人财物、伤害他人生命,我……”
好吧,又是一段长到让人心烦的誓词。
直到念完了所有内容,佐藤才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一本书给陆舒。
陆舒低头一看,是一本《故乡》,还是人文出版社的书。
随手翻开,里面还有佐藤夹的书签做的笔记。
陆舒轻轻念了起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
难道看这本书就能掌握绝技?
听到陆舒念出一段正文内容,佐藤慌忙抢过《故乡》,“啊抱歉,这是我的精神食粮,我拿错了,拿错了……”
然后佐藤翻腾半天,又掏出一本催眠术基础教程。
教程的封面很干净,没有什么标题。但是他的第二页就把陆舒给看呆了。
无他,全是手写体,全篇嘤文的手写内容配着一张张生动有趣的漫画图,让整本书看起来充满了东瀛风格。写一本书可不容易啊,尤其还是像佐藤这样手写出来的。
请大家多多支持手艺人。
陆舒看了两页,发现都是一些基础的理论内容和生活常识,还有睡眠健康图解。
于是陆舒抬头盯着佐藤。
“催眠术呢?教我抵御维克多催眠术的内容呢?”
“都在里面,如果你想学的话可以自己看……”
“所以你没拿这个给别人治过病?你就是个理论大师?”
“不,我的手艺很好的。我只是不擅长教学生。”想到这里,佐藤摇了摇头,干脆拿起一支笔,在陆舒面前转了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别说话,放轻松,尽量放开心防,放下戒备,放下杂念,你的眼光随着笔尖转动,你的精神被洗涤干净,你感到十分疲惫……”
陆舒不明所以的看着佐藤手里的笔,听到佐藤那种梦幻般的话语声,他的目光真的随着笔尖转动了起来,随后他就感觉到如潮水一般的困意涌来……
在陆舒似睡非睡之际,佐藤轻轻在他耳边说道:“维克多再也控制不了你的身体,从今天到未来的一年里,你的精神都只属于你自己。”
“现在你会醒来。”
在佐藤成功唤醒陆舒以后,陆舒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是一种卸下所有包袱,卸下所有焦虑的放松。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陆舒如释重负的睁开双眼,虽然那种被人支配的感觉还残留着不少,但已经消除了不少了。
“真是神奇。”陆舒喜滋滋的呼吸着空气,享受着这股自由的感觉。
“好的,舒马赫,我……”施展完心理暗示的佐藤面露疲色,丢下手中笔,语无伦次的吐出几个词语,就晃晃悠悠的往病床上一倒,趴在陆舒腿上睡了起来。
“呼——”
陆舒双眼圆瞪,懵逼的看着倒在自己腿上的佐藤,不过他很快就习惯了,经历了快一个星期的相处,一行人对于佐藤的许多迷惑行为早已见怪不怪。
其实陆舒已经有最基本的行动能力了,不必再劳烦几人照顾,更不必住这种在加尔丹堪称豪华的病房了。
但说到底状态还是比正常的时候差了许多,下床走几步还行,把一个大活人挪下床去再扔到折叠床上就难了。
爷就勉强允许你趴这睡会吧。
陆舒不再去管佐藤的状态,自顾自翻开那本基础教程看了起来,直到半夜的时候帕夫柳琴科来换岗。
帕夫柳琴科进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那一身长袍了,他换上一身沙漠迷彩,身后还跟了一个裹着头巾的小护士。
帕夫柳琴科打量了一下看书的陆舒。
由于白天的充分休息,此刻陆舒显得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到疲惫的样子。
“舒马赫,你还没有睡呢,感觉怎么样?如果感觉还行就下床走走吧,医生说你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走了。这样应该对你身体好一些。”说完帕夫柳琴科就拎起还在呼呼大睡的佐藤,往折叠床上一丢。
遭受粗暴对待的佐藤依旧没有醒,睡的很香,时不时还蹦出几句令人不适的话。
“先生,你的肠子露出来了,我得把他塞回去,这个过程可能有些痛,但你要尽量忍住……”佐藤左手抓住折叠床的栏杆,右手搭在自己脸上,“我得承认你的肠子有些硬,也许是梗阻……”
“又开始了……”陆舒听到佐藤的梦呓,掀开被子踩上拖鞋,就跟着帕夫柳琴科向外逃去。
加尔丹医院一共有五层,陆舒的病房在四楼西侧,此时病房外的长廊上十分冷清,西侧的窗户大开,不断有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不等陆舒感觉到冷风吹来,帕夫柳琴科身边的小护士就将一件沙漠色军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谢谢。”陆舒回头朝小护士称谢。
小护士低下头去,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不用谢,依斯莫纳。”
