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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青陵     影天师txt下载     影天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余“小波”

    “居然说我在和张艾玉谈恋爱?我会喜欢她?我们才认识两个月不到好不好?真是搞笑。”林影提着猫笼,漫无目的地走在通江河边,然后把猫笼提起来,对着小喵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张艾玉呢?你说是不是很搞笑?嗯?”

    “林影同学。”

    林文才和张艾玉饭后散步,刚好遇见傻坐在河边和猫猫说话的林影。

    “嗯?林外公...”林影转眼看着张艾玉,穿了一身宋制汉服,头发上插了流苏步摇,额头前描了粉红色的花钿,默默跟在林文才身后,简直就是月宫里走出来的仙子。

    想想以后的媳妇儿还能cosplay,真刺激...

    “嗨...张艾玉。你也喜欢汉服呢...”

    张艾玉不想理林影,娇滴滴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在一边。

    三秒钟,回头,“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散步呀...”

    “哦...”张艾玉故意拉着林文才,“走吧,外公。”

    “那个...张...”

    “嗯?”张艾玉回头,看着期期艾艾的林影,想必他一定有话要说,而自己刚好想听。

    不过还是要装一下矜持。

    林影,六中最不要脸的校草,第一嘴炮,在这之前他只对楚凌如此,说话吞吞吐吐。“我...我们...”

    林文才看着林影,又看了一眼孙女,“还想走走吗?”

    张艾玉点点头。

    “让你同学陪你走一走吧,外公回去做晚课了。”林文才对林影眨了一下眼,到底是一家人,巴不得赶紧把外孙女卖了。

    “外公...”

    林文才溜得比兔子还快。

    江前月下,只剩林影和张艾玉这对孤男寡女了。两人踟蹰了一会儿,就像网友第一次见面一样,或许这才是林影和张艾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吧。

    两人默默走着,风都替他俩着急。

    “张艾玉...我错了。”林影是真心的道歉,之前那诛心的猜忌,真是这辈子最愚蠢的想法。

    “哼...那你...不怕我了吗?”

    “不怕。”林影走到张艾玉面前,“我们和好吧?”

    张艾玉愣了愣,和...和好?是基于哪种前提下...的和好?

    暂时算是要好的朋友吧。

    “嗯。”张艾玉低着头,答应林影,想装高冷却又忍不住偷笑。

    “你也很喜欢汉服吗?”

    “外公比较传统,家里拜先祖时都要穿的。”

    “我也喜欢...不过我都不太敢穿诶...”

    “哦...”

    两人边走边说了很多话,林影似乎要把一个月的冷落都弥补上,虽然是个大话唠,但总能逗得张艾玉哈哈笑,也不矜持了,也不虐林影了,又变成了林影娇羞可爱的小娘子。

    两人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只是这条街的夜市很热闹,尤其是有一家看起来挺温馨不错的宠物店。

    “波妞的可爱宠物店”。

    原本以为,店招这么可爱的老板一定也是非常可爱的人,哪知道,比以为的还要可爱。

    老板余小波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浙姑娘,温柔地像棉花糖一样。今年26岁,广大09级毕业生,大龄未婚少女,因被爸妈催婚放弃铁饭碗儿工作跑回广东来开了一个宠物店。

    至于她为什么不去广州而是来到鸟不拉屎的连山,那就不知道了。

    张艾玉看着林影手里的小猫,也太可怜了。

    两人走进宠物店。

    林影:“阿姨,我们想...”

    “阿姨?”余小波抬头,一头短发,虽名为“小波”,属实谦虚,简直是林影见过的最凶残的尺寸,看起来就像枝桠上挂了两个蜜柚,摇摇欲坠,又搭配了一副曼妙的身材,“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吗?”

    “有...有...”林影盯着余小波的胸,标志性咽口水,“额...没有没有,姐姐...”

    张艾玉揪了一下林影,刚刚才原谅他了,又盯着其她女生看。

    “很好看吗?”

    “你好,姐姐。我们想给喵喵洗个澡,然后再检查一下。”张艾玉对余小波说。

    “几个月了?”余小波接过猫抱着,猫的爪子就不停在她胸前挠啊挠。

    林影回答道:“朋友送的,也不清楚呢。”

    “知道了。”真是脏透了,余小波赶紧把破猫笼扔外边儿。

    余小波熟练地照顾林影的猫,洗澡、剪毛、检查一步不落。经过她的一番折腾,一只巨萌巨可爱的灰白色小猫就被抱出来了。

    猫爪还是挠着余小波的胸...笑的样子莫名的Y荡。

    “选个笼子呗?”余小波顺势推销自己的产品,这么会做生意的女孩儿还结什么婚?

    张艾玉给小灰猫选了一只粉色的猫笼,当然,她也不在意人家是一只公猫。

    50+35+125=210

    余小波的计算器播报结算金额,“一共二百一,两位现金还是刷卡?”

    林影,千年老穷鬼,本来有三十块的,打了个车,又只有十四块钱了。

    张艾玉懂,“等等,我打个电话...”付钱找司机,可是今天张艾玉换了汉服,手机忘带了。

    两个人尴尬地望着。

    “要不,我打电话叫我外公来。”张艾玉说,“林影,把你手机给我。”

    “算了,我叫我老妈来,他们应该吃完饭了...”

    林影一掏手机,刚好关机。

    继续尴尬望着,第一次来人家姐姐店里,这下裂开了。

    余小波揣着手无语地看着两人,“高中生?”

    “嗯...”

    “没带钱?”

    “嗯...”

    “男女朋友?”

    “嗯...不不...不是...男女朋友...”

    张艾玉对余小波说,“小姐姐,要不这样子,我把发钗留在这里,下次来把钱给你,好不好?”

    张艾玉的发钗也就是个传统工艺定制的金钗,只值得到十来万。

    余小波也不在意到底是真金还是地摊货,反正她的短发也戴不上,只是悠悠地问了一句,“这猫不像是朋友送的吧?倒有点像被遗弃的流浪猫。”

    “也算是吧,就是一个流浪汉朋友收养的,他走之前送给我了。”林影解释。

    “哦...”余小波面无表情,逗了逗笼子里的猫,转身进了仓库拧了两包猫粮。

    “余小波的手工猫粮”,一包草莓味,一包苹果味。

    “我新开发的产品,送给你们了。”余小波对林影嘱咐道猫粮一天两勺。

    “可是,我们都没有钱诶?”

    余小波笑了笑,除了林影开口叫她阿姨以外,对这两个高中生还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喜欢那些有爱心愿意照顾流浪小动物的人。

    余小波瞧林影长得又帅又嫩,于是撑在吧台上说,“叫姐姐一声...小宝贝...就给你免单了。”

    眨了眨眼,魅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林影一样。

    太大了...林影是真吃不消,但是叫一声又不会被榨干。犹豫了一下,“小...”

    “不...不行...不能叫...那种称呼...怎么能随便叫呢?”张艾玉拦着。

    余小波故意对张艾玉道:“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反正就是不准叫。”张艾玉急了,三个人之中只有她在干着急,就像是在护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徐小波笑了笑,她曾经也这样占有过一个男孩子,哪怕是称呼都要私有;那时侯真的...好年轻啊,年轻地甚至相信以后,看着十七岁的高中生,耳边仿佛唱起了“后来”。

    几秒钟的出神。

    “好了,不逗你们玩儿了。赶紧回去吧,这次是本店免费体验服务,针对流浪宠物的,下次开始收费。”余小波要关门了,待会儿还要和闺蜜去喝酒,催促着林影和张艾玉赶紧走。

    真是出门遇贵人。

第三十二章 厂门口的车祸

    晚八点过,外公这边生日宴请结束了,沈梅和舅妈收拾碗筷餐具,林爸和二舅挨着挨着送宾客出门。

    “感谢沈叔招待!”钟仁华双手合十,几两茅台下肚略微有些飘,“祝沈叔岁岁年轻...啊...岁岁年轻!”

    “好好。”沈光荣嘱咐钟仁华的司机,“一定要!一定要安安全全把钟总送到家门口!”

    “好的沈老。”

    钟仁华挺着个大肚子瘫在后排座椅上,司机叫唐兵,退伍的特种老兵,大概三十五六左右钟仁华专门找来的司机,主要是胆子大,命硬。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钟仁华闭着眼,口气神秘兮兮。

    “都办妥了,尸骨送回河南老家安葬了。”

    “家属抚恤办好没有?”

    “都办好了。”

    “嗯。”钟仁华长舒一口气,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就在林影失恋的那天雨夜。

    钟仁华自从在连山市体育馆分包项目中赚得第一桶金后,迅速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纺织业,将原来的小作坊拓展成了连山通江区纺织厂。

    作为一个小有规模的工厂安全问题是不可避免的,04年就有这么一对夫妻,她们刚参加完市体建设,因为吃苦耐劳被钟仁华招进纺织厂。

    夫妻来自河南,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工,但是没子女;在建设完连山市体育馆后准备拿着几万块钱工钱回老家做点小买卖,却强行被钟仁华留下招进自己的纺织工厂。

    直到有一天晚上,夫妻俩被发现背对背吊死在宿舍。

    夫妻俩背对背两双手反绑,脚上被扎了钢丝,吊着一块秤砣。就那么孤零零的一根绳子,吊着两具尸体。

    发现死人的老黄把这件事告诉了钟仁华,当时只有钟仁华夫妇知道这件事情。为了避免刚复苏的工厂停工,钟仁华私下处理了这起“自杀案”,夫妻二人和老黄连夜将尸体取下来打包好,丢进厂区废弃的水箱。

    紧接着工厂的工人反应饮用水里老是有股臭味,而且经常从水龙头里放出头发...后来越来越多的怪事发生,甚至有人看见他们夫妻俩在半夜坐在机床前开工,还问钟仁华是不是又把他夫妻俩找回来干夜班了...

    被折磨地生不如死的钟仁华只有放弃这座旧厂,重新投资建设新的厂区,并且请了阴阳先生,要他在“送阴”的日子里把水箱里的尸骨找出来,送回老家安葬。

    送走不速之客后,钟仁华就要卖掉纺织厂这块地,他预感连山不是久留之地,已经着手在转移自己的资产了。

    喝了酒,轻飘飘的,钟仁华歪着脑袋总感觉很挤。

    汽车开进一条寂静的巷子路,路灯十五米一盏,树叶更是遮挡了大部分光线。一路上开过去,车里忽明忽暗。

    黄澄澄的。

    左右扭都不舒服,钟仁华满嘴酒气问道,“还没到家吗?”

    “到了...”司机的脚踩着刹车,手放在档位上,看着后视镜,额头上的汗冒了一大片。

    钟仁华虚着眼,“到了?”

    连山市通江区仁华纺织厂。

    猛惊!

    “怎么...怎么到...到这儿来了?”

    司机还是看着后视镜,腿有点哆嗦。在他开车的时候,后排座位一直有一只手伸到前头来,给他指路...

    白色的手,黑色的长指甲有七八公分长,照着它的指示,开到了纺织厂。

    现在看这后视镜,两人穿着纺织厂老式工装,他们正把钟仁华夹在中间,两口子身上湿漉漉的,脸被泡地浮肿,像是一层白色角质贴在脸上,五官都扭曲了。

    一人一只手搭在钟仁华肩上,一人一只脚搭在钟仁华腿上。

    就这样把钟仁华端在中间。

    这叫“两鬼抬轿”,真正的“缠”着你,就连睡觉也这样,一左一右把你“端”着,让你翻不了身,这就是钟仁华一直只能平躺睡觉的原因。

    才九点,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厂区门口的自动门坏了几年,今天自己开了。钟仁华看不见,但他清醒地感受到有两个“人”,死死吊在他身上,就像两块秤砣。

    “他们”想回家,“他们”的家不在河南,“他们”的家就在仁华纺织厂,就在厂头的最后一个水箱里。

    手指着路,让唐兵把车开进厂。

    “小...兵,快开走...快开走!”钟仁华酒彻底醒了,声嘶力竭地咆哮,“别进去!别进去!”

