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生不死
燕国，大云府，云梦山泽。
炽夏正午，热浪席卷山林，吹动草木发出沙沙声响。
江明有些恍惚的睁开眼，只感觉浑身剧痛无比。
他艰难地转动脑袋，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片碎石中，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满身是血。
“发生甚么事了？”
我吹着空调唱着歌，刷着有容乃大的小姐姐，怎么一晃神就成这样了？
忽然，一段段零碎记忆涌入脑海。
一个同样叫作江明的少年，刚满十六岁，父母早亡，身体孱弱，靠上山采药为生……
今天在一处断崖上，这个江明发现了一株珍稀药草，便想冒险采摘，没曾想脚下一滑，直接从十几米高的悬崖跌落，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艹！”
身为尊贵的起点阅圣，江明瞬间弄清了状况。
不装了，摊牌了，我穿越了……
江明几个深呼吸，将心情平复下来，看了一眼左手掌心，果然攥着一株赤红怪草。
再浏览前身记忆得知，这是一个伟力归于个人的陌生世界，万般皆下品，唯有武道高，他所身处的燕国，便是由一位无敌的武道宗师开创。
更传说有临世仙人，飞天入地！
疑似穿越到了修仙世界……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江明，只是一个身受重伤，随时都会嘎掉的倒霉蛋。
“没个系统救我一下吗？”
“模拟器？”
“深蓝加点……”
没有任何回应。
江明有点慌，开局重伤怎么玩？
忽然。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体内。
脑海之中，一粒光点浮沉，仿佛亘古长存。
此刻，光点如超新星爆发，陡然绽放无尽光芒。
光芒携裹着无穷的力量，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液中。
江明的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折断的骨头也尽数接续，在顷刻间尽数复原。
当江明回过神来，光点已经收敛光芒，如一颗永不坠落的星辰，横亘在江明脑海中。
同时，亦有一缕信息传入江明意识。
不灭源光，可保宿主长生不死，永世不灭。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江明喃喃道，通过这缕信息他已经得知，这不灭源光已经与他的意识融为一体。
即使肉身毁灭、灵魂溃散，也能再生不死。
他试着站起身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看来小命是暂时保住了。
不过江明并未得意忘形：“长生不死什么的，我在电影里见的可太多了，各种被捆绑、关笼、切片、抽血的长生倒霉蛋，还有被当成可持续性口粮的……”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金手指跟唐僧肉也没啥区别，绝不能太过高调。
争勇斗狠、名扬天下什么的猪脚路线，是万万不能走的。
当然，除此之外，这个金手指还是相当不错的。
长生不是无敌路，却意味着无限可能。
无论是前世今生，科技文明还是修仙文明，寿命限制都是影响个人发展，甚至文明进步的永恒难题。
前世的科学家由于寿命有限，仅是将前人的知识学会，就足以耗费数十年时光，当他们终于有资源与实力，去冲击更高的科学高峰时，却已是风烛残年，只能遗憾退场。
修仙亦是如此，任你天骄盖世，风华绝代，到头来终是一抔黄土。
谁能见长生，哪个可成仙？
有限的寿命，就像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障，将所有人封锁在小小的井里，拼命想跳出去，始终无法如愿。
而如今的江明，就像一只跳出深井的青蛙，虽然很弱小，但却拥有了无限可能，只要稳稳地活下去，百年、千年甚至几万年百万年，终有一天会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坐看无尽风光。
“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被大佬发现，绑走切片……”江明自语。
“一定要苟住，苟到最后应有尽有，什么武道宗师、临世仙人，等你们死绝了我去挖坟寻宝还不行吗……”
就在江明放飞自我，胡思乱想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个背着药篓、衣服满是补丁的中年汉子，出现在他身前。
“阿明？”
来人有些惊讶道。
江明抬头看去，这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一副气血亏空的样子，正目光游移的盯着他，手中一把柴刀有些晃眼。
江明认得他，也是山下的采药人，只知道叫黄老鬼，但平日里没什么交集。
每个采药佬都有自己的路线，一些罕见药草生长地更是不传之秘，在山里与其他采药人撞见，可不是什么把酒言欢的喜事……
江明看着他，没有说话。
“采药受伤了？严重吗？”
黄老鬼却是关切道，目光落在江明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江明心中一沉，大爷的，刚才太激动，疏忽了。
“不、不严重，歇一会儿就好了。”他连忙应道。
黄老鬼沙哑笑道：“没事就好，阿明你运气真好，竟然找到了一株火云草，可以卖三十两银子啊，足够好几年吃穿不愁了。”
“我也赶紧进山，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
江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也放下了戒备。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错身的一瞬间，黄老鬼的眼中，却是陡然凶光毕露。
“小兔崽子，去死吧！”
他手中的柴刀扬起，朝着江明的胸口，便是猛地捅了过去。
“艹你大爷！”江明眼皮直跳。
他早料到这家伙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想杀他。
本地的帮派太没有礼貌了！
江明想也没想地从腰间抽出药铲，朝着黄老鬼的脖子便是狠狠划去。
药铲常年经山石磨砺，比寻常刀刃还锋利，只要划到皮肉，必是血溅三尺。
然而黄老鬼的眼中，却是露出不屑之色，小子还是太嫩，反应慢了。
噗嗤~
柴刀捅进江明心脏，从后背穿出，带起一串血花。
“哈哈哈，有了这株火云草，我就……”黄老鬼喜极大笑，伸手便朝那火云草拿去。
在他看来，被捅穿心脏的江明，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就在他放下戒备的一瞬间。
一点寒光，却是忽然从他眼前闪过。
又快，又狠！
嗤~
药铲划过皮肉，仿佛刀子切开纸张，黄老鬼的脖子上，一道血线悄然浮现，而后鲜血便是如浪花般喷涌而出。
“你、怎么、咳……”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江明，却被血堵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
在他眼前，江明身插柴刀、血流不止，疼的龇牙咧嘴，却依然稳稳地站着。
“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只争朝夕？”
江明望着黄老鬼，狠狠地吐了口血沫。
在黄老鬼惊恐的注视下，江明抽着凉气、从自己胸口缓缓抽出柴刀，对准他的脖子，又是一刀砍下。
噗~
血花汩汩涌动，黄老鬼彻底死掉。
第二章 尝百草
“艹，疼死我了！”
江明终于松了口气，扔掉柴刀，大口喘着气坐在了地上。
杀人对他来说，也是第一回，还是有点刺激的。
不过江明没有后悔。
“你如果活着，肯定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所以……只能请你为大局牺牲了。”
胸膛的伤口缓缓愈合，江明看着身旁的尸体，没有什么怜悯，而是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实力低微，便命贱如土，谁都能来踩一脚……”
按照前身的记忆来看，即使今天没遇到黄老鬼，他在售卖这株火云草时，也会遭到层层剥削，甚至会招来血光之灾。
价值三十两银子的药草，能有百十个铜板平安入袋，便是万幸。
“照这样一直苟下去，也未免太憋屈了……”
苟也是分方法的，乌龟把脑袋缩进肚子里，苟到天荒地老，也还是一只被人在龟壳上乱画的老乌龟。
江明不想做老乌龟。
“苟道非怂道，变得更强，才能苟得更稳。”
“所以第一个目标，是要悄悄练武，变得强大，活的更好。”
江明理顺思绪，只感觉念头通达，豁然开朗，便去悬崖下收拾自己摔落的柴刀、药篓等物品，准备离开这里。
至于黄老鬼的尸体，他倒没太大担心，印象里这家伙一直独来独往，往山里一扎经常就是个把月，很少与旁人来往，但每次都能收获颇丰。
等有人想起来，估计也早被野兽啃成一堆白骨了。
“每年失手折在山里的采药佬，没有七八个也有三四个……坠崖的、遇到豺狼的、吃毒蘑菇的……多这一个也不多。”
不过……
“你人都死了、大热天的、都不容易……我也不能白挨一刀。”
江明自言自语着，手已经探到了黄老鬼的尸体上，开始摸索。
一串铜板，只有二十来个。
驱虫的药粉。
几块充饥的干粮……
“嗯？”江明忽然瞪大了眼。
他竟然摸出了两粒碎银，加起来估摸有一两多。
“这么有钱？”江明惊疑不定。
银子可不是普通东西。
一两银子，抵得上一千文铜钱，普通采药人几年也攒不到这么多，更不要说上山随身携带。
“这家伙有秘密。”江明心中一动，摸的更加仔细。
然而半天啥也没摸到，就当他准备放弃时，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黄老鬼的破衣服上，有一块不起眼的灰白补丁，摸起来不像粗麻烂布，反而像一块质地上乘的兽皮。
撕拉~
江明一把将巴掌大的补丁扯下来，左右翻看。
“这是……”他目光一凝。
兽皮补丁的背面，赫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漆黑小字。
得亏前身跟一个老邻居学过几天认字，江明才磕磕绊绊的读了个大概。
“药方？”
江明恍然大悟，总算明白黄老鬼为什么有钱，以及总是一副气血亏空的样子了。
这是一副用人体鲜血当主药的方子，但却是给动物服用。
寻常鸟兽吃了此药之后，皆可以诞生一丝灵性，并逐渐服从于提供血液之人，供其驱使。
前身记忆里，黄老鬼的确喂养过猫狗兔子之类的动物。
“看来他是用自己的血炼药，驱使动物进山为他寻药，由此挣了不少钱……”
不过记忆里，黄老鬼养的动物换过不少茬。
毕竟就算是老练的采药人，在山里一不小心也要受伤，更何况刚诞生灵性的家养动物，简直是给山中野兽加餐。
至于黄老鬼为何不直接养山中野兽，江明猜测是因为野兽更难驯服，需要的药量更大。
黄老鬼只是个普通人，喂养寻常猫狗就已经气血亏空，又哪里敢打野兽的主意……
“对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一则伤身禁术，不过……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完全不存在啊！”
江明眼睛发亮，他有种预感，这个药方在他手里，也许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将兽皮小心收入怀中，又把银钱干粮拿走，他没有再动黄老鬼剩下的东西，毕竟说不定就会被人认出来。
回忆着常走的采药路线，江明戴上破旧的斗笠，背起药篓，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山里走去。
一路上，江明凭着记忆，也采了些药草，但有些长得过于相似，他便只能尝味道分辨。
对于其他采药人来说，乱吃草药是无比危险的举动，对于江明而言，却只有好吃和不好吃之分。
即使是剧毒药草，也不过是让江明肚子疼上片刻罢了……
到了后来，江明甚至一路走一路尝，把所见到的草木几乎尝了个遍，并在心中记忆分类。
“肚子疼，剧毒！”
“能提神，但拉肚子！”
“味苦、微毒，可能有未知药效！”
“味道还行，像红薯叶，多揪点当晚饭……”
“毒蘑菇……诶？”
时间渐渐流逝，江明穿梭于深山老林中，手中的药铲、小锄头和采药镰等工具轮番使用，采药的技巧也在缓缓提升。
既然穿越成采药人，他便打算先扮演好这个角色，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也得努力熟悉技能才行。
山间的黄昏，来的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间青松肃穆，山石黯淡，树影婆娑摇曳，在雾气中浮沉。
空气却变得闷热，天上阴云缭绕，似乎将有一场大雨。
江明把药篓往肩上提了提，加快脚步，往记忆里的一处山崖赶去。