昨晚奥马尔他们把陆舒送来的时候,已经摘下了他给自己弄的伪装,此时他不再是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头发也染的和当地人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本地青年。
“依斯莫纳?”陆舒疑惑的问道。
小护士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低着头红着脸,不再说话。
帕夫柳琴科上前一步,对陆舒解释道:“依斯莫纳,在当地人的语言里就是侠客、绿林好汉的意思。”
041 依斯莫纳
帕夫柳琴科这么一解释,陆舒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绿林好汉……多么羞耻的称呼。
跑到图尼丝一趟,稿子一个字没动呢,先住了两天院。
顺着四楼的楼道慢慢走着,陆舒在一间病房外驻足,目光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的伤兵。
最里侧的那个床位上,伤兵的一条腿正在不停抽搐。
至于他的另一条腿在哪里,陆舒不用想都知道。
帕夫柳琴科在旁边感叹道:“昨晚武装分子撤退前纵火烧了加尔丹医院东边的一座公寓,这个战士抱着一个孩子从三楼跳下,他的右腿被一根突出的钢筋扎穿,后来没有办法了就……”
帕夫柳琴科不愿再说下去,他把脑袋仰起,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扶着腰。
小护士细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件衣服就是他们送给你的,依斯莫纳。”
陆舒愣愣的看着那个断腿伤兵,沉默半㫾,突然扭头问旁边的小护士:“你叫什么?”
“我?”小护士疑惑的看向陆舒,一双棕色的眼睛煞是好看。
“对,你的名字。”
“帕丽夏。”
小护士的嘤语不是很好,但陆舒也不太在乎这个,嘤语本来就是表音语系,一般不会出现翰语那样饱含寓意的名字,能差不多搞懂发音就行了。
“好的,帕丽夏,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说到底陆舒现在还是一个记者,他能为这些人做的,唯有把这些事记录下来,报道出去,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付出。
无论国界、肤色、信仰,为保护平民而愿意付出生命的战士都值得尊重。
“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他的英勇事迹好吗?我也许可以帮他做些什么。”陆舒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里,却摸了个空。
衣服早就换掉了,兜里的纸笔自然不会还在。
一旁的帕夫柳琴科掏出自己的记录本和笔递给了陆舒。
陆舒谢过之后,就和小护士一问一答了起来。
“他们都很感谢你,依斯莫纳。”小护士虽然还是很害羞,但和陆舒说过几句话后,已经感觉好了很多,至少不再低着头了。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那种情况下,根本由不得我多想。”看到那些伤病的惨状之后,陆舒心情十分沉重,根本没有什么接受夸奖的心思。
这就是战区吗?
这里离着真正的战区还有十几公里路程,刚刚遭受袭击的加尔丹尚且如此,立柏亚境内那些经历了数年战乱的城市此时又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陆舒不敢想象。
看着陆舒和小护士在说话,帕夫柳琴科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走向厕所。
加尔丹的公共设施老化的厉害,再加上这几天的战乱,导致城区各处都出现了电压不稳的情况。
本来老化的供电设施在平常就已经不堪重负,有事没事就得断一下电,现在加尔丹不平静,断电就更频繁了。
医院虽然属于重要设施,但断电是迟早的事,为了节省电力,一到晚上医院就把没人的地方都拉了闸。
比如厕所。
帕夫柳琴科刚刚走坑边,没等他把裤子解开来一场酣畅淋漓,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拖住了他屁股。
“别动,有人。”
坑里一个穿着沙漠迷彩的士兵,正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帕夫柳琴科的屁股。
帕夫柳琴科抱歉了一下,朝旁边的坑里走去。
劈里啪啦……哗啦啦啦啦啦啦……
一阵酣畅淋漓以后,帕夫柳琴科心满意足的提起裤子,一只手朝旁边墙上扶去,正好压住一根转轮手枪的消音器。
嗯,消音器?