    车头眼看就要进门了,兴许是钟仁华厉声大叫,唐兵打了个冷颤,闭着眼猛甩方向盘,连人带车冲进了绿化带里。

    车子熄火,车门锁死。

    唐兵不敢看后视镜,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了,把头埋在方向盘上,自从跟着钟仁华,帮他办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现在就算钟仁华给他再多的钱,他都不会干了。

    感觉有点扎心。

    把孙女丢给林影后,林文才刚好从河边走路到这里。

    “这也能冲进左边绿化带?”林文才摇摇头,不过大师级的慧眼一眼就看出来车里有问题,再一看旁边竖着的牌子,“仁华纺织厂”。

    从车位窗看进去,后排三个脑袋靠在一起。

    林文才见状,立马警觉起来,手示道家剑诀,缓缓伸进袖口,二指夹出个国产老年机,报了警。

    钟仁华受了点轻伤,被送到医院打点滴,林文才装作路人,在他的外衬衣领口下,别了个箭镞一样的小黄铜章。

    司机唐兵心脏位置一个大窟窿,当场死亡。

    第二天,钟仁华和老婆黄丽在医院神神秘秘商量了整上午,最终还是决定出院。在不连累儿子的情况下,他们再一次没有报案,而是继续选择去找“高人”指点迷津。

    黄丽开车,夫妻两人来到南辰区一座城中村,这里邻近莲花山公墓,所以坑坑洼洼的泥路两边摆满了水果、祭祀用品摊贩。两人边打听着,找到了一家“刘氏祭品”店。

    一排丧葬用品门市。唯独只有这家门口挂了两只白灯笼,一张红漆桌子上摆满了水果和香炉,插着香。

    店主刘翠花,人称刘神仙,一只眼有青光眼,今年五十四岁。早些年走了男人,一个人盘着这四五十平的小铺,为了儿子买房的事操碎了心。

    听说刘翠花之前的男人是个木匠,学了些什么“祝由十三科”的秘术,刘翠花耳濡目染也懂得了些,除了卖点香蜡纸钱,刘翠花还能帮人看看命相,算算阴宅阳宅。

第三十三章 xia阴

    一驾豪车横在门口。

    “刘神仙!”黄丽搀扶着老公钟仁华,蹒跚走进刘翠花的善堂。

    刘翠花抬头,一头短发,穿着一件青衫,老脸上皱纹横生,一双因青光眼造成的“阴阳眼”陌生人看了根本不敢直视,好在钟仁华夫妇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刘翠花了。

    只一眼就看出了钟仁华的印堂发黑,有凶煞随身。

    “刘神仙,救命!”钟仁华脚一软,几乎跪在刘翠花面前。

    刘翠花站起来,二话没说就端着钟仁华的脸,一双“阴阳眼”上下打量,“还没送走吗?”

    钟仁华点头,“送走了,按师傅您的嘱咐,按时起的尸骨,送回老家河南按时下的...按时下的葬,家属都给了抚恤...”

    黄丽似乎有些指责,“你不是说,送回老家下葬就没事儿吗?”

    刘翠花看着黄丽,眼睛骇人。

    “不应该...不应该...”刘翠花神叨叨念着,“不应该这么大怨气的...”

    “什么不应该?”黄丽拉着刘翠花衣袖,“昨晚我老公出车祸,差点死在了厂门口,司机...司机小唐已经死了。”

    “不应该...”刘翠花的手又开始打摆子,“鬼魂不跟着尸体走...鬼魂为什么不跟着尸体走...”

    “那该怎么办?”钟仁华问,“现在不是追究为什么的时候,而是如何处理掉那两只东西?”

    刘翠花突然抓住钟仁华和黄丽,“两位告诉老身实话,那对夫妇...是怎么死的?”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刘翠花的意思是问,那对夫妇是不是钟仁华害死的,不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怨气,宁愿和尸骨脱离,当一个孤魂野鬼也要缠着钟仁华。

    钟仁华老实说,“真不关我事,看门的老黄发现时他们已经吊死在宿舍了。我只是没有报警而已,你说只要我送他们安葬,料理好生前人,他们就会放过我的...”

    没理由...没理由...

    “既然不是我们害死他们夫妻俩的,那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跟着?”黄丽问刘翠花,“要不然我们再问问...再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不放过我们夫妻俩?”

    刘翠花感觉这不是一般的猛鬼缠人,如果只是怨恨钟仁华把他们夫妻俩尸体抛进水箱,也不可能会害死其他人。

    听到黄丽说,“再问问”,刘翠花懂黄丽的意思,是准备让她“下阴”。民间“下阴”就是以肉体为媒介,请鬼上身,借生人之口交流。

    风险很大,如果鬼上身不走就完了。

    刘翠花有些怕,都知道...请鬼容易,送鬼难,更何况是请两个猛鬼上身。

    黄丽表示,只要能让她问清楚原因,问清楚那两只“东西”还想要什么,她愿意出高价。

    刘翠花答应了,要说黄丽出的价有多高?恐怕有三四楼那么高。

    在毫无准备措施情况下玩儿“下阴”,就是找死。一般都是请亲人上身,都还提心吊胆;请“外人”?人家翻脸,当场所有人都跑不掉。

    “下阴”要等到晚上半夜,白天鬼魂不会出来。刘翠花取了门口的白灯笼,红漆桌子搬进屋,表示暂时“谢客”,路过的“流浪儿”明天再来。

    关了门,白炽灯粘着蛛网。三个人就这么围着红漆桌子,坐在灯下。四周都是花圈和纸人,一叠叠冥币整齐码在柜台上,房梁上挂着纸扎的金银元宝串和白幡,空气中是熟悉的草纸味道。

    钟仁华端着死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坐在刘翠花对面;黄丽捧着一碗生米,坐在刘翠花左手;桌子上放了一碗符水,一颗生鸡蛋,桌子下绑了一只大公鸡。

    背后点了香烛,本来缺个敲锣的,但人手不够。

    时辰未到,整个善堂都很安静,只有梁上的剪纸白幡微微飘动。

    就这么一直等着,直到凌晨。

    喝了一碗符水,突然,刘翠花开时呜咽抽泣,接着眼泪就止不住流,抽泣地更厉害了,清鼻涕顺着流。“弟子刘氏,生于戊戌年六月初四,祈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乙救苦天尊、观世音菩萨...”刘翠花的声音尖细,像是唱着戏腔,边哭边唱,合着莫名其妙的经韵,双手拍着膝盖,同时又在抹眼泪。

    钟仁华和黄丽各自端着手里的东西,就像个孝子贤孙,大气不敢喘。

    气氛很压抑。

    一般为了安全,在“下阴”时都有村里几个老人守着,但钟仁华是公众人物,不敢伸张。

    继续。

    “滋有善男子罗氏,生于戌亥年三月十六辰时...亡于...”刘翠花看着钟仁华端着的灵位,双脚跺地,徐徐把手伸进米里,嘴巴里抑扬顿挫,继续使戏腔唱着不明所以的诡异内容。

    “来!来!来!”刘翠花抓一把纸钱朝天散开,然后抓起桌上的生鸡蛋。

    阴风狂起,刘翠花张开嘴大吸了一口,然后耷拉着头。

    像断气了一样。

    “刘神仙?”钟仁华喊了喊。

    灯...也闪了闪。

    刘翠花抬头,左手插米,右手握着鸡蛋,脸上的皮肤像是失去了弹性一样,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眼珠子也被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了一半。

    “钟老板...”一声男人粗旷的嗓门,河南方言,只看见刘翠花的嘴皮子象征性动着。

    钟仁华端着灵位发抖,“是你吗?小罗?”

    “老东家,是俺们。”这位小罗,常被工友叫做罗二哥。

    “钟老板。”另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就是罗二的老婆,小蒋,声音瑟瑟的,性格看来有点怕男人。

    钟仁华对面前的二位点头哈腰,“我当老板对两位不薄,为什么总是要缠着我呀?”

    黄丽:“就是,又不是我们害死你们的,为什么就非得缠着我们不放?”

    “你们难道就真不知道,俺们夫妻俩是怎么死的吗?”

    “老黄说他推开门,就看见你们吊着,我们也确实不知道啊。”钟仁华解释,“小罗你也知道,当时厂子刚开,如果我报警就得停工,现在我送你们安葬,你们在农村的亲戚都给了一大笔钱,怎么还不放过我呢?”

    “刘翠花”咧嘴大笑,一会儿男,一会儿女,“钟老板难道忘了,连山体育馆的事了吗?”

    “连山体育馆?”黄丽看着钟仁华,这是连她作为妻子都不知道的事。

    钟仁华知道藏在连山体育馆的秘密,但是这一路走来的现实,根本就和当年设想的不一样。钟仁华还是不太明白,连山体育馆的那件事和他们夫妻俩的死有什么直接关系。

    看来钟仁华也不是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可能大家都被骗了。

    罗二不想多说,说起连山体育馆,他们夫妻这两只恶鬼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钟仁华问,“是钱不够吗?”

    罗二哥点点头,“要想俺们放过你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黄丽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能用钱解决。

    “俺们要一个儿子。”罗二、蒋某两人都没有生育,生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要一个儿子,死了也是一样。

    钟仁华不懂,黄丽更不懂,死人...怎么要儿子?

    罗二哥指点钟仁华,要他们去买一个阴年阴月的婴儿,赶回河南在自己夫妻墓前,活埋。

    也就是招冥婴。

    钟仁华断然拒绝:“不行,不能杀人...”

    “难道...你就不怕俺们,整死你吗?”罗某沙哑的声音威胁道,伸长了脖子,恶狠狠的盯着钟仁华。

    仿佛吃定了他一样。

    钟仁华也许因为无知,走了一些旁门左道,但杀人放火的事是绝不会做的。尤其是“招冥婴”这么荒唐的事。

    黄丽拉着丈夫,让他不要惹怒这些恶鬼,他们生前就不好惹,死后更难缠。又转身告诉罗二,除了这个害人性命的要求,其它的都还可以商量。

    罗二只想要个孩子,去地府受折磨,也得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三口。

    “不行!”钟仁华撇开黄丽的手,买一个婴儿拿去活埋,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他钟某人还干不出来。“绝对不行!”

    钟仁华手一挥,不小心推了黄丽一把,黄丽没坐稳凳子摔在地上,米碗打碎。

第三十四章 厉鬼上身

    “刘翠花”猛侧头,脖子拧得咔咔响,米碗碎了,右手的鸡蛋瞬间也捏碎。这时候脚下的公鸡扑腾着乱飞,鸡叫声让她很痛苦;“刘翠花”一把将公鸡摁到桌子上,一口咬掉鸡头。

    没了头的鸡仍在乱扑,鸡血满堂溅。

    那就是没得谈了?

    被鸡血灼伤的两只恶鬼,在刘翠花体内哀嚎,就像是被锁在铁笼里身上被淋了硫酸,他们难受就不会让钟仁华夫妻俩好受。

    拖着“刘翠花”这具老迈的身体,罗二和他的鬼妻今天非得带上钟仁华夫妇一起上路。

    “刘翠花”从神坛底下拖出一桶香油,往自身上倒,“老东家,俺们待会儿见...呵呵呵...”店铺很狭窄,堆满了纸钱,只要一点火,瞬间就是熊熊火海。

    “你来了这边儿,俺们还是要整死你!哈...哈...哈...”

    罗二想烧死钟仁华夫妇为自己陪葬。

    穷凶极恶。

    林文才一只手端着罗盘,另一只手上是地图,地图上画满了标示路段距离和方向的符号。

    尺规作图,比笛卡尔坐标系还专业。

    看路线,正好是钟仁华的运动轨迹,误差不超过10m,堪比gps导航系统。

    林文才白天去了厂区,从半夜出发,赶到莲花山时刚好是凌晨一点左右。

    一排排祭品专卖店,只有一家门口,停了一辆红色轿车。

    当然,还有里面翻箱倒柜的巨响。

    林文才望了一眼天色,明月当空。他先将罗盘对月,对准方位,月光倾注进中央太极,也就是中间的指南针;然后向四周流散开,就像充能一样,暗铜色的罗盘瞬间就像被嵌上了银丝。

    然后,林文才把一把金钱剑斜挂在门上,地上使红绳布下绊锁,挂上铜铃,只要触动机关铜铃声响,金钱剑就会飞下来。

    推了下门,是内锁扣。

    “千钧掌!”林文才的手像破城锤一样,寸劲推开门,看见正在泼油点火的“刘翠花”,林文才反手从身后掏出月光罗盘,一束银白色的光照到“刘翠花”身上,两个恶鬼形象若隐若现,就像连体人寄生在刘翠花肉体里。

    “你们先出去,注意地上的红绳绊锁。”林文才摇头,现在这些神婆神棍,真是要钱不要命,双煞恶鬼都敢往身请。

    “好...”钟仁华和黄丽爬出门外,躲上了车。

    “两个畜生,昨晚害死无辜,今夜又在此处逞凶!”林文才几十年没见过这么狂的恶鬼了。

    “臭道士...”罗二发出蛇信子一样嘶嘶的样子,“呸!”

    罗二猖狂笑着,现在他完全占据神婆刘翠花的肉体,对着林文才喷一口鲜血,又咬断自己的舌头吐出来,扔给林文才。

    林文才从袖中掏出符纸,才想起店铺里全是易燃物,要想办法保住刘翠花性命,林文才就不能用雷火之术,于是他近身相搏找准时机,从刘翠花后脖颈钉进一根桃木钉,将两只恶鬼逼出肉体。

    “两个孽畜,造下杀孽,不怕天诛地灭吗?”

    “俺们夫妻俩惨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道士来伸张正义呢?”

    “冤有头债有主,阎王殿上去诉苦,留在人间残害无辜,算什么好汉?”林文才道,“今天我就要灭了你们!”

    “臭道士,你有能耐。你敢去连山体育馆吗?”两个恶鬼已经连成一体,正面是罗二,反面是他妻子。

    又是连山体育馆。

    林文才问:“连山体育馆到底有什么秘密?”