山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危险，毒虫凶兽出没，一不小心就容易倒大霉，每个采药人都有几个熟悉的藏身点。
很快，乌云遮蔽最后一缕阳光，隐约有雷鸣传来。
江明的眼前，终于出现一片乱石矮崖，像奇形怪状的漆黑魔怪，蛰伏在山林间。
他向上攀爬而去，在矮崖半截处，拨开一片干枯藤蔓，身前骤然出现一处小小的山洞。
山洞里，扔着一个破陶罐、两个烂碗、几根干树枝，还有一些干了的动物粪便。
“幸好没记错。”江明松了口气，将药篓和七零八碎的物件儿放下，又稍微清扫了一下山洞。
轰隆~
他刚做完这一切，一道惊雷陡然炸响，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砸落，眨眼间便是倾盆而下。
咔嚓~
刺目的闪电照亮山林，一片死寂之中，万灵蛰伏，唯有天威煌煌，风雨雷电之声，如神谕魔音，砸进所有生灵心间，让人敬畏而又沉醉。
“今晚倒是安全了……”江明笑了笑。
动物有时候比人更聪慧，更懂得敬畏天威，不会在这时候乱跑觅食。
他拎着破陶罐到山洞口，用雨水随便洗了洗，又接了一罐雨水回来，准备来一锅大乱炖当晚饭。
用火石费了半天劲，终于点燃干柴，江明把陶罐架上去，便开始准备食材。
主菜赫然是火云草，江明随便把它切了几段，便跟类似红薯叶一样的草叶，一块扔进了陶罐。
这火云草价值不菲，但江明却很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
“这火云草能让黄老鬼想杀人，也能让其他人起贪心……与其冒着风险搏取百十个铜板，还不如我自己吃了。”
他目光好奇：“听说这东西能养气补血，是练武的大补之物，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江明身体孱弱，迫切的想练武变强，对这火云草的药效，自然期待无比。
接着，他又从药篓取出一堆花花绿绿的菌菇，一股脑塞进陶罐，看着它们在沸水里咕嘟翻腾，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上辈子想吃又不敢，这辈子终于逮着机会了，先猛炫一顿再说。
“听说越毒的越美味……”
很快，浓郁的香气便是弥漫开来，让江明食指大动。
山洞外，暴雨滂沱，夜色凄迷。
山洞里，柴火噼啪作响，浓汤咕嘟冒泡……
江明静静地坐着，心间闪过种种思绪。
来到新世界的茫然无措、害怕被人发现长生的患得患失、欲要变强探索未知的浮躁兴奋……
渐渐的，万千心绪剥离，只余下眼前的雨，贯穿天地：
“既已身入此局，有何可惧？不过是从天到地……”
第三章 饮尽一杯酒，此界无故人
昏暗幽冷的山洞中，些许火光明灭闪烁，一罐菌汤香气四溢。
江明回过神来，用烂碗舀了满满一碗，金黄色的汤汁中，透着一丝火焰般的红芒，显得甚为奇异。
“这一碗汤怕是能放倒一头大象吧……”
望着汤里花花绿绿的菌菇，江明不由得咧咧嘴，然后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
“嘶~”
一口浓汤下肚，鲜的简直要把江明的舌头化掉，各种菌子亦是美味到极点，更有一股未知的灼热力量，顺着菌汤的热度，从腹中冲向四肢百骸。
江明舒服的险些呻吟出声，雨夜的寒意在一瞬间被驱散，浑身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这是火云草的力量？”
江明惊异无比，这具孱弱的身体似乎都在欢呼雀跃，对眼前的汤汁发出无比强烈的渴求。
他立即火力全开，消灭剩下的菌汤。
喝着喝着，眼前似乎有小人在跳舞，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身体渐渐温暖起来，江明的思绪也逐渐活泛起来。
“火云草、御兽药方……这些东西绝不是一个普通武道世界随便能见到的。”
“看来的确是修仙世界，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
“仙道飘渺，多想无益，目前只有武道，才是唯一的变强之路。”江明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疑问，在火堆旁和衣而卧，渐渐入睡。
外面狂风暴雨依旧，不时有惊雷炸响，小小的山洞里火光渐弱，归于黑暗……
……
次日清晨，雨消云散。
天空澄澈如镜，缕缕阳光穿过藤蔓，照入山洞。
江明弓着腰站起身，有些懵逼的低头看了一眼。
现在世界上最硬的，已经不是钢铁了……
“这药劲也太大了！”江明无语，只感觉浑身燥热。
他拨开藤蔓走出山洞，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然后站到一块巨石上，开始打起一套强健体魄的拳法。
医武不分家。
采药人也算沾边，都有着自家强身养气的法子，江明练的拳法没名字，但还算有些效果。
拳法打了一遍又一遍，他能感受到药力在体内化开，力量在缓缓增长。
就连瘦弱的身体，似乎都硬实了一些。
“这么强的药力，似乎不仅是火云草，那些毒蘑菇亦有惊人的药效……只是普通人无福享受罢了。”
“若真如此，那这云梦山泽对我来说就是巨大的宝藏，火云草这样的宝药难寻，但一些剧毒菌类或是药草，找起来却是不成问题。”
记忆里有些药草，蕴含不俗药效，然而却剧毒无比，一般药师根本处理不了，即使能处理成本也高于收益，基本上没人去采。
如果江明利用这些药草和毒菌，作为练武的资源，那他的武道之路，必定能事半功倍。
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那股燥热才是平息下来。
“接着采药！”
有了目标后，江明干劲十足，啃了些干粮，便是背起药篓，按记忆里的路线继续前进。
雨后的山林空旷清新，草叶上沾着雨滴，不时有虫鸣鸟叫，在树林中回荡。
深山老林中，只有江明一个人独行，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徒，不停地尝着每一种药草，熟悉着各种采药技巧。
药草大多娇贵，有的根茎不能破损、有的只需要未开的花苞、有的果实需要在早晨采集，防止果荚爆裂……
即使有前身的记忆，江明也不知采坏了多少药草，才感觉自己的水平，有了不小的进步。
……
两天后。
清晨，残月还挂在天际。
江明踏着晨雾走出云梦山泽，斗笠上都凝出水滴，背着满满一竹篓药草，来到山脚下的一处流民聚集地。
其实江明可以继续在山里待下去，但按前身的习惯，一般进山三四天，就会回来歇息几天。
他初来乍到，并不想太引人注意……
缕缕炊烟在前方升起，一座座简陋的草屋零星散布，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
一开始，这里只有少数采药人搭屋居住，后来大云府城里活不下去的可怜人，也渐渐汇集在这里。
城里的官老爷来郊游时大发善心，亲笔提了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平安镇。
江明刚走到镇口，一个穿着破旧皂服的青年小吏，便从路边走了过来，吊儿郎当的看着江明，懒洋洋道：“检查。”
江明熟稔的塞过去两个铜板，小吏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随便在药篓里翻了几下，顺手借走两块黄精，便摆摆手让江明滚蛋。
官老爷当年发善心的同时，不忘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指出，山里可能会有流匪，于是派小吏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驻守，检查是否有危险人物作乱。
百姓们感动之下送些银钱特产，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直到现在，也没人见过流匪长啥样。
生活就是如此滑稽而艰难，好在世道还算太平，前身内敛低调，没惹过什么麻烦，江明打算继续保持，没有什么揭竿而起的使命感。
进了镇子，和一些照面的采药人打着招呼，江明走进一个小酒馆。
说是酒馆，其实也就是大一点的草棚屋，脏兮兮的酒幡破烂无比，里边环境昏暗杂乱，桌椅都破烂不堪，却是这镇上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
酒馆里人不少，多是些穿着破旧衣裳的潦草汉子，有采药佬、也有打猎砍柴的，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的胡侃，吹嘘自己的见闻。
山里湿气重，许多人进山前或回来后，都会来这里喝一碗酒驱寒除湿。
久而久之，喝早酒，便成了平安镇特有的习俗，即使没啥事，不少人也要来喝一碗，侃一侃，麻痹生活里的糟心事。
江明把药篓扔到一张空桌旁，径直走到柜台，拍下两枚铜钱：
“一碗跑舌头，一碟熏豆腐！”
跑舌头是这里最便宜的酒，一个铜钱一碗，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烈。
一口下去，舌头都要没知觉了，浑身热气腾腾，是驱寒的不二之选。
柜台后，是酒馆的老板老姜头，头发花白稀疏，跟江明这些采药人都认识，当即笑道：“看你红光满面的，收获不错？”
“什么不错，差点喂狼！”江明随口胡诌，端了碗碟坐下。
先闷了一大口酒，烈焰灼烧般的感觉从喉舌直冲胸腹，然后再夹起一块熏的发黄的老豆腐，蘸了辣椒酱塞进嘴里。
烈酒和豆腐的香气在口腔中交织，江明砸吧着嘴，听着周围的酒客吹牛乱侃。
“听说王家的悬赏，提高到五十两银子了！”
“那又咋样，火云草又不是大白菜，上哪儿找去？”
“我要是能找到，先去把清河楼的花魁，雪儿姑娘包上三天三夜！”
“小六子，你那是竹签搅大缸啊，能不能顶得住……”
“哈哈哈哈……”
江明挑了挑眉毛，一言不发的抿酒。
酒馆里人来来去去，也有些相熟的采药人来过，江明一一打了招呼。
没人提及过黄老鬼，毕竟这才几天而已，往山里一钻十天半个月的人大有人在。
日上三竿，江明把豆腐碟舔干净，又嘬完最后一口酒，扛起药篓摇摇晃晃离去。
“饮尽一杯酒，此界无故人啊……”
第四章 生活不易
清晨，天地幽暗，冷风透骨。
山脚下的竹篱小院中，江明赤着上半身，裤腿儿挽到膝盖，在黑暗中一招一式的练着拳法。
黄豆大的汗水不停滴落，已经在黄土上打湿一片……
直至天色渐亮，远处的田间地头上，传出零星人声，江明才是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浑身热气蒸腾，肩脊之间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从山里回来已经两天，江明每日清晨皆保持练拳，火云草和毒菌菇的药力仍有残余，使其事半功倍，体魄强健不少。
如今的江明，不复羸弱状态，力量比起练过两把的成年人，怕是也不遑多让了。
“还是要坚持修炼，虽然长生了，但未知的麻烦却不会因此消失，需要居安思危……”江明自语道，在陌生的世界，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
从水缸里舀了水，痛痛快快洗了个凉水澡，炉火上熬的米粥也差不多了，江明盛了一大碗，就着腌制的干菜，大口吃喝了起来。
吃的肚皮溜圆，江明斜躺在竹椅中，看向远方山林，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将群峰笼罩，轻柔的阳光在清雾中折射，像一层金色轻纱……
“再买点茶叶，在这山下煮茶潜修，闲暇时上山采药折花……真是梦想中的桃源啊……”
江明欣赏着眼前美景，随即叹了口气：“只可惜，终究要为柴米油盐折腰。”
前身没留下什么钱财，江明若是想练武，必须想办法赚钱。
无论是拜师学武，亦或是购买拳法丹药，都需要大量的银钱。
武道，可不是穷人的游戏！
江明一骨碌爬起来，从屋里搬出一箩箩这几天采摘的新鲜药材，摊在地上晾晒起来。
还有些难晒的根茎类药材，江明还需要生出炭火，将其小心炕干……
一些前身留下的草药，则需要进一步处理，倒进锅里用小火翻炒，避免发霉……
等他终于忙完，已是夕阳西落。
江明啃着硌牙的干饼，一边费劲嚼着一边思索：
“明天早上可以去一趟药市了……”
前身留下的药材不少，再加上自己新采的这些，应该能卖些钱。
喝了一大碗凉水，顺了顺有些被噎住的喉咙，他开始挑拣能卖的药材，再用草绳将其分类捆扎，小心翼翼的放入药篓……
……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明便睁开了眼，稍微练了两遍拳法，就从床边拉出藏着的药篓，用一张磨得光秃秃的兽皮盖好，背着出了门。
药市位于平安镇另一头的一片空地，用简陋的竹篱笆围着，即使是大清早，也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江明走进去，找了个空地把兽皮铺开，把药材一一放好，蹲在地上开始摆摊。
不过还没等来客人，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痕的中年男人，便是带着几个混混儿跟班走了过来：“哟，阿明，今天出这么多货，攒钱娶媳妇儿啊？”
江明抬头看去，心中顿时把对方祖宗八辈问候了一遍，脸上却依然露出敬畏之色：“疤爷早！”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五个铜板，放入对方手中。