帕夫柳琴科顺着枪管望去,那个刚刚托起自己屁股的士兵正用吃奶的力气想要把转轮手枪从他手中拉回来。
眼看夺枪无望,士兵直接扣下了扳机。
枪口射出一团微不可察的光芒,比灯光下防风打火机的火光还要微弱许多。
一颗子弹擦着帕夫柳琴科右臂飞过,穿过洞开的厕所窗户,没入茫茫夜空。
消音器接触到火药气体,瞬间被烤的炽热无比。
“suka!”帕夫柳琴科大骂一声,猛的抽回手,左手扶着被烫到的右手,在原地蹦了起来。
陆舒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跟小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到帕夫柳琴科的大骂声,扭头喊道:“你没带纸吗?”
“沙雕汉斯佬,不是纸的问题,布列特!”帕夫柳琴科甩了甩手,一把上前将手枪拨开,挥拳向士兵脸上打去。
士兵用一枪达到了让帕夫柳琴科松手的目的,正欲扳动击锤打出第二发子弹,手中的枪就被帕夫柳琴科拨飞,紧接着脸上就挨了一拳。
士兵见状不妙,忍住面部受击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右手朝腰间摸去。
飞出的手枪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掉在地上,然后顺着光滑的地面转动,停在厕所门口,一截硕大的消音器露了出来。
走廊上,陆舒冲小护士抱歉的笑了一下,“你就站在此处不要走动,他可能掉进坑里了,我去捞他一把。”
然后陆舒没回头走几步就看见了那截消音器。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陆舒大吼一声:“帕夫柳琴科,你还好吧?”
陆舒想要跑过去,没走几步却差点被自己虚弱的双腿绊个跟头。
扶着墙晃晃悠悠爬到厕所边,陆舒就看到跪地上的帕夫柳琴科揪着一个士兵在胖揍。
“我还好……呼哧……”帕夫柳琴科喘着粗气,一拳打在士兵脸上,把他打的鼻血横流。
士兵放在腰间的手无力垂下,噗通倒地,一把堪堪出鞘的利刃顺着垂下的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看到失去反抗能力的士兵,陆舒揉揉酸痛的双臂,揪住他的衣襟向外拖去。
“真重啊……”刚一用力,双臂就传来阵阵酸痛感。
“依斯莫纳,啊!”看到陆舒从厕所里慢慢拖出来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帕丽夏惊叫了起来。
陆舒还没拖着士兵走两步,就感觉双手一麻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042 零碎
于是当帕丽夏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帕夫柳琴科双手撑地坐在厕所里,陆舒双手撑地坐在厕所外,中间是一个惨遭殴打,半死不活的士兵。
旁边还有一把小刀和体型巨大的消音手枪。
帕夫柳琴科利索的爬起来,指着地上的士兵朝帕丽夏问道:“这人是谁?”
帕丽夏战战兢兢的松开因为害怕而捂住脸的双手,朝那人看去。
士兵满脸都是鼻腔里冒出来的血污,整个人显得十分凄惨。
帕丽夏仔细看了看,发现看不清楚,又俯下身去看了看士兵,秀眉微蹙。
陆舒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帕丽夏轻轻吸着鼻子。雪白的护士装使棕黑色皮肤更显健康美丽。
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陆舒猛的洗了一口气,顿时觉得鼻腔里芬芳四溢。
啊,这是女孩子的香气,女孩子真可爱。
“依斯莫纳,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不是四楼的病人。”
这就让帕夫柳琴科很尴尬了。
问话的是帕夫柳琴科,小姑娘回话的对象确是陆舒。
陆舒看到帕丽夏向自己瞟过来的眼神,急忙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算了算了,今天的老色批就当到这里吧。
“嗯……对,他不是……嗯?”反应过来的陆舒皱起了眉头。
“那其他楼层还有伤兵吗?”帕夫柳琴科继续问道。
“没有,都是平民和其他病人,一楼有几个伤兵,但是有治安部队留下的军医在照顾,都没有行动能力。”
“不,不是伤兵。”陆舒爬到士兵身边,捡起那把转轮手枪,又在士兵身上四处翻了翻,“他是被你揍成伤兵的是吧?”