    “自己去找吧!”罗二想跑,转身飞出门时挂到绊锁,红绳发出荧光,伴随铜铃声响金钱剑飞出。

    罗二当场透心凉。

    处死了两个厉鬼林文才并不觉得欢喜,反而对罗二口中连山市体的秘密感到忧心忡忡,外孙女儿的遭遇、下飞机时路过粗看了市体的布局,一切矛头似乎都指向了这座神秘的体育馆。

    林文才回头处理刘翠花的肉身,命是保住了,只是没了舌头,脑子可能也会受一些影响。

    谁叫她见钱眼看,学了半本祝由术就敢请恶鬼上身。

    林文才收拾起家伙什,回到车上,夫妻两人依偎在后排座位上瑟瑟发抖。

    “朋友,没事了。”

    钟仁华看见罗二和他的连体妻子被一把金钱剑穿心,恐惧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打开门,痛哭流涕地感谢林文才救命之恩。

    林文才点点头,用麻布裹着自己的金钱剑和罗盘。然后和刘翠花一样,质疑了罗二夫妇的死因,钟仁华照样解释了。

    “恶鬼缠身必有因果。”就算二鬼死因看起来与钟仁华无关,林文才还是提醒道,“看你也是家境豁达的老板吧?一定要多行善事,积累功德。”

    钟仁华和妻子黄丽点点头,就从刚才钟仁华义正严辞地拒绝罗二“招冥婴”的请求时,就可以看出来这对夫妇本性善良。

    其实钟仁华只要说出,罗二夫妻吊死当时,脚上吊着秤砣,林文才就能顺藤摸瓜查下去,可他们就是忘了说。

    算了,机会留给后人。

    今天白天林文才特意去纺织厂转了一圈儿,一眼就找出了煞气最重的废弃水箱。

    林文才提醒道:“厉鬼虽然解决了,但是纺织厂区的那个旧水箱一定要拆掉,那里泡了几年尸体,已经成了煞地。

    一定要谨记。

    钟仁华点点头,表示谨记林文才的指点。

    临走之前钟仁华表示要重金酬谢林文才,并且请他到公司担任顾问,毕竟刚才林文才的手段他们夫妻俩是看在眼里,但被婉拒了。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钱不是万能的,比如说你的钱没别人多的时候。

    鲁讯:别Tm折腾我了行么?

    林文才最终只是问了问,“钟老弟,那两只厉鬼向我提到了连山市体育馆,你知道有关于那里的一些什么情况吗?”

    钟仁华心又是一寒,颤颤巍巍,他确实知道,但不知道全部内容,他虽然是当年参加那个仪式的人之一,但是有人瞒着他们所有人在仪式中动了手脚。

    那是关于家族命运的一件事,钟仁华选择了暂时隐瞒。

    毕竟人总存着几分侥幸。

    钟仁华:“不...不知道...我当年只是分包了部分工程,竣工后结完款从来没去过了。”

    “那你知道那里常有些灵异事件发生吗?”林文才追问了一句。

    黄丽替他老公回答,“听到是听说过,大老板耿良就是死哪儿的,我和老钟从来不去那个地方。”

    “知道了。”

    天太黑林文才也看不大清钟仁华的脸,所以也不知道他撒谎的表情。

    就是这天晚上,钟仁华没有对林文才交底,坦白当年藏在连山市体育馆的秘密,错过了他亲眼看到全部真相的机会。

第三十五章 十月晚秋

    清早起来打开窗。

    林影拉开蓝色游戏王主题窗帘,推开窗,深吸了一口,连山市早上七点钟的免费新鲜空气。极目远眺,放眼望去,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之中。林影伸手抓着窗外的风,就像抓住了36E的回忆和曾经。

    今早的连山没有昨晚的东京那么热,天气微微有些转凉。

    沉浸在空虚的手感之中,林影仿佛产生一种“胸器在手,天下我有”的幻觉。

    喵。

    该给猫猫铲屎了。

    林影的小猫温顺而慵懒,胖胖的总是一副无辜的眼神,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除了林影看某国动作片的时候。

    它居然也会钻进林影的被窝,趴在林影的臂弯里看...

    收拾完自己,给猫倒了“大”姐姐送的手工猫粮,林影又在床上逗了一会儿它。

    “主人要去上学了,在家好好呆着!”

    “喵喵~”

    小猫似乎能听懂林影说话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林影,一唱一和。

    “只知道喵喵...喵喵...那以后我就叫你苗苗吧!”

    小猫挠了挠林影,舔着他的脸。

    林影吧唧亲了一下苗苗的嘴,上学去了。

    亲吧,亲吧,以后就知道锅儿是铁打了。

    坐上7:40的11路公车,林影仿佛成长了不少,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苦涩的青春咽不下。

    呵呵,只是嘴里又重新含了一块糖而已。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专心致志地背英语单词,或者是梳理要点准备马上的“一诊”考试。

    林影和考试的关系基本等于没有关系。

    明明能背诵二十六个字母,可它们排列组合起来就懵逼了,单词什么的就算了,会图机读卡就行。

    张艾玉虽然不参加高考,但是学习态度还是很端正,老师安排的学习内容都会很细心地去完成,就算有不懂的地方,也会请教同学。

    才和好几天,张艾玉对林影还是冷冰冰,明明是林影讨厌的高冷,到了现在却成了引人入胜的个性。

    感觉不能自拔了。

    所以,每一个人眼中的男神,不过是人家掌控的舔狗罢了。

    林影悄悄把书包里的一盒蛋糕送到张艾玉桌上。

    一张便签,“能把桌子靠拢吗?”

    原来张艾玉上次拖开的桌子还没并拢,虽然只有十公分距离,但林影感觉隔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蛋糕,收下。

    还了林影一张便签纸,“NO”。

    林影瘪瘪嘴,看了张艾玉一眼,“哼,20就20吧。”

    一张皱巴巴的“桂林山水”放在张艾玉桌上。

    在林影看来,首先排除这是两个字母。

    “这...”张艾玉真是无语到极点,林影这么笨以后怎么嫁进张家豪门?

    林影嘿嘿笑着,主动站起来把张艾玉的桌子拉拢,还帮她把书推到另一边。

    “诶,这些是什么?”林影翻开课本,里面夹着一大把各式各样的情书。

    有二三十封吧。

    “能看看吗?”林影想知道,到底是哪些男生给她写了情书。

    “看我的干嘛,你自己不也有一抽屉吗?”

    其实林影抽屉里的情书大多都还没拆封,对那些低年级的小妹妹不感兴趣,对,主要是不喜欢“小”的。

    张艾玉想了想,自己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些女孩子给林影写了情书。

    “那我们互换看看呗?”

    不知道以后的某一年,我们是否还记得曾经收到过的、送出去的情书,那都是毕生最灿烂的文笔。

    字里行间,都是脸红和心动,都是最纯情的表白。

    “十月...”张艾玉唯独对林影情书里一张署名为“十月”的书信情有独钟,这也就是林影情书里那唯一一张匿名信,林影已经忘了是经由谁的手送给了自己,也许就是身边的人,偷偷将情书放进了林影的背包里。

    信封很精致,唯一一封用火漆封了口,还有一朵蓝色的干花,印章是一个“X”。

    文笔很流畅,爱慕很隐晦,想藏又藏不住的表白。字很干净,想必在台灯前也是这样一张干净的脸,一笔一画都掺杂着浓浓的思念。

    “她”说,林影是“她”的春风,吹开了半亩花田。

    是星光,洒在草坪上,占据了“她”的眼。

    张艾玉甚至有点醋意,纵然是自己,面对喜欢的人,都写不出这样的修辞。也许是深思熟虑,也许是信手拈来,也许是“她”心目中的部分表达,但终究是输给了匿名。

    张艾玉小心翼翼叠好信纸,放在林影最体贴的书包内层。“十月”,愿以后的四季,能被温柔以待。

    张艾玉心里暗自道,一定要,一定要有一封这样的情书,才会嫁给某人。

    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封信,让张艾玉郁郁了一天,也许是张艾玉发现了在林影身后,有一个真正暗恋他到入骨的人。自己的这些小脾气,倒显得幼稚了。

    很遗憾,如此深情的告白并没有下文,署名最后的时间是去年夏天。

    晚上林影和钱亚男、许恒陪着张艾玉在江边走了走。过了通江大桥许恒和钱亚男先骑车回家了,又剩下林影和张艾玉。

    不远处,还有默默跟在后面的司机。

    天色已经很晚了。

    “林影,就到这儿吧。我要回家了。”

    “好吧。待会儿有人来接你吗?”

    张艾玉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宾利,点点头。

    “那好吧。”

    也许是互相看了有毒的情书,感觉自己都还有所欠缺。

    林影撇着嘴,露出一边酒窝。

    十月末的晚秋街景更加萧索,冷风吹进脖子,路人行色匆匆,似乎世人都不太喜欢十月的晚凉天。

    通江大桥站。

    林影低着头,慢摇摇地走近站牌,眼前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和白若玉兰的双腿。

    “林影?”

    是徐晚秋,高高的个子,蓝宝石一样的眼眸、寒剑般眉宇;眼见洁白无瑕的脸庞和路灯下粉莹莹的唇色,就像一只晚霞中的孤鸿。

    林影像个刨地的土拨鼠一样缩成一团,站牌前的街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

    “徐晚秋?”

    “你...不在学校门口坐车吗?”徐晚秋回家要在学校对面通江大桥站乘车,以前和林影在一个队时,两人也曾是很要好的朋友,偶尔林影也会陪徐晚秋走过大桥,来这一站坐车。

    林影笑了笑:“和同学走了走。”

    徐晚秋点点头,他知道是和谁。徐晚秋只比林影大一岁,但是却成熟太多了;虽然是男生,刚进六中时也是无数女生疯狂追求的对象,但是徐晚秋只喜欢和林影走在一起,林影把他当兄弟,他呢?

    去年林影联赛打架被禁赛后,两人大吵了一架,后来就疏远了。

    徐晚秋远远看着林影,身前是匆匆驶过的汽车,身后是滔滔东流的江水,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男孩子。

    仿佛是上天偷偷制造的机会。

    上天:我真的太累了。

    似乎没有太多的话说,却又都显得局促。原本就是两个男孩子,却又扭捏。徐晚秋假装看着来车,刚好可以看着林影。在这充满傲慢与偏见的人世,偷看也是一种奢侈。

    只希望,堵车堵车...最好两路公交都慢一点来...

    “那个...徐晚秋。”

    “嗯?”

    “上次打架的事...”林影看着徐晚秋说,“就是这学期开学...”

    “怎么了?”

    “谢谢你噢...在八班班主任面前帮我解释。”

    “嗯。”徐晚秋忧郁的性格下没有太丰富的表情,就算是笑也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哪怕是他听见林影给自己说“谢谢”,心血涌动,呼吸急促,也装作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哦...”林影缩着首,手插在裤兜里,同样是六中的大帅哥,林影怎么就看起来这么猥琐?

    17路公车从路口转过来,徐晚秋准备好学生卡。

    然后,走到林影面前,伸出纤细的手帮林影把校服拉链拉到了顶,还帮他整理了衣领。

    “这么冷,不知道把拉链拉起来吗?”徐晚秋咬着嘴唇,咬着嘴唇...说。

    转身上车了。

    似乎所有人只要背对林影就会崩不住偷笑、望着窗外傻笑,林影就那么好笑吗?

第三十六章 家境贫困

    徐晚秋要坐很久的公交,几乎是17路公车的终点站。他家在BC区一个偏远的旧镇上,连山常说“北门阿富汗,南门温哥华”,这里就像是被城市化建设遗忘了的区域,除了老旧的工厂以外就是一排排矮层楼房。

    下车后还要走一小段路,穿过几条“繁华”的夜市老街。

    徐晚秋闷着头走路,生活了十几年,霓虹闪烁的门市外,不乏一些熟人,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姐姐依旧很热情,常喊徐晚秋进去坐。“小晚秋放学啦?来姐姐给你补一下家庭作业!哈哈!”

    “来姐姐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都是红阿姨的女儿,小时候徐晚秋不懂红阿姨怎么就这么多女儿,现在...应该是...懂了。

    ......