“疤爷”是府城里老蛇帮的小头头儿，这片药市正是由老蛇帮牵头弄起来的。
平安镇里，每个采药人都必须来药市卖药。
每个在药市卖药的，都必须交场地费。
这就是规矩！
有人曾偷偷跑城里卖药，直接被敲断了两条腿……
“这些采药人，几乎不可能翻身……”江明心中叹息，府城里的官老爷们浑身肥油，却精明无比。
药材这么大的生意，他们岂会任由这些泥腿子采药佬发财。
老蛇帮的背后，少不了各个家族和官老爷……
疤爷则似笑非笑，用脚尖在药材上划拉来划拉去，眼看着就要踩断几根药材：
“这次货这么多，这场地费可有点……”
“疤爷英明！”江明连忙赔着笑，又递上三枚铜板。
“得亏没把火云草带回来，要不然别说赚钱，恐怕还要倒大霉！”江明心里想着，脸上则堆着笑，目送这个刀疤脸离开……
……
把这个疤爷送走后，又过了一会儿，天光大亮时，才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药市采购。
江明一眼望去，大多来买药的都衣冠整齐，皮肉细嫩，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不少人还带着随从。
这便是药材生意，普通人做不了，采药人也只是药材链条的最底端，只能受药商和帮派的层层剥削。
江明看着那些城里的老爷们走走逛逛，挑挑拣拣，终于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走到他身前。
“咦？猪苓怎么卖？”
江明连忙直起腰道：“您看着面善，如果都要了，我算您二十五个铜板，现在猪苓可不好找，这价格也算便宜的，您看成吗？”
采摘猪苓需要丰富的经验，很不好找，但找对的地方能挖几十上百斤，前身侥幸遇到一块生长猪苓的地方，算是赖以吃饭的宝地了。
而江明为了快速出货，价格也算压得比较低。
老者挑了挑眉毛：“小子会说话，行，都装起来吧。”
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立马有随从上前，付钱取药。
老者离开前，则又留了句话：“黑茶药、水金藤，价格翻倍，还有……火云草，找到重赏！”
江明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这也是规矩之一，来采购的老爷们有时会向采药人，点名采购某种急需的药材，算是赏金任务，这种任务的酬劳一般都会比较高，但药材也都比较难寻。
尤其是火云草……
江明心头微动，这火云草以前比千年老参还罕见。
今年却忽然多了起来，虽然依旧难寻，却已经听说有两三人找到过了。
“这还没算我吃的那一株！”江明目光闪动。
“城里的家族和帮派，悬赏价格也都日渐上涨，尤其是那个王家，听说现在的悬赏价，已经是六十两了……”
假如江明有六十两银子，足够他进城找一家好的武馆，学上好几年了。
“可惜，此路不通……”江明想到镇里的守山小吏、疤爷和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买药老爷们，顿时心静如水。
这笔横财，可不是现在的他能发的。
“小崽子，猪苓还有吗？”一声粗暴吆喝，让江明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去，是个熟客，连忙赔笑道：“实在对不住，都卖完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甩袖离去。
江明无语摇头，除了猪苓外，他的其他药材都不算罕见，接下来可就不好卖了……
果然，直到接近正午，买药的老爷们都走得七七八八，江明的药材仍旧剩了一半，无人问津。
一上午的时间，总共卖了六十个铜板，除去这几天被小吏和疤爷的剥削，则只有五十个铜板。
这还是加上前身的存货……
“哎，生活不易啊！”江明叹气，把剩余的药材收入药篓，又在镇上买了些米面，方才往家中回去……
“或许是时候，试一试那张药方了。”回家路上，江明垂着脑袋，暗自思索。
第五章 发家致富
深夜，万籁俱寂，草屋中烛火昏暗。
江明将从黄老鬼那里得到的灰白兽皮铺在桌上，细细看了起来。
“山龙眼两颗、蛇花草根二两……猪心一颗……蝉蜕三钱……水蛭……九香虫……”
“取三斤清水熬煮……每日卯时滴入一两人血……连续三天……”
“正午炽阳之时，取赤液封存待用！”
江明嘴巴抽了抽，怪不得黄老鬼整天面黄肌瘦的，每天抽一两血、连抽三天，弄不好还要重新来……这正常人谁顶得住啊。
“不过……这药方简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江明目光闪动，看来他发家致富的路子，就在这药方上了。
“有几味药材山里不常见，只能去药市碰碰运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江明除了采药、练拳，其余所有心思，便放在这药方之上。
每次去药市摆摊，他都会支起木牌，用炭灰写上自己所需的药材，并且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每次也只写一种药材……
……
一个多月后。
云梦山泽深处。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峭壁松柏间腾挪转移，摘下一株长在陡崖上的黝黑植物，然后轻轻一跃，便轻松攀上崖壁，稳稳落地。
“换作一个月前，还真采不到这黑茶药……”江明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药篓，脸上满是喜色。
如今的江明，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松垮的衣服下肌肉虬结而又线条流畅，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双目清澈透亮，炯炯有神。
以前不敢走的路，不敢采的药，如今他已经如履平地，轻松到手。
“如今三四个普通成年人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了吧。”江明自语。
一个多月来他每天坚持练拳，各种山中草药和不知名毒菌，每天跟不要钱一样胡吃海塞。
似乎是那些毒菌中，蕴含未知的药力，让江明的力量不断增长，时至今日已经堪比常人的数倍。
“如果这些菌菇无毒，恐怕可轮不到我当饭吃！”江明慨叹道，谁能想到这些剧毒之物，竟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药效。
“不过似乎也到头了……”
从前两天开始，他的力量增长便越来越慢，进步甚微。
“普通强身健体的拳法，已经无法满足我，必须想办法练武……”
这段时间，江明对这个世界了解也更加深入。
仙神有传说，武道存于世。
所谓武道，可不是简单的拳脚功夫，而是一种超脱凡俗的修炼之法。
不仅需要外炼之法，更需要配合相应的内呼吸法，方可踏上武道之路。
江明所练的无名拳法，充其量算是某种下九流的外炼法子，若非像他这样不停进补，普通人练一辈子也练不出名堂。
“当务之急，是解决钱财问题！”
学武的路子，江明已经打探出一条，但若真想学，可不是几十个铜钱能搞定的。
心念及此，江明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赶去……
熟悉的山洞中，一罐味道刺鼻的药液摆在地上，表面一层淡红液体晶莹剔透，甚是奇异。
这里正是江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晚待的地方。
他盯着眼前的药液，目光期待。
“希望这次能成……”
想起这一个多月，为了这张药方折腾的事，江明就忍不住头疼。
药材早已收集齐全，但那兽皮上的药方极尽简略，很多细节不清，例如需要熬煮多久、水蛭要活的还是晒干的……
导致江明失败了好几次，才稍微摸到些门路。
后来他干脆带着药材干粮进山，一边采药一边炼药，直到这一次，这药液的模样，似乎终于像那么回事了……
临近正午，江明把药罐搬出山洞，迎着炽阳摆放。
终于，炽阳最烈之时。
药罐中的一层淡红液体，竟缓缓变成赤红之色，宛若琉璃血钻，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味道。
“状如琉璃、气味清香……终于成了！”
江明眼神激动，连忙掏出一个药瓶，把这层赤液倒入其中，封住瓶口。
接下来，就是找一只合适的动物，来试试这药效是真是假了……
傍晚，江明提着一只灰色野兔，回到山洞。
“喝了它，咱们就是朋友了！”江明腾出一只手打开药瓶，露出狼外婆般的笑容。
咕咕~
瓶子刚一打开，他手中的兔子便发出焦急叫声，四肢扑腾着、脑袋往瓶子探去，仿佛瓶中的液体，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东西还真有点门道……”江明露出奇异之色，把药瓶里的赤液倒进一个破碗，然后把兔子扔到了地上。
呼呼呼~
兔子直接冲上去，对着破碗就是一顿狂舔，没一会儿便把所有赤液喝完，然后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明耐心等着，很快一刻钟便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就在江明猜测，这兔子是不是挂了时，它却忽然一个激灵，然后抬头望向江明，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灵动光芒。
然后……扭头就跑！
江明眼疾手快，一把将其薅了起来……
“药劲应该还不够！”他自言自语的猜测，并不意外。
看来野生动物的确难以驯服。
他用绳子把兔子绑在山洞中，开始新一轮炼药。
三天后……
灰兔又喝完一瓶药液，目光更加灵动，江明试着将其放开，它倒是不再想逃跑，但却也很难驱使，在山洞里乱嗅乱啃，烦人的很。
“再来一次！”
又是三天后。
灰兔喝下第三瓶药液，江明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与这灰兔之间产生了些许微弱联系。
“这次总该行了吧。”
江明摸了摸下巴，从药篓翻出一株黑茶药，放在灰兔身前，试探道：“我需要这个，能帮我找到吗？”
“咕咕~”
灰兔上前嗅了几下，扭头就往山洞外跑去。
江明露出一丝喜色，连忙跟上……
临近傍晚，一处不起眼的山涧深处。
江明立在一块青石上，望着眼前一处被灌木丛遮了大半的洼地，有些目瞪口呆。
洼地中，十几株黝黑的黑茶药肆意生长，最小的都比江明采的那株要大上一号。
“这……也太离谱了吧！”
江明喃喃道，表情木然的跳下洼地，像收庄稼一样，把一株株黑茶药收入囊中。
青石上，一只灰兔蹦来蹦去，竟然有点洋洋自得的样子。
两天后……
江明望着山洞里，满地都是的各种药材，彻底沉默。
黑茶药、水金藤、猪苓……全都是价值不菲的药材，加起来恐怕能卖二两多银子了。
“不亏我连放九天血啊……”江明慨叹道：“灰爷，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灰兔这几天的表现，让江明心甘情愿的喊爷。
那黄老鬼养的猫狗，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这就是山中动物与家养宠物的差距了……
咕咕~
山洞一角，一只灰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漫不经心的咬着江明从镇上买来的胡萝卜……
第六章 武道之路
山洞中，各种药材摞成堆，江明却陷入沉思。
有了灰爷当帮手，以后他在山中寻找药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些药材，如何变成银钱落入袋中，才是一个难题。
“全都背下山去卖是找死……只能把昂贵的补药全部吃掉……其他的分批带出山出售……”
“那些老采药人，都有不外传的采药宝地……我在山上混了这么多年，运气好找到几处好地方也属正常……”
也许仍会引来觊觎，但不过是多交几个铜钱罢了，江明并不在乎，慢慢攒钱，他有的是时间……
次日清晨，江明返回平安镇。
身后的药篓中，一大半是寻常药材，另外则是六株黑茶药，和一些猪苓。
“嚯，好运气啊！”镇口的小吏眼睛都红了。
江明连忙塞过去七八个铜钱，对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药市。
“沾沾喜气……”疤爷轻飘飘一句话，又拿走江明二十个铜钱。
江明面露心疼之色，心中则松了口气。
看来只要不是火云草那等珍稀药材，这些管事儿的家伙倒也不会做出什么强抢之事，无非多剥削一些罢了……
“黑茶药这段时间行情上涨，一株最少能卖二十多个铜钱，加起来一百多个铜钱，足够回本了。”他心中计算着。
果然，几株黝黑的黑茶药极为引人注目，没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紫色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大步走了过来。