“这不废话吗,刚才这小子可猛了。”帕夫柳琴科把趴在地上的陆舒扶起来,伸手去探了一下士兵的鼻息。
“不管怎么说,他恐怕不是啥好人。”陆舒把玩着那把转轮手枪,硕大的消音器将手枪体型放大了两倍不止,消音器上还有未散的余温。
“当然了,谁上个厕所还带消音手枪,还有刀。”帕夫柳琴科捡起那把小刀看了看,平滑的刀身做了哑光处理,闻起来还有一股不祥的味道。
“先拖回去,拖回去。”陆舒扶着墙慢慢爬起来,没有拽动士兵,先把自己摔了个屁墩。
帕夫柳琴科无奈的摇摇头,再次把陆舒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绕过陆舒,把伤兵朝病房拖去。
陆舒走的虽慢,不过比起帕夫柳琴科还是要快了一些,他抢先一步打开房门,就听到佐藤佐藤在那里哼哼唧唧。
“不对……你的肚子里有一张脸。”佐藤紧闭双眼,右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那你不是个先生,你是个女士,你得立刻进行剖腹产。”
“妇科医生!有没有妇科医生!”佐藤低声怪叫着,“这里有一位女士急需剖腹产,快点,救人如救火。”
帕夫柳琴科把士兵扔在窗户边的墙角靠好,回过头来冲着折叠床上的佐藤就是一脚。
帕夫柳琴科一边踢一边低声骂道:“剖腹产……剖你奶奶个腿……”
突遭打击的佐藤不再梦呓,慢慢从床上爬起,茫然的看着自己屁股上的脚印,然后仿佛反应过来了一样,一个翻滚躲过了帕夫柳琴科接下来的无情铁脚。
陆舒看着用翰语骂人的帕夫柳琴科,扶额长叹。
果然无论学什么语言,最先学会的一定是他们的粗口。
帕夫柳琴科他们几个的母语,现在陆舒也会几句了。
小护士帕丽夏也被这场面吓的一愣一愣的。
本来还想趁胜追击,但看到还有外人在,帕夫柳琴科也不再骂了,收腿站好,冲小姑娘露出一个人模人样的微笑。
“别闹了,佐藤、帕夫柳琴科,来帮我看一下。”陆舒无力的坐在一边,一只手使劲掐着士兵的人中。
佐藤闻言朝陆舒凑过来,但偶尔会扭头看一眼帕夫柳琴科,防备随时可能到来的飞踹。
当佐藤小心翼翼的凑到士兵面前以后,看清士兵面孔的佐藤突然面色大变,用力拨开陆舒掐士兵人中的手,随后向士兵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士兵的一只胳膊猛的抬起,随后重重落下。
“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佐藤指着那条胳膊向陆舒喊道,“你们根本就没把他彻底打晕,这人刚刚一直在观察你们的动作,然后打算伺机出手。”
“嘿嘿,说话要讲良心,我又不知道他的状态。”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的帕夫柳琴科满脸通红辩解道。
“等一下等一下,别吵。”发现这两个人又有要吵起来的倾向,陆舒连忙制止了一下。
“这样,我们先把事情捋一下,我刚刚听到帕夫大喊的时候,他已经在揍这个士兵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帕夫柳琴科,你先说。”
帕夫柳琴科点点头,说道:“刚才我在上厕所的时候……”
帕夫柳琴科简单描述了一下刚刚在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他越说,陆舒和帕丽夏就越惊讶,反倒是佐藤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然后你们就看到了……我也不清楚他想干什么。”
佐藤听到帕夫柳琴科说完,淡定的说道:“你说完了?那我来。”
佐藤走上前去,把士兵放倒在地上,在他身上不断摸索着。随着佐藤的摸索,一件件诡异的东西从士兵身上被翻出。
一个塑料小盒,一卷碳纤维绳,一个自带打火机的烟盒,一包口香糖,一枚银质戒指,几枚大额硬币,一把消音手枪,一把匕首,最后佐藤分开士兵的下巴,从他牙关里取出一枚金属制的胶囊。
佐藤把那枚胶囊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在士兵身上找了块干净地方擦了擦手,又继续动手,开始脱那个士兵身上的衣服。
脱掉外套外裤的时候,帕夫柳琴科还没有什么反应,可是看到马上佐藤又要去拽士兵的内裤,帕夫柳琴科马上不干了,“法克,东瀛变太,你想干什么?”