    店铺二楼上的麻将声喧闹不止,徐晚秋不知道自己父亲又在哪一家麻将馆里嚷嚷着。深巷里蹲着几个瘾君子,徐晚秋加快了脚步,生怕那些“变态”又骚扰自己。

    但也有温馨的关怀,比如说街口剪头发的马大爷和卖水果的小张阿姨,还有早上摊鸡蛋煎饼的胡家奶奶...他们都希望徐晚秋赶紧考上大学,从这个城中村考出去。

    这烟火市井就是徐晚秋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爷爷奶奶就是老工业区的工人,父母也继承了工人的传统,在这片土地上奉献了青春。

    推开门,妈妈在一台老式缝纫机前趴着,睡着了。房子面积很小,陈设并不多,只有一台黑色的“长虹”牌儿电视机和几个破旧柜子;墙角靠近厨房位置,有一张小方桌子和几把高脚凳子、一台二手冰箱和二手沙发。

    当然,还有一地空酒瓶子。

    谈不上家徒四壁,只能说勉强生活。

    房间客厅里光线昏暗,厨房的小火煨着,炖了一些山药和猪蹄,桌上炒好了两个素菜,电饭煲保温。

    原汤沸腾,扑出一阵浓浓的肉香味。

    这就是连山六中最忧郁大帅哥的家境,属实有些窘迫。妈妈吕凤、爸爸徐斌都是原北辰化工厂员工,现在住的就是原化工厂的职工宿舍。后来重工业外迁,徐晚秋父母双双失业,妈妈吕凤靠着外婆在城中村开了个洗衣房,赚的钱不多,勉强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但是老爸无所事事,整日打牌喝酒,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要不是徐晚秋靠着优异的成绩内考进连山六中,这个家庭基本上就没希望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还有比林影还穷的男生。

    听见开门,妈妈醒了,刚才正为顾客改衣服尺寸,明天衣服要弄好交给顾客,太累了就趴了会儿。

    “晚秋回来了,快把书包放下,洗手吃饭。”妈妈把衣服叠好,进厨房捣腾碗筷,又使瓷盆装了香喷喷一碗汤。

    “老爸呢?”

    “陈叔那儿打牌呢。”吕凤在厨房乘猪蹄山药汤,说起自己酗酒打牌的老公,语气有些无奈和闪躲。

    “不等他吗?”

    “先吃吧。”

    徐妈乘了饭,又舀了一碗汤放凉,大概是知道自己辛苦学习的儿子饿了。吕凤蜡黄沧桑脸上一双眼角纹遍布的眼,只要看着儿子就溢出幸福。

    徐晚秋也很欢喜,有林影的笑,有妈妈山药猪蹄汤的味道。

    咚咚...咚咚。

    爸爸回来了,虎背熊腰,穿着一件汗衫,外面套了件夹克,黑着脸,看来是赌博输了。母子两都敛起了笑容,徐晚秋甚至连菜都不敢夹了,埋着头扒拉白饭。

    “儿子回来啦。”徐斌进门就咳了一口痰,吐在地上,吧唧嘴巴看看今晚的伙食。

    徐妈:“赶快吃饭吧。”

    徐斌走到酒柜旁,提了瓶白酒,又不知道从哪儿的柜子里掏出个白色编织口袋,薅了两把花生。

    一双手手黢黑,徐斌就这样在桌子上噼里啪啦边剥花生,边喝酒吃菜。吧唧吧唧,口水横飞,一副猪一般的吃相。

    一家三口吃饭没有一句话,像是在吃断头饭一样。

    妈妈瑟瑟地开口:“老徐...”

    “怎么?”

    “今天在菜市场碰见红姐...她说...她问我你借的钱...你借的钱什么时候方便...”

    “别理她。”徐斌把欠债不还的气质演绎的天经地义,“下次让她来找我!”

    “还有...还有王哥...”

    “你有完没完?”徐斌一摔筷子,吓得母子俩大气不敢出,“少说这些来烦老子!给你说了上门要债的叫他们来找我,看我不把他们脚打断!”

    “好好...好...”吕凤知道谈话已经到了底限,“少...少喝点儿...”

    “再去乘点汤来。”徐斌黑着脸说,谁也不知道他喝了酒后会不会又对吕凤动手,尤其是在他赌场失利的境况下。

    吕凤唯唯诺诺,夹手夹脚地端着瓷盆,去厨房了。

    地滑,吕凤一脚没站稳,把手上的汤打翻了,溅了点儿汤徐斌大腿上,烫得他哇哇叫。

    啪!

    徐斌站起来对着吕凤就是一巴掌,徐晚秋看在眼里,麻木了。吕凤二话不敢冒一句,弯下腰收拾,徐斌酒劲上来满脸通红,一脚踢开瓷盆还想动手,徐晚秋站起来抓着他爸的胳膊。

    “徐斌...你不要逼我...”徐晚秋放出狠话,如果徐斌再动手打他妈,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徐晚秋的狠话很阴沉,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杀伤力,但是徐斌了解自己儿子,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徐斌的酒劲清醒不少。

    僵持。徐斌知道儿子长大了,胆子也大了。

    “晚秋,快放手...”吕凤拉着徐晚秋,怕他挨打,小时候徐晚秋挨打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护着他的。

    松了手,徐斌回房躺着睡觉去了。

    “妈,没事儿吧?”徐晚秋回头。

    “没事儿。你不要和你爸争,等你考上大学,挣到钱,他就没这么凶了。”吕凤看着儿子,希望他早点考出去,这个家才有希望。

    徐晚秋点点头,妈妈继续收拾着桌上和地上的残渣。

    愉快的晚餐就这样结束了。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晚餐了,唯一不同与以往的就是徐晚秋对老爸的暴行说了“不”。

    回到自己房间,徐晚秋闭着眼默默流着眼泪,他恨自己有这么一个父亲,想起小时候挨过的毒打,想起妈妈挨打...

    酗酒、嗜赌、家暴。

    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的他,因此才希望有一个男生保护他,这个时候的徐晚秋太想有一个人在身边,抱着他哭,大哭一场。

    第二天上学,徐晚秋向校篮队提出了请辞队长和退队,不但是为了专心备战高考,也是为了终止他在校篮队里和汪岳的流言蜚语,毕竟名份要留给心上人。

    回教室时,徐晚秋路过邮件室,无意间发现一封扎着蓝色干花的信件没人取,好奇走进了看,发现收件人是—十月。

第三十七章 期中考

    连山六中,期中考。也是全市高三联考,这次的成绩将作为高考模拟成绩,再参照往年全国各高校的分数线录取情况,就可以大致预估能不能考上自己心目中的大学。

    上午数学考试完。

    “数学最后一道题,第二小问答案是根号三减一吗?”

    “最后一道题太难了...”

    “选择题最后一道是选A还是C啊?”

    “不知道,反正我选的C。”

    学霸们总是还沉浸在考试氛围中意犹未尽,讨论着圆锥曲线和三角函数关系;学渣总是在考试后揉揉惺忪的睡眼,讨论隔壁桌女生的身体曲线和三角情人关系。

    林影:走,食堂干饭。

    其实林影、许恒、钱亚男也很努力了,努力拖后腿。

    还是季羡林先生说得好:“考考考,就只知道考,考t娘的什么东西?”

    食堂里窗口排起了长龙,原则上高二高一的学弟学妹,要让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先打饭,吵杂的食堂大厅不乏人还在讨论刚才的数学考试。

    “你们考得怎么样?”张艾玉排在最后,跟着林影后面,她感觉大陆的中学数学题简直不是人做的。

    许恒回头笑嘻嘻对张艾玉说:“发挥稳定。”

    张艾玉踢了林影一脚,“你呢?”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林影回头看着张艾玉,“剩下140分,就没辙了。”

    张艾玉白了林影一眼,他那个脑袋除了装饭还装得下什么?还有下午的生物、历史,还有明天的英语、地理、物理...

    算了,打饭。

    “阿姨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嗯...”

    “估计是帕金森晚期...”

    “我老了也在这儿来干活...”

    ......

    “那不是徐晚秋吗?”钱亚男先端着盘子,四处瞅,找空连坐,看见墙角柱子边上,徐晚秋孤零零坐在哪儿。

    一旁还有几个趁机靠近他的女生。

    许恒:“他怎么一个人在那儿,校队那群王八犊子呢?”

    钱亚男:“好像听说他退队了,毕竟人家是要准备高考的人。”

    钱亚男去办公室拿试卷时听见十三班班主任说的。

    “好好的怎么就退队了呢?他可是队长诶?”许恒YD地笑着,“难道和他小男朋友吵架了?”

    和男生吵架,徐晚秋才没那么无聊。

    林影皱着眉对许恒说,“我说许狗,你能别那么变态吗?男生怎么可能喜欢男生?”

    许恒、钱亚男、张艾玉三个人同时看着林影,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影不知道,主角竟然是他自己...

    转头看,徐晚秋一个人坐在窗边,细细地挑着食物,斯斯文文,和林影狗刨式往嘴里倒,简直有云泥之别。

    林影想起了前几天在车站,徐晚秋给整理衣领...

    打了个冷颤。

    “这儿有人么?”

    徐晚秋抬头,冷郁的脸望着林影,目光中流露出欣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徐晚秋心潮澎湃,脸微微泛红,喉结颤动,深呼吸了一口气,“木有...”

    林影大大咧咧坐下,挨着徐晚秋坐,许恒、钱亚男、张艾玉坐对面。

    徐晚秋快吃完了,但是故意吃得很慢,可以看出他的饭菜里没有什么油水。

    “我...”徐晚秋的餐盘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挑的了,除了几片醋溜白菜。干坐着在这儿,也怪尴尬。

    “你怎么?没吃饱吗?”林影瞧了一眼,“把自己的鸡腿挑到徐晚秋的餐盘里,又扒了一半的菜给他。”

    许恒看懵了,前俩月还骂别人徐黑哨,现在就送鸡腿?

    “我也吃不饱,你怎么不挑给我?”许恒故意道,顶着一个西瓜头发型,昂着脑袋,样子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林影白了他一眼。

    真是林白眼狼,在这四人之中,只有咱许恒把林影当兄弟。

    除了吹黑哨以及爱好特殊以外,许恒也对徐晚秋挺有好感的,人帅成绩好,篮球也打得好,上次在食堂也是他帮自己和林影解的围。

    许恒就是看不惯汪岳、苏晋那一伙人,徐晚秋以前和他们常走在一起,现在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闹翻了,反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就是张艾玉吧?”徐晚秋静静看着张艾玉,这几天他收到了几封“林影”的回信,虽然模仿了笔迹,但是拉不下林影那么低的文学气质。徐晚秋也大方回复了,姑且就把她当作林影,让她旁观自己的一厢情愿。

    “嗯?你好徐同学。”张艾玉很聪明。看着徐晚秋的眼神,很深邃忧郁,不像是一个高中生应有的目光。

    “嗯。”

    对视了一会儿,有些话不必宣之于口。

    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在林影身边,徐晚秋真不知道是替林影高兴,还是替自己悲哀。

    聊了一会儿天,五个人在操场走了一圈,回教室睡午觉了。

    晚上放学回家,重复以往的归途,仿佛一坐上17路公车驶进BC区的老工业区,世界就变得喧嚣起来。

    徐晚秋回到自己房间,灰白色,很干净。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放了一张书桌,床尾挂着一件“7”号球衣;廉价的白色运动鞋整齐放在鞋架上,窗外晾晒着徐晚秋的白衬衣和白袜子。

    书桌上有徐晚秋初中篮球赛的奖杯,有纳兰容若和仓央嘉措的诗集,有情书的预稿。放下书包,徐晚秋一头躺在床上,靠在木架床靠上,眼望着“7”号球衣。

    徐晚秋想起了和林影一起打球的时候,记得有一天打完球去更衣室洗澡,隔间人满为患只剩一个,林影拉着他...就到那个隔间里...一起洗...

    自己是“8”号,是林队长的中锋,两个人的配合就像亲兄弟一样有默契,从校队打到市中学联赛,有那么些时候,徐晚秋真的觉得,再找不出第二个和自己这么有默契的男生了。

    是林影让他徘徊的选择,更加坚定了。

    晚上九、十点。

    楼上的阿姨在打孩子,楼下的麻将馆里嘈杂喧闹,隔壁响起了呼噜,对面有锅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徐晚秋带上耳机,听着阿桑的“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晚上,徐晚秋做了好梦。

    七上八下。

第三十八章 最勇敢的告白

    最后一门化学考完,放两天半假,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就像放了半个世纪一样。

    中午学校广播放起“回家”,校门口堵满了汽车,林影和他的小伙伴甩着校服,放飞自我,就像迈出高考考场的追梦少年一样。

    我猜,明年六月高考那天,也是如此。

    “林狗,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

    “下午呀?”

    林影和许恒又在商量着,但是最近林影的囊中委实羞涩,因为养了苗苗,老妈才给了他一千块用于照顾苗苗的伙食。

    至少不要苛扣苗苗的伙食费吧?

    “安排什么?回去睡觉不香么?而且我还要去买猫粮。”

    “超市里不就有吗?”许恒回答,看来缺了林影他就找不到玩儿的了。

    “我要去蔷薇街夜市那家买手工猫粮。”

    “猫粮可以晚一点买,这么早我们可以去游乐园呀?”张艾玉跟着说,她不想这么早就回家,外公最近常常外出,似乎在调查什么,留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大别墅里,无疑是等鬼上门。

    钱亚男附和道,“是呀,我也想去,难得今天放这么早。”

    张艾玉看见徐晚秋走过来,忙对大家说:“而且...前两天不是认识了新同学吗?我们一起去,我请客。”

    “你说的是徐晚秋吧?他应该不会去。”

    “你请客?”

    张艾玉支支吾吾说:“其实...我家不是那么困难的...都是林影...他造谣...”

    张艾玉指着林影,做出一副故意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反正有钱就是可爱。

    “你是富二代呀?”林影开玩笑说,其实谁的家境怎么样不重要,只要没有他这么困难就好。

    钱亚男就说:“我说嘛,就林狗那眼神,还说人家什么家道中落,写红楼梦呢?”

