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学
叮...叮...叮...叮。
BJ时间7:30分，刚好播放连山市早间新闻。客厅里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新闻内容：“香港知名宗教界、教育界人士、慈善家香港大学玄学教授陈仁先生在昨日凌晨三点三十四分与世长辞，多位界内颇具影响力人士前往玛丽亚医院见了陈仁先生最后一面...”
林影关了闹铃，顺手挖了挖鼻孔，嘴角的口水刚干，两条眼睛缝儿像是在翻着白眼，头一歪腿儿一蹬；9月1号习习的晨风挤进窗隙，拨开窗帘，撩动林影暑假刚烫的长发。
被子略微有些发酸，盖着，只露出个歪歪斜斜的脑袋，一米五的单人床刚好够男主人公四仰八叉地躺着；墙上贴满了岛国二次元美少女，如同床下藏满了尺度更加燥热的书籍和已经发黄的卫生纸一样。
时间倒回到2分40秒之前，9月1号习习的晨风...
9月1号？
林影双目开机，深吸一口气，像打燃火的内燃机一样弹起床，绷着条紧身神奇宝贝花内裤溜进厕所洗漱。
现在是公元2012年9月1日早上7:33分，连山市最高温度34度，最低温度19度，晴，紫外线强度中等；正在镜子前刷牙刷得生无可恋的高中生叫林影，连山六中高二三班学神级翘楚。178cm:60kg的身材均匀地分布着六块腹肌，脸庞干净隽秀，轮廓比例刚好，鼻梁高挑眉眼清秀，更兼有一对迷人的酒窝，是连山六中四位帅哥第一，名副其实的校草，人称连山玉面小郎君；再配上他上周为了迎接高三开学专门去烫的发型，一看就是少女杀手排行榜前十的老渣男。
“影影，待会儿把粥喝了，我和你爸先去上班了！”
“知道了，老妈！”
隔着房间，林影扯开嗓子吼，楼上楼下都应了声儿。
林影的老妈叫沈梅，是医院的护士长，老爸叫林建国，靠着外公的关系在连钢当车间主任，干了19年薪资仍不高，如果不是某些方面没有过审，现在起码也是个分区老总了罢。
对，他们就是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最先进的生产力。林影爸爸是家里独苗，爷爷在他爸爸很小时候就走了，后来奶奶改嫁所以林影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上的堂兄弟，也没甚么远亲贵戚；妈妈这边要好一些，外公外婆都是原先连山钢铁的干部，有个舅舅和一个大姨，现都是连山市各行业里的精英。
今天单位要开早会，林爸爸也就不送自己宝贝儿子去学校了，妈妈工作单位市二医院顺路，也就一同搭车走了。
他们两口子总是很忙碌，早出晚归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
老爸一身西装笔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四十岁的形体上也被厂区恶劣的工作环境削白了不少头发。“影影，学费和生活费在信封里，暑假作业别忘记了。”
“知道了老爸。”林影探出个脑袋，上面儿穿着白衬衣正系着纽扣，脚上一双廉价的运动鞋。
林爸正在换鞋，一只手撑着玄关柜，一只手提着脚后跟，“影影，你裤子呢？”
妈妈正好收拾完，手里提着垃圾袋，“你儿子就打算这样子出门了呗。”
“这孩子丢三落四的习惯怎么就改不了呢。”
“走吧，快迟到了。”林爸爸总是急匆匆的样子，最近钢铁行业面临转型他很害怕自己失去工作，“孩子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林影往裆下一看，运动鞋上插着白嫩嫩的两条大腿，他起床一慌张就容易忘记穿裤子，直接穿鞋子，这种情况发现最晚的一次是距离家500米外的车站。
但林影也习惯了，他总是能在这种社会性死亡中无限复生。
收拾完后，林影打着手机电筒从床下捞出两个月前扔进去的书包，一打开，满书包的空白卷子还散发着它们刚出打印机时的油墨味儿。林影顾不得那么多，双手一掏，将这些比脸还干净的卷子揉成团儿打包进垃圾袋，然后单肩挎上背包，干了老妈留在桌子上的粥，出门了。
连山的晨风是上天给这个炎热的城市最温柔的馈赠，像是一位少女冰清玉洁的手一样，轻轻拂过你的心田；云霞后若隐若现的朝阳洒下金辉和婉转灵动的鸟叫让这平凡的人世间除了有“早上起床”这么恐怖的事件以外尚有点点期待。
对于林影而言，总有期待的风景在分针走到12左右的时候。
八点整刚好有一趟11路公交车，这辆车不但路过六中，也路过一中。
“哈喽，楚同学，又碰见你了啊...”林影在车站牌玻璃前好好理了理自己头发，一笑便露出两个酒窝和弯月似的眼睛，然后一个漂移转身绕到车站牌前，面对着一位女孩道。
“嗯...早呢...林同学。”女孩叫楚凌，连山一中学霸级女神，与林影同级，连山市二十六所中学联考长期霸占前十名，和我们林影同学的渣男等级有得一拼。楚凌有着一头齐肩的短发，圆圆的脸蛋儿嫩得就像牛奶浸泡出来的一样，明眸上柳叶般的细眉，朱唇一笑便露出一排皓齿；声音也极其细腻温柔，如同琴弦上的泛音波动湖面的涟漪，让林影在这喧闹的车站前只听得见楚凌的回声。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自从高二上学期遇见楚凌第一眼时林影就相信了世间的钟情从此开始。
“你们学校也今天开学吗？”林影穿着一身蓝色校服，翻着一半领子，背包挎单肩，拉链从来只拉到三分之一。
我是指衣服拉链。
“嗯。”楚凌含羞着点点头，全连山市高中9月1号开学这不是老规矩了吗？楚凌身着女子红白色相间的校服，双手拉着背包肩带，咬着下嘴唇和林影站在一起矮了大半个头。“林同学...你...”楚凌看了看林影，正想说什么时刚好公交车来了。
滴，学生卡。
林影和楚凌一起上车，拥挤的早高峰是天赐给林影接近楚凌的机会，两人站得很近，林影抓着顶上的扶手，女生矮矮的个子可就抓不着了。
建设南路又在施工，车子有些颠簸，“那个...楚同学，要不你...抓着我的背包或者是衣袖吧？”除了站台上的招呼林影从来没敢这么和楚凌说过话，似乎迈出了他爱情生涯的巨大一步。
“嗯？”楚凌害羞地摇摇头，心里想，“要是被同学看见多不好...”
林影似乎看出了楚凌的心思，连忙掩饰尴尬道，“我也只是怕你待会儿摔倒了，没事儿...如果你...”林影脸都红了，这次的破冰尝试似乎以失败告终。
又是一个急刹，公交车里的人群像浪花儿一样朝前涌，林影见状迅雷不及掩耳抓住了楚凌臂膀。
“师傅怎么在开车的？”
“怎么在开车的？”
“哎呀，有人闯红灯的嘛……”师傅操着一口四川话解释道。
楚凌也下意识地抱着林影有力的臂膀，要不是在车上林影的另一只手就应该搂着楚凌的腰了。
时光仿佛滞缓，画面似乎打上了柔光，四目相对，林影咽了咽口水，“你...你没事儿...吧。”
楚凌连忙松手将垮下的背包肩带整理好，“谢谢。”
“都叫你拉着我了，差点儿摔到不是？”林影挠着后脑勺，傻笑着然后又略带痞样地对楚凌道：“怎么？怕同学看见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吗？”
“没有...”楚凌一下子就脸红了，从小到大她的心思都在学习上，男朋友三个字对她而言几乎是禁区，但是这次她好像回答地很犹豫。
“没有什么？是没有怕？还是没有男朋友？”林影开始上撩女孩子的专业话术了。林影低下头，只在楚凌耳边轻轻呢喃，温柔得就连隔壁大妈都以为是学生恋人在公车上打情骂俏。
“都没有...”楚凌脸红得更厉害了，似乎没有男生对她这样子...算是轻薄？还是撩拨？反正心跳很快，让一个十七岁的小女生呼吸急促。
下一站，连山一中。
“那我能...”林影想这时候抓紧时间乘机要个“企鹅”号码，但楚凌要下车了。
“林同学...”楚凌挪了挪位置站在后车门口，“那个你...”
“嗯哼？怎么了？”
“下次你能把自己的...拉链拉好吗？”楚凌甜甜的笑了笑，然后下车了。
“拉链？”林影顺着衣襟看下去，衣服拉链确实只拉了三分之一，嘴里还在念叨，“我从来都这样呀？”
旁边儿一位坐着的早上买菜大爷温馨提醒道：“小伙子，人家姑娘说的是你裤子拉链...”，依稀还能看见林影内裤上的皮卡丘。
2012年社会性死亡，第一次。
第二章 连山六中
一中后四站，跨过通江大桥就是连山六中，也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所中学竟然能教出林影这么奇葩的大神。
下车后的旭日刚好照在林影的侧脸，空气湿润的刚刚好，旁边是和蔼可亲的同学，深呼吸，望着朝日林影是如此享受在阳光下的感觉，如果有一天独自让他生活在阴影里，那他可能会去死。
“林狗！你踏马的在那儿看天象呢？”一辆自行车疾驰而过，顺手一巴掌拍乱了林影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嘿，还烫头发了？”
“卧槽！我...尼玛...**@%#...”林影反手抓住后座，另一只手拉着驾驶员裤腰带，行为举止端庄典雅。
“诶诶诶，嗯啊...轻点儿...车...车...要翻了！”说话的是林影同班同学许恒，西瓜头长发，个子只有168cm，戴着一副圆框600度眼镜，老爸和老妈都是公司高管但是在他小学时候就离婚了，老妈去了上海，现在跟着他爸在连山。两兄弟在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兼死党，连山市废柴协会正副会长，待会儿还要加上一个委员，现在又组团来祸害连山六中。
“给你说个事儿。”
“说就说能把手放了吗？”许恒回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也一张没写，放心咱兄弟俩谁跟谁？”
“不是暑假作业。”林影笑得就像九月的菊花。
对了...为什么是菊花？
“那是什么？”许恒不耐烦了，心里想着林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墨迹了。
林影害羞道：“今天我又遇见楚凌了...还...”