043 杀手
佐藤恼怒的说道:“当然是防止他自杀了,你看不出来吗?这人是个杀手。”
帕夫柳琴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陆舒却恍然大悟,跟着佐藤一起,开始扒那个士兵。
很快士兵就被扒了个精光,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丝东西。
就这佐藤还不满意,依旧在士兵的头发里翻来翻去。
佐藤拽了几下,发现士兵的头发依旧牢牢地粘在上面,没有脱落的意思,于是他仔细看了看士兵的发根,这才点了点头。
佐藤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打开士兵的眼皮看了看,随后说道:“面部毛发是原本的颜色,瞳色也没有伪装,看人种应该是来自环内陆海沿岸国家,还有那些装备。”
帕夫柳琴科看向那些装备。
“这些有什么问题?”帕夫柳琴科拿起那个精致的银戒指问道。
佐藤拿起装备里的那卷碳纤维绳,抽出一截,在士兵双手双脚上狠狠勒了几圈,而后才跟帕夫柳琴科说道:“那枚戒指里面有一根涂满氰化物的毒针,如果你不想因为碰到上面的机关而被他扎一下,就最好把东西放下。”
帕夫柳琴科听到佐藤的话吓了一跳,手指头一哆嗦,那枚戒指就从手中跌落掉在地上,戒指受到猛烈撞击,一根毒针瞬间从内部弹出,锋利的针头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看着掉落在双脚之间的戒指里弹出的针头,帕夫柳琴科被吓的说不出话来,一滴冷汗从脸庞上缓缓划过,滴在地上。
绑完士兵的佐藤回过身来,从地上捡起那枚戒指,轻轻放在塑料小盒里,又拿起一枚硬币。
“看过《间谍之桥》吗?”佐藤微笑着捏住那枚硬币,轻轻一按,硬币中就弹出了一枚细小的注射器,锋利的针头后面连接着一个细管,绿油油的液体在里面翻滚,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加压针管,刺破皮肤以后毒液就会在一瞬间进入血液,二到十分钟之内浑身麻痹,半小时到一小时之内会引发心梗和窒息,更有意思的是,这常常容易被误诊为心脑血管和呼吸系统疾病。”佐藤捏住那枚硬币,再次按下,毒针就缩了回去。
“还有那包香烟,里面有高浓度的神经药物,是催眠用的。”佐藤如数家珍般介绍着几样东西,然后将他们一一在塑料小盒里放好。
帕夫柳琴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被他们追杀过啊。”佐藤鄙视的瞅了一眼帕夫柳琴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你印象深刻的了。”
“那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杀你还是杀我?”陆舒后怕的看着那个被剥光扔在墙角的杀手。
“这个我不是很确定,但你如果曾经遇见过维克多,那就很容易理解了。”
佐藤抽出一条口香糖,剥开糖衣看了看,“你有没有想过?像维克多这种战果丰硕又风格嚣张的杀手,为什么至今没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也没有被满世界追杀?”
“催眠术?不对,他的催眠术也有失手的时候,面对心防强大的人,催眠术的心理暗示有可能会被压下去,你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陆舒努力分析道。
按理说杀手的风格应该是来无影去无踪,雁过不留痕,像维克多这种嚣张跋扈的,简直就是在寻死。
从佐藤的描述来看,五年前维克多就活跃在世界各地,但时至今日,他不仅没死,还在继续作妖。
“没错,所以他组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用以清除隐患,我们称之为‘阴影’,成员多为暗中招募,也有传闻说他本身就是一个老牌杀手组织的高级干部。”佐藤老神在在的陈述着,“这都是我五年以来不遗余力调查的结果,对了,昨天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上一次遇见维克多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陆舒努力回忆着,“穆尼黑机场大道上的计程车里,不对,是约翰国驻穆尼黑领事馆。”
“你说什么?”佐藤听闻陆舒的话面色大变,“约翰国驻穆尼黑领事馆?”