    林影说:“那不行,不管你家里怎么样,那是你的事。”

    张艾玉懂林影的意思,他一个男生怎么好意思接受女孩子物质上的邀请呢?

    张艾玉举起了自己右手对所有人说,“我外公叫它‘魂印’,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愿意和我一起玩,除了你们。越是孤寂我便越受它折磨,自从遇到你们...”张艾玉特意看了一眼林影,“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女生。”

    钱亚男拉着张艾玉的手,“玉玉,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我不怕什么魂印,既然体育馆那次都没死,就说明我们是上天眷顾的缘分!”

    “我也是。”

    林影看着张艾玉,后来他才知道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许恒瞟了钱亚男一眼,又上套路,“哎呀,既然林狗不想去就不为难他了,我脸皮厚,有人请干嘛不去?是不?钱亚男?”

    “对啊,那就我们去呗?”

    林影瘪瘪嘴急着说:“去,谁说我不去了?我不去张艾玉又得说我是胆小鬼了,是吧?”

    张艾玉拉起所有人的手说:“走吧,徐晚秋过马路了,快把他拽回来。”

    张艾玉小跑过马路,追上徐晚秋。

    “徐同学!”

    徐晚秋回头,他把校服放在臂弯,里面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衣,纤细的腰和腿,完美身材。

    “徐同学,这么早就回家了吗?”

    “是的。”

    张艾玉:“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徐晚秋笑笑,摇了摇头,转身。

    “等等!”张艾玉跑上去拦住徐晚秋,“不用你花钱...那个...因为我们刚认识...所以...我请客!”

    “不必了,谢谢。”徐晚秋笑笑,急着走,游乐园那种地方只有很小的时候去过。

    “林影也要去。”

    徐晚秋背对着张艾玉,不知道这句话几个意思,但是停了脚步。

    果然,聪明人之间,交流不需要赘言。徐晚秋珍惜每一个和林影相处的机会,弥补这一年的空缺。也不知道张艾玉是什么意思,上学时,是不是总喜欢把暗恋的人拱手相让。

    团队,成功发展下线。管他的呢,拉下水再说。

    张艾玉和司机打了招呼,然后带同学们先到市中心取钱,只是取点现金备用。到了银行,拿出她爸给她的某行卡,让林影和他的小伙伴体验真正有钱人的快乐。

    途中钱亚男不好意思地问了问张艾玉家到底多有钱。

    几千...

    几千万?WC!钱亚男一副吃了翔的表情,顺便笑林影还怀疑人家没有早餐钱。

    妹妹,我不想努力了。

    其实张艾玉想说的是几千亿。

    真正的有钱人都不会出现在什么榜单上。

    ......

    到了,门票,学生证半价。

    正是秋高气爽,微阳暖照,带上耳机,聆听告白气球。

    这个晚秋,除了纷飞的落叶和萧索的街景,还有海盗船、有云霄飞车、有旋转木马,有抹茶味的冰淇淋、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有值得未来怀念的美好片段。

    还有趁机在不经意间的手牵手。

    “看,摩天轮!”钱亚男嚷嚷着要去坐摩天轮,这是连山市游乐园最高的娱乐设施,听说只要情侣乘坐在最高点许下一生一世的愿望,那么就一定能实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园方的营销套路,暂且为年轻人保留一点浪漫。

    一个轿篮最多只能坐四个人,在现场没有男女朋友的前提下,工作人员建议,最高最重的徐晚秋和林影坐一个轿篮。

    绝对是故意的。

    这些b工作人员,都是女大学生兼职,腐气横生,见不得两个好看的男生不在一起。

    摩天轮缓缓转动,就像炽热的心继续升温,就像脸红渲染脖颈,就像呼吸愈加急促。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徐晚秋并拢双腿,夹紧...双手无处安放,咬着嘴唇。

    窗外的风,是十月的轻语;是最胆怯、最温柔的告白,吹进林影的耳朵里。

    “林影,我们和好吧...”徐晚秋说,“就像高一那样。”

    “哦...好啊...”林影很紧张,眼神直看着鞋尖。

    彼此沉默。

    “你和汪岳?”林影开口,打破凝固的气氛,其实当他听说那些蜚语时,自己心里也会有莫名其妙的难受。

    徐晚秋立马回答,“没...没...我和他真没什么。”

    林影抓了抓头发,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先否定大前提吗?就算澄清了和汪岳的流言,那徐晚秋喜欢男生不就坐实了吗?

    “很抱歉...我以为...你和他...”

    “没事。”

    “那...那你...”林影瞪大了眼睛问,“那你是真的喜欢...喜欢男生吗?”

    徐晚秋愣了半许,林影的试探到底是接受还是反感?自己的回答到底会靠近还是疏远?

    徐晚秋拿捏不准,选择了回避。

    看着窗外,就快到最高点了,林影撑开手望着整个连山,徐晚秋望着林影。

    藏?满目的星河,藏得住的吗?

    “林影!”徐晚秋大叫了一声,直视着林影,尺距之间,眉目深情,徐晚秋用青春最放肆的语气,“Ihaveacrushonyou,fromthefirsttimeIsawyou.Youaremywarmsummersun,andwanttobeyourmoonlight.”

    也许偏执了一些,但这就是青春的一部分,局限于小众却又客观存在的故事。就算摩天轮最高点的表白限定“男女情侣”,也不妨碍此时此刻是徐晚秋最勇敢的时候。

    林影听不懂英文,至于徐晚秋的眼神,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明白。

第三十九章 成年人的爱情

    看来上天对神霄天师的考验,越来越刁钻了。

    一行人玩儿遍游乐园,又去看电影、逛市中心,是真正彻底放松的一天,夜幕低垂,钱亚男和许恒顺路结伴先回家了,剩下林影、张艾玉、徐晚秋三人。

    “要不...”

    “林影,你先送张艾玉回家吧?”

    “林影,你先送徐晚秋回家吧?”

    三个人对视,林影是真搞不懂张艾玉和徐晚秋今天是怎么了。

    “徐晚秋一个大男生送什么送?”

    徐晚秋尴尬笑道:“是啊,而且我家很远,你不是还要去蔷薇街买猫粮吗,正好可以和张艾玉一起回家呀?”

    “是诶!”林影差点儿忘了家里的苗苗饿了快一天了...

    徐晚秋看了张艾玉一眼,眨了下眼睛,希望她好好把握和林影独处的机会。年少时的温柔,就是成全别人,把相思深深埋藏在心底。能够和林影和好,已经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还奢求什么呢?

    挥挥手,徐晚秋转身走向车站。

    “那...我们去买...猫粮吧...”张艾玉断断续续地说。

    两人静走了一小段路。

    “徐晚秋他...在摩天轮上对你说了什么吗?”

    林影把手揣在校服兜里,“说了....说了我们和好,还说了他和汪岳之间并没有什么,还有...”

    张艾玉看着林影的眼睛,“还有什么?”

    “还有一段英文。”

    “哦。”既然是选择了林影不懂的英文,内容也不言而喻了,只是...还是胆怯了一点。其实真正想对林影说的话,不都在徐晚秋的回信里吗?

    张艾玉看着林影,羞涩地笑;又看,继续笑。

    祸水。

    蔷薇街的夜市上排着一家家大排档,人口密集,生意火爆;每每到晚上在这里点上一盘儿烤串儿、两瓶啤酒,如果还能约上几位女生,即可体验到都市的恣意潇洒。

    在街尾,有这么一家连招牌都懒得挂的摊位,三三俩俩顾客坐在挡风帐篷里,没有隔壁几家喝酒划拳的嘈杂,倒像是一个清酒吧。

    老板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衬衫,一条布满油污的某味精赠送的黄色围裙,浓眉大眼,古铜色皮肤,高翘鼻梁;头发稍长,一道修剪整齐的胡须,嘴里叼着半根“红塔山”香烟。

    晃眼看,以为是古天乐。

    手上功夫麻利,刷油、翻烤,一气呵成。看造型,还以为是行为艺术家在创作一幅名为“烹饪”的作品。老板叫莫铭,今年27岁,高中文化,资深街摊户,在蔷薇街夜市数他最年轻。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六号桌。”莫铭把装着烤串儿的盘子交给合伙的朋友,让他给顾客送去。弹了烟头,对着烧烤摊位前的女孩子说,“你怎么还在连山,还没玩儿够吗?”

    “我问你跟不跟我回去?”女孩儿好像喝了一点酒,但不多。她就是余小波,那个倔强的江浙女孩儿。

    余小波和莫铭是高中同学。谈恋爱,从高一到高三,大学余小波考上广大,莫铭去了某职业学院,两人异地。但依托着交通方便,基本还是能互相见面。

    只是每一次在车站,余小波都会哭。

    某一年三月,依稀忘了是在哪一年,总之坐在去广州的高铁上,莫铭看见了窗外盛开的油菜花,他想青春最深情的时候就该有朝朝暮暮的陪伴。

    于是莫铭辍学,去广州找余小波,一边打工一边陪她读书。

    三年、四年。

    甚至连余小波的室友都觉得两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分开了。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或许是因为某一次小小的吵架,或许是是因为看见余小波和男同学走在一起,也或许是因为在社会上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更或许是看不见未来。两人在余小波临近毕业时选择了分手。

    莫铭悄悄离开了广州,余小波以为他回了江苏,回去工作了一年但是没找到他,后来听室友说在连山看见了莫铭,于是追来了这个地方。

    “你想在这儿待一辈子吗?”余小波继续质问,连口气都和他们最后分手时吵架的语气一样。

    莫铭就像个颓废的大叔,一脸油烟,拿起旁边的半瓶啤酒,吹了一口,“我想在哪儿待,与你无关。”

    “是不是与我无关?”余小波绕过烧烤架,上前拉扯着莫铭,“莫铭?你再说一次,是不是与我无关?”

    莫铭很烦这样的拉扯,当年就是这样无理取闹,他狠狠甩开余小波,“两年,我女朋友都换了五六个了,我如今的生活为什么独独要与你有关?”

    余小波冷笑一声,原来自己已经成了莫铭的前任之一了。

    “五六个女朋友?看来你在连山玩儿得很开心呀?”

    “你到底要怎么样?”

    余小波说:“你不是问我玩儿够没有吗?还没有。”

    余小波打了个qq视频电话,对面是一个猥琐的眼镜男,估计是酒友之类的;当着莫铭的面儿,余小波约男生出来喝酒,另外嘱咐那个眼镜男出门记得带上身份证。

    莫铭朋友:“喝酒带身份证干嘛?”

    不就是糟蹋爱情吗?

    余小波看了莫铭一眼,转身走,走得很慢很慢,泪水从眼角划过脸颊。这时候哪怕是一声呼喊,相信她也会奋不顾身回头拥抱莫铭。

    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七年拿去和另一个磨合、去将就;有多少青春拿来沉淀爱情?

    都以为成年人的爱情要成熟一些,其实只是幼稚得更让人心疼罢了。

    莫铭的心腐朽了,点了一根烟,除了肆无忌惮和女生上床玷污爱情以外,他更深知余小波书香门第的家庭并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老板,再来点烤串!”

    “来了。”

    林影和张艾玉目睹了余小波和莫铭短暂的几句争执,也许是因为心疼女生的缘故罢,林影的目光只是看着余小波梨花带雨的脸。

    余小波手机那头的猥琐男还在猛地打语音过来,想必是子弹上膛,端着长枪迫切想加入战场了。

第四十章 牵手

    余小波接起语音:“喂,我不去了。”

    “嘿,你这人,我都准备出门了。你这?”

    “我身体不舒服。”

    “那你还叫我喝酒?叫我带身份证?”

    “叫你带身份证去上网不可以吗?”余小波气愤地挂断了语音,孤独地走在喧闹的夜市街道中央。

    二十六岁的人生哪里还有什么守身如玉,余小波只是感觉有点些累,想回宿舍躺着。

    “高中生?”

    余小波刚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打开手机摄像头看看妆有没有花。

    抿了抿唇。

    直击了情侣吵架现场让林影和张艾玉有些手足无措,“大...大姐姐。”

    “怎么了?又带你的小女朋友出来玩儿吗?”

    张艾玉低着头,暂时默认。

    “大姐姐...我们想买猫粮。”

    余小波今天没开门,但是现在离自己的宠物店只隔一条巷道,她也正好要去照顾留店的小宠物们,“嗯,走吧,去我店儿里。”

    可爱宠物店。

    两袋“手工猫粮”,顺便送了林影一盒小猫零食饼干。

    正在打包和结账。

    有点热,余小波脱了披在身上的外套,露出浮夸的胸大肌,雪白的沟壑深陷。从锁骨到胸膛陡然起伏,一件绿色的紧身抹胸打底,婀娜的细腰白皙柔嫩,下身是一条牛仔超短,让人经不住浮想联翩。

    张艾玉看了自己的胸一眼,撇撇嘴,站在林影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你看够没有?”

    “我...”

    “很好看吗?”

    “没...没有。”

    “哼!”