江明心中讶异，来药市采购的基本都是熟面孔，这么骚包的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还不等江明开口，紫袍男子便是冷漠道：“一百铜钱，黑茶药我全要了。”
江明身体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对方，平静笑道：“公子好眼光，我这黑茶药质量可都是上乘。”
锦袍男子不耐烦的摆手：“敢以次充好，我剁了你的手！”
他扔下一串铜板，转身就走。
一个仆从上前，将几株黑茶药尽数拿走，又戏谑的看了一眼江明，抓了一把猪苓方才离去。
江明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则将这两个人的长相牢牢记住……
日上三竿，他把药材卖的差不多，又去了小酒馆。
“阿明，听说你这次走大运了？”老姜头在柜台后笑道。
江明长叹一口气，道：“路上丢了五十个铜板，你说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老姜头愣了一下：“现在这么过分？”
“什么时候不过分吗？跑舌头，熏豆腐……双份！”江明苦笑道。
端了酒菜，和几个相熟的采药人打过招呼，江明坐到一张已经有一人的桌子旁。
“巧啊周爷，这顿我请您。”他把一份酒菜推过去。
“阿明啊，你天天请我这个老头子，可让我有点慌啊。”对面是一个身体枯瘦的白发老头，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
不过说归说，老头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颤巍巍的手精准夹起软嫩的豆腐，一块儿接一块儿送入嘴里，没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
咕咚咕咚~
他一口闷掉整碗酒，才是语重心长道：“阿明啊，我的武道之法是残缺的，而且太伤身体，让你学是害了你啊……”
江明目光沉静：“周爷，我还年轻，总要拼一把。”
老周头是镇里唯一练过武道的人，当年想跟他学拳的不止百十个，但最后不是练的满身伤疾，就是被练武所需的资源，耗的倾家荡产，没一个练出名头的……
这些年，已经几乎无人再提学武的事了。
老周头看着执着的江明，苦笑道：“罢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就来找我吧，也许坚持不了几天，你就放弃了……”
“多谢周爷！”江明连忙道。
随即气氛融洽起来，两人便参与到周围采药人的胡侃当中。
这也是江明经常来此的主要原因，能够接收新的信息，并迅速了解熟悉这个世界。
“对了，你们谁知道，药市里新来的那个……什么来路？”江明忽然问道。
“那个穿紫衣服的？”立马有人接话，低声道：“我跟你们说，可别乱惹那家伙，听说是城里新晋的一流武者家族，石家的人！”
“一流武者家族？”周围一片倒抽凉气。
武道一途修有所成，便可称为武者。
而武者又分为一流、二流、三流和不入流，仅是不入流的武者，面对普通成年男子，便可做到以一当十。
而一流武者，说是百人敌也不为过，即使放在军中，也是一方领将。
而在大云府城中，一个一流武者，便足以建立一方顶尖势力。
以往的大云府城，一流武者势力也不超过一手指数，没想到如今又新增了一个。
“我听说这家族风头正盛，咱这儿有几个采药人不听话，都已经消失了……”
又一人压着嗓子说道，说着还用手抹了一下脖子。
“张瘸子、刘小胖子、黄老鬼、段大头……这些人我都许久没见了……”
“上一次在药市，那紫衣服的杂种强抢不成，还活活把一个采药人当场打死……”
气氛顿时有些低沉，众人不免心中愤怒，但却无处发泄。
江明则低下了头，默默喝了一口酒。
没想到黄老鬼这口黑锅，竟然有人替他背了，他想起损失的那几十个铜钱，就当交黑锅费了吧……
“哎，世道艰难啊！”江明慨叹，也有些难受。
虽然石家替他背了黑锅，但消失的人名里，有两人与江明关系还不错，都是老实本分的善良人……
“石家……”他轻声念叨，对学武的执念更加强烈。
随即为了消除压抑感，一个比江明年纪还小的毛头小子，带头转移话题：
“对了，你们知道吗，吕老三给王家交上了火云草，领了七十两银子，去找雪儿姑娘好好风光了一把……”
“艹，真的假的？”一帮汉子顿时嫉妒的红了眼。
“这还能有假，等啥时候吕老三来喝酒了你们问他！”
“我也听说了，而且王家出价这么高，是因为王大小姐有隐疾，需用火云草医治。
听说现在已经治好了，为了还愿，王大小姐过几天，要亲自来山脚下的河边放生灵鱼呢……”
“什么？鱼大吗？”刚才的毛头小子惊讶道，为自己的消息滞后懊悔不已。
“？”众人满脸问号，这他么是重点吗？
“哎呀我先走了，赶紧做个鱼叉去……”
“哈哈哈……”酒馆里传出一片哄笑。
江明默默喝完酒离开，心中为那个吕老三上了注香……
第七章 厚葬友军
时间流逝，几个采药佬的消失，就像渺小的石子落入湖中，引起些许波澜，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无人再提及……
山林之中，一如既往的静谧。
咻~
破空声忽然响起，一道利箭射出，精准的射中一棵大树。
“倒也不难！”
十几丈外，江明拎着一张猎弓，目光平静。
自从那天和老周头谈妥学武之事，对方倒也不藏私，一起喝酒时，经常会传授他一些正式学武前，需要做的基础准备。
学武不是过家家，若是基础不过关，练成残废都是有可能的。
首先便是身体素质，江明如今体魄远超常人，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内炼呼吸法。
如果说外炼之法是爆发力量的箭，内炼呼吸法便是控制力量的弓，呼吸法练不对，不仅武道之路寸步难进，而且极易伤身。
想要学内炼呼吸法，首先便要掌控自身的呼吸方式。
箭术，便是一项对自身呼吸控制要求极高的技能。
为了练习掌控自身呼吸，江明花三十个铜钱，买了一张猎弓，这几天便一直在山中练习箭术，进境倒是颇快。
如今十丈之内，他已经能精准射中一人粗的大树，跟那些老练猎手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远超常人。
“也许是因为我长生不死，在练箭时没有急于练成的急躁感，沉心静气之下，反而进步神速……”
江明心中猜测。
内炼之法，的确与心境关系极大，武道修炼是水磨工夫，越是急于求成，则越容易失败……
临近傍晚，江明甩了甩酸胀的肩膀，背起猎弓返回栖身的山洞。
山洞中，药材已经少了大半，几乎都被他分批运下了山，除却自己卖了一部分外，还给老周头偷偷分润了一些。
毕竟要跟着老周头学武，总要给对方些好处……
次日清晨，阴云缭绕，小雨淅淅沥沥。
江明照例练完拳，在洞口支起一个小火炉，陶壶在炉火上冒着热气，里面茶汤咕嘟冒泡。
他随意地坐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碗粗茶，一边吃着干饼，一边慢条斯理的小口嘬着……
人生漫长，也要懂得享受生活。
咕咕~
一只肥硕的灰兔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绕着江明来回转圈。
“灰爷，又找到药材了？”江明露出喜色，连忙道：“是哪种？”
灰兔连忙窜到山洞里，从一堆各不相同的药材中，扒拉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黄色根茎，用两只前爪举回江明跟前。
“真的？快带我去！”江明眼睛一亮，腾地一下站起身。
为了训练灰爷找药，江明不惜花上百个铜钱，把各种珍贵药材都买了一丁点回来。
这黄色根茎，便是属于一种顶尖药材，如果真能找到，那绝对是发大财了。
很快，一人一兔便是出发，往山林深处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处常年不见阳光的密林中。
江明捧着一株形似蠕虫与人参结合体的金黄色根茎，面露欣喜之色。
“金虫参，一株就能卖五百铜钱！”
而且，这金虫参只要发现一株，附近必定有更多……
“灰爷牛气，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咕咕咕~”
灰爷蹦着邀功，随即一个莽夫冲刺，就往密林更深处扎去。
“哎，等一……”
江明话音未落，密林里陡然传出一声嘶吼。
“吼~”
随即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扑腾声！
“艹！”
等江明赶到案发现场，就只看到一只毛发驳杂的山猫，正在撕咬灰爷的脖子……
江明立刻拎着柴刀冲了上去，几下子把杀害灰爷的凶手捅死，可惜也只挽救了灰爷一半的遗体。
“灰爷，冲动了啊……”江明叹了口气，挖了个坑将其厚葬。
对于灰爷的牺牲，江明心中早有准备，毕竟山林凶险莫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灰爷，没了你，我也不想采药了。”江明唉声叹气，决定放假回家几天以示祭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江明又要重新采购炼制御兽赤液的药材了，享受过不劳而获的感觉后，怎么也回不去了……
平安镇一如既往，消失的几个采药人仿佛无关紧要，甚至酒馆里的话题，都已经不再提及他们。
不过江明却发现，镇里似乎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酒馆里，江明和老周头凑在一桌，这次点了贵一点的老参酒，下酒菜也多了两样。
随着兜里银钱日渐增多，江明的生活水平也改善了不少，就连进山的柴刀药镰等装备，都更换了一批。
“阿明，还记得那个吕老三么？”老周头嚼着花生米，眯眼问道。
江明平静道：“怎么？死了吗？”
老周头一愣，抬头看向江明，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采药少年。
他苦笑一声，摇头道：“倒是没死，但舌头被人拔了，银子也都丢了个干净，现在每日疯疯癫癫的……”
“这段时间你卖了不少药，不少人可都看在了眼里！”老周头点了点桌上的几个菜，意味深长道。
江明笑了笑，不以为意：“没卖多少，那些人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坏规矩。”
老周头眉头微蹙：“老疤子和那些官爷当然懒得管，但镇上还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混混……”
“周爷！”江明一口闷掉碗里的酒，长呼一口气道：“活着的法子不光只有一条，我有我的法子，您且等着我把钱攒够，找您学武便是。”
老周头怔住，随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当这少年是年少轻狂，也许再吃点亏，才能被磨去棱角吧。
江明亦是没有多语，争辩这些无用，只有最后的结果才有说服力。
上午喝酒，下午逛街闲逛，买了些茶叶米面，江明晃悠着回家，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生活，倒也平静有趣。
“嗯？这么着急？”江明脚步忽然放慢。
这是一条狭窄的田间泥路，平时几乎无人，今日却是有两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堵在前面。
他扭头看去，身后也有几个衣服破破烂烂的毛头小子，眼神躲躲闪闪，却一步步往前逼来。
“阿明，听说这几天鸿运当头啊！”
前面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四肢粗壮的青年，手里一把柴刀晃来晃去，缓缓走到了江明身前。
“兄弟们这段时间手头有点紧，来找你借点银钱花花……”
第八章 我要当恶人
狭窄的泥路上，江明随意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慌，淡笑道：
“郭黑子，一点银钱而已，都是身外之物，我可以给你们，犯不着见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在几人眼前晃了晃。
郭黑子眼睛一亮，他身旁那个混混儿更是不屑大笑：
“早跟你们说了，这个江明是个怂包，给我按住他，把银钱全搜出来！”
江明身后，本来畏首畏尾的几个穷小子，一看到铜钱，再见到江明如此懦弱，顿时恶向胆边生，眼中冒绿光，朝着江明便冲了过来。
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干瘦少年，更是直接从袖子里摸出根木棍，向着江明的脑袋砸去。
然而想象中，江明头破血流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江明身体一偏，左手轻飘飘的探出，后发先至的捏住干瘦少年的手腕，使其丝毫动弹不得。
“啊……松手！”
少年惨叫，整张脸都扭曲无比，他感觉仿佛被猛虎擒住，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
木棍从其手中跌落，江明右手顺势握住，然后手臂一抡，干脆利落的敲在干瘦少年的小腿上。
咔嚓~
只听一道清脆声响，干瘦少年的小腿瞬间扭曲，惨叫声更是堪比杀猪。
“说了犯不着见血，何必呢……”