“怎么了?”帕夫柳琴科在一旁茫然的问道。
“怎么了?你们没有关注昨天的新闻?”佐藤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着东西,“昨天下午在医院食堂吃饭的时候我遇见奥马尔,他们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佐藤把手机递了过来,陆舒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就被牢牢吸引住了。
“约翰国领事遇害。”
再往下看去,陆舒只感觉头皮发麻。
“伯临时间十月二十日下午,约翰国领事晚餐时遇袭死亡,警方有充足证据表明,当天下午的前台职员是这次谋杀案的凶手,据目击证人声称,当时前台职员用一把公用餐刀袭击了领事,致使被害人重伤,随后不治身亡。真相社穆尼黑站十一月一日电。”
“不会这么巧吧……”
关于维克多,关于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乱事,陆舒感觉自己了解了很多,却又感觉自己像是身处迷雾之中,所有浮出水面的线索,就像一团杂乱的毛线缠绕在一起,令人发疯。
是时候给孟黎柯打个电话了吧。
“抱歉,我去一趟卫生间。”陆舒站起身快步向独卫走去。
陆舒也在心里默默给佐藤打了个勾,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佐藤这人很重要,太重要了。
他与维克多相遇的经历和自己有高度重合的地方,对自己接下来应对未知的危险有很大的参考功能。
然后紧接着应该做的,就是给孟黎柯打个电话,毕竟佐藤哪怕了解的再多,他不是地下世界的人,不可能像孟黎柯那种人一样给自己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虽然认识孟黎柯的时间很短,但陆舒现在没有选择。
陆舒走到小病房的独卫里,摸出手机给孟黎柯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然后陆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走到洗手池前打开了水龙头,顿时哗哗水流声就充满了整个卫生间。
电话那头传来孟黎柯一本正经的声音:“你好,这里是传奇客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044 我没听清
“客服?”
“是的,先生,这里是传奇客服,请问您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没有,谢谢。”陆舒阴沉着脸挂断了电话。
这死胖子平常不是这样的。
哪怕他再不靠谱,忘性再大,他总不会忘记自己到底是谁。如果出现这种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语,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被人监视了,监视的人来头还不小。
陆舒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的经历,听着哗哗水声,开始分析自己的现状。
被迫反击击杀鹰党老兵克鲁格,与大卫国枪手相遇。
约翰国驻穆领事馆偶遇发布作案宣言的维克多,维克多对自己洗脑失败,窃取资金未果。
四天前贱价收购一把十八世纪的高卢名刀。
前天晚上与雷诺车司机发生冲突,与卢瑟所部特警发生冲突,后在加尔丹街头遭遇武装分子拦截,斩杀六名武装分子。
一共四项。
列出列表以后,陆舒默默在心中划掉了最后一项。
斩杀六名武装分子不仅没有任何惩罚,还受到了加尔丹人的欢迎,从小护士帕丽夏的“依斯莫纳”称呼就能看出来。卢瑟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丑闻派人暗杀自己,况且在军纪涣散的加尔丹,误交火根本算不上新闻。
然后陆舒又在心里默默划掉第三项,一把刀而已,不至于。不是什么人都像陆舒这样要钱不要命的。而且如果老板识货的话,这把刀根本就不会落在陆舒手里。
那就只剩下两方了,维克多和大卫国。
大卫国的枪手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在自己面前暴露的信息有限,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急切的对自己痛下杀手,更没有必要监听自己的居所。
有监听的能力,就有刺杀的能力,陆舒这种小咸鱼还不值得大卫国郑重对待,说难听点就是受刺杀他都排不上号。
以维克多那嚣张的风格,似乎没必要搞监视这种手段,更有可能是像今晚这样派出杀手,而且佐藤刚刚提及了他也曾经被一个名为“阴影”的组织追杀。
那今晚这个杀手极有可能就出自那个“阴影”,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那又是谁在监听孟黎柯呢。
正当陆舒绞尽脑汁思考问题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舒马赫,你东窗事发了,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哗哗水声,“联邦法卫部正在调查你,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所以你最好小心。在外能拖就拖,不要回伦汀,我没办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还有就是你得学着登录佣兵网络了,我之前给你演示过一遍,希望你还记得,我要挂了,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记住刚才的对话,以后就作为切口!”