    回家路上张艾玉一直生着闷气,林影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她惹生气了,不就是多看了余小波几眼吗?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看某国动作教育片,那还不杀了自己?

    “张艾玉?”林影像只小猫一样跟在张艾玉背后撒娇。

    “别烦我。”

    富婆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霸道总裁。

    “玉玉?”

    张艾玉看着林影,一声“玉玉”让她肉麻死了,“林影,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那样色眯眯地看着其她女生?”

    “我...我怎么就...怎么就色眯眯看人家了?”林影边笑边耍无赖。

    张艾玉跺脚道:“还没有,刚才你的眼睛...都要贴上人家宠物店姐姐的身体上去了。”

    “有吗?”

    “有!”张艾玉哼了一声,冲在前面。

    林影跑上前拉着张艾玉,将她拉回自己面前,当时张艾玉距离扑倒在林影怀里,只差11.5公分,视线和嘴唇的距离也不超过20公分。

    现在是BJ时间晚上8:42,月色撩人,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一般这种距离,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

    很危险的距离。

    “那以后,我只色眯眯的看着你,好不好?”

    林影的手慢慢下滑,从张艾玉的手臂,到手腕,轻轻牵着,张艾玉也很主动配合,十指慢慢相扣在一起。

    张艾玉的内心瞬间融化,流进专属于林影的心田里,看着林影纯情的眼眸,她好想踮踮脚尖亲上林影的嘴唇。

    “好不好?”

    “好...”张艾玉的心脏超速,血涌到脸上,默默答应着林影的同时,又在期待着什么。

    林影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仿佛情到浓处就不能控制自己;仿佛张艾玉命中注定就是自己的一样,大到她救过自己的命,小到对自己撒的那些小脾气、做过的梦,无不深深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那晚似乎没有太多的情话,因为事先没有太多的准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又好像是刚刚开始,说不清楚;总之林影和张艾玉就那样子戴着耳机,手拉手走在连山的某条街上。

    连山从来都不缺浪漫的爱情故事,我愿主角终成眷属。

    林影终于有机会送张艾玉到家门口,林文才站在二楼,看着自己外孙女,和师兄的亲孙子。

    林文才想:“当年师兄年轻时风流倜傥,惹无数红粉佳人追求;没想到他唯一的孙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说...早说你家这么有钱...”林影拉着张艾玉的手说。

    “恩?怎么了?”

    “早知道你家这么有钱,我就不给你买早餐了...”

    “哈哈,要。”

    “嗯?”

    “我说...我要你给我买早餐。哪有...哪有男朋友不照顾女朋友的呀?”张艾玉望着林影说。

    就这?

    张艾玉走进花园外围大门时,回头对林影调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用标准的粤语对林影说:“你好,我叫,张艾玉。”

    林影脸颊绯红,这倒贴的也太快了。他就感觉不能老是白吃白喝,现在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好了,你快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虽然很不舍,但是总不能留林影在自己家吧。

    林影点点头,已经被张艾玉撩得晕头转向了。

    “那好...那就...拜...”

    林影晃晃悠悠走回家,时不时嗅着手指间残留张艾玉的味道。

    回到家,林妈沈梅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除了犒劳自己宝贝儿子连续四天考试幸苦以外,也庆祝林爸厂里检查组终于走了,再等一个月评定结果出来,林爸的职位就能有所升迁了。

    在学校有张艾玉陪伴,回家有满桌的佳肴,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奇妙,给了你彩虹还要给你棉花糖。

    “我吃好了。”林影放下碗筷,手机一直响,边回张艾玉消息,一边傻傻地笑。

    “把苗苗的猫粮喂了,还有牛奶。”林妈说。

    自从苗苗来家里后,林妈就像又多了一个亲儿子一样。

    “知道了。”

    林爸又提醒林影,“影影明天可不能睡懒觉,我们要回峰林去。”

    “回峰林?”林影攀着卧室门框,手里还端着苗苗的猫碗,“回峰林干嘛?”

    林爸:“明天是你魏爷爷的忌日,要回去。”

    魏爷爷就是林建国后爸,早两年也先吴媛一步走了。

    林影点点头,本来还说明天要约张艾玉去公园的,看来又泡汤了;不过自己也很久没回老家,挺想回去瞧瞧。

第四十一章 回老家

    峰林镇是连山市代管某县份上的一个乡镇,地处山区远离城市,基础设施条件还比较落后。

    林建国后爸魏家人三代贫农,家境是差了些但是当年吴媛孤儿寡母来投靠时,魏家汉子对她很好,顶着村里三姑六婆的流言魏大汉还是娶了吴媛,也是正儿八经拜了堂、扯了证的夫妻。

    魏老汉后来将林建国视如己出,也是念着这份恩情,无论家里有什么困难,林建国二话不说都会帮上一把。

    晚上张艾玉缠着林影给她唱歌,陪她聊天,难得第二天不上学,张艾玉甚至还因为林影要回老家有点点生气。

    林影窝在被子里,把苗苗搂在怀里和张艾玉煲电话粥,说一些肉麻的情话。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张艾玉睡觉,也只有听着林影动人的歌声,张艾玉才不会陷入深深的梦魇。

    算是一种依赖吧。

    真是难为苗苗了,就这么个秀法,迟早结束猫生。

    第二天依旧是按照上学作息时间,不管林影头天晚上被张艾玉折腾到多晚。

    还没结婚呢,就这么能折腾。

    早上起个大早,洗漱完收拾好东西,林影就带着苗苗一起坐上老爸的车,回乡下了。

    峰林距连山市城区不算远,直线距离只有六十公里,但是山路曲折,一趟单边约莫要花上一个半小时,林建国对烧香祭祖本来是反感的,但自从来到市区后和家里人聚少离多,顺便将就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老妈吴媛以及自己的兄弟姊妹们。

    颠簸了二三十里山路,勉强可以看见山坳里的乡镇了,一条清水河从旁边的山岭上流下来,绕着峰林,就像一条仙女的绶带。

    小时候林影常来这条河戏水。

    过了清水桥,穿过乡场,再走两里机耕小路就能看见林影奶奶的家。

    林建国记得小时候,那还是砖红泥巴使竹条和着谷草砌起来的几间屋子,那时候只要一下雨,家里就成了水帘洞;后来长大了参加工作,几兄弟攒了点钱给爸妈修了几间水泥房子,围了个矮矮的院墙,栽满了红色的蔷薇。

    林爸把车前开近村,老远就有乡里乡亲打招呼说是吴老太太的儿子回来了,林建国小时候在镇上读书就十分勤奋,左邻右舍都知道他长大能当大官。

    打开窗,林建国一一和乡亲们打招呼,遇上相知老表就发一包烟,有几岁的孩童就叫林影给一包糖,虽然不是什么衣锦还乡,也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但是林建国重视这份家乡的温情。

    车停在院门口。

    出来接的是林建国同母异父的弟弟,都喊魏老三,当然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姐姐正在造房里置办中午的伙食。

    院子里来了不少亲戚,围坐在两张大圆桌旁闲话家常,瓜子皮扔了满地,几个稚童手里拿着糖果前后追逐。

    “影影,叫三叔。”

    “三叔。”

    “还有姑姑、大伯...”

    林影挨个叫了长辈,并不见得生份,也许是老家人的淳朴,没有太多的攀比和炫耀;也有可能是林影一家城里人的身份,在老家显得洋气,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在奶奶家比在外公家的氛围要自由、放松得多。

    苗苗也懒洋洋地跟着下车,伸了个懒腰,萌萌的样子立马就招来了孩子们的追捧,喂它吃糖果或者是花生。

    都不吃,挑食。现在这b猫只吃余小波家的手工猫粮了。

    亲戚们都夸林影林影又长高了、长俊了,几个小时候一起玩儿过的表姐抱着月大的婴儿,也夸赞着林影长“大”了,问他有没有谈恋爱...

    林影脸红地笑着,想起小的时候和这几个表姐在草垛里瞎搞,真是人生巅峰。

    “快进去叫奶奶。”沈梅对林影说。

    林影点头,跟在爸爸屁股后边儿进了中堂屋,奶奶吴媛就坐在椅子上,拄了根罗汉竹。

    吴媛是民国29年生人,在她二十岁左右时候嫁给了已经年近五十的林秋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在钱威的笔记《民国十三年》里有解释。

    吴媛缓缓抬头,她当然不像有“道家法典”护持的林文才一样,一百多岁了还那么精神,年过不惑之年的她已经垂垂老矣。满头银丝,一脸刀割般的皱纹,目光有些浑浊和呆滞。

    一旁的三叔说,就是最近一年,老太太神经有些迟滞了。

    岁月不饶人。

    林建国弓着腰,叫了一声妈,吴媛讷了许久才回答道:“建国啊?是建国回来啦?”

    “奶奶。”

    吴媛又看着林影,皱着眉,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是谁,林爸轻轻在吴媛耳边提醒说:“是影影。”

    “影影...”吴媛笑了笑,摸着林影的手,似乎想起了。

    吴媛从内兜里掏出个荷包,裹了四五转,里面是揉得发黄的几张纸币。吴媛抽出一张最大面值的“布达拉宫”,拿给林影,她知道孩子都爱零花钱,也可能想起了小时候,林影跟在她身边找她要零花钱的时光了。

    “奶奶...不用。”

    “拿着...乖孙子。”吴媛一副倔老太太样子。

    林影看着爸爸林建国,等爸爸点头才把钱收下。

    门外大伯、大娘刚从场上回来,买了炮仗、纸钱;二姑姑在灶房烧好“刀头”,再端上酒就要上山去祭奠魏爷爷了。

    拜了魏家老人,还要回家里来,面朝青山插一对红烛,一柱高香,祭拜林家老人。

    这是历年来包括魏爷爷还没走时家里的传统,都说是当年林秋生死后尸体草草下葬,吴媛早就忘了墓冢位置了。

    对于这位乡里长辈们口中的“林秋生”爷爷,林影实在是没有产生太多的情感,更加因为他对父亲人生的影响,更让林影怀疑这位亲生爷爷就是个旧社会的江湖神棍。

    专靠一张嘴坑蒙拐骗的那种。

    吃过午饭,过程愉快而活泼,一桌子大鱼大肉让林影吃了个痛快。

    “苗苗呢?”沈梅端着一些鱼肉,想看看苗苗吃不吃。

    “刚才还在我脚下转悠呢。”林影钻桌子下唤了几声。“苗苗?苗苗?”

    “快去找找,别掉厕所里去了。”

第四十二章 坟墓

    “苗苗?苗苗?”

    这只si猫!哼,第一次带它出来就这么顽皮,一不留神就跑了。

    “苗苗?”

    林影找遍了灶房、堂卧,逐渐摸索到了后院柴房。后院是原来老屋的屋基,泥墙垮了一半,还留了一半,靠着低矮的山,几窝绿竹盖在烂草棚顶子上面。

    仿佛只要一置身于这后院老屋,空气就冷了10度,竹子齐垂下嫩尖儿,像是谁在在为它梳妆一样。

    老屋的泥墙布满孔洞,爬满了裂纹。墙上糊了报纸,挂着陈年旧历还有领袖的图贴海报,林影打量着老屋的残墙,忽然发现了奶奶年轻时和爷爷林秋生的合照...

    黑白照。

    照片已经发黄,林影注视着林秋生,就像是穿越时空的对视,他仿佛能看见照片中爷爷林秋生英气夺人的眼神。

    这是林影第一次亲眼看见爷爷的照片,也是第一次如此入神地去注视。

    突然。

    “喵...”

    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让林影背脊骨发凉,寻找声音,转过一堵烂墙,苗苗就蹲在一副漆黑的棺材上面。

    棺材就横陈在柴蓬的废猪圈上,铺满了灰,盖了一张尺寸偏小的藏青色花布,也是铺满了灰尘和柴渣。

    苗苗就蹲在棺材头。

    “苗苗...”林影感觉耳畔有呼吸声,好在天还比较亮,“苗苗别闹了,乖...快下来...”