“又是楚凌...哟我们的林大渣男真的动心了？”许恒大白林影一眼似乎已经听腻了，拍了拍林影肩膀道，“乖，好好当咱的癞蛤蟆，别整天想些玄幻故事。”
“我...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林影踹了许恒车轮一脚，许恒一句话深深打击到了他的魅力自信。
“好了，赶快进校吧，待会儿还有九堂会审。”
“你先去，我去看看胡子叔。”林影让许恒先进校，在他开学暑假作业一字未写这么刺激的时刻，他居然还想着去见一位老朋友。
“嗯！”
林影口中的胡子叔家住通江桥头豪华江景房，弧形顶层设计智能通风系统，炎炎夏日唯有这一席清凉。
就在六中街对面，林影熟练翻过围栏和灌丛草坪，找到通江桥头最隐蔽的一处桥洞下，这里用彩条布搭了个棚，一旁有个蜂窝煤炉子，破铝锅上盖了个缺口陶瓷盖子；一条钢丝线上同时挂了几张破抹布、汗衫和两双...四只袜子。
味道略微有些酸臭，不过林影并不嫌弃，他自从初一认识这位“胡子大叔”已经五年了，算得上是老朋友。
逗了逗胡子叔收养的流浪猫，马上九点半了林影不敢逗留太久，今天他爸爸给了他生活费和零花钱，按照当年接济这位可怜的流浪汉的规则，每个月林影都会留下百分之二十给这位他眼里可怜的流浪汉。
胡子叔还在睡觉，显然早上不是他开工的时间，呼噜声压过了弧形设计层顶上的汽车声，棚子里充斥着堪比化武的神秘气体，有点辣眼睛。
“胡子叔？”林影叫了叫，其实他家近几年也挺拮据，只是当初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这位流浪汉后也不忍他受饿，从最开始的几元零花钱到高中过后每月的100块，只要林影能省出来的零花钱或多或少都会拿来接济这位流浪汉，而这位流浪汉回报给林影的便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神话故事和志怪小说，以及一些匪夷所思的“礼物”。
胡子叔吧唧了几下嘴，回头半虚着眼，认清了是自己的小朋友而不是城管后才开口说话，“小林来啦？对了你们今天开学吧？”
一开口就是一股老腌菜发酵混合二手烟的味道，黢黑泛微黄的牙齿让人看了想作呕。不过林影倒是习惯了，最多这味道难闻，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对呀，今天高三开学，我还没进学校先来看看你。”
“小林同学倒是有心了哟。”胡子叔从他的板床上撑起来，确如称谓一大把拉胡子超过了十公分，蓬松爆炸的头发梳理下来恐怕也有三四十公分长，蜡黄的脸上已经铺了一层千年老灰，看样子有个五十来岁左右。
“嗯。”林影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就要打铃了，来不及和胡子叔多说直接将这个月接济他的200块钱塞给了他。“要上课了，喏，这个月给你的，可不许去买烟！”
胡子叔一只手拿着两张红钞，一只手抓着林影的手，说是有好东西给他。只见胡子叔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捣鼓出一个小方盒子，就巴掌大小，直往林影手里送，仿佛在送什么大礼似的。
“来拿着拿着，别客气。叔叔送你些吃的。”胡子叔神神叨叨的，他能有什么好东西送给林影？
“好的胡子叔，我真的要上课了，放学找你玩儿。”林影手里拿着胡子叔硬塞给他的方盒，手一搓都能撸下来一层泥。
在回学校路上林影打开方盒，里面只放了几颗黑褐色的糖丸儿，指甲盖大小，闻了闻，一股汗酸臭味！“这东西怎么好像在哪个电视剧里看过呢？”林影一想还真有点反胃，怕真不是神仙的灵丹妙药吧？半天找不到垃圾桶，便胡乱塞背包里了。
“什么？卷子又被宠物撕烂了？林影，你真以为老师好欺负吗？”正在咆哮的老师正是现在的高三三班班主任赵志荣，“还有你许恒，什么叫找不到了？你告诉老师到底写没写暑假作业？每学期都是你们俩，全班垫底是你们俩、学校通报批评是你们俩，你们俩以后要结婚...要...要当亲兄弟吗？”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似乎都得了提笔欲死的绝症，九门功课的卷子干干净净丢进垃圾桶里，其余老师已经不想再过问他们俩了，嘴巴已然说干，林影和许恒的耳朵就像串联的下水道一样，这个左耳朵进那个右耳朵出。随便老师怎么骂，怎么威胁，两人也就是百毒不侵，更不怕唇枪舌剑，下午七点四十分打卡放学，愉快的一天不就又结束了吗？
“听说初中这俩孩子就是混子。”
“不知道是什么匹配进六中的。”
“买房呗，在通江区买了房子全区摇号分配学校，两人一起摇到了六中呗。”
“哎，在六中没见过成绩这么差的学生。”
上课铃声响起几位老师说着便收拾教案，准备去班上了，赵志荣也算是六中比较严苛的班主任了，但是把林影、许恒的家长请了无数回，都没用。照他们这个学习习惯和成绩，高三结束怕都只有进厂打工去了。
林影和许恒似乎都习惯了老师的白眼，不过是已经放弃了的糟粕而已，反正家里不管，反正天塌不下来。
“听到老师们说什么了吗？”赵志荣问。
两个混子抓着耳朵，也没有丝毫脸红，撇撇嘴道，“听到了。”
“高三了。”赵老师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这本不该是他一个大男人该有的模样，他心里清楚面前这两个孩子的现状，甚至可以基本预料他们的未来，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许恒，爸妈虽然离婚，但父亲现在是连山市上市公司托雅中华区的总裁，年薪三百万；留给他上海和成都至少五套房，只要不作奸犯科哪怕是混吃等死也是可以的。但林影就不同了，“好了许恒先回班上，林影留下。”
第三章 班主任的关爱
“赵老师还有什么事要给我说吗？”林影的个子不算矮，站在赵志荣面前背着手像个挨罚的小学生，现在老赵单独给他“上课”，心中更恐惧了。
“你的目标是连山交通职业技术学院？”赵志荣背着手，矮胖矮胖，穿着一件前年夏天的花条衬衫，圆圆的肚子上一条锃亮的皮带。
“嗯。”林影好像记得上学期期末老师叫每个人填写自己的目标大学，自己随手写了这么个看起来不太离谱的目标。其实林影心目中的大学是“连山理工大学”也就是连理。
赵志荣一拍桌子道：“那你知道你的成绩是怎样吗？”
林影不敢说话，如果哪天成绩单拿反了，或许自己的位次就能登峰造极。
“如果你不想上大学，赵老师衷心劝告别再浪费高三的时间，别再辜负你父母的希望，如果你父母还管你的话。老师首先不奢求你报效国家造福社会，如果你觉得你的生活足够安逸了，你父母能把你养着了，你甚至可以提前退休在家啃个几十年老。因为老师认为你这样子以后不走错路做一些危害社会的事就已经万幸了。你如果有你表哥十分之一的努力，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林影冷笑一声，眼睛看向一旁，赵志荣这些嘲讽的话他已经听腻了，没点新词儿。林影表哥是全年级第一、去年期末全市连考第二，是一班的班长。“对了，开学怎么没看见他？”林影心里想。
“你以为老师在嘲笑你吗？站好！”赵志荣喝斥林影站端正。
“没有。”
“姑且认为我就是在嘲笑你，因为你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赵志荣道，“你母亲月薪不到四千，你父亲是连钢的基层干部薪资和福利加起来不超过六千。你们在通江区南岸买的房子不便宜，是按揭的吧？没有这套房子你就得回乡下念书；如果你父母千辛万苦送你到连六来就是让你像初中那样混的，难道不应该嘲笑吗？”
赵志荣不愧是语文老师，口才犀利言辞动情，一番话下来林影已经陷入了愧疚，平日老是埋怨父母没管自己，却不曾想他们为了这个家辛勤地奔波。这让他的痞气也收敛了几分，不敢看赵志荣的眼睛。
“你想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林影摇摇头。
“你是个聪明的学生，赵老师相信你能够改变自己。”点到即止，赵志荣不想说太多，他心里明白林影的处境，一年年书读下来基础太差了，似乎已经没有了回天的余地，只希望他在高中最后一年时光里能消停一点，静下心来思考思考自己的前途。
“嗯。”
“回去吧，把你课桌收拾一下，周围也打扫一下。”
“好，赵老师。”林影还是弯了弯腰，感谢班主任又一次谆谆教诲。
林影无精打采回到教室，在数次的道德教育中尤数这次最为深刻，可能真的是高三了，赵志荣才说了一些不知道是否合适的话，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九门功课通了八窍，就是一窍不通，1050分制的题考不到400分，现在就算是连山交职院也成了他最大的奢望。
教室里闹哄哄的，趁着赵志荣还在收拾林影的间隙赶紧疯狂一节课，互相交流着暑假去了哪儿，干了什么...班长正站在椅子上更换班牌，现在应该是高三·三班了。
“钱亚男，站那么高干嘛？要让我帮你踢一下凳子吗？”
“挂班牌呀？怎么哭丧个脸？破防了？被老赵制裁彻底了？”班长钱亚男站在高处俯视下来，白净标志的脸庞扎着高马尾，172cm的个儿，鹅蛋脸圆润旺夫，高挺鼻梁下一张性感丰腴的嘴唇；除了脾气爷们儿了一点以外，她的身材也算是发育超前，前凸后翘绿柳蛮腰的轮廓已经勾勒出来了，最多三年绝对是无数男生梦寐以求的YY对象。她就是林影青梅竹马的同学，她爸老钱是区公安分局的局长，也是自己老爸的战友，从前住在峰林镇便是一个小学，初中分开了三年，高中又在一个班。钱亚男也就是废柴三人组的第三位成员，与两位“会长”不同的是她长得漂亮热心，除了成绩差一点之外十分乐意帮助同学和解决一些影响和谐的矛盾。她当班长同学也都很服从，当然这和她“连山市青少年女子散打冠军”的头衔没有太大关系。
“别惹我，让我进去。”
“林狗，谁惹你了？你这进就进呗，给谁脸色看呐？”钱亚男操着手。
“你椅子挡着门我怎么进去？”
“你不知道钻么？”钱亚男站在椅子上一个高抬腿，把腿撑在门顶边。
林影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上前抱着钱亚男的腿往下一拽，钱亚男光滑的大腿只有林影一个人敢摸；然后林影顺手又抱着腰三下五除二从椅子上整个人抱下来，胸都快抵着林影下巴了。
“哟嚯，又长大了？”林影对着钱亚男挑了下眉，一脚踹开椅子大摇大摆走进教室，走到最后一排的黄金口岸。
“臭流氓...”班上的男生愤愤不平，凭什么只有林影一个人能摸？
“老赵给你说了什么？”许恒一直在担心他落单的兄弟，瞧林影脸色像是动了大刑。
“没什么。”林影把桌子上凌乱的新书砌了砌，抽屉里还有上学期差不多崭新的教材。
“没什么？”许恒凑过来，“你这样子可不想没什么。”
“说了没怎么就没什么。你烦不烦？”林影很不耐烦，似乎他面前这个富二代公子哥儿也成了嘲笑他的人。
“我？”许恒撇撇嘴，心里想准是遭瘟的赵胖子离间了自己的兄弟亲情。“晚上去撸串儿？我请？”
“不去，上火。”
“台球？”
“手疼，也不去。”
“网咖电竞？”
“不去，不去...”林影将抽屉里没用的玩意儿全掏出来扔了。
许恒摇摇头感叹道，“江北新开的一家超炫酷电竞馆，服务员都是二十岁的小姐姐，穿的女仆装...那个前什么后什么我就不用说了吧？”
“女仆装？戴猫耳朵那种？”林影咽了咽口水，“多少钱一个小时？”
“我请。”许恒的眼镜镜片似乎闪过一丝亮光。
“好哥们儿。”要是说有彗星撞地球，林影都懒得抬头；要是说有丰乳肥臀，他巴不得配一架天文望远镜。
第四章 康泰路二巷老商业楼
林影和他的铁哥们儿又在连山六中度过了充实的一天，睡醒后的夜生活应该更加精神了。赵志荣的肺腑之言时效并不久，都是祖国的花朵，该睡还是要睡，已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掺金沙进去都没用。
傍晚的校门学生鱼贯而出，林影和许恒勾肩搭背，钱亚男在一旁并列推着自行车。“林影你不坐公车回家？”
“回家？登徒浪子没...有...家！”林影和许恒就像在唱二人转，作出一副比翼双飞的样子。
“又跑哪儿去玩儿？”钱亚男很好奇的样子，“能带我去吗？”
“咦，不行。”林影和许恒对看摇摇头，先不说是不是去电竞馆享受岛国女仆式服务，要是让钱亚男他老爸知道了带她鬼混，又得约谈自己了。
钱亚男跺脚道：“林影，你翅膀硬了？现在走哪儿都不带我？”
林影辨驳道：“大哥，你晚归了，叔叔哪儿怎么办？”
“哎呀，我爸今晚值班明儿六点才下班呢。”
“阿姨呢？”
“我妈不会说的，就玩几个小时，十二点之前咱一起回家？”钱亚男把林影抢过来挽着，“没我大晚上你回家不安全。”
“我...不安全？”
“他...不安全？”许恒和林影同时质疑这句话，这年头还怕男生被劫色了不成？
三人说好了十二点之前回家，团伙裹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前往许恒口中神秘的女仆式网咖。
许恒从书包里掏出前几日陌生人推销给他的优惠券，上面儿有那家电竞网咖馆的具体位置。
“许狗！你找不找得到啊？”钱亚男不耐烦了天都黑了，在江北转悠了快一个小时了。
“快了，哎呀别催！”许恒看着简易的指示地图过了这个路口大概就能看见电竞馆醒目的招牌了。
许恒也很急，他安排的娱乐项目，一定要给兄弟们办周到。
路上行人很少，路灯也显得昏黄，偶尔有一辆空无一人的公车驶过，路边的报刊架上张贴着的还是几年前的老新闻报纸，路口悬挂着一块掉漆严重的破旧塑料牌子“星辰网吧前方100米巷内”；晚风吹动小叶榕树沙沙作响，伴随落叶纷飞的还有几张老旧的纸钱。能够选在这种地方开一个高级电竞网咖的老板可能只图房租低。
“看呗，不就到了？”许恒得意的样子。他们三人站在一条巷子口，巷子不长，尽头就是那家新开的电竞网咖，招牌霓虹闪烁相比较周围暗淡的灯光显得突兀，路上偶尔有几个拖沓的像是喝醉酒的街溜子也在往里面走。
这布局就像是一条甬道连接着主墓室。
“地段儿也太好了吧？”林影感觉只穿一件校服突然有点冷。
钱亚男有点怕这种地方，拉着林影说，“要不我们去回去了吧？”
“怎么了？”
“这里太偏僻了，感觉怪怪的...”女人的直觉一般挺准。
许恒突然解释道：“怪什么怪？这里不有那个....啧...特殊一点的服务嘛，当然得隐蔽一点啦，要不等你老爸来查封吗？”
“说的也是。”林影色心壮胆道，“既然是连山市第一家岛国式女仆服务电竞馆，我林某人说什么都要去体验一番！”
“对，说什么都要先体验！”许恒道，“而且我们又没满十八岁，不找偏僻点儿怎么上网？”
“你们俩？”钱亚男才知道这是一家女仆电竞馆，无非就是一群露胸露腿的女生在你面前搔首弄姿，刚才的心悸感也消失了，一股脑都是鄙视眼前这两个老色鬼。看自家的不香吗？非得花钱看外面的。
三个人将车靠边锁好，走进幽深的巷子，除了店招的蓝绿色霓虹灯以外没有路灯照明，进出的顾客也看不清脸门。
不到九点，整个巷子里都静悄悄的。
“星辰电竞网咖？”林影昂头看了看店招，然后三个人爬上二楼来到网吧前台。
前台小姐果然如那天那个口若悬河的推销所说一样漂亮，金色的直发可爱的萝莉脸，穿着一整套灰白色的猫仆装和鱼网丝袜...看得林影和许恒两兄弟眼睛冒绿光。
“多少钱一个钟？”
“20块哦，小哥哥。”萝莉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样慑人心魄，酥到了人心坎儿里。
“三台机...”许恒麻溜掏出三百块，让眼前的尤物给他登记开机，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台只会聚焦的机器一样。
生意很冷清，可能是刚开业的缘故吧。
“充值一百块送五十，还送三位每人一杯饮料哦！”前台美眉对许恒抛媚眼儿道。
“可乐吧。”
前台小姐又说，“我们推荐一款特制的血腥玛丽三位要不要尝一下？”
“哎呀随便。”钱亚男不耐烦地说，反正她不喜欢喝那些怪怪的饮料。
三人挑了一处连坐，这里环境陈设都很好，类似于现代欧美的风格，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花香，让人昏沉地享受从鼻腔里传输到大脑的愉悦；来来往往的服务小姐姐都是超短百褶裙配超薄的黑色丝袜；雪白的手端着深红色饮品送到你面前时还会轻声呢喃，告诉你小心烫，听见娇喘的呼吸，那感觉舌头都快伸进耳朵里了。
“这饮料好腥啊...”林影看着温热的饮品上还漂浮着一层浮沫。咸咸的，入口感觉又浓又稠，第一口有些反胃，但接着就感觉非常顺口。
林影和许恒虽然是好色，但是真要近距离接触这么猛的料还是够呛，仿佛再看一眼那些波涛汹涌都有些吃不消。
“要不...打会儿游戏吧？”
“好...打游戏...”两个大男人都紧张到流汗，平时嘴里闹腾得厉害，给你看点实在的干货立马就怂了。
只有钱亚男看来这些所谓的女仆服务员，神情都十分的木讷和呆滞，眼皮松弛和眼珠感觉都对不上，说话时的嘴型也只有简单的闭合，就像...就像洋娃娃一样。
虽然是奢华的装修和陈设，但是电脑配置却老旧，鼠标松弛，键盘上甚至还有一层灰，作为一名资深电脑玩家林影一眼就看出这至少是五年前的最低配置，与这里的装潢格格不入，甚至比不上家楼下的普通网吧。
“感觉又被坑了。”许恒心里道，不过他们来这里的重点又不在电脑游戏上。于是他和林影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那些性感的女仆服务员身上。
整个网吧都很安静，除了公共广播里播放的轻音乐，钱亚男一个女生坐在这里感觉到十分压抑，空气中诡异的香味也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甚至想呕吐。
“怎么了？”林影坐在钱亚男旁边，看她脸色似乎不太好，也是，这里并没有吸引她的特色。
“闷，胃里不太舒服。”钱亚男捂着肚子，“我去趟厕所。”
“去吧。”
第五章 见鬼
钱亚男问了厕所在哪儿，独自一个人去了，厕所在网吧最边角落，这里灯光最昏暗，吊顶上泛着一圈儿深蓝色的光，天花板上漂浮着烟熏似的人形轮廓的暗影；洗手池镜子也模糊不清，似乎有被烧过的痕迹，只是反照到天花板就像是一具具尸体挂在顶上一样。一走进厕所迎面扑来一股子焦腐臭味，昏黄的光晕照见厕所墙角横生的蜘蛛网，女厕有四个独立卫生间，钱亚男推了推前两个门，没推开但是也没人说话，第四个门也是关着的，只有第三个微微露了一条缝儿，应该是没人。
推门进去了。
安静地只有小便入池的声音，厕所空间很大，但钱亚男总感觉很挤，很挤。
突然左边有“人”说话，“换衣服吗？”
“不换，等会儿再换。”另一个回答。
“那今晚宵夜吃什么呢？”
还是左边的声音阴阳怪气回答道：“随便吃点儿吧，猪心、猪肝、猪蹄都可以。你呢？”
“我喝点猪血就行。”说完就听见起身冲水的声音，有开门声，但没有脚步声。
“喝猪血？”钱亚男心中不禁一震，“猪血怎么喝？没冻成块儿没煮熟直接喝吗？”回想起刚才服务员端给林狗他们的饮品，不就像两杯热腾腾的“猪血”吗？越想鸡皮疙瘩越起，正准备也起身冲水时钱亚男发现右边单间隔板下好像有几根金色的头发，钱亚男弯身捻起拉了拉，竟然拉出一顶假发。“这网吧不对劲...”钱亚男脑海里开始翻腾，凭借自己的身手，钱亚男爬上卫生间隔板看向第四个单间，才发现下面堆满了一张张人皮。
第四个单间最大，有一个马桶，地上还有金色的假发和萝莉短裙以及半干未干的斑斑血迹...
钱亚男推开厕所门冲到大厅，看见林影和许恒都像病入膏肓的吸毒犯一样虚着眼傻傻看着死机的屏幕，她再看向网吧里其他顾客时才发现他们有的袖子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双手，有的没有双腿上半身直接放在座椅上...前台的姐姐也变成了脑袋扭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人形玩偶，双手扒拉着后脑勺，身上到处爬满从眼睛里钻出来的蟑螂。
“啊！林影！许恒！走了！”钱亚男的背脊骨已经冰凉，她的尖叫没人回应，自己似乎也快被吓得神智不清了，腿和手同步哆嗦，再看看那些像机器人一样的女服务员，她们披着的人皮和刚才在厕所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走...走哪儿去...”
“对，钱亚男再去...再去给我叫一杯饮料...”
两个人都被勾了魂儿似的，像滩烂泥躺在沙发座椅上，钱亚男劈手就是一个耳光盖在林影脸上，好歹将他扇个半醒，这时候网吧的公共广播放起了通知：“本店即将关门...本店即将关门...”
门口传来了电动卷帘门放下来的声音。
钱亚男来不及和林影解释刚才在厕所看见的东西，只用眼神告诉林影此地不宜久留，至少也是青梅竹马，林影逐渐理智，于是和钱亚男两人架起许恒飞快地冲出这家网吧。
最后林影回头时透过幽深的巷子，网吧二楼窗户并排站着所有光着头的女服务员，脸都烧焦了，同时向他挥手打招呼。
“喵...”黑夜中一只猫站在墙头，直直盯着林影。
“亚亚？”钱亚男老爸钱爱民穿着一花一星的警察制服刚回家，现在是早上六点半，看着女儿房间灯还开着，心想这孩子破天荒起这么早。“亚亚，开学第二天起这么早吗？”钱爱民把外套挂在门柜衣架上，体型高大魁梧、虎背熊腰，一个短寸平头，单穿着一件儿白衬衣，换好鞋子后敲了敲自己女儿的门，“亚亚？”
没人理。钱爱民和林影老爸林建国是战友，他们的爸爸也就是林影爷爷辈也存在着一些联系。
钱爱民推开门，看见自己女儿穿好校服靠在床头，两眼黑洞洞的，木讷地平视，手里抱着靠包。昨晚的灵异事件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亲身遭遇，厕所里的人皮、那些没手没脚的顾客、网吧里弥漫的诡异气味现在都盘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些恐怕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怎么了亚亚？”钱爱民已经走到钱亚男跟前，半弯着腰，看自己女儿的脸色一晚上多半是没睡好。
事实上根本就是一晚上都没敢关灯，没敢睡。
可能父亲就是女儿的太阳，钱亚男从恐怖的余影中暂时走出来，紧紧抱着爸爸，然后小声哭了起来。
“亚亚？谁欺负你了吗？”钱爱民赶紧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是自己做错事了？”
钱亚男摇摇头，她自己心里明白，面对这个当警察的爸爸说这些波云诡谲的东西，只会是让爸爸怀疑学习压力加重了自己的神经质。
“好了，如果在学校有什么委屈就要给爸妈说，要给老师说，别憋在心里，高三了要好好念书知道吗？”钱爱民估摸着是自己的班长女儿又受委屈了，“好了亚亚，不许再哭了，赶紧去洗脸刷牙，爸爸给你带了早餐。”
“不要。”钱亚男抱着父亲就有无比充实的安全感。
“这么大了，乖乖起床。”好言相劝不行钱爸就只有重利相诱了，“赶紧起床吃了早餐去上学，这两周你如果表现不错的话爸爸就送你一张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
“周杰伦？”仿佛一首花海驱散了心中的阴霾，钱亚男赶紧掏出手机翻找到自己关注的歌单，播放起了周杰伦的专辑。“你说的哦，9月17号周杰伦在市体的演唱会，我要靠前的A区。两张？”
“A区就A区，两张就两张，真是哪儿都想着你的影哥哥。快起来吧，你洗漱完爸爸也要洗澡睡觉了。”钱爱民昨晚加班办了案子今天白天得抓紧时间睡一上午。
听着周杰伦的歌，昨晚那些离奇的遭遇仿佛变成了梦一样，姑且就当作是一场噩梦吧。
第六章 讨论诡遇
对于昨晚那一部诡异纪录片，如果说钱亚男通看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话，林影看了百分之六十，而全程都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许恒则是傻人有傻福了，几乎只看了开头和片尾。
在教室里三人一下课就围在最后排谈论昨天发生的事，林影没看见厕所的人皮最多只觉得有些离奇，许恒则坚决认为不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听完钱亚男对昨晚恐怖网吧的情景描述，许恒背有些凉但仍然坚定说，“钱亚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仨儿还能真见鬼了不成？我看你是产生幻觉了吧？”
钱亚男一巴掌扣在许恒头上，昨晚要不是她和林影把他架出来，可能就会被当成猪给吃了。
许恒还有些不服气，说得自己就像是人贩子似的，他就觉得昨晚那地儿还不错，就是饮料好像有点过期，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吐了一大摊暗黑色的东西在马桶里。
林影是处于半信半疑之间，回想起来那家网吧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但又找不到见鬼的证据。就算是钱亚男口中所说的厕所里的人皮，那也不能确认是真的人皮呀，金发、短裙、丝袜...那万一是充气娃娃呢？
真是离谱，这么严峻的环境下林影还能联想到充气娃娃...
“要不再去看看？”许恒突然这么一说，教室里一阵阴风刮进来...
“114！你没事儿开什么窗户？”钱亚男对着靠窗的同学就是一顿斥，114是人家的外号，因为小道消息无所不知人称号码百事通“114”。
“真是笨，问问114关于那家网吧的情况呗？”钱亚男突然想起了。
“114！114！韩军！你聋了吗？”钱亚男上前将刚才开窗的哥们儿拧到后排来。
“大侠饶命，你要是冷我把整个教室的窗户都关上...”韩军道，“三位昨晚是做了集体运动吗？脸色差得这么平均？”
“不是窗户不窗户的事儿。”林影翘着板凳问道，“你知不知道江北岸开了一家高级的电竞网咖，就在靖江路大路口附近？”
“靖江路大路口？哪儿不是拆迁区吗？不知道...”韩军整个人胖乎乎的，一摇起头来两边脸颊肉都在抖，“靖江路口附近那么大，而且那边本来就比较偏。”
林影拍了拍许恒，“你优惠券用完没？”
“怎么？”
“那上边儿不是有详细地址吗？”
“哦，好像还有几张。”许恒反身拉开书包外层拉链，一般娱乐卡券游戏币什么的都是放这儿，伸手进去盲掏了一番，忽然摸到了什么软软的纸张，许恒一拿出来竟然是纸钱。
“真晦气。这什么？地府门票折扣券吗？”韩军斜眼看着许恒，“你们仨玩儿的花样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要是没事儿，我先回座位上课了。”韩军回到座位，又转过头好像想起了什么，“靖江路大路口？对了，我只知道那儿四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火，烧了一栋楼，好像烧死不少人呢。”
林影和钱亚男直勾勾看着许恒手里的纸钱，许恒的手更是帕金森晚期病人一样发抖，巨大的恐怖气息环绕在三个人周围并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昨晚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许恒只记得那个推销优惠卷的黑衣人，一直戴着口罩...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上课铃声响了，林影、钱亚男、许恒各自在自己座位上发愣，尤其是许恒，手里还攥着纸钱。
林影愣了半节课，忽然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输入了“连山市通江区靖江路口附近大火”，果然找到了四年前的一条新闻，林影一行行翻看，新闻上描述到，2009年3月15日晚，通江区康泰路二巷一栋老商业楼失火，因为有私家车占用了消防通道，大火烧了四个小时。“星辰网吧”在商业楼二层几乎被烧光，当场烧死了连带老板在内的十多人。
据说老板姓杨，老一辈更加富裕，参加了连山市多项市政工程建设，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族几兄弟就有近百万身家，到了他这一代生意不算景气，也有个小几千万。
“星辰网吧？”林影回想起路口那块锈迹斑斑的指示牌，那些旧得发黄的报纸，一切都显得阴森起来。
林影赶忙返回，又输入“康泰路二巷老商业楼”，2010年原老板杨某堂弟经营连山最大的玩具制造厂，廉价租下整栋楼做货仓，结果不到半年被发现死在了二楼厕所第三个隔间；最新的图片上整栋楼几乎是废墟，有人说风水不好，有人说是焦尸还魂，网上出现了一大片关于这里出现灵异事件的评论，周围的居民几乎都搬走了，甚至有一年前又发现流浪汉摔死在楼下的帖子。
林影在贴吧上猛搜关于“康泰路二巷老商业楼”的消息，不放过任何一个关键词，就像是吸毒上瘾了一样关注这些灵异话题。
网友跟帖紧凑，“那官方怎么报道的？”
“玩具厂老板说是生意亏本自杀，流浪汉说是喝酒失足掉下楼磕了脑袋...”总之警方不例入刑事案件。
一条id叫“我在天上当神仙”最近的评论：“昨晚我出门遛猫，都还看见三个学生娃娃往二巷走，没敢去喊。”
“怎么不提醒呢？太缺德了！”
“现在爱探险、找刺激的学生、年轻人那么多，提醒得过来么？”终于还是有几个明事理的网友帮这个“我在天上当神仙”说话。
世人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不敬鬼神...
除开这世上的冷眼旁观，如果善意的提醒有用，也就没有那么多胆大好奇的人死于非命了。在没有尝到实质性恶果之前，他们很难相信某些东西的存在。
......
林影关注了“灵异事件吧”，搜索完“连山市通江区康泰路二巷老商业楼”和“星辰网吧”的帖子，才发现昨晚自己能活着出来是多么万幸。
看完过后，林影倒吸一口凉气，如同亲身经历了一场宗教的洗礼，彻底打破了他ML主义哲学建立的无神论。
昨晚那些向他招手的一具具尸体，仿佛是在对他说：“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七章 神霄派长老
“香港昨日道指截止收盘突破12000点；新任特首会见了中央考察团；长江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先生和香港特区政府高层长官昨日前往圣玛丽亚医院，看望了香港大学名誉校长、教授、著名风水大师陈仁先生，并祝他早日康复...”
陈仁，香港最先崛起的一批富豪，早年涉及地产、金融、商圈等产业，他的七个子女有三个是福布斯榜上前100，有两人是政府显赫的官员，晚年的陈仁致力于教育和慈善事业，累计捐款达到了数百亿。
现在是BJ时间的9月1日凌晨，香港依旧灯火辉煌。
林文才的手里总是挂着个一个老式德国牌收音机，这得花上两百港币才能买上一个，镀的铬已经磨损严重，好在音质清晰，零件也算经久耐用。林文才闭着眼，听着广播内容，他刚从自己的半山别墅上下来，随手只带了一根乌木手杖和这个陪伴他二十年的老收音机。
“快到了，林爷。”
“知道了。”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了玛利亚医院正门口，林文才一身白色的西装从后座上下来，保镖已经提前安排了现场，没有多余的医患、没有多余的路人、甚至连陈仁的子女都只有在过道安静地等待。
林文才手使一根手杖，眉发尽白，目光如炬，每一步都十分稳健扎实。
“林叔叔。”陈仁长子守在病房门口，粗看也有六十多岁了。
“嗯。”林文才甚至不想多问陈仁的病情，凭他的能力，比陈仁的主治医生都更清楚陈仁的寿数。“小陈你去帮我取点米和七支蜡烛过来。”
“是，林叔叔。”
“不用了...”病房里传来沙哑的声音，陈仁已经取了呼吸机，在这弥留之际只想好好和故人说说话。
“遗嘱写好了吗？”林文才问。
“林叔，都写好了，七兄妹都在场签了。”长子回答。
“那算了吧，你们家属守在门口，莫要进来。”林文才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下定决心要走了。
推开门，除了琳琅满目的鲜花，没有半点生气，灯光冰冷地打在陈仁这位接近九十岁老人的脸上，“师兄...”
“师弟保重，阴差还没有来我可施法为你续命。”
“不必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人间的荣华富贵他享受过了，有生便有死，不想再用门派的真传来违逆天道。
林文才，宣统二年生人，师从道家神霄派第三十六代天师民国风水大师林政英，一百零二岁高龄的他身子硬朗，全靠他手中的神霄派至宝“道家法典”。
陈仁是林天师师弟千鹤道长的徒弟不属于天师一系，按辈分称呼林文才师兄。
“师弟，你走了以后，神霄派的长老就只剩下老夫一人了。”林文才神情黯然，对寿命的追求始终抵挡不住孤独，陈仁和林文才是当世唯二的神霄派长老。
门派的凋敝归根结底还要说到第三十六代神霄派天师的时候。
林政英天师，民国威震省港澳，持有门派掌门信物“道家法典”和天宸剑，剑图合一即为神霄掌教。那时候军阀混战、八年抗战为了照顾两个宠爱的徒弟，林天师竟然将剑传给了师兄林秋生，将图传给了师弟林文才，后来天师抽烟饮酒过度死于肺癌，却遗留下了巨大的难题：剑图分裂，道家诸门派都不承认师兄师弟是神霄派天师，没有得到龙虎山大天师主持的罗天大醮授衔，神霄派天师断绝。
神霄派没有天师，就不能册封长老，更别谈招揽徒众，于是门派逐渐凋敝。
林文才握着陈仁的手，现在他们都是香港的巨富，但是对于门派的责任却像个懦夫，“走吧，师兄也快了，掌门天师都没了，门派...”
“还有机会！”陈仁握紧林文才的手，濒死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光。
“没有机会了，天宸剑毁了，没有剑龙虎山不会还给我们天师的头衔。”林文才摇摇头，当年自己背叛了师兄，害得师兄身死，天宸剑也在那个特殊时期被毁了，神霄派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为此林文才忏悔过一千次、一万次，但是他再也挽不回当年的过错。也是可笑，年轻时候自私，老了过后才想起了门派、想起了师兄弟之情。
陈仁指了指，病床头柜子，示意林文才打开，里面有一封牛皮纸文件袋。这是陈仁前几年趁回内地高校学术交流的机会暗中调查的结果。
林文才挪了挪床头灯按顺序看，第一封信是连山市通江区公安局局长父亲的日记，也就是钱爱民父亲钱威写的，当年是他负责查抄林秋生家，将所有道家法器焚毁熔炼，拿去炼钢铁，其中就包括信物“天宸剑”，但是日记中提到了他私自藏起了神剑，并交还给了林秋生的妻儿。
“天宸剑还在？”
陈仁点点头，林秋生遗孀极有可能知道天宸剑的下落。
但林文才又陷入了沉思，“你知道师兄只有三个女儿。”
林文才无男后这是他违背天道造成的，就算找到神剑，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而且无男丁后人，龙虎山一样不会给自己天师头衔。
“师兄！”陈仁猛地咳嗽，似乎在责备林文才万事都想着自己，山不过来难道自己就不能过去吗？他让林文才看第二份资料，上面是林秋生一家人的档案。
林秋生和发妻吴媛育有独子林建国，林建国1992年和沈家姑娘结婚，1995年诞下一子。林文才知道大师兄有个儿子，也知道吴氏改嫁，但是当年决裂后又移居香港便很少过问师兄遗孀的家事了。
林文才懂了，剑过不来，图便过去。
“林影。才17岁。”林文才看了看林影的资料，他是末代天师首徒嫡传后人，最纯正的天师系血脉，是神霄派天师最佳人选，但听林文才的口气似乎在意林影还年轻了些。
“师兄，17岁你已经会捉僵尸了。”陈仁眼看已经不行了，眼球突出，下颚延伸。
“但是...”林文才又开始犹豫了，自己早已不惜“道家法典”，只是自己小女儿的独女命数惹煞，也就是天生招恶鬼，今年也正好17岁，如果没有法典很难保护她。
“师兄，神霄雷霆，天道悠悠...”这是他们修行早课时念诵咒语的开头，陈仁似乎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轻狂，转眼百年，现在也不是那个神秘的时代了，看遍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那时候年轻的日子，真好。
撒手人寰。
凌晨三点三十四分，后台监控到陈仁先生心跳停止，宣布家属入内瞻仰遗容，签字确认。
林影，影天师。
天宸剑还在，道家的山河还在，一切都是天意。
天空中飘着朦胧的小雨，柔和的山风掠过，林文才半山别墅的阳台刚好能眺望维多利亚港，他这样贪图富贵原本就不能担任神霄派天师。林文才眺望远方，任凭风雨拍打他的脸颊，回想起那一晚，自己师兄死的那一晚，不寒而栗，林文才叹息自己终老之后有何面目见同门师兄弟。那年内地扫荡牛鬼蛇神林文才和妻子逃命到香港，凭借手中宝物单单凭风水这一项就赚得盆满钵满，聚拢了千亿身家。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林文才退居人后，开始从事讲座和慈善，借以抵消他擅用法器谋私利的恶业，就算如此他也连生了三个女儿，三个女儿又生了七个女儿，就连外孙都没有。
绝后。
“爸，你都站了一天了。”林文才小女儿林楠给她爸爸披上一件丝绸袍子，还热了一杯温开水，“进去歇会儿吧？”
“不用了，我不累。”林文才侧着头道，“玉儿呢？”
“还有几天开学，她爸现正带她在泰国度假。”
“叫学诚带她回来。”
“还有一个礼拜才开学呢。”林楠提醒道，他们父女俩和自己大姐一家昨天才飞去泰国。
林文才看着林楠，“我要玉儿转去内地念书。”
林楠突然怔住了，“爸，好好的...怎么就？玉儿在香港有哪些不好吗？”林楠不懂她爸的那一套学说，但是整个家族都不敢质疑林文才半分，只要林文才要做的决定他们都认为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也是整个家族兴旺至今实践出的结果。
“别说了，照做吧。”
林楠当然舍不得，两口子都在香港料理产业，却放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个人去内地，“那...去哪儿？深圳？还是BJ？”
“去连山。”
一个名不见经专的小城市，“连...连山？爸，玉儿她一个人，而且马上念预科了...”
“我说了照做。”林文才语气稍微重了些，同时用手杖拄了两下地板，“叫学诚放下手里的所有事马上去办，桌子上是我给你们准备的资料，转去的学校、班级、哪怕是坐位都要按安排来。”
“好的，爸。”
在香港的灯红酒绿中林文才沉迷了半生，他本可以继续这样利用道家的异能放纵，但是人，总有一点未曾泯灭的良知。至少在他自己选择解脱之前，一定要找到神霄派的天师—影天师。
第八章 篮球场
“烈日炎炎，挥汗如雨，人潮耸动，沸反盈天，连山市第六中学，新学年篮球联谊赛正进行地如火如荼。日出江花红胜火！只要有篮球、只要有运动，青春就一定是充满激情和碰撞！正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的高三三班和高三八班的同学...”主持人照例解说，按照校体委会的精神指示，大致要宣扬同学和睦的比赛风格，要展示连山六中和谐的班邻关系和优良的传统校风。
“卧.槽**，裁判你瞎了吗？没看见撞人啊？”7号球员队长林影连打了四场，如此有素质的一位同学也忍不住当场爆粗口。
果然是文质彬彬林校草。
“裁判！裁判！这尼玛不吹？你留着晚上吹呢？”许恒张口闭口就是两性话题。他总是怀疑和针对人家徐晚秋的取向...
“我尼玛动手是吧？”其余队员火冒三丈，指指点点。
裁判吹哨，三班球员罚下。替补上。
“这b货裁判，和八班队长汪岳眉来眼去谈恋爱呢，怎么搞？”许恒头上绑着发带，腿伤有一小片擦伤，刚才差点和八班队长干起来，比分还差17分，最后这一场如果不反超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汪岳和苏晋，还有裁判徐晚秋和林影并称“六中四帅”。
“114？”林影给韩胖子使使眼色。
韩军秒懂，开场林影传球给自己，韩军心里大喝“人肉战车！”边运球边冲撞，一百六十斤灵活的胖子那不是盖的，反正对面带撞都吹成了阻碍犯规，那干脆我们也带撞得利落点。
不出意外，裁判徐晚秋吹哨，三班带球撞人犯规。
“打球还是撞人？”汪岳指着韩军，虽然吹了犯规，但是兄弟们都被撞趴了，带着情绪，这球没法打了。
林影一副痞样走上来，手插着腰慢悠悠地说：“怎么？爸爸们乐意，裁判不是喜欢给你吹么？那让他吹个够咯？”
“你什么意思？”
“裁判不是你女朋友吗？”林影一句话惹得两边队员都在笑，裁判徐晚秋是十三班体育委员，也是校男篮队长，两个人因为训练在学校经常走在一起，于是流言蜚语就传开了，林影的语气很介意，“还是...你是他女朋友？”
汪岳气不过林影这样的羞辱，一拳头招呼上脸，汪岳188的个子横练的肱二头肌，抡起拳头方便得很。
一拳头干得林影眼冒金星。林影这人嘴虽然欠，但基本上不先动手。
“还动手是吧？”韩军冲上前就是一闷拳，两伙人当即扭打成一团。篮球场上挥舞着青春的臂膀，热血的祖国青年热情相拥，他们欢欣簇拥、他们豪迈地抬起双腿...
“连山市第六中学，争取建设市文明单位，力促校风团结友爱...”
“好了好了别念了，都打起来了...”台上主持人连忙下场来拉架。
办公室里密密麻麻站了十多个篮球场互殴的学生，校长、年级主任都来了，八班、三班班主任的脸都被他们的得意门生丢干净了。
“林影？去年联赛就是你吧？”校长已经记住了林影了，并且拿去年联赛说事。
林影不敢怼校长，低着头走神。
“谁先动的手？”年级主任出了名的鬼见愁，这次要是让他揪出来是谁先动手非掉层皮，“说话呀？谁先动的手？”
汪岳不说话，背后八班班主任阴阳怪气地捅了一句，“林影，你说是先谁动的手？”
干脆直接就说是林影动的手算了。所有人都望着林影，校长也厉声质问道：“林影，是不是你先动手？”
许恒想插嘴，当即被赵志荣瞪了一眼，他哥俩蛇鼠一窝说了校长也不信。可事实上根本就是汪岳动的手。
林影冷笑一声，舔了舔嘴角。带上有色眼镜这么问，干脆直接拿处分来签字画押得了，林影看了一眼汪岳，“是啊，就是...”
“不是林影。”徐晚秋站在年级主任身后。
八班班主任回头略带轻蔑地问：“不是林影，难道是汪岳吗？”
徐晚秋道：“我是裁判，我最清楚。是两方队员互相推搡，没谁先动手。”
“明明是汪岳先动的手，徐晚秋可真袒护他的好基友。”许恒昂着头对韩军小声说。
的确，徐晚秋本来就袒护他喜欢的人。
校长训完学生训老师，折腾了小半中午，又怕孩子饿着才都遣散了，叫他们先去食堂吃饭。
球场打架隶属常规操作。
赵志荣在赛前对林影千叮万嘱，输赢不要紧千万别惹事儿，结果第一轮淘汰赛就干起来了，好在都是些轻伤就当是年轻小伙活动了下筋骨。但是赵志荣还是特地警告了林影，如果下次再在学校打架斗殴，不排除会开除他的可能。
林影被一拳打到嘴角，乌了一块，吃饭时扯着挺疼。钱亚男一边用棉签给林影擦药，一边用纸巾给他擦嘴，就像在照顾儿子一样。
“好了，什么味儿，都给擦嘴里了！”林影只顾扒拉餐盘，全然不看钱亚男心疼的眼神。
“消肿止疼的。”钱亚男道，“我就知道你要惹事儿。”
“那你怎么不来帮我？”
“我不是在办公室帮老赵整理资料吗？”
“那你怎么不帮我擦药？”许恒嘴里包着饭插嘴道。
钱亚男哼了声，“你脸上好好的，哪儿受伤了？”
许恒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臭流氓！”钱亚男又往许恒的裤裆补了一脚。
韩军这时候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左右脸都贴了纱布，看起来更浮肿了，“要不是裁判不公平，我们也不会惹事儿呀。”
“诶，对。”许恒目露淫荡的慧光，“依我看，徐晚秋和汪岳绝b有一腿！”
似乎对于两个男生的绯闻总是引人入胜，似乎打架斗殴成了林影自以为是一件很爷们儿的事，似乎赵志荣的警告只会停留在口头上，似乎食堂的番茄蛋花汤就是开水泡番茄，似乎连山六中永远只有这些平凡的校园小故事。
午后的阳光就像是巴赫的催眠曲，照进教室里安抚着同学们的梦。林影零乱的散发叠落在额前，阳光刚好照在侧脸，脸上的伤痕也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帅气，这张脸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子的青春。
开学一周，抽屉里已经塞了好几封情书，还有林影最爱吃的山楂糖葫芦，但是在他闭眼的世界，满是楚凌。
夏天已经结束，青春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新同学
“林影！你再扯我头发弄死你！”
教室里钱亚男追着林影跑，有机会逮着直接就是过肩摔。看来上午体育馆的一架并不影响林影健步如飞地在教室上蹿下跳，“对了亚亚，怎么一周都没看见苏晋呢？”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你表哥么？”钱亚男跑不动了要求林影带她下楼买饮料。
“他不是你男神么？”韩军刚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抱着几包薯片，“他呀去参加个什么清北集训班，开学报了名就被接走了，要耽搁一周，估计这两天快回来了吧。”
“哦！”
“听说了么，待会儿要来个新同学！”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学习委员告诉大家。
只要一个班级听说要来新同学，那必然是一天最兴奋的爆炸新闻。
“男的女的？”
“女的。”
“长得怎么样？哪个学校转过来的？”
“谁知道啊？问问老韩呗？”
韩军正在吃膨化零食，“只听说是个香港来的女生。姓张。”
“香港来的？”班上更炸锅了，开始八卦猜测人家的身世，都期待着撩开这个新来女生神秘的面纱。
林影窜下楼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饮了半瓶，捡着些只言片语大概知道了待会儿要来一个新同学，就在刚刚路过赵志荣办公室的时候也正好窥见有个女生站在那儿哭哭啼啼地签些什么东西，站在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父母，正在勉励和安慰。
一般来说女孩子在高三还在转学，而且是从香港转回内地，想必是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对于一个陌生的小城市，一个女生胆怯是很正常的事，至少林影是这么认为的。
下午第二节课上课铃响后刚好是赵志荣的语文课，只看见门口女孩儿穿着一身亚麻百褶短裙，上半身是一件衬衣和一条领带，一头到肩下十五公分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最后一次抹了下眼泪。
“玉玉，好好在这儿念书，有李阿姨照顾你，要按时吃药，爸爸答应你一年后就来接你。”
“嗯。”
“好了张先生，连山六中校风和谐，同学和睦，您女儿一定能在短时间内适应的。”赵志荣如是说，示意张学诚和林楠夫妇放心。
张学诚一副儒雅的样子，一口港式国语感谢道，“那麻烦赵老师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联系。”
“好的。”
“那我们夫妇就先走了。”林楠抱了抱女儿又叮嘱了几句话，她的脸正对窗户，神秘地看了远在墙角的林影一眼。林文才多少给林楠透露了一点，玉儿的真正守护神就是自己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孩。
赵志荣领着新同学进教室，全班男生外加一半女生都惊呼了一句。宛如逆夏吹来了春风，吹进情窦初开少年的心；宛如秋月照在湖面，倒影出粼粼的波光。张艾玉穿着一身港台地区少女流行的制服，一米七的身材标配一双纤细粉白的腿，与她的碎花短裙相得益彰；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水灵灵的楚楚动人，红色的嘴唇涂了一层莹莹的淡唇彩，长发披在胸前如同瀑布般自然流泻。
“做个自我介绍吧张同学。”赵志荣端着中年男人标志型茶杯，喝了一口枸杞泡大枣茶。
女生微微苦笑，脸上竟然也有醉人的酒窝，但她没说话，而是转身拿起粉笔写下了“張艾玉”三个字，非常工整。
“哇塞，极品啊...”许恒隔着楚河汉界踢了林影一脚，看着张艾玉就像是RB二次元复生的御姐，看来连六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字儿倒挺不错。”林影没多大兴趣，长得的确漂亮可是他的心已经被她人先手占据了。
“挨我坐...挨我坐...”许恒双手合十，闭眼神叨叨念着，毕竟他是班上唯二两个单座的人之一，为了保证两个人不影响同学学习而又不至于裹得太紧，赵志荣只有出此下策，让他们俩间隔一米以上坐在最后一排。
赵志荣放下茶杯，率先鼓掌，他底下沉迷于美色的学生们才反应过来跟着鼓掌。“好了，张艾玉同学，如果你本人没有意见的话，就暂时坐最后一排。”
不必再说第三次了，这是林文才特意安排的，不是小说作者安排的！
赵志荣指着许恒，“许恒！”
“诶诶！”许恒心里兴奋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接着赵志荣又说，“你把桌子和林影并拢，然后搬钱亚男旁边坐，把位置腾开让张艾玉同学。”
“神马？”林影心里想，“写小说呢？来个新同学就安排到最后来挨着自己这个混世魔王？”
“赵老师，我不想挨着钱亚男。”许恒委屈道，挨她坐自己这身板儿经不起折腾。美女同桌没望着，望着个暴力狂。
赵志荣扶了扶眼镜道，“那你就来讲台边上挨着我坐，赶紧二选一！”
“好，我搬，我搬还不成吗？”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手上动作却很麻利。
林影操着手，嘴里嚼着口香糖，两年高中生涯除了开学前俩月，这是他第二次有同桌。等张艾玉走近，细看下，肤白无暇，横眉大眼，模样精致得堪比电视里顶流的明星，一举一动更是端庄大方，这种纯素颜的校园女神，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林影的。
林影翘着板凳，一副无以为然的样子，比起楚凌，张艾玉似乎更高冷一些，而林影最不吃女生玩儿高冷这一套。
“雷猴，我gao林wenin...”林影模仿粤语歌词，来了段儿港式开场白，可能也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相遇，缓解这位新同学对新环境陌生的恐惧。
“嗯。”张艾玉有气无力地应了个字，只是为了不失礼貌而已，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和文具，拉开书包林影便看见了满包的药盒。
林影继续道：“怎么的？从香港被发配回连山来了？”
张艾玉偏着头看着林影，一口标准的国语道：“你以为你很幽默吗？”然后又忍不住抽泣，将手中的文具盒一扔趴在桌上小声啜泣。
前排的同学转过头指责林影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好吗？”然后递了一包纸巾给林影，眼神示意他安慰安慰新同学。
林影愣了下，现在这女孩子也太娇弱了，哪儿像钱亚男那样抗造，“算了，第一天就搞得邻里关系这么尴尬。”林影抽出纸巾递给张艾玉，“同学，不好意思，不要哭了好不好？”
张艾玉接了纸巾，擦拭了泪花儿，往一边看了看然后回头望着林影：“谢谢。你嘴角怎么了？”
“嘴角？粘有饭吗？”林影赶紧照镜子，原来是上午挨的拳头，还好没影响自己帅气的形象，顺便理了理发型，“哦，上午打架弄的，你别光看我，八班汪岳更惨...嘶...”林影戳了戳伤，还有点疼。
张艾玉含蓄地笑了笑，仿佛眼前的这个大陆男孩子有着别样的青春活力外加莫名其妙的可爱。伤心过后张艾玉是这样想的，对于和父母家人的分离是外公执意安排的，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就安安心心在这偏僻的小城市呆上一年，一年后就去美国念大学。
林文才的后代几乎都只有移民，产业也逐渐外迁。
第十章 叛逆
“下午新来的那女生？怎么样？”晚放学路上连山废柴团踏着黄昏走在回家的路上。上次的灵异事件后他们三个再也不敢在天黑之后还在外边溜达。
“什么怎么样？长怎么样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林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着许恒一副色狼相，真后悔有这么个死党。
钱亚男拍拍许恒的肩膀，“瞧你那德行，你要是喜欢，姐姐赶明儿也给你穿条超短裙。”
“得了吧，钱亚男。你初中偷你爸制服穿被拧回去你忘了吗？”
“对，老老实实穿你的六中校服吧。”
回家的路上少不了温柔的打闹和追逐着的嬉笑，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了许多年，仿佛都像长不大的孩子，那些年的十七八岁，当时觉得都很漫长。
回到家的林影照常将书包扔在沙发上，家庭作业这部分类容在他的内存里永久删除了，如果还有点点文艺的冲动，林影会选择钻进自己的卧室看一会儿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也会在爸妈还没回来喋喋不休之前放一会儿周杰伦、许嵩的歌。说到周杰伦，下周末17号就是周杰伦在市体育馆的巡回演唱会，错过这次机会周天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连山了，林影连忙拿起手机点开QQ，找到自己所在的连山市歌迷粉丝群，想问一下演唱会门票价格。
“D区票有人要吗？优惠价980。”票贩子已经把最便宜的票炒到了接近1000块，但是他的黑心生意依旧兴隆。林影滑动着屏幕，羡慕群里的富家子弟争相抢票的豪爽，而自己从仅有的生活费里节约下来的五百多块钱都还是存钱罐儿里零零碎碎的散钞。
其实林影的家境不应该如此窘迫的，父母加起来一万块的月薪除开房贷和车贷至少都有6000左右的可支配收入。但是两年前也就是林建国刚刚在市里买房后老家打来电话说家里人病了，也就是林建国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后爸原本就有一儿一女，又和吴媛生了个儿子，一大家人都在峰林农村，一生个大病都只有眼巴巴望着城里上班的亲戚。历久以来，林建国就被老家后爸那几个儿女压榨，除了借出去了二十年的积蓄以外，现在连每月的月薪也在分配范围之内了。
林影妈妈这一边外公外婆和舅舅、大姨对此十分不满。
妈妈先回来了，最近林爸加班总是加得很晚，在厂区除开外公外婆的关系来说，林爸的工作水平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无论上司还是基层的员工对他都很是尊敬，在连钢二十年许多上级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老钢铁工人，只是因为家庭背景原因，也就是他亲生父亲，神霄派大师兄林秋生被打成了“封建迷信分子”，因此林爸在国企单位也就没有太大的晋升空间了。
林建国也曾常常在喝醉酒以后埋怨自己的父亲，甚至怨恨，为何非得要去搞那一套神神鬼鬼的东西，不但断送了他的命留下孤儿寡母，也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影影？”
“在呢，老妈。”
“妈买了蛋糕你要是饿就先吃点儿。”林妈一回家就开始准备晚饭，一会儿老林下班刚好。
“知道了，妈。爸今晚又加班吗？”
“是呀，最近厂里忙，又在检查环保你老爹要是能应付检查组过关，兴许就能升官儿了呢！”沈梅下午和自己爸妈打了一通电话，说了些厂区里的事儿。
“真的吗？”在林影的印象里在他小学时候他爸就是车间主任了，这些年来他真心看到自己的父亲有多辛苦，林影不太懂也不在乎什么升官发财，只希望老爸的工作能轻松一点。“那...老妈...我给你说个事儿...”林影看妈妈心情不错，想开口要一张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毕竟少年追星的梦想一辈子只有这时候最为强烈了。
沈梅在厨房探出个脑袋，手里折洗着蔬菜，“什么事？”
“那个...”
“干嘛支支吾吾的？有什么事儿直接给妈妈说呗？”沈梅这时候才看见林影脸上一团乌青，“脸怎么了？又打架了吗？”沈梅最生气的就是林影在外面打架。
林影捂着嘴角，才想起脸上的伤，可这时候再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沈梅忙丢了手上的活，在围裙上擦干净水渍，走进林影的房间看儿子脸上的伤，“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别打架，叫你别打架，你就当耳边风吗？”沈梅拍打着林影的肩膀，揪扯校服大声训斥道，“和谁打的？”
“八班的汪岳。”林影低着头道，汪岳的母亲是沈梅在广州医科大学的同学。
“什么时候？”沈梅用责问的语气。
“上午篮球赛。”林影开始不屑，仿佛对母亲的责问显得极不耐烦，甚至有关门的冲动。
“汪岳？人家汪岳那么乖的孩子，你们怎么打起来的？”沈梅拽开林影的手想看伤势严不严重，其它地方还有没有擦伤，有没有感染或者是发炎，“让妈妈看看！”
林影把手一甩，对沈梅吼道：“行，我先动手，我打的他行了吧？这伤我自己跌倒的行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和妈妈说话呢？”
“汪岳不是听话吗？苏晋不是听话吗？别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听话，所以打架一定都是我惹事儿咯？”
“苏晋也参与了吗？”
“这时候你很关心苏晋吗？”
“妈妈问你苏晋是不是也被你带去打架了？你刚刚不是提到了他吗？”高三了，沈梅很怕自己儿子影响到了苏晋，他是爸妈最亲的外孙，以后沈家唯一一个可能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沈梅的姐姐沈兰甚至明示过虽然是亲表兄弟又在同一个学校，但不要让林影和苏晋走得太近。
“哼，是，被打断了肋骨，你最好马上给姨妈打个电话慰问一下。”林影站在门口将沈梅推搡出卧室，猛地关上门。仿佛在自己父母眼里苏晋、汪岳就是最好的典范，就连和自己打架都不敢相信对方会动手。
林影靠着卧室门，他讨厌父母总是夸奖亲戚朋友家的孩子，讨厌他们总是加班不管自己，讨厌苏晋一家人、讨厌汪岳和他的绯闻对象徐晚秋，也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废物，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对周杰伦的演唱会憧憬，自己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人一样。
第十一章 表哥的恋情
“啊湫...”也许晚风有些冷让苏晋打了个喷嚏。苏晋高出旁边女伴大半个头，短发干净整洁，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圆润的脸又有稍稍的尖下巴，整个人高高瘦瘦穿着一件蔚蓝色衬衣。
“冷吗？”
“有点。”苏晋拉着楚凌的手，漫步在通江江畔。在双方家教都特严的家庭，苏晋和楚凌总是能找到机会在一起，这次高三特训班无疑是两人绝佳的约会机会。
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他们就要各自回学校。说起苏晋和楚凌也是在高二时认识的，那时苏晋和林影组队到一中打市篮球联赛，楚凌就是啦啦队员，林影就不用说了，除了见面不拉裤子拉链以外他还会些什么？
苏晋就不同了，他在连山中学联考第二名的成绩加上楚凌见他的第一眼，就足够打动少女的心了，更不消说他精致的穿搭和时而高冷时而撩人的高情商。
不错，是楚凌倒追了苏晋一年，本来苏晋对高中生谈恋爱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是林影喜欢的东西，他一定要抢过来。
就像小时候的玩具一样。
“你知道林影吗？”
楚凌望着苏晋，单纯地像一张白纸，“知道呀，他不是你的表弟吗？上次学校篮球赛打架好像就因为他吧？上周去学校报名还遇见他了呢。”
“在哪儿？”
“车站呀！”楚凌又说，“我们一直都坐同一辆公车，上周在建设南路司机踩了急刹车，还好林影抱住我，不然不知道要被摔多惨。”
苏晋停了脚步，手也松开了，“他抱了你？”
“我...”楚凌没想那么多，但是她看出来苏晋吃醋了，“也没有啦，就是拉着我的手一下，然后我就下车了。”
“他是不是在追你？”苏晋突然这么一问，他又不是不了解林影，就凭他那个狗胆一贯是嘴遁厉害。
“没有吧。”楚凌完全沉浸在对苏晋的爱慕里，完全感受不到其他男生的示好，就算是林影这么天真可爱可狼可奶的大帅哥在她眼里也仅仅是异校同学而已。楚凌拉起苏晋的手，满眼爱意地望着苏晋的眼睛，然后一头倒进苏晋的怀里，紧紧抱着，“苏晋，你是我心上唯一的男生，等我们考上大学，去BJ、去上海、没有人能管束我们了。”
“嗯。”苏晋也抱着楚凌，“但是现在一定不能让爸妈知道我们在谈恋爱，连同学也不能知道。”苏晋这样说一方面是真的害怕被爸妈发现自己在谈恋爱，一方面也并没有认真对待楚凌的意思。
“嗯！”楚凌会保护好苏晋的，只要熬过了高三她就能和自己苦苦追求的男神自由自在地在一起了。楚凌舍不得分开，任凭晚风如何肆虐，闭着眼，等待着什么。
苏晋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初吻交给一个倒追自己的女生，答应和楚凌在一起仅仅只是为了开学后展示给林影看，“回宿舍了吧，明天上午集训测评完还要回学校。”
“嗯。”楚凌点了点头，她对苏晋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不会有半分女孩子应有的矫情，“我买了下周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再说吧。”苏晋的周末宁愿用来刷五套数学题，也没多大兴致陪女朋友去看什么演唱会。苏晋轻轻捏了捏楚凌的脸，然后送她到了宿舍楼下。
林爸照常在半夜悄悄地开门，不敢打搅到妻儿。林影一个人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甚么，可能在想今天新来的女孩子是不是老爸经商失败；可能在想通江大桥下的胡子叔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可能在想晚上对妈妈说话是不是重了一些；也可能在想心目中的楚凌同学有没有同样想起了自己。
第三天林影还冲着气，前晚上和妈妈吵架后昨天一天都没和爸妈说一句话，今天也是一个人大早就冲出门上学去了。现在是七点二十，11路公车已经走了两辆，但林影依旧站在站牌前，等候。
不远处一个女生的红色校服在人群中如同一枝海棠，林影知道今天是楚凌“开学集训”结束的第一天，到目前八点钟整，他已经傻傻等了一个钟头。
“嗨！楚凌同学！”林影特地检查了全身的拉链，确保无误后才和楚凌打招呼。
楚凌正在手机上问苏晋有没有吃早餐，如果没有的话她可以送到六中门口，然后再回一中；但苏晋说不用了，怕她迟到。听到林影叫自己名字，楚凌只是昂头看了看，然后把手机揣进校服兜里，默默低着头等候公车。
林影厚着脸皮在等车人群里穿梭，钻到楚凌身旁，刚才楚凌的冷漠他还以为是因为个子没在人群中找见自己。“是我，楚凌同学，你们的大学集训班怎么样？”
“嗯...还好。”楚凌不敢直视林影，眼看公车来了，便自顾自地靠近前车门。
林影紧贴在楚凌身后，“你看见我表哥了吗？他也在集训班儿，哈哈！你知道我表哥吧？就是去年...”
林影真是找不到话说了，拿别人男朋友来搭讪...
一路上楚凌除了嗯嗯喏喏了几个字，和林影都没有太多的对白，毕竟昨天自己男朋友已经不高兴了。
“到学校了吗？”QQ发来消息，备注是苏苏，还有个桃心。
“还有几站，到滨江大道了。爱你哟...”
“早上冷，记得把校服穿好，喝一点热水，还有早餐也要吃。”
“嗯嗯呢！哥哥也是。”楚凌笑得就像晨曦一样暖，苏晋的话就像热巧克力一样又浓又甜，她把手机捧在胸口感受甜蜜，眼望着窗外的江景，幻想自己和苏晋在大学里天天在一起的日子。
看风景的人何尝又不是他人眼中最动人的风景，“笑啥呢？这么开心？”似乎楚凌的笑能治愈林影这两天的郁闷，让他觉得雨也过了，天也晴了。
“哦，没笑什么，我要下车了。”楚凌偷偷看了一眼林影，示意让林影让一让。
从家“南岸花都”站到一中有6个，从一中到六中有4个，但林影觉得那6个站实在是太短了，太短了...
胡子叔难得起个大早，蹲在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总能有可观的收获，他的流浪猫也算跟对了主人，一日三餐的伙食开得还算不错。对于这种学生嗤之以鼻避之不及的脏流浪汉，恐怕全六中只有林影这个傻小子敢和他打招呼了。上次林影接济的200块钱胡子叔买了双胶鞋，还给流浪猫修剪了毛毛，大吃大喝一顿后一下子花光了，没办法又只有来吃点儿自助餐。
林影蹲在地上逗了会儿猫，和胡子叔说了会儿话，然后溜进学校去了，作为六中历年来最神经的校草，林影的交际圈儿果然不同凡响。
“林影，你的丐帮长老朋友还健在呢？”进门钱亚男就调侃，看见林影在路边本来想喊的，她可受不了那位丐帮长老的味儿。
林影撇嘴不想理钱亚男，都是人有什么分别么？
韩军说：“现在连山市在评省文明城市，那位大哥在六中混了五六年了，恐怕得比我们提前毕业了。”
林影没多大在意，胡子叔行业老江湖，就算中央来扫荡恐怕也动摇不了他六中元老的地位。
还有他的猫。
第十二章 食堂
林影吊儿郎当坐到自己座位上，张艾玉比他早来，桌子上横七竖八摆了许多药，和一壶温热水。
“早，我靠！这么多药？”林影看着都怕，“当早餐吃呢？”
张艾玉眼睛红红的，昨晚又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没有理林影，只是自己艰难的吞食药片，因为命数的原因她不但犯煞而且自幼体弱多病，再好的医疗条件都根治不了她的怪病。
当张艾玉伸手拿水壶倒水时，露出了手腕处一团黑色的神秘图案，这是她六岁时出现的招鬼印记，就像是gps定位一样，这种恶毒的“魂印”只有天师才能够祛除。
“纹身挺酷啊？不愧是香港来的大小姐。”至少在中学，纹身还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像这种类似于鬼咒的图案。
一个字儿，潮。
张艾玉忙将袖子撸了撸，遮住自己的“魂印”，然后将大包小包的中西混成药收捡起来，“林影同学，如果你觉得挨着我坐让你不舒服，我可以申请换座位。”
“诶诶，我可没其他意思张艾玉；大早上的也就是活跃活跃气氛罢了，好了，不敢惹你。”林影赶忙嬉皮笑脸地顺和道，别搞得自己第二任同桌三天就被气走了。“我食堂买了馒头，吃吗？”
“不要。”张艾玉一般不吃早餐。
“不要算了。”林影一口一个，噎得不行时才发现没带水杯，“张同学，你的热水能给我喝一点吗？”
“你这人，我是女生诶？你自己都没有水杯的吗？”张艾玉看着林影被馒头噎得难受，馒头这东西弄不好真会噎死人的，于是赶忙将自己的水杯递给林影。
林影一口喝下张艾玉的热水，粉色杯子上隐约还残留有她的唇彩香味，就连这温热的纯净水都有一股特殊的甘甜味。
“矿泉水挺好，啥牌子的？”
“杯子还我。”张艾玉懒得理林影，要不是这杯子是大姐送自己的礼物，林影用过后直接就扔了。
林影把杯子递给张艾玉，“张同学为什么会从香港转来连山读书呢？你爸妈呢？”
“家里安排的。爸妈在香港。”
“家里？”林影尝试着问，“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做点生意...”
看张艾玉不想说太多关于家庭的事，十有八九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父母经商失败先送女儿回大陆安顿起来，林影莫名其妙地对张艾玉心生怜悯，一个女孩子独自在连山这座小城市生活，想必比自己更加孤独和压抑。
“那...那...你们香港的课程应该不一样吧？高三了高考怎么办呢？”
“我不打算高考呀？念完高三就出去吧...”
“出去？”林影心里暗自道，“出去打工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念大学18岁就出去打工，真是可惜了。”
林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因为误会担心别人，实际上张艾玉凭借家族的慈善捐赠直接就能保送进哈弗大学或者是斯坦福大学。
就林影那飞跃式的理解能力，活生生把一个巨富港商的千金设想成了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灰姑娘，并且把这种人设传达给全班同学。
下课后许恒跑过来问林影去不去周末的演唱会，“林狗，周末市体，约么？”
“周杰伦演唱会吗？”
“嗯，去的话我想办法弄三张票，带上亚亚一块儿去。”
“不去。”林影知道一张票有多贵，许恒再大方自己也不可能老是贴着人家白吃白喝。平时兄弟俩你来我往可以，这种动则上千的消费林影是绝不会白蹭的。
“我也不去，有什么好看的？”钱亚男在背后说，实际上她早就有两张A票了，只想在周末带上林狗一起去，在万众瞩目的演唱会现场，纪念自己和林影十七年青梅竹马的...友情。“对了，林狗你老爸最近怎么了？被你妈禁足了吗？”
“他加班啊，怎么了？”
“我爸最近约他喝酒都没空，就托我问一下。”钱亚男道。
“厂里的事儿多，每天回家都是十一二点了。”
“哦，那你周末有空吗？”钱亚男低下头悄悄对林影说。
“干嘛？”
“去看演唱会呀？”
林影无语地看着钱亚男，“你刚不是说你不去吗？”
“我现在又想去了，不行？”钱亚男揪着林影衣领，“票已经买好了，我爸买的，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完刚好上课，钱亚男便蹦跶着回座位了。
“嘿，你这人？”林影翻弄着衣领。
这时候张艾玉微微笑了笑歪着头对林影说：“人家是想和你单独去。”
林影看着张艾玉，“和我单独去？和我单独去干嘛？”
张艾玉摇了摇头，大陆男生要么会念书要么会谈恋爱，像隔壁这位又不会念书又不会谈恋爱的真是少见。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上完第五节课林影和许恒就像疯狗抢食一样冲去食堂。连六双混果然名不虚传，读书不得行，干饭第一名，以前他们中午吃完饭都会去网吧打会儿游戏，但现在他们已经基本戒掉网瘾了。
果然食堂一会儿就挤满了人，这时候林影和许恒扒拉完饭，正端着餐盘往碗筷回收处走，真是冤家路窄刚好碰见校篮队的人打完球进食堂，今天苏晋回校，一整队人为了表示欢迎打了一场友谊赛。
说起校篮队，林影本来是校篮队前任队长，他的球技和长相一样是公认的连六第一，去年带着连六打全市中学联赛直接打进了决赛。决赛最后一场因一中球员球风太粗暴无赖，让六中多名球员受伤，林影为给队员出头又在球场动手打架，因影响恶劣，从此林影无法参加在区级以上的比赛，也就退出了校篮队。
“看，林影和许恒那两小子。”一个爆炸短发头一只手夹着球，一只手指着林影，上次在学校体育馆当八班外援，被打得鼻血横飞，于是挑唆道，“汪岳？不打算再给他点颜色看？”
“算了吧，好歹人家也是前任队长。”队里几个不想惹事儿的高三老人用眼神给林影打了个招呼，先去窗口排队打饭了。
这时候现任队长徐晚秋说话了，“走吧，别惹事儿。”
汪岳看了一眼徐晚秋，狠狠甩了林影一个眼色。苏晋也在一旁，跟在徐晚秋后面，一句话都没说。
第十三章 午睡
还剩下几个高二的愣头青早就听说高三林影有点儿脾气，上次体育场打架又轰动全校，今天非得见识一下这位学长的脾气。四五个人把林影和许恒拦着，林影立马挡在许恒前面，把手里的餐盘横放下来随时准备盖帽。“拦着干嘛？吃撑了么？”
“老子还没吃呢？”爆炸短发男一球砸过来，在林影肩膀上盖了个球印。
“我**，来啊！”许恒拨开林影一餐盘回敬回去，没砸中人，巨大的声响又吸引来了食堂无数同学的目光。
“看，林校草又在打架了。”
“没事，别打他脸就行。”
“林影打架的样子真帅......”
一群高一的小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生怕她们暗恋的校草挨不了打。
几人正在拉扯，可笑的是作为林影的亲表哥，苏晋竟然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思，可能在他眼里有林影这种亲戚是件很丢脸的事。徐晚秋听见了争执，赶忙回头来劝架，凭借队长身份先拦住了高二的几个惹事鬼，又把爆炸短发男拉在身后，“你们几个再动手，就给我滚出校篮。”几个愣头青不敢动手了，徐晚秋又对林影道，“你快走吧，再打架赵志荣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徐晚秋看着林影，去年他还是林影的中锋，原本就是因为林影才进篮球队的...在林影众多情书中只有一封是匿名。
徐晚秋比林影高点点，他似乎永远不长胡子和腿毛，永远都是一双高颈白袜和白色运动鞋。
“我幼不幼稚关你什么事？”
“是，并不关我什么事。”徐晚秋冷笑，不过是在笑自己，笑自己一个男生有什么资格靠近。林大校草。
林影抖了抖校服，手腕和袖子上粘了些油，好在徐晚秋来拉架，不然又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林影捡起地上的餐盘丢进回收桶里，看了徐晚秋一眼和许恒走了。
在操场闲逛了一圈儿林影越想越郁闷，不是因为差点儿挨打，是因为他看见了苏晋，看见了刚才他自己的表哥有多冷漠，就算是表亲也不至于冷漠到这种地步，从小到大他才是亲戚口中的骄子，有什么必要这么讨厌自己？
难道就因为自己比他长得帅？
两人早早回教室了，林影和许恒今天中午差点儿又在食堂打架的消息在班上都传开了，钱亚男和韩军都围过来问了下缘由，庆幸没有打起来，否则赵志荣真的要把林影赶出校门。
林影心情不好，钱亚男给他买的奶茶也不想喝，韩军递的零食也不要，自己闷冲冲地回座位了。张艾玉在看书，是纯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她很喜欢这本书，追求爱情没有阶级和贫富，也不必要有傲慢和偏见。
“你经常打架么？”张艾玉见林影的第一眼就是打架，听到的第一个新闻也是林影打架。
“还...好吧。”林影也会脸红，挠了挠脑袋，斜眼儿看张艾玉，只见午后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和书上，显得格外柔和。“这...英文的？”
“哦...我看着玩儿。”张艾玉静静地看着书，林影静静地看着她，这时候的眼神有那么几分像看楚凌的眼神了。
“该是怎样一个女孩子才能经受得住家庭的变故，一个人来到这小城市里孤独地上学？在午后还能如此恬静地看着一本全英文的书？一天像个药罐子一样，还舍不得花钱吃早饭，想必也应该是个很坚强独立的女生吧。”林影撑着头，就这么看着，眼光和阳光一样都汇合在张艾玉身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班上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准备在饭后趴一会儿，毕竟孔圣人说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孔子说我没说过。
“你不准备睡一会儿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打瞌睡。
张艾玉的确打了几下盹，关于她的睡眠问题是她近两年中邪的表现之一；只要一入睡她就会陷入梦魇，亦或是做恐怖的噩梦，除了林文才用道家法典或者是复杂的药物帮助她安然入睡以外，张艾玉几乎每晚都被如此折磨，这要是放在其她人身上早就崩溃了。
所以张艾玉恐惧睡觉，宁愿浅浅的打会儿盹儿，也不想趴着好好睡会儿。
“不睡。”张艾玉顺口找了个借口，“待会儿睡醒冷。”
“冷？连山还冷？”在这北回归线附近的地方，女孩子所说的冷都是给男生温暖她的机会。林影果断把自己的校服脱了给张艾玉披上。
“你干什么？”林影的校服球印、油印、乱涂乱画、写着“楚凌”的拼音首字母、一股酸臭的汗味。张艾玉富家大小姐怎么能忍受...
汗味...张艾玉嗅着林影的汗味，居然有一股类似于檀香一样让人心神安定的效果，漂浮在自己身周围让自己感受到不一样的宁静。
可能你以为的汗味在张艾玉的鼻中就是体香。张艾玉尝试着关上书，林影的汗味给她创造了奇妙的睡眠条件，让她感觉可以合上眼试试小睡一会儿。
可能是太困了，也可能是接近两年的恐睡，在这个时候嗅着林影这个老直男的汗臭味校服，张艾玉竟然沉浸在了甜甜的梦里，这一次闭眼再不是荒野恶鬼，而是金色的沙滩和蔚蓝色的海浪...
“秒睡？”林影撅撅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校服里裹了蒙汗药。林影看着张艾玉以及那一本纯洋码子的书，心里感叹一位有梦想有才华的女孩子又被现实打败了。
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午憩，但对张艾玉而言却是两年以来最踏实和安稳的一觉，等她醒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张艾玉抬起头，口水黏在嘴角拉丝，脸也盖上了衣袖的褶皱印子。
“你可真能睡。”林影正在看漫画，连他都睡醒了，“昨晚偷牛去了吗？”
张艾玉赶紧擦了擦口水，用手背敷着脸上的印子，当了十七年高冷女神，就算在香港也是公主般淑女，这次口水流一桌子。
尴尬得张艾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脸红了，不就是淌口水么？”还好林影见过世面，睡觉流口水这种事情家常便饭。
张艾玉愣了接近半节课没说话，又在另外半节课间歇性看了林影16眼。
身上的校服也不还给别人。
“林同学...你的校服能...借给我...我的校服还没有发下来。”
“穿呗，要是能给我洗了就更好了。”林影嬉笑道。
张艾玉点点头，“以后，你穿了我都给你洗，好不好？”
林影猥琐地看着张艾玉，“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张艾玉无语，才三天，一个不学无术、成绩垫底、打架斗殴除了长得帅以外一无是处的钢铁直男自己会喜欢？...至少...还没有很喜欢。
第十四章 迎新早会
“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
“我去，那也太惨了吧？连早餐钱都没有？”
“钱估计都买药了。”
“我靠...难怪要从香港跑回连山这鬼地方上学了...”
“算了，回去好好合计合计，有什么事儿在班群里商量商量！”
“好，晚上Q上聊！”
放学回家路上林影把他的误判绘声绘色地传达给许恒和钱亚男，现在张艾玉落魄灰姑娘的形象那是板上钉钉了。
也就林影这睁眼瞎靠这么近看不出来人家的手表是六十万的青春限量版欧米伽，看不出人家的唇彩是巴黎定制款，也看不出人家喝的是瑞士冰泉矿泉水，他只知道“啥牌子矿泉水，还挺好喝...”，只知道问别人啃不啃自己一块五两个的白面馒头。
张艾玉不喜欢让司机的车开到校门口，所以她总是在放学后独自走上一段路，让司机跟在身边，在僻静的地方上车。为了方便学习和安全，林文才让女婿张学诚买了通江区滨江大道上风水最好的别墅“上善园”。
偌大个别墅里只有张艾玉的司机和保姆三个人住，在二楼上谈了会儿钢琴，张艾玉正想着林影，腿上搭着他花里胡哨的校服。
“小姐，电话。”李阿姨把手机递给张艾玉。
是外公打来的，现在外公正在自己爸妈家里。
“外公，爸妈。”每天晚上九点妈妈林楠都会打电话过来，只是今天恰巧外公也在。
“玉儿，在那边还习惯吗？”林楠举着手机放在林文才脸颊边，林文才双手拄着手杖端坐在中式沙发上。
“还好。”
林楠和丈夫张学诚感到很疑惑，前两天晚上和自己女儿通电话都听见女儿啜泣。今天女儿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习惯就好。”
“只是，外公...”
“什么？”
张艾玉支支吾吾道：“班里一个男生很奇怪。”
林文才和张艾玉父母三人对视一眼，林楠试着问，“哪儿奇怪了？欺负你了吗？”
“没有没有。他叫林影，我闻着他的汗味睡了午觉，很舒服...”张艾玉有点不好意思了，一个小姑娘家在电话另一头都羞红了脸。
“林影。”林文才笑了，果然是神霄天师最正统的血脉，“好了，既然和林同学相处愉快，就尝试着多交流交流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给外公打电话。”
“嗯，知道了，外公。”
糟了糟了，这下子不结婚很难收场了。
张艾玉挂了电话，洗完澡后直接将林影的校服当睡衣穿，果然在这一晚她做了这么久以来最香甜的梦。早上起床她提前让李阿姨洗干净林影的校服然后烘干，方便林影白天穿。
第二天司机照常把张艾玉送到通江大桥的另一头，手臂上挽着林影的校服，脸上挂着少女初恋一样的笑容。
张艾玉照例