水声可以很好的掩盖话语声,有利于防范电子产品的监听,卫生间里的水汽也会极快侵蚀监听设备的电子元件,加快其老化速度。
电话挂断,只剩下陆舒愣愣的站在水池边。
孟黎柯说话很急,也很乱,更重要的是他说话用的是翰语,陆舒听到刚才的那些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特么还没听清你说的什么呢……
“法克!”陆舒一拳锤在洗手池上,烦躁的关掉自来水,又朝旁边的水管踢了一脚。
他只听懂了几个词汇,“不要回来,法卫局,东窗事发,佣兵网络。”
“说嘤语不好吗,早知道是翰语,我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该先录音……”陆舒焦急的挠着头,心头杂念丛生。
翰语他不是听不懂,但是让一个出生自赛儿薇娅,成长于汉斯的第三代东方移民说一口流利的翰语,是真的难。
回忆……我要回忆……
陆舒闭上眼睛,竭尽全力的回想着刚才孟黎柯讲的内容,脑海中像放录像一般将刚才的对话重播了起来。
“联邦法卫部正在调查你,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所以……”
“你知道的秘密真多,年轻人。”
陆舒猛然睁开双眼,刚才他隐约听见了维克多那恶魔般的低语。
催眠术,又是这该死的催眠术。
催眠术……
催眠术!
陆舒迅速推开独立卫生间的门,无视了正在给杀手套病号服的帕丽夏和帕夫柳琴科,抢过自己放在床头的那本佐藤手书催眠手册,又冲回了卫生间。
陆舒发疯一样的翻找着对自己有用的内容。
“提高睡眠质量……”
“缓解心理焦虑……”
“机体自我控制……”
“心理暗示与记忆加强……”
心理暗示与记忆加强,陆舒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理解文章里的内容。
仔细看了大约十几分钟,陆舒合起书本,整个人在马桶上正襟危坐,开始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我完全听清了孟黎柯的话……”
“我需要回放他的语音……”
“我将重新听到孟黎柯的声音……”
“我已经开始听他的声音了……”
陆舒不断的深呼吸,用以平复自己的心率。
自我心理暗示说白了就是自己骗自己,但不同的是,自我心理暗示有欺骗成功的可能性。
在心平气和的时候,人的理解能力也会快速增加。催眠术将在这时候,发挥他最大的威力。
反过来讲,人在吵架等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这时的心防也最稳固,哪怕和自己吵架的人说的是对的,也往往选择视而不见。
且不提维克多那种一个暗示残留就能让人在暴怒之下失控的催眠大师,像陆舒这种菜鸡,如今已是他的极限。
而此时的伦汀,联邦法卫部分站。
施密特坐在一张办公桌前处理着积压的文件,他时不时翻看一份文件,或是签字或是印章,然后扔到左边,或是草草翻动,然后扔到右边。
“咚咚。”
听到敲门声,施密特右手放下正在浏览的文件,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二十分,还有四十分钟就下班了。
但愿今夜伦汀无事。
“进来。”
施密特不再处理文件,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工作而酸痛的手臂,又双手交叉抱在脑后,慵懒的靠在座椅上。
“长官。”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探员手捧文件走进了办公室,“对真相社伦汀站的调查有结果了。”
045 杰克档案
“给我。”施密特听到是真相社的调查报告,顿时打起了精神。
夕瑙河三十四段纵火案中,死者真名叫克鲁格,身份已经确认为鹰党老兵,肆陆年因战争期间的严重罪行被判处劳役二十五年,服刑地拜刻奴耳。服刑满十年后,借新年节庆之机越狱成功。
施密特永远忘不了他打开大陆地图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克鲁格的服刑地与伦汀之间的直线距离足有四千多公里,中间横亘至少六道国境线,三片海域,数不清的山川。
他是怎么逃回来的……
且不论这个潜藏在民间的罪犯该不该死,那都是联邦司法部门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让一群满脑子复仇的外国特工来干掉他。
既然牵扯到了外国情报人员,那这个案件就毫无疑问需要联邦法卫局的参与。
案子已经拖了很久,施密特心里清楚,那两个疑似大卫国枪手的目标,此时估计已经站在六芒星旁接受表彰了,说不定还有带薪假期和海滨酒店。
想到这里施密特摇了摇头,也是活该真相社的那个小记者倒霉。
接过文件,施密特随手翻了翻,就看到了他想要的内容。
姓名:杰克·弗雷德·布朗
性别:男
年龄:43岁
国籍:约翰国
职务:真相社伦汀站站长,前皇家海军特种舟艇部队成员。
危险性:高
涉案内容:在夕瑙河案中涉嫌为记者陆·舒马赫伪造战地记者证件与战区通行证(细则附第六页)。
“这个腐国人控制起来了么?”施密特匆匆翻到第六页,看到送来文件的小探员没有走,就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他没有要逃的意思,因此我们只是监视,并未采取行动。”