    林影靠近棺材,前后院儿只有不到二十米,这里却异常阴凉。

    “来,苗苗。”

    猫看着林影,蹲在棺材上一动也不动,这样的姿态,林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康泰路二巷路口墙垣上哪个诡异的猫影。

    林影想一把把苗苗抓过来,它躲开了,林影一下没站稳,将棺材盖推开了一条缝隙。

    苗苗顺着墙洞钻到后山去了。

    林影心里有些瘆得慌,不过苗苗是胡子叔叔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不能让它在这深山老林里走丢了。

    于是林影跟在苗苗身后,钻进背后山林里去了。

    棺材突然合上。

    林,越走越密;坡越来越陡,每次林影都想放弃的时候,又正好听见苗苗的叫声。深山老林里弥漫着腐臭的瘴气,让林影整个人很不舒服。

    趴在一棵老树旁,吐了。

    “真是头疼,早知道就不带苗苗出来了。”林影从来没养过猫,哪里知道这小东西就喜欢乱窜。

    透过枝叶相交,林影仰望天色,明明刚过正晌午天空中却飘来一朵乌云,不偏不倚盖在这山林上。

    跟丢了苗苗,林影回头时发现自己踩过的草痕也不见了。

    迷路。

    心有些慌,林影想原路返回,但已经找不到上山的路了,都是杂草和荆棘。继续朝上走,翻过山岭看有没有出路。

    顺便一路上喊着“苗苗”。

    林影环视周遭,这时候的深山里静得出奇,甚至没有鸟叫,风拂过米高的丝茅草,露出一座座荒坟。

    有些坟被雨水冲塌了,山门洞开,还能看见朽烂的棺椁,以及一些黑色的陶土罐罐,和倒扣着的青花碗。

    林影突然想起了,这是峰林的大坟山。

    走远了。

    小时候奶奶就告诫林影,不要翻过祖屋背后的老岭,那后面的山坳朝阳,有很多民国时候的荒坟,上个世纪村里有人走进去,出来后就疯了。

    “怎么办...”两次见鬼的林影并不能习惯,这次一个人闯进深山老坟岗,恐惧感包裹着林影全身。

    仿佛每一座孤坟上,都飘着个人。

    一杆坟幡。

    林影看见不远处的一处墓冢顶上飘着一杆白色坟幡,像是才有人来过;跳下土坡,拨开丝茅草,往前再走两步,竟发现坟前蹲了个老太太,花白头发箍了个绣花发带,穿着一身旧时的黑青色薄袄。

    在烧纸钱?没有插香烛,也没有火堆;又像是在除草,一只手还扶着个黑陶罐。

    “婆婆?”林影尝试性叫了一声。

    老太婆背对着林影,蹲着,在地上薅着什么东西,往罐子里丢。

    林影越走近,她动作越快。

    老太婆扒开草,在捡一块块白色的、灰白色的东西往罐子塞。

    “婆...婆婆...”

    老妇人转过头,一张灰色狐狸脸,赤红色的眼睛,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爪子里还握着刚从土里扒出来的尸骨。

    那一块块白色东西,都是被雨水冲散了的人骨,正被这个狐狸脸的老太婆收集起来。

    林影小时候听过“狐狸偷尸”的故事,今天...他碰上了...

    林影现在正在和一个狐脸人身的老太对视,他的大脑已经放空,独自一个人面对,真的是太残忍了。

    一声山坳里的老鸦叫,狐狸老太慢慢站起来,盯着林影。

    歪着头,捏了捏爪子。

    “跑...”林影从颈子凉到大腿,转过头没命地跑。

    林影不敢回头,一个人在老林里瞎跑,累了,就抱着头在树下蹲一会儿,他感觉周围都是飘荡的鬼魂,树上都是吊着的尸身,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心跳声在脑海里“咚咚”地响着。

    林影大叫着,叫爸爸、叫妈妈,也喊着张艾玉、许恒、钱亚男...

    声音都喊哑了,眼睛布满血丝。

    再这么折磨下去,主角快挂掉了。

    喵...

    苗苗站在一根倒了的树干上,望着林影,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林影看着苗苗,情绪平复了些,至少苗苗的样子比刚才的狐狸脸可爱多了。而且看见了苗苗就想起了胡子叔,想到胡子叔就有一种不可言语的庇护感。

    苗苗跳下树干,慢悠悠在矮草丛里穿,边走,边回头。

    “它是想带我去哪儿吗?”

    林影脑海里的奇思妙想甚至联想到了爱丽丝的兔子洞。

    跟着苗苗,溜下土坡,林影看见苗苗居然又在一座孤坟前蹲着。

    按剧本走,人家都是仙境和宝藏,林影遇见的除了荒坟还是荒坟。

    这座坟修得很深,在一条坡脊背上,两边都有排水的深沟,坟头的荒草茂盛,一块墓碑掩映在杂草里,只露出小半截。

    苗苗一个劲儿在那儿拨弄杂草,仿佛是想拨开墓碑的全貌,林影悄悄走近终于把猫逮了回来,却发现风化了的岩石墓碑上刻着“亡夫,林秋生之墓”。

    一旁小字写着“道家神霄派第三十六代影天师林政英大弟子”,以及林秋生的生卒年和立碑年月日,“妻吴媛立”等铭文。

    墓碑显露,一道正气吹开,诸邪避退。

    藏匿了四十年的林秋生墓,终于被林影找到了,也许,天宸剑不久就会重见天日了。

第四十三章 接奶奶进城

    林影不懂什么是神霄派影天师,听起来好像很牛b似的,虽然是冢中枯骨,却隐隐散发出浩然正气。

    对着这位没见过面的爷爷,林影还是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下山回家的路很崎岖,林影抱着苗苗再不敢让它乱跑了,离开林秋生坟冢时林影回头望了望,走过了百步远,林影又回望了一眼,他不知道的是,曾经让邪魔闻风丧胆的林大师,如今只有凄凉地埋葬在这荒山野岭里。

    “叫你乱跑!叫你乱跑。”林影拍打着苗苗的头,终于看见耕地了,不远处还有老大爷牵着水牛,林影欣喜若狂,这是他第三次见到灵异鬼怪,不知道有没有提高他对这些东西的认知上限。

    终于从另一座山陵上溜下来,一看时间都接近下午四点,晚上吃过晚饭后林影一家人还要赶回连山市区。

    妈妈沈梅正站在田坎上打望,手里的手机上几个没有拨通的电话,看见林影抱着苗苗从田另一头走过来,忐忑的心才放下。

    “影影,跑哪儿去了?”

    “山上转了一圈。”

    “好吧。”沈梅没多说,这村子林影小时候呆过两年,马上成年了,这么大个人也说不上走丢。

    老爸正在院儿里和叔伯们喝茶聊天,本来想和大家说山上的诡遇见,但看着林建国的脸,林影立马就怂了,当着林爸说这些,那不是找打么?

    林爸的脸色并不好,叼着根烟,其实在家里林爸很少抽烟的,只有在有心事和压力时才抽。

    林影坐在一边和表姐们说话,耳边旁听着老爸们的谈话。

    “妈的身子还是要去市里的医院看看。”林爸弹了弹烟灰。

    大伯:“对就是,镇上的冯医生说情况有点糟,最好去市区医院瞧瞧。”

    林爸点了点头。

    “先去沈梅的二医院看看吧。”

    吴媛的胃上出了毛病,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接老太太上市区瞧瞧身体,就算真有个什么无力回天,也让林影好好和他奶奶相处最后这段时间。

    吴媛坐在堂中央,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糟老婆子,头发杂散着几根在额前,双手吊在竹杖上。

    林影看了奶奶一眼,吴媛却一直看着林影。

    林文才说过,林影和林秋生长得很像,吴媛第一次见林秋生时应该就是这么大的时候。

    林秋生比吴媛大二十多岁。当然,那是她的前世,在那个荒山上的坟前。

    “这么年轻就死了,可惜了。”

    “谢谢。”

    林影屁股还没坐热,姨娘们便开始准备夜饭了,赶个早夜饭,林建国好趁着天色未晚驱车回市里。

    在和叔伯们最后寒暄几句后,姨娘准备了几件老太太换洗的衣裳,其余的也没什么好带的;大娘又提来几口袋鲜蔬、两只老鸭子;蔬菜还行,鸭子拿回城里不方便处理。

    东西放后备箱。

    奶奶知道要去城里,还笑着正想和孙子在一起,吴媛拉着林影的手,脸上挂满了笑容。

    “走吧老太太,先上车。”沈梅扶着老人家。

    老太太行动滞缓,忽然想起要带两条咸带鱼干进城里,于是唤她大儿媳说:“娟子,把我屋里的...屋里的咸带鱼取两条下来,咱带走。”

    “妈,你那咸带鱼太味儿了,建国城里不稀罕你那个。”

    “对呀,妈。”

    “什么不稀罕?想吃的时候不也得花钱买吗?”老太太倔起来人还挺精神,硬要回屋里包几条咸鱼走。

    “哈哈!”亲戚们都笑老太太样子可爱,既然她老人家高兴要带,那就带上吧,拿回去煲汤也不错。

    老太太使黄油纸包了好大一捆,一米来长,用麻绳扎着。

    的确挺味儿,放后备箱。

    “那就先走了,哥、姐、弟弟、嫂子...”

    “建国,慢点啊,常给哥嫂们打电话。”

    林建国和亲戚都告别,带上自己一家人,开车走了。

    一路上吴媛都拉着林影的手,也许是他真的太像林秋生了吧。

    回市区后在环线上堵了会儿车,抵临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一家人把后备箱的土特产、还有那一捆巨味儿的咸带鱼都挪上电梯,拖回家。

    这味道,简直要人命,不过苗苗像是吸了毒一样,巴不得它来扛这捆咸鱼。

    苗苗:真香。

    回到家沈梅就开始收拾老人家住的屋子,之前计划了要接老太太来家里,被子、床铺都弄好了,沈梅想着天气转凉,又搬了一床薄毛毯子给老人家床上铺好。

    想到老太太一路上颠簸辛苦,沈梅又打来洗脚水,给吴媛洗脚。

    要说做媳妇,沈梅是真不错了,这么好的家庭条件,却跟着林建国吃了十多年苦,好不容易在城里买了房子,又要帮扶林建国老家人。

    但这些沈梅没说过一句怨言。

    看看这位家庭主妇任劳任怨的形象,给老人洗脚时一缕头发垂过额前,谁能想到她是原国企副总的千金,姐姐是身家上亿的富豪?

    吴媛看着沈梅,何尝不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样呢?

    “梅梅?”

    “啊?妈,怎么了?水凉了吗?”

    “没有。”老太太含着笑,自己儿子这辈子,足够幸运了。

    “那妈您先看会儿电视。”沈梅倒洗脚水去了。

    林影的手机响不停,张艾玉的电话炸弹已经轰炸了一下午了。下午因为在山区没信号,回去后亲戚太多不敢接电话,这会儿又打来了。

    林影发了一个“求求你”的可怜表情,先让张艾玉再等等,自己陪着奶奶说会儿话,电话另一头的张艾玉穿着睡衣窝在一楼客厅沙发上,看着手机,明明脸上都笑开了花,却给林影发送了一排“怒火”的表情。

    “玉玉,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林文才才从外面回来,他走路一向没脚步声,突然就站在张艾玉的侧后。

    “没有。”

    “和男生聊天吗?”别看林文才一百多岁,人却不古板。

    张艾玉赶紧藏着手机,戴上睡衣的兔耳兜帽,掩饰脸红。

    林文才喝了一口水,坐在侧面的单人位沙发上,“是在和哪位朋友聊得这么开心,能和外公分享么?嗯?”

    “不要...”

    “就是那个男生吧?”

    “不...不是林影...”张艾玉说漏嘴,一副尴尬的表情。

    林文才又喝了一口茶,笑得像个小老头子,然后又问张艾玉,“玉玉,是不是喜欢上了人家林同学?”

    张艾玉看着外公,尽管双颊通红,却仍旧口是心非道,“哪里...外公你不要胡说,我哪里有喜欢他...就他那样子...那么不着调,又没品,我怎么会喜欢他...”

    “好了。”林文才大笑,端着茶碗说,“就是哦,又不喜欢别人,那下次可别牵人家的手了哟?”

    “外公!”张艾玉跳下沙发,“不和你说了!”

    “气冲冲”上楼了。

    林影也陪奶奶看了会儿电视,“中央戏剧频道”。

    老太太看得很开心,一会儿又说祝英台一会儿又说白娘子,高兴时还跟着唱了起来。林影真心看不懂,但是还是将就着老人家,夸奶奶的戏腔呀比电视里的戏子都还厉害。

    也不早了,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孙子,摸了摸林影的头,准备睡了。

    “老林,这咸鱼怎么办?”

    “挂阳台吧?”

    “我怕拆开味道太大了,邻舍朋友们不习惯。”沈梅唯一嫌弃的就是这捆咸鱼了。

    还靠在门口玄关柜上。

    林爸说:“那就放杂物间去吧,能吃就吃了,实在不行过几天,背着老太太扔了。”

    反正吴媛记性也不好,现在知道带了条咸鱼,过几天可能就变尚方宝剑了。

    谁在乎几条臭咸鱼呢?

    照顾好奶奶睡下,林影把被角掖好,自己简单洗漱后才抱着苗苗溜进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关灯,被子盖上头。

    不看片了,改打电话了。

    秀恩爱有什么看头?没片看,苗苗舔了舔爪子,钻窝里趴着了。

    林影:“喂...我弄好了。”

    张艾玉:“哦...”

    林影:“有没有想我?嗯?”

    张艾玉:“哼!没有...下午怎么不接我电话?”

    ......

    深夜情话,止笔以慰单身。

第四十四章 张天师

    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里,散布着每一个人的相思,尤其是在晚上熄灯躺在床上以后,蔓延地更加广泛。林影和张艾玉说着逐渐暧昧的情话,徐晚秋躺在床头看某人的动态照片,刚认识的余小波小姐姐今晚又喝醉了酒,钱亚男还在准备着林影18岁生日的礼物...

    “BJ时间昨日晚七点,JX省YT市龙虎山嗣汉天师府,张天师一行人来到广州参加全国宗教座谈会...”