“十个铜钱，记好了。”江明淡淡道，随手一扔，干瘦少年顿时飞出好几米，砸进一旁的泥田里，凄惨呻吟。
其余几个穷小子，则在少年第一声惨叫发出时，就被吓得连连后退，此时更是浑身冰凉、惊骇不已。
他们平时不过是干点偷鸡摸狗的事罢了，何时见过如此狠辣的家伙，一言不合就直接敲断腿。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疤爷和官老爷那个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做的事……
郭黑子更是惊怒无比，恶狠狠地指着江明，厉声道：“你知道我和疤爷什么关系吗，敢在疤爷的地盘伤人，不怕被疤爷剁了你的手吗？”
“你，二十铜钱！”江明的回应，是用木棍指了指郭黑子的脑袋。
“你马的，找死！”郭黑子彻底暴怒，招呼身旁的混混儿一起上。
“剁了他！”
两人提着柴刀齐冲而上，朝着江明便是捅来。
然而在江明的眼中，这两人的动作跟野鸡乱啄，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个多月来，江明持之以恒的练拳，力量、速度甚至反应能力，都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
即使他练的是普通的强身拳法，但对付几个村镇混混儿，却也绰绰有余了。
顷刻间，棍影飞掠如雨，噼里啪啦的砸在郭黑子两人身上。
“啊……”
“嗷……”
两道惨叫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骨折声，在这田间地头响了起来。
“就是你刚才想按住我是吧，勇气可嘉，二十五铜钱！”
江明点了点那个混混儿，顺便朝着脑袋敲了几下，打的他鼻青脸肿，涕泪横流。
“你们几个也过来……”江明招呼道。
又是一顿噼里啪啦，泥田里又多出几个惨叫连连的熊猫头。
“你、你这是在找死，疤爷不会饶了你的！”郭黑子还在凄厉嚎叫：“你死定了……”
“我死不死的，跟你有啥关系。”江明漫不经心道：“你不是来借钱的吗，拿好你的钱就行了。”
“什么、什么意思……”郭黑子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江明直接解开铜钱绳子，给他扔下二十个，然后又按刚才说的数目，分别扔给那个混混儿和干瘦少年。
“剩下的，另外几个人分了……”江明把剩余铜钱随手往地上一扔，迎着一堆懵逼的熊猫头，露出温和笑容：
“把钱收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几个熊猫头更加茫然。
“第一，我没有给你们钱，而是把你们分别堵在家门口，狠狠打了一顿，抢走了你们所有的银钱……”
“第二，明天早上你们要去镇子上，哭诉今天的遭遇，具体就这么说……”
“第三，你们可以找疤爷如实相告，但得记住，只要疤爷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们！”
“当然，如果告诉疤爷，那你们不光挨了顿打，到手的银钱怕是也保不住了，得不偿失……”
江明慢条斯理的说着，随即转身离去，只留一地越来越懵逼的熊猫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
次日清晨。
平安镇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在镇子各处痛哭流涕，讲述着被人暴打还抢走了钱的事。
“那是我仅剩的吃饭钱啊，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太狠毒了，他直接冲进我的屋里，一棍子敲断了我的腿……”
“我只想本本分分活着，怎么会遇见这等恶人啊……”
小酒馆门口，郭黑子用白布兜着胳膊，坐在门口痛哭流涕，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个江明，简直太恶毒了啊……”
酒馆里议论纷纷，众人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这他么发生了什么事？
江明，那个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少年，竟然敢做出此等狠辣之事？
老周头和柜台后的老姜头面面相觑，两人加起来活了一百多年，都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事。
忽然，门外的郭黑子像被捏住了嗓子，忽然没了声响。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少年身影走进了酒馆，平静如常的与众人打着招呼，然后要了酒菜，坐到老周头对面，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
酒馆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悄悄扫在江明身上。
“这就是你的法子？”
老周头压低嗓子，声音直颤道：“你不想活了？那郭黑子可是跟着老疤子混的！”
江明抬头望着他，轻叹道：“周爷，你老了，已经看不透这江湖是如何运转的了。”
“有些时候，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并不是一味的退缩忍让就行。”
“越忍让，就有越多的人想骑在你的头上当驴使，直到把这头驴彻底压死……”
“我想学武，想挣钱，总会越来越引人注目……若是不想被恶人欺压，那我就也得变成恶人！”
老周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迟疑道：“可疤爷会饶过你吗？”
“他可不光会饶了我……”江明夹了一块沾满辣椒的熏豆腐，享受着那股辛辣醇香，轻笑道：“他还会对我笑颜相对，试图拉拢我，把我收为兄弟……”
第九章 牛羊与虎狼
老周头听着江明的胡言乱语，有些目瞪口呆，搞不清楚他是真的有信心，还是脑子烧坏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跟我那时候真不一样了……”良久之后，老周头才是苦笑摇头。
他随即告诫道：“希望事情发展能如你所愿，不过我劝你还是做好准备，一旦情况不妙就赶紧逃走。”
江明点点头，继续喝起酒来。
老周头也不再多说，只是也未起身离开，心中已经在思量，如果等会儿真闹得不可开交，以他的三分薄面，应该能保下江明一条命吧。
酒馆外，郭黑子还在哼哼唧唧，酒馆里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江明身上，不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江明平日里老实巴交，怎么会做出这种恶事？”
“也许是被欺压的久了，想出出气发泄一下吧……”
“不过气虽然出了，但人可是要惨了，最少也要被疤爷断一只手！”
“我觉得最少两只手！”一人信誓旦旦道：“疤爷是什么人物，岂能容人这么挑衅？”
“可不是吗，这年轻人真是年少轻狂啊，他是没见过疤爷的手段……”
嗡嗡的议论声中，竟有一大半都是在等着看戏的。
甚至不少被疤爷欺压过的人，此时更是面色涨红，一边喝酒一边猜测江明会被打断几根骨头，兴奋的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江明尽收耳中，无声的笑了笑，倒是明白他们的想法。
有些人平日里被欺压的抬不起头，当忽然看到有人竟敢反抗欺压他们的人时，第一时间想的可不是为反抗者叫好，而是在想：
“他凭什么要反抗？这不是显得我很窝囊吗？不过是跟我一样的贱民罢了，竟敢这么狂，一定要挨一顿揍、被打的乖乖低头，我心里才能平衡，才会顺畅……”
牛羊被圈养久了，便会失去反抗的思维。
江明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很快，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
一张刀疤脸出现在酒馆中，逆着光的面庞半明半暗，仿佛凶厉的野狼，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酒馆顿时陷入寂静。
疤爷目光冷漠的巡视一圈，最终锁定在江明身上，快步走到近前，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
他身后呼啦啦一片，七八个跟班把桌子围住。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阿明，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疤爷声音粗粝道，随手摸来一碗酒，一饮而尽。
“要开始了！”围观众人神色兴奋：“这江明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江明目光平静，淡笑道：“跟疤爷比，还是差远了。”
疤爷似乎被气笑了，身体往后一仰，拍着桌子道：“说说吧，怎么回事？今天得给我个交代。”
不少看热闹的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等着疤爷发难。
不过老周头等几个老油条，却是目露疑惑之色，这跟老疤子平时作风不一样啊。
换作平时，有人敢少上供几个铜板，老疤子就敢断他一根手指，连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
而江明闹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老疤子反而没那么暴躁了，还给江明解释的机会？
江明正想开口，老周头连忙轻咳一声，道：“江明，你好好解释，有什么难处跟疤爷说。”
他言下之意，是让江明把责任撇清，推到郭黑子等人身上，毕竟郭黑子几人是什么货色，众人还是知道的。
江明心中摇头，我花了几十个铜板，可不是为了当好人的。
而且现在当好人，那是牛羊在虎狼面前装可怜——自己给自己摆盘呢……
“也没怎么回事……”他不假思索，漫不经心道：“老子近些天花销太大，手头有点紧。”
“刚好听说郭黑子几个家伙，经常手脚不干净，为祸乡里，我就去他们家里教训了一下，顺便借点银钱花花……”
“不就是打断几根骨头，又不是长不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江明表情随意淡然，说打断人骨头的语气，就像踩死几只蚂蚁一般轻松写意。
似乎他以前的低调老实都是装的，今天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酒馆门口，郭黑子倚着门槛，两个乌青的眼中流下泪水，怎么把我台词都抢走了……
哗~
酒馆里，则是一片哗然，众人都难以置信的望着江明。
他们本以为，江明是老实人被欺负的受不了，这才怒火爆发，奋起反抗，找这些混混儿报复的。
没人能想到，这江明的老实竟然都是伪装的，实际上竟是一个胡作非为的恶霸，干出这种抢钱打人的恶事，竟然还不当回事。
“这江明，藏得也太深了！”
“就是，差点被他以前的老实面目骗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奇异的是，江明露出恶霸形象后，先前那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目光，反而悄悄地低了下去，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惊惧敬畏的表情……
老周头目瞪口呆，他自认对江明知根知底，实在想不通，江明为什么把自己塑造成恶霸形象。
然而疤爷闻言，在直直地盯着江明片刻后，却是忽然大笑：
“好、好、好！以前真没看出，阿明你竟然还是个人物！”
“那几个废物不守规矩，我早就想收拾了，没想到你竟然替我出手，这件事我还真要谢谢你。”
江明不言语，自然不会傻到把这句话当真。
疤爷又让老姜头送来两碗酒，站起身来，举起一碗，豪声道：“没什么大仇大怨的，你我干了这碗酒，今天的事就算结了，如何？”
江明这才露出笑容，端酒起身：“就听疤爷的。”
咣～
酒碗碰在一起，两人一饮而尽。
“阿明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老疤子！”
疤爷放下碗，朗声道。
随即他表情沉静，盯着江明。
“这是在招安呢……”江明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却并不在乎。
老疤子把这个平安镇当成他的王国来运营，但江明早晚要离开这里，低不低头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想要的，只是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罢了。
“既然如此，那多谢疤爷了！”江明笑道，又独自干了一碗酒。
老疤子这才大笑起来，一声招呼，又带着一群跟班，鱼贯而出，消失在酒馆外……
所有人呆若木鸡！
酒馆里寂静许久，才是响起嗡嗡的低声议论。
“就这么……结束了？”
谁都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从疤爷来到走，不过一盏茶时间，本来以为的劲爆血腥场面，最后竟然杯酒释恩仇了？
老周头呆了许久，眼中才是有了一丝半知半解的明悟……
“我似乎，真的太老了…”
第十章 江大恶人
临近中午，酒馆中除了老姜头，便只剩下江明和老周头两人。
如今的江明，在镇上人的心目中，即使比不了疤爷，那也是见了要绕着走的恶人，谁还敢在这儿待下去。
老姜头的目光，都有些幽怨起来。
“这老疤子，白喝我两碗酒……”江明则还在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不满道。
老周头无语：“你都成了人人喊打的大恶人了，还在抠这两碗酒。”
“诶，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江明立马纠正：“成了大恶人是真的，人人喊打……那可不一定。”
老周头语塞，随即长叹一口气：“活了一辈子了，今天才算涨了见识。”
“你怎么能够确定，老疤子就会饶过你？”他仍然有些不解道。
江明笑了笑，不急不缓道：“如果我是反抗恶霸的老实人，老疤子肯定会敲断我的腿，因为再闹腾的牛羊，在虎狼眼里也只是盘中餐，一旦不听话……就直接咬死吃掉。”
“但如果我是无恶不作的恶霸，那我就站在了牛羊的对立面，牛羊会畏惧我，而虎狼……会把我当成同类。”
“即使虎狼之间会有争斗，但那也绝不会是因为牛羊的挑衅而引起的……而我对于疤爷来说，就是一只可以拉帮结派的年轻虎狼，若是能收服自然最好，何必费力气打生打死。”
“至于郭黑子那些混混儿，在老疤子的眼中，充其量是些愚蠢而不自知的牛羊罢了，有用时便用，无用时便直接抛弃……”
老周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如果不是一味的隐忍退让，也许现在会大不相同吧。
“原来，我曾经练了几十年武道……却仍然是一只牛羊……”
“后生可畏啊！”老周头意兴阑珊，沽了一壶酒，提着慢慢离开。
柜台后，老姜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江明：“那你的形象，在镇子里算是彻底毁了，就算现在澄清也难了，难道你就不在乎？”
“有求必有舍，我现在求的是清净，舍的便是形象。”江明一口一口品着老酒，此时的心情舒畅无比。
老姜头恍然道：“所以，你也从没打算跟着老疤子混……”
“老疤子？”江明端着碗站起身，笑道：“算个什么东西。”
“走了！”他喝完最后一口酒，转身离开。
老姜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可怕的少年人……”
丝毫不顾什么形象，也不顾什么脸面，为了自己的目标，其他什么都能放弃。
老姜头感觉身体都有点冷，他看得出江明是真的对老疤子毫不在乎，先前的举杯共饮，不过是为了清净逢场作戏罢了。
这少年的本质，也许比他假装出的恶霸形象，还要可怕的多……
……
半个月后。
竹篱小院里，竹椅吱呀吱呀的摇晃，斑驳的阳光透过繁茂的叶子，打在江明的身上。
他一手枕在头下，一手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泛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
书里讲的是“一个小郎中行医积善……一步步当上大夫……最后成为皇宫御医一步登天”的故事。
用江明的眼光来看，是一本写的很烂的爽文，但好在这书里有许多关于燕国各处的介绍，倒是让江明了解了许多风土人情。
看累了，就把书盖在脸上睡会儿……
直到傍晚，他才是伸个懒腰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拂去灰尘放好，然后把炉火生了起来，一边烧水，一边和面、擀出二指宽的面条。
用猪油炒了山中的野菜和笋干，盖在煮好又过了凉水的白面上，再浇上从老姜头那儿顺走的辣椒酱，江明大口呼噜的吃了起来。
一碗面全部下肚，江明满足的闭上了眼。
“这……他么的才是生活！”
“白爷，敞开肚皮吃！”他抚着脚边一只正在啃胡萝卜的白兔子，豪情万丈道：“有我江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咕咕咕~
白兔子灵性十足，蹭了蹭江明的裤腿，咔嚓咔嚓吃的更加过瘾……
“算算我的存款，也差不多四五两银子了！”江明一边撸兔子，一边计算着。
“箭术短期内也很难再进步了……差不多是时候，该找周爷学武了。”
自从上次风波后，江明的生活便舒服了许多。
重新培育的白爷很机灵，带着他重新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
而如今采完药回镇时，官府的小吏也对他视而不见。
药市摆摊时，老疤子更是不再对他收场地费，反而称兄道弟……
江明知道，老疤子也是在利用他巩固自己在平安镇的威势，毕竟连新晋的江大恶人都和他老疤子是兄弟，谁又敢去挑衅这个越发势大的疤爷。
不过江明并不在乎，现在不管他挣了多少，镇子里都没人再敢找他的麻烦，这就是最好的事。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半人高的破烂木门外，一个浓眉大眼的毛头小子正朝着江明摆手。
“阿明，明天上午，红云河边，王大小姐还愿放生！”他大呼小叫道：“看我阿飞表演吧！”
说着，他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烂渔网。
江明笑了笑，大声道：“当心空手而归。”
“嘿，我练了小一个月了，等着瞧吧你！”阿飞嘿嘿笑道，耍着渔网飞奔离去，就像拖着个飞不起来的烂风筝……
江明无语摇头，这个阿飞正是上次在酒馆里，听说王大小姐要放生后，急急慌慌去做鱼叉的那个小子。
后来不知在哪儿捡了个烂渔网，天天在河里练抓鱼……
有趣的是，镇子里除了老周头等极少数人，知道江大恶人的真相外，其他人都对江明避之不及，唯独这个阿飞，却是毫不在乎，一如既往的与江明保持关系。
即使有人说，这阿飞是为了抱江大恶人的大腿，他也不争辩，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丝毫不因别人的言语而改变。
“闲来无事，明天去抓鱼也不错……”江明摸了摸下巴，正好要找周爷学武，提两条大鱼当见面礼，岂不是倍有面子。
次日。
红云河，连接了大云府城和云梦山泽，至于更远通到哪儿，普通小百姓就不知道了。
平安镇依山而建，距离红云河倒是也不远。
这天一早，河边便聚了许多人，江明也啃着玉米棒子站在河边，四处瞧着。
人闲了就是这样，啥热闹都想凑……
“哎，来了来了！”
忽然，一道激动的声音，从某棵大树的树梢上响起。
第十一章 什么是佛
远处的土路上烟尘飞扬，朝着红云河缓缓接近。
河边顿时骚动起来。
“终于来了，传说王大小姐美若天仙，今天终于能见识到了……”
“好像来的人不少，难不成都是来放生的？究竟要咋放？”一个老汉盯着远处的滚滚烟尘，疑惑不已道。
旁边的人顿时大笑道：“张老汉儿，你活了大半辈子了，连放生都没见过？”
“就你能，你见过？”张老汉老脸一红，不服气道。
其他人也连忙看过来，支起耳朵听着，能跑来看热闹的，谁又比谁见过世面呢？
有些老汉和农妇，甚至不知道放生这回事，只听说今天河里有大鱼，拎着木棍就来抓鱼了。
“诶，我还真知道！”那人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神气洋洋道：“去年我在府城里给一个大户人家砌房子，在城里的醉金河边，刚好见过一场。”
“快说快说！”众人催促道。
“这放生啊，先得摆个木桌用红布盖上，备上水和树枝，然后弄个菩萨像放在桌上……”
“什么木桌红布的，你说那是香案吧！”一旁有人忍不住道。
“你还听不听！”正讲着的人面露不快之色，等周围安静下来，才是继续道：
“一切准备好，再请大秃子唱经、烧香拜佛，用树枝给鱼儿洒洒水，再绕着鱼转几圈敲钟……反正最后就是把鱼扔进河里。”
“鱼难道不在水里放着？还要洒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张老汉儿不解。
“富贵人家的事，你懂个啥、少打听……”
一群蓬头垢面的家伙吵吵闹闹间，远处的马车已经清晰可见。
一共三辆马车，后面跟着好几辆拉着大木桶的牛车，装的应该就是放生的鱼了。
“诶呦，这得有上百条吧，真没白来！”几个农妇咧着嘴笑，袖子挽的老高。
其他人也是眼冒绿光，平日里都没吃过几两肉，今天可一定要多逮几条。
阿飞站在江明身边，亦是兴奋不已。
“这王家，挺有钱啊！”江明感慨道，普通家族恐怕也经不起这么造。
阿飞盯着那些牛车，艳羡道：“可不么，这大云府除了官家外，估计就属王家厉害了，祖上出过京城的官儿呢。”
“怪不得……”江明挑挑眉。
接下来的流程，倒是和刚才那人说的没啥两样，摆香案、唱香赞、拈香礼佛……
只不过马车上下来了许多人，有仆役、也有油光满面的大和尚，却始终没见到所谓的王大小姐。
直到最后一步放生时，一道窈窕身影才下了马车，轻轻取了一条鱼，扔进河中，便又转身上了马车。
短暂的现身，却也引起这帮看热闹的小百姓一片欢呼。
“啧啧，这身段、这姿色气质……不知比那雪儿姑娘高到哪儿去了啊！”阿飞双眼放光。
“你见过雪儿姑娘吗，就在这儿睁着眼说瞎话。”江明无语的看着阿飞。
“我不管，给我送鱼的就是最好的……”
“不说了，快下河！”阿飞举着渔网，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在王大小姐放生后，那些仆人们也开始把一桶桶大鱼推到河边，然后倾倒而下。
一条条两尺多长的大鱼，扑腾着跃进河中，翻起大片的浪花。
“真的有鱼，快抓啊！”
噗通~
噗通~
平安镇的穷百姓们早都看的眼红了，顿时撒丫子狂奔，下饺子般跳进河里，在下游一处浅水滩，准备拦截这些大鱼。
江明亦是早早跳进河滩，倒是什么也没带，只拿了根长绳。
“阿明，你这准备可不行啊，大鱼滑不溜秋，怎么也得带根棍子……”
江明扭头一看，竟然是酒馆的老姜头，手里抓着一根鱼叉，时刻准备出手。
江明闻言，嘿嘿笑了笑：“姜爷，咱俩就比比谁抓的多，输家再给对方一条鱼。”
“哼，小家伙，就怕你没啥输的……诶，鱼来了！”老姜头来了脾气，拎着鱼叉就往前冲去。
“我扎！”老姜头挥舞鱼叉，不出几下就扎了一条，用绳子拴了起来。
“老子威风不减当年啊……”老姜头得意道，扭头准备向江明显摆一波。
可他一回头，就愣在了当场。
“艹……你到底是采药的还是捕鱼的？”
不远处，江明胳膊上缠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扔在水里，赫然已经拴上了三条肥硕大鱼，还在挣扎游动。
一条被扎死的……与三条活蹦乱跳的，孰强孰弱，已经是高下立判。
“姜爷要提前认输吗？”江明笑道：“嗯？又一条！”
在老姜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江明猛地探身，然后一把往水中抓去，快的老姜头都看不清。
嘭~
水花四溅！
下一刻，江明起身，双手间已然抓住一条大鱼，他解下胳膊上的绳子，穿过鱼鳃和鱼嘴，然后又重新绑上。
“只要动作快，什么鱼都跑不了。”江明朝着老姜头眨眨眼。
以他的身体素质，抓个鱼还要什么装备，干就完了。
“你这……”老姜头恼怒道：“太不讲技术、太粗暴了。”
“姜爷再说几句，鱼可就都溜走了！”江明笑道：“可得记得还要送我一条呢。”
老姜头气的胡子乱颤，连忙转身继续找鱼……
“施主们，别抓了，都别抓了！”
忽然，岸上传来叫喊声。
河里的人们充耳不闻，继续埋头抓鱼。
江明瞥了一眼，是刚才给王大小姐搞放生仪式的几个和尚，此时站在河边，急的大喊大叫。
“胖秃驴，我们抓鱼碍着你啥事了？”阿飞却是不受这鸟气，当即反呛道。
“就是，你不要的鱼，我还不能抓了？”
“继续抓，别管他……”四周响起一阵应和。
为首的和尚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痛心疾首道：
“鱼儿也是生灵啊，王大小姐心怀慈悲，行善放生为百姓祈福，你们却这么杀生……心中难道没有一点善念吗？”
“老子开心，老子愿意，关你屁事！”一个汉子当即叫道。
大和尚气的脸上肥肉乱颤：“你们开心了快乐了，可这些鱼呢，难道就活该如此吗？”
“他娘的……叽叽歪歪！”阿飞不爽道：“上次来化缘的和尚还说，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就是佛呢。”
“现在我这么快乐，你偏偏要拦我，你说……你到底跟佛是不是一家人，不会是假和尚吧。”
“我、我我……你！”胖和尚气的七窍冒烟，再高深的佛法，遇见这群刁民也全都说不上了。
“嘿，说不出话了吧，果然是个假的！”阿飞眉飞色舞，忽然感觉自己此时佛性大涨，也顾不上抓鱼了，大喊道：
“娘的什么是佛，我看这些肥鱼才是佛，能让王大小姐快乐，也能让咱快乐，咱还能吃上鱼肉，比她更快乐！”
第十二章 与佛无缘，一心求武
河岸上，几个和尚满脸涨红，被阿飞这一通嘴炮乱拳打的差点背过气去。
“歪理……都是歪理！”胖和尚怒不可遏地指着阿飞：“佛说，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你们会遭报应的。”
“歪理正理，能活下去的就是真理！”
江明绳子上串了十几条鱼，便不再继续捞，扛着鱼一步步走上岸，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裳，笑着看向胖和尚：
“百姓疾苦，你不曾像佛祖那样割肉喂鹰，便不要拿佛法来标榜自己，教育百姓。”
“借佛法耍威风，这种行为，与狐假虎威又有何异？”江明淡淡道，指了指上游岸边：“另外，主子都跑了，就别在这儿乱吠了……”
胖和尚顺着江明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些马车已经开始掉头离开。
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王大小姐向这边的捕鱼现场瞥了一眼，便又放下车帘。
“驾！”马夫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你、你这口无遮拦的恶贼，永远与佛无缘！”胖和尚顿时慌了神，带着一帮手下边骂边往回跑，追着马车离去……
“嘿，这老贼秃满身肥肉，跑的倒是快，没让我再过过嘴瘾！”阿飞也背着沉甸甸的鱼篓上岸，有些意犹未尽的骂道：“还与佛无缘？那些官爷贵人们，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跟佛有缘呢……”
老姜头叉着腰爬上了岸，黑着脸递给江明一条鱼，叹道：“你们俩还是太年轻，跟那些秃驴争个啥劲，他们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还死记仇，以后见了离远点，别再沾上！”
江明笑呵呵的把鱼推回去：“记在账上，算三顿酒钱。”
“小兔崽子！”老姜头差点蹦起来，搁这儿反复薅他羊毛呢。
江明嘿嘿一笑不吭声。
老姜头又把鱼扔给阿飞：“他不要你就拿着吧，当份子钱，回去腌起来，到时候也是长脸的硬菜。”
“谢谢姜爷！”阿飞欣喜接过。
“这是我的。”江明也扔过去一条。
这阿飞年纪不大，却是已经讨到了媳妇儿，只等挑个好日子办个酒席。
这就是底层百姓的生活，生存、繁衍、消亡……
到了镇子上，江明买了些粗盐，回到家里把一大半的鱼宰杀洗净，腌在了瓦罐里，剩了几条养在水缸中，再挑出两条最大的，准备带给老周头。
老周头年龄比老姜头还大，早年练武伤身，如今连下水抓鱼都不行了，愿意教江明练武，也是为了给子孙留点银财。
傍晚，江明又找了个桶，往桶底撒了些盐和香料，舀了半桶清水，拎着出了门。
这季节，正是吃知了猴的时候，不过镇子上的人即使去抓，大半也都卖给了城里的官老爷，自己往往是舍不得吃的……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
江明先去酒馆沽了两斤酒，然后回家提了两条肥鱼和一桶知了猴，揣着银子前往老周头家……
“你这……也太隆重了。”
老周头接过江明提的酒肉，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他知道江明不是恶人，但也知道绝非池中之物，看着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心底里怕是没把平安镇里的谁真正当回事。
哪曾想竟对自己这糟老头子如此尊敬……
“达者为师，周爷要是过意不去，就请多用心教我。”江明真诚道，毫不心疼的把五两碎银，放进老周头手中。
该交的学费，江明从不吝啬。
“好好好，老周我一定尽全力，把毕生所学全教给你。”老周头感动道，然后回头喊道：“阿秀，快出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从屋中跑出来，乖巧的打了招呼。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孙女儿周文秀，她父母都没了！”老周头絮絮叨叨、眼中含泪道：“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将来明哥儿你要是发达了……”
“周爷！”江明略带笑意的看着老周头，表情不为所动。
老周头尴尬的擦擦泪，知道忽悠不住江明，便不再多言。
他让孙女儿把酒肉提回屋，自己则和江明坐在院中，顺带往屋里喊道：
“把知了猴赶紧炸一下，再放就馊了。”
“我看是你馋了！”周文秀清脆的声音传出来。
老周头摸摸鼻子，赶紧给江明倒了杯茶掩饰尴尬：“明哥儿喝茶。”
两人闲聊了片刻，周文秀便端来一盆炸的金黄的知了猴，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老周头立马捏起一个丢进嘴里，嚼的酥脆作响，随即认真的看着江明：“你可要想好了，真要学？”
“我这身子骨，可就是练武练坏的。”他拍拍自己的膝盖：“虽然你年少力壮，但也不能冲动啊。”
江明也捏了一只知了猴嚼起来：“周爷，你可知道这知了猴能活多久？”
“一半个月吧……怎么了？”老周头不解道。
“不……是七年。”江明摇头道：“它们在黑漆漆的土里，一直沉眠七年，才会破土而出，然后不到一个月便死去。”
老周不知道江明啥意思，只能顺着说道：“那还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可总比在地下睡一辈子强。”江明笑道。
老周头这才恍然，随即苦笑道：“好，既然明哥儿你打定主意要学，那我就再也不多说废话了。”
“对于练武之道，我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
老周头唏嘘道：“当年我最厉害时，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本以为能横行四方，却没想到没走出大云府，就被狠狠地教训了，最后只能在这平安镇养伤……”
他摇摇头，显然对当年的经历不想多说，接着道：“我学的练武之法，名为伏虎拳，是一本残缺之法，据说最高能练到二流武者，明哥儿若是能练到大成，就算是王家那等势力，也会把你奉为座上宾。”
“可惜就算是我的师父，练一辈子也只是个三流武者……”老周头说道：“武道之难，常人难以想象。”
“那更不能等了，今天就开始。”江明半开玩笑道。
老周头失笑：“也好，从今天起，我就先教明哥儿你伏虎拳的外炼之法，等融会贯通后，便可结合内炼呼吸，熔炼血气，冲击武者境界……”
第十三章 伏虎拳
“熔炼血气？”江明挑眉，以往只知道武者之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老周头点点头道：“武者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血气，无论是外炼招式还是内炼呼吸，最终的目的都是熔炼血气，化气入劲！唯有练出血劲，方可摸到武道的门槛，才称得上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
“否则，无论你把拳法练的多么纯熟，力量多么强，只要没有练出血劲，永远只算普通人，对上武者毫无胜算。”
“而在练出血劲之后，若是能更进一步，控制血劲运转全身，达到力轻扛鼎、足轻戎马之境……便可算得上三流武者。”
“据传，从三流武者到一流武者，本质上都是对血劲的不同运用之法，一流之境血气如虹，可敌千军……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我就不知了。”
江明蹙眉道：“那一流之后呢？”
“哈哈哈……”老周头忍不住大笑道：“明哥儿可真是敢想，一流武者已经是大云府的顶尖大人物了，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
江明笑笑：“好奇而已。”
“光是成武者，就足以耗尽许多人一生心血，入流者更是十不存一……而超越武者的，便是万中无一的武师。”老周头眼神唏嘘道。
“然后呢？”江明眨眼。
“然后……我也不知道了。”老周头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能知道这些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
“开始吧，紫气东来……正是练武的好时候。”老周头脱去上衣，活动热身，干瘦苍老的躯干上，竟也有一条条肌肉如蚯蚓般游动。
“看来武者即便是血气衰败，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江明心中暗道，若不是老周头有暗疾，那老疤子怕是都得低头叫周爷。
“第一式，猛虎坐岳……”老周头身体微蹲，双腿如铁棍般钉在原地：“这是伏虎拳的根本技法，练的好坏与否，决定你最终的成就……”
这一刻的老周头，仿佛与大地凝为一体，即使狂风骤雨，他也能岿然不动。
江明没有跟着比划，而是努力的记着老周头的动作，并试着理解这一式。
“像是蹲马步的升级版，主练下盘与核心力量……”江明暗道，这的确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约莫一刻钟后，周老头将伏虎拳的外炼招式打完一遍，一共二十四式，前十二式皆是练法，后十二式则是打法，大开大合，狠辣致命，势若猛虎。
“只可惜，这伏虎拳太过于刚猛，极易伤身。”老周头气喘吁吁的停下：“明哥儿你练拳时，切不可贪功冒进，感应到血气前……每日最多只能练三遍。”
“多久能感应血气？”江明问道。
只有感应到血气，才能练内炼呼吸法。
“运气好的话……三年五载，运气不好，那就是一辈子。”老周头目光幽幽道：“我当年用了八年感应血气，十年熔炼血气练出血劲……才侥幸之极的成为武者，现在想想，又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学武了吧？”
江明顿时哑然，怪不得平安镇没什么人学武，练武耗费精力、银财，最终能成武者的可能性却小之又小，根本不是穷人玩儿的起的。
“也不知……我需要多久？”江明心中暗道。
他自然是不怕伤身，什么每日三遍的限制……根本无需理会。
老周头最后又忽然道：“当然，若是辅以金虫参、赤血藤等大补药物，练武进境会加快不少。”
“除此之外，则是练武秘药……城中武馆炼制的辅助练武药物，能够加快对血气的感应，若是明哥儿银钱足够，可以向来采购药材的老爷们打听打听……”
江明眼睛一亮：“多谢周爷提点，我现在打一遍您瞧瞧，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多指点。”
说着，他便回忆着老周头的动作，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老周头呵呵一笑，一边嚼着金黄酥脆的知了猴，一边认真瞧着江明的招式……
他愿意说这么多，也是江明这个后辈实在对他的胃口，他好歹曾经也是个武者，老疤子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要是换了其他人来学武，哪里会这么尽心尽力……
看着看着，老周头目光也是惊奇起来。
虽然江明的招式很慢，一看就是新手，但动作却都很标准，举手投足间也有一种力量的美感。
“好！”老周头拍手夸奖道：“明哥儿，你可比当初的我强太多了……”
江明心中翻了个白眼，我练了一两个月拳法，打了这么久的基础，要是还不如当初的您，那岂不是白练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练武、吃饭，练的烦了便进山采药……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秋风萧瑟，带起漫天的落叶，云梦山泽已经挂上金黄的秋装。
山泽深处，一道虎猿般的身影从崖边飞跃而下，一手伸出，直接挂在一处凸出的岩块上。
“赤血藤，到手！”
江明用药镰将一株小指粗的赤红藤蔓割下，露出满意笑容。
春采茂叶、夏采红花、秋后采根、冬拾枯花……
每个季节的药材都各不相同，如今正是赤血藤的采摘时机。
自从老周头说了那几种对练武大有益处的药物后，江明便将重心倾斜到这些药材之上。
咕咕咕~
崖顶上，一只肥硕的白兔子探着脑袋，为江明采到药欢呼。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福星！”江明爬上悬崖，揉了揉兔子脑袋：“白二爷，今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我江明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深夜，山洞中。
一只瓦罐中，小火煨着赤血藤、金虫参、毒菌菇等各种药材，江明在一旁席地而卧，眼中光芒闪烁。
“距离感应气血，只差临门一脚了，明天再试一次！”
这几天，已经能偶尔隐约感应到气血，但却不能维持住那种感觉。
这段时间，他每天最少练十几遍伏虎拳，各种药物更是从没断过，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进境竟然如此之快。
“也许这就是量变产生质变，每天只练三遍与每天练十几遍的区别，可不能光用加减来计算……”
“就等明天了！”他平心静气，闭目而睡……
第十四章 风波渐起
次日清晨，山洞外。
天色未亮，江明便已经练了七八遍伏虎拳。
每练一遍，便能感觉到体内某种旺盛的气机在雀跃，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如果每天只练三遍……根本就感受不到这种气机！”
江明喃喃自语：“怪不得周爷说要三年五载……练武本就是要持之以恒，勤学苦练，这伏虎拳却因为太过霸道，难以为继，的确缺陷太大。”
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伏虎拳才能流传到老周头这种平民百姓的手中。
江明短暂停了片刻，端起煨了一晚的药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连药材都吃的干干净净……
这一罐药材若是卖出去，足以卖六七两银子。
“只要能感应血气，一切都是值得的。”
感受着体内汹涌的药力化开，仿佛一股股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流动，江明目光灼灼，继续练起拳法。
十遍！
二十遍！
三十遍……
太阳升起又落下，山林万籁俱寂，只有一道身影，在持之以恒的练着。
深夜，残月高悬。
正在练拳的江明，脸上突然涌上一阵红晕……
他的皮肤上，汗水蒸腾，竟冒出一丝丝的白雾……
血管中的血液奔腾，仿佛是风，在草原上空掠过，又像是雷，劈开无穷黑暗！
那一缕气机，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终于……感应到了血气！”
“不是血、也不是气……而是一种存于血骨之中，非实非虚的力量。”
“只是这血气如水似烟……存在于我的体内，我却根本无法掌控。”
江明细细感应，试着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扔出去很远，力量倒是增长了两三倍。
“接下来，就是找周爷学内练呼吸法了，只有呼吸法，才能掌控这血气，将其熔炼入劲。”
……
平安镇，入秋后寂静了不少。
山中清冷，一到秋冬更是如此，每年都能送走许多年老体弱的人。
可人们还是愿意呆在这儿，远离府城，生活艰苦但却安稳……
小酒馆中，依然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容，但角落里却多了几张陌生面孔，分别跟几个采药人坐在一起，脸上热情洋溢，不知在说些什么。
“明哥好！”阿飞笑着打了招呼，几个月过去似乎也沧桑了一些，少年的稚嫩感褪去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在为婚事发愁……
其他一些采药人，也都一一向江明打着招呼，江大恶人的名声，时至今日也没有减弱。
因为上个月有几个混混儿觉得，江明是趁郭黑子几人不注意下了黑手，真干起架来未必顶用……
于是他们打算试一试。
然后镇上就又多了几个瘸腿鹅……
江明点头应着，走到柜台前：
“姜爷，老两样！”
“哟，稀客！”老姜头一边打酒，一边打趣道。
江明则抬了抬眼皮：“什么情况？”
老姜头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府城发生啥事了，许多势力都派人来平安镇，拉拢招募你们这些采药人。”
“特别是王家，竟然又派王大小姐亲自前来，每天行善布施，热情拉拢……嘿嘿，我还领了碗王大小姐的粥喝呢。”
“已经有几个人走了，替府城那些势力做事，听说是到云梦山泽中探险采药……”
江明愣了片刻，随即跟老姜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不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但对平安镇来说，应该都不算什么好事。
“听说待遇还不错，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老姜头嘀咕道，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江明。
江明摇摇头，正要端着酒菜离去，老姜头又忽然道：“对了，你也要注意点，这段时间你采药收获不少，在镇子上出了名，应该也会被找上。”
江明脚步一顿，直接回头站在柜台边，拿筷子夹起熏豆腐，一块块送进嘴里，然后一口干了整碗酒，擦擦嘴扭头离开。
“家里有点事，就不坐桌喝了……”江明的话语传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姜头看的目瞪口呆，然后哭笑不得：“这小东西，倒是贼得很……”
随即他目光闪烁，似乎也在思量什么。
老周头家。
“周爷，教我呼吸法。”江明开门见山道。
老周头有些迷迷瞪瞪：“现在学干嘛，也没用啊。”
他根本没敢想，江明已经感应血气，因为就算是天天吃大补药，吃练武秘药，那也是不可能的……
江明叹道：“周爷你难道看不出，这平安镇已经不太平了吗，先是采药人不断失踪被杀，现在那些老爷们换了副面孔，又来招募……我真怕被抓走，可能就回不来了。”
“还是把能学的先学了吧……”
江明没说自己已经可以练呼吸法了，但也没说假话，这些的确是他的担忧。
“况且，您这不也年龄大了吗……”最后，江明又皮了一句。
“诶呦我这暴脾气……”老周头气的差点一蹦三尺高，随即叹了口气：“是有点不太平啊，也罢，那今天就教给你。”
随即他回屋，拿出一本泛黄的薄册：“这是呼吸法的具体纲要，你如今还未感应血气，我即使今天给你演示，你也难以领悟精髓，往后真练的时候，就只能参照这册子了。”
“多谢周爷！”
片刻后，老周头开始演示呼吸法……
深夜，江明从老周头家离开，返回自己家中。
“嗯？”江明盯着家里的烂木门，倒在了地上。
映着月色，江明看到木门上还有一个脚印。
“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江明把木门踢到一边，也没想到底是哪家的人干的，回家拎起自己的采药装备，便连夜跑进了云梦山泽。
什么拉拢邀请的，老子直接一招远遁，不跟你玩儿还不行吗……
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江明再清楚不过了，刚开始也许是热情拉拢，但如果最后凑不齐人数，那可就不是热情洋溢了，直接绑走都是轻的……
“只抓采药人……说明需要大量的药草！”江明钻在山洞里，捧着热乎乎的菌汤，一边喝着一边思索：
“不是有大疫，就是有战争……”
“大疫还算正常，战争……可特么就麻烦了……”
第十五章 府城
断虹霁雨，山抹微云。
秋天的山色壮美多姿，却也暗含杀机，山蚂蝗、蛇皮蜂等毒虫开始活跃，还有野猪、黑熊外出觅食，一不小心就会丢命。
大部分采药人，这时节便只在最外围活动活动，采点榛蘑野菜、备一些柴火，准备抵御寒冬。
不过越是如此，秋冬的应季药材价格也就越高，因此还是有采药人冒险进山……
江明便在山中偶遇过两人，从他们那儿得知镇子上的局势愈发热闹，有约莫一小半的采药人，都被府城的老爷们“请”走，听说是带着壮丁们开山铺路，大肆采药……
似乎是哪里打仗了，对药材需求量大增。
“太不讲究了。”想到此事，江明不由得摇头。
山中药材看似随意生长，实则都有独特的生长环境，如此大批的人开山辟路，对药材的生存是毁灭性的。
再加上那些老爷们，恐怕可不会像采药人一样“斩草不除根”“挖坑要埋好”，所过之处不说寸草不生，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江明，他躲在山里耳根清净，每日琢磨伏虎拳的呼吸法，累了就喝茶看书、埋头睡觉，洞外秋风飒飒，有时小雨淅沥，过得像个山野闲人……
“一直如此也不太行，还是得盖个房子。”
人闲了就容易手痒，江明看着乱糟糟的山洞，也有些看不下去，他喜欢闲散生活，可不是喜欢当苦哈哈的山顶洞人，窝个粑粑都要跑老远。
更何况，平安镇的局势不知何时才能安稳，江明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去，还是打造个住处好。
“要是在老家，哪儿有地方让我乱盖，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不过没啥工具，油盐米面也没了……是时候去府城逛逛了。”
来这个世界几个月，江明还从未去过大云府城，倒也想去看看。
他想了想，背起药篓走出山洞……
刚下过雨，山里的野蘑菇像自家种的一样，长得满地都是。
江明采了满满一篓榛蘑，满载而归，准备带去城里售卖，山中野货，在城里也是能卖上些价钱的。
进府城要交入城费，山脚下的百姓进城，一般都会顺手带些山货售卖，如果两手空空入城，反而会引人注意。
现在这时机背药材又不太合适，江明也只能弄点别的东西了，不过这榛蘑用来炖小鸡最是美味，倒也不愁卖……
次日清晨，江明背着药篓、带着几串铜钱出发，下了山后绕过平安镇，直奔大云府城。
家里银钱都被他带走，除了几条腌在罐里的咸鱼别无他物，因此也没什么可回去看的……
沿着黄土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风尘仆仆的江明才看到一座匍匐在前方的城池，青石砌的城墙足有十几米高，在阳关下折射冰冷光泽，看上去甚是慑人。
城门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多是乡下的村民或者做小本生意的游商，在偏门处向守城士兵卑躬屈膝的交钱进城。
至于正门，则是达官贵人们通行之处，马车滚滚碾过，守城的兵卒们点头哈腰，讨好送行。
江明跟在队尾，慢慢挪到城门口，交了两个铜板，方才被放进城里。
刚走过门洞，就看到左前侧墙上贴着一些榜文，画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脸。
榜文旁，一个皂服小吏正在大声念着，应该是给不认字的百姓听的。
“采花大盗贾深，奸杀民女三人，逃亡至今……身高六尺，面有麻子……抓获者，赏钱八百！”
“百人屠魏炎，作恶多端烧杀抢掠……如有线索，官府赏钱五百……抓获者，赏银五十两……”
……
江明一边走一边听着，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这劳什子百人屠，究竟干了什么事，竟然能引得官府悬赏五十两银子。
“这钱怕是没命挣啊。”江明摇摇头，心中猜测多半是个武者，否则不值得官府下如此大的血本。
城中倒是非常繁华，毕竟是一府之地的主城，两侧店铺鳞次栉比，茶馆酒楼、米铺盐号……
还有清河楼，里面的头牌，便是被许多人天天念叨的雪儿姑娘……
一个个摊贩蹲在街边，叫卖着各种小玩意儿或山货特产。
木凳、竹篮、干柴、野蘑菇、山鸡、兽皮……
江明走马观花的看着，直接找到附近的一处交易集市，将自己的榛蘑一股脑卖给了一个收货的商贩，到手五十个铜钱。
他本来就是做伪装，便懒得再去摆摊叫卖，直接低价抛售……
接下来，他逛了几家铁器铺，找了最便宜的一家买了把斧头，又在街边摊上买了一袋碎茶叶，然后是些米面油盐……
“嗯？”
江明走着走着，在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前停下来脚步，露出惊色。
宅院门匾上，“猎虎庄”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此时大门敞开，透过门能看到里面的一大片空地，铺着条石青砖，几个精壮汉子赤着上身，正围着一张条案忙碌。
条案上，赫然趴着一只斑斓大虎，双目紧闭，已经死去多时了。
此时，那几个大汉正在剥皮、割肉……
“不愧是猎虎庄的好手，竟然能猎到这么大一头老虎，啧啧，值不少钱呢……”
“那是，猎虎庄主可是一流武者呢……”
“嘿，这是在显摆呢，吸引那些年轻气盛的小伙们加入猎虎庄，平日里哪会大门敞开……”
大门周围，不少行人驻足，对着门内议论纷纷。
江明多看了几眼，心中有些波动，倒不是因为那头老虎，而是因为……老周头曾说过，他的伏虎拳，就是在这猎虎庄学的。
“既然庄主是一流武者，说明猎虎庄一定有更完整的武道之法……”
不过如今他连武者都不是，想这些倒还有点早。
江明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猎虎庄前方不远，便是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客人络绎不绝，生意一片红火。
“什么时候不当采药人了，开个医馆也不错……”
每天在云梦山泽尝百草，江明在药草一道上的造诣，已经远远超过普通采药人。
若是在医道上勤学苦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方名医……
“嗯……有空学一下。”
长生路远，不见尽头，多学多看多体验，也是一种乐趣……
城东，一家大户人家过寿，请了戏班子唱戏，江明又和一群白嫖人士，挤在墙根听了三四场戏，直到夕阳西斜，才是背着满满的药篓出了城门。
城门口，几个乞丐模样的人蓬头垢面，随意转悠着，眼睛却不停地扫在进出城的人身上。
“好像是个来卖蘑菇的穷鬼……背的应该都是米面啥的，没啥油水。”一个乞丐扫到江明，低声道。
“呸，晦气……”另外几个懒得多看一眼，寻找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