“但他参与了伪造证件,直接协助了嫌疑人出逃,问题还不够严重吗?”施密特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
“长官,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那两份证件是真的,只是手续有问题。他伪造证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嫌疑人出逃,而是为了骗取真相社的活动资金,以及获得更高的职务。”
“那么……”施密特将手里的文件合起,抬头直视小探员,“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还在调查。”小探员面露尴尬之色,“不过杰克似乎对金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我们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在过去的一年里,他除了向上级骗取经费,还收受了当地高污企业和政府官员的贿赂。”
施密特沉吟不语,似乎不知该如何评价杰克的所作所为。
“算了,既然他与纵火案没有直接关系,我们就不必自找麻烦,结案后将掌握的证据移交司法部门吧,有的是人来处理这个杰克。”
“是!”
施密特把那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签下一行字后,放在了左边。
处理好了文件,施密特抬头看去,却发现刚才送文件来的小探员并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施密特抬头问道。
“头儿。”
听到这声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称呼,施密特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办公室里的书架后,冲探员招了招手。
“头儿,那个陆·舒马赫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探员走到书架后,轻车熟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像纽扣电池一样的装置,他轻轻捏动“电池”一角,“电池”霎时间绽放出一团微不可察的电光。
“怎么样?”
“这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穷,但我们追查到了他所出身的那家福利院,现有的情报显示,他曾经受到过一个名为‘舒马赫儿童福利’的基金会出资抚养。当我们想要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的时候,我受到了上头的警告。”
“来自哪方面的?”施密特听到“警告”一词,表情逐渐变得慎重。
“不是法卫局。”
“有意思,那这个基金会是我们的客户?”
“也不是。”
施密特还想要问下去,却仿佛想通了什么,释然的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如果这样都能阻止我们的调查,那这个基金会的幕后推手可不是一般人,他们至少是一级客户或者同我们一级以上的客户有业务往来。”
施密特叹息道:“好吧,那就不再调查了,直接结案吧,立即撤销对陆·舒马赫的一切调查与抓捕行动,法卫局那边由我来解释。”
“好的头儿,如果没有别的事儿那我先走了。”
施密特点点头,站在原地思考着刚才与小探员的对话,突然又叫住了即将走到门口的小探员。
“对了,那个黑客……”施密特走到办公桌前,左手指着小探员,右手揽过他刚刚签字的那份文件。
“把这份文件入库吧,抛开这层身份,我们都是联邦法卫局探员,不能坐视一个受贿者不管。”施密特将那份文件递给了小探员,“有那个里家坡人的信息吗?”
“有,行动处找到了他在里家坡注册的社交账号,上面显示……”小探员接过文件,欲言又止。
“没事的,说吧,我能接受任何结果。”自大战结束以后,联邦处处受到各国钳制,所有部门的行动都显得束手束脚,施密特对于这种百战无功的状态早已见怪不怪。
“上面显示孟于十五年在东方游戏‘传奇’上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他的游戏ID就叫‘风刀血影’。”小探员苦着脸说道。
“法克!我就知道。”施密特痛苦的叉腰扶额,“立即结束追查吧!但是保留沃尔夫冈公寓的监听系统。这特么就是一场闹剧,我就不该掺和这档事!”
随后施密特就泄了气。
事情发生在伦汀的地头上,这不是他说不掺和就能不掺和的。
施密特翻手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只有十几分钟了,“下班以后一起去楼下喝一杯?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吧……”
陆舒还不知道在自己努力回忆的时候,萦绕自己身上的两个巨大危机之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化解了,而且是以一种毫无隐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