    林文才的老收音机就放在客厅茶几上,播放着早间新闻。

    第二天起早,林文才换了道家的服装,又要出门一趟,他这次回大陆来事情似乎很多。出门前林文才托张艾玉问林影今天有没有空闲,趁着假期,想请林影吃个饭。

    告诉他真正的身世。

    张艾玉答应了,具体地点到时候下午再定,就是个家常便饭,这会儿他着急赶着去广州开会。

    出门,去广州。

    连山到广州不堵车的话汽车6个多小时,火车7个多小时,高铁要快一些,但高铁站离市区远...

    不废话了,林文才私人海豚N3直升飞机,半小时抵拢座谈会现场。

    广州某酒店里由全国几个最大的宗教协会举办了一个以“弘扬新时代宗教文化,与中国特色shehui主义相适应的宗教精神”为主题的座谈会,邀请了海内外各教别门派的宗教人士参加。

    龙虎山张天师是道家掌教,自然是受邀的重要嘉宾。

    林文才的直升机停在酒店顶层停机坪,他的身份还有神霄派长老,既然回了大陆,也不能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

    而且,他还要和张天师商量些事情,关于自己门派的。

    距离大会开幕还有十分钟,会场上分区坐满了道教、佛教、基督教、***教等各教派的修士。林文才一袭道家正一派的装束,一件黑色衬袍,头上一顶九梁巾。

    林文才入场,所有道教同门齐刷刷看向他。

    也许其他的和尚、神父们不太了解这位形单影只的道教徒,但是他的别派同门却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来参会的几位道家各门派前辈。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一直在香港吗?”

    “他是谁啊,师父?”

    “还是这么精神健硕...”

    稍微带点花髯的老道士都认得林文才,次一点的晚辈不认识本人,但一定听说过名字。各位门派的掌门都听说了林文才在香港家大业大,手里还捏着大法器“道家法典”,不但生意风生水起,就连寿命也长得惊人。

    不知道是鄙夷还是嫉妒,可能也有几分畏惧,也可能是他私藏法典、害死师兄,总之在这几位道教前辈眼里,林文才并不太受待见。

    毕竟太有钱了。

    又是左右的微议。

    “前两三月陈仁不是走了吗?”

    “神霄派的大长老只有他一个人了吧?”

    “啧啧啧...门徒四散,好在他靠法典撑到在,不然哦...”说四川话的正是青城派掌门刘绥炳,他旁边是他师父蒋道长。

    林文才身轻如燕,步履生风,一百零四岁的他面目是老了些,精神头却不输在座的任何高功老道。

    终南、崆峒、华山、茅山、青城...道家的各门各派掌门都到了,有的戴混元巾、有的戴九梁巾、有的裹庄子巾,但林文才并没有对这些掌门行过多礼数,只是抱拳点头。

    终于,走到一位花发老者面前,他没戴任何冠冕,只插了根桃木簪子。眼神随和而又睿智,须眉顺长,端坐在席位上,呼吸延绵顺畅,双手放于丹田。

    仙风道骨。

    脖子上的嘉宾吊牌上写着:特邀嘉宾,张羽清天师。

    “神霄派门人,见过大天师。”林文才先站端正了身子,再弯腰向面前的老道行礼,抱握的手几乎放到了额头上。

    放眼世上,除了龙虎山张天师,没有谁,能让林文才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张羽清天师站起来点了点头,还礼道:“前辈免礼。”左右看了看,张羽清让弟子顺让一个位子出来,让林文才坐在自己旁边。

    大会开始,主要是佛教协会的领导,和佛门的几位大和尚讲话,现在这个时代,道家倒显得像是陪衬。

    邀请来捧场的一样。

    “老前辈别来无恙。”张羽清也快八十岁了,但开口闭口都称呼林文才前辈。

    “托大天师挂念,还算心康体健。”

    “好好,无恙便好。”张羽清又问,“在香港,门派香火拨散如何?”

    张羽清是万法宗坛掌教大天师,过问一下神霄派的内部事情不算干涉。

    林文才难堪道:“作为长老,历年来的确收了几个不成材的弟子,已羽化升天的师弟陈仁也有几个徒弟,但...”

    张羽清闭着眼点点头。

    这位张天师明白,但都是一些资质平庸的徒弟,学一些风水易数、道家义理尚可,但神霄派的精髓—召雷祈雨、降妖除魔可就无一人可堪传授了。

    更何况,神霄派断了天师,虎无首焉能活哉?

    “天意如此。老朽望前辈宽心,万事顺其自然。”张羽清的话颇有安慰的意思,但绝没有一丝嘲讽,神霄派天师系已然断绝,门派凋敝乃至消亡是迟早的事情,就连他这个大天师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文才闭眼。

    张羽清不忍,劝慰道:“前辈休怪老朽无情,神霄派隶属正一,亦是我道家的门派血脉,只是祖师有训命,无天宸剑与道家法典二物,不可授神霄派天师衔。”

    这已经是道家内部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早就知道神霄派丢了“天宸”神剑,神霄派再怎么衰亡,张天师还不是没办法,他也糟心。

    “启禀大天师。”林文才顿了顿才开口,“天宸剑还在,神霄派的传人还在。”

    张天师睁眼,仿佛听到了先知预言,难道果真是天意?

    五年前,有高人南下路过龙虎山,告诉张羽清,不出十年就会有人取走龙虎山,三清大殿元始天尊像手中的那枚“降魔都司法印”。

    “降魔都司法印”,神霄派的第三件至宝。南宋绍兴二十八年,神霄派掌教大道士林之玄在龙虎山和三十二代张天师张守真斗法,三负两胜,输掉了“降魔都司法印”,同时订立“正影威盟”使自己接受张天师册封,沦为“影”天师。

    这都是神霄派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纵观神霄派的历史,还真出了那么几个“奇葩”祖师。

    回过神,张天师笑了笑,“就算前辈拿回天师头衔,又能传承给谁呢?您还有入室弟子吗?”

    “不是我。”林文才看着张羽清,“是我师兄嫡长孙,他天资聪慧风华正茂,可堪传承。”

    张羽清愣了愣,这意思是...林文才舍得交出“道家法典”了。

    想当年他扣住法典,让林秋生一次又一次错过封衔大典,到如今他终于肯主动放弃这件神器了。

    人老了,后悔了。

    神霄派复兴有望,于道家、于天下苍生都是一件好事。就算有朝一日,有人取回“降魔都司法印”,甚至让神霄派超越龙虎山再次成为万法宗坛,也是道家的福气。

    就算有一天自己反过来成了影天师,张羽清也不怕,他追求的是整个道家的昌盛,和整个天下的太平。

    看着台上演讲的大和尚,看着道家偏安一隅的席位,张羽清和林文才眼里都闪烁着希望。

    不过张羽清还是多心地问了一句:“如何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孩子,就是命中注定的神霄派影天师?”

    林文才笑着,就连“道家法典”的作者都护佑在他身边,林影不是影天师都有个鬼!

    “大天师多虑了,他一定是。”

    林文才是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第四十五章 九五三才穴

    林文才说了不算,林影是不是影天师除了要有两件信物以外,还要通过嗣汉天师府的道家长老稽考。

    也就是面试。

    座谈会在愉快的掌声中落幕,接下来还有各宗门的内部茶话会,以及一些另外的活动安排,林文才不感兴趣。

    拜别张天师。

    中午酒店食堂,自助餐,与会人员凭吊牌领取餐券就餐。

    “师父。”一位脸盘瘦削的道士对张羽清说。这人叫张肃衡,道衡集团老总,同时也是张羽清弟子,有皈依牒文,不住观、不蓄发,在广州做生意。

    既然是天师门人,自然也有两分手段。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张天师静静吃着饭,餐盘里几个素菜,也有点肉腥。

    张肃衡刚才就在张天师另一旁坐着,表面上在打瞌睡,实际上却竖着耳朵探听林文才和张羽清的谈话。

    “师父,天宸剑果真还在?”

    “在与不在,林文才都会给我一个答复,他还会来找我的。”

    张肃衡担心道:“天宸剑是世上唯一的神剑,又有道家法典加持,我怕...”

    张家本来也有太上老君亲赐的降魔剑,也就是祖天师张道陵的佩剑,呵呵...丢了,还有一枚“雷霆都司法印”,呵呵...也丢了。

    “怕什么。”张羽清让徒弟把话说明白些,不要吞吞吐吐。

    张肃衡:“我怕神剑出世,剑图合璧后又中了五年前高人预言...三法器全部回归神霄派,龙虎山...龙虎山...”

    龙虎山万法宗坛地位不保,张天师道家掌教地位不保。

    张羽清抬头看着张肃衡,“天道有常,若真有人能打败老夫,夺走神霄派的法印,那也是道家莫大的福气。”

    “可是,师父...历朝历代,神霄派都妄图挑战张天师一系的权威,既然...”

    “既然什么?”

    张肃衡露骨地说:“没有您册封他们的影天师,他们翻不了身。既然神霄派走到今天已然垂死,何不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了呢?”

    张羽清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肃衡,有空还是多回山里看看。”张羽清起身,想独自出门走走。

    张肃衡望着自己师父的背影,丢了剑印,现在已经有部分门派不听龙虎山号令了,神霄派再折腾,“正影威盟”这份合同的甲方乙方就该对换了。

    电话拨通。

    “诶,张总,张道爷,难得您勒,有什么吩咐吗?”电话那头是个BJ口音,古董商,但人在广东,行业里称李三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精明圆滑的人。

    “老李,你要是手头放得下,召集人手,马上去一趟连山。”

    “去连山?这么着急去连山干什么呀这是?”

    “帮我找一把名叫天宸剑的古物。”张肃衡估摸着林文才还没拿到天宸剑,不然以他的秉性早就上龙虎山讨封了,他应该也只是掌握了部分消息。

    天宸剑没露面谁也不知道消息真假,只要先一步找到天宸剑,真的...也就变成假的了。

    林文才干巴巴地望着窗外,他怎么知道,就连自己都没有头绪的东西,就已经被别人惦记上了。

    钱威的日记,只写到最后一晚他把天宸剑连同匣子,一起送还给了吴媛,谁都不知道她把剑和林秋生的遗体藏哪儿了。

    林文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吴媛这么恨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等等。”

    “怎么了林爷?”

    林文才的直升机盘旋在连山低空。

    “往北走一点。再把飞机拉高些。”

    “好的林爷。”

    连山市体育馆。

    林文才瞪直了眼睛,第一次到连山他就觉得这种造型的体育馆,不对劲;又加上孙女张艾玉的遭遇,今天从一千米的高空俯视,竟然又有惊奇的发现。

    “不简单...”

    林文才表情凝重,仔细确认了,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九五三才穴”。

    所谓帝尊九五,人满三才。阳人追求九五、三才的圆满至尊,死人也一样。

    林文才终于发现,整个连山市体育馆的位置就压在一个巨大的墓穴之上,而且这个墓穴就是大吉大利的“九五三才穴”。

    九五。

    易经首卦“乾”卦有六爻,其中第五爻称“九五”,卦辞曰:“飞龙在天”,历代相士都力求寻找在一片区域内有六条笔直山脉或者是河流的地方,在第五处修建陵墓,暗合“九五”。

    连山没有那么多的山脉、河流,还要笔直,但是在通江之上,刚好修建了六条东西走向的大桥,活生生一个“乾”卦就摆在林文才眼前。

    人造“乾”卦,连山市体育馆就修在第五座桥头。

    再来看“三才”。

    三才者:天、地、人。

    一般来说三才穴都是指这墓穴合乎了“天势”、“地势”、“人势”。

    连山市体育馆,前面说了有人造“乾”卦,干涉了此地风水,也就合乎了三才中的“人势”;此地面朝通江、背倚环山,如同金龙口中含的宝珠,合乎了“地势”;体育馆南北通透,风来风往,古语云“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如果林文才猜的没错,此地必暗合天上某个重要的星宿,这就是“天势”。

    林文才陷入了深思,既然是天造地设的大吉穴,为什么会修成喧闹的体育馆?这不是动了风水吗?

    既修建大桥成势,又修建体育馆破势,林文才这个顶尖的风水大师也看不明白了,除非有人故意想把这个大吉穴变成大凶穴,但他有什么目的呢?体育馆里的神秘黑影和尸体又和这个风水形势有什么联系?

    太复杂了,等到理顺门派里的事,再来处理连山市体育馆里的秘密。

    林影陪了奶奶逛了半天公园,路过楼下时遇见农村的阿婆卖土鸡蛋,吴媛顺便买了一打,回家后张艾玉才给林影打电话,说是她外公想见他一面。

    林影照顾好奶奶睡午觉,然后又给苗苗预备了晚上的猫粮,大概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出门了。他和张艾玉约定的地方是连山市中心环球商场,那里连山最繁华的地方,考虑到堵车,从家坐公交得花上一个小时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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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影,表面上是连山六中校草、前校篮球队队长,高二·三班混天度日的标志性废物,实际上却是神霄派第三十六代天师大弟子嫡长孙,神霄天师断绝后最正统的血脉......影天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影天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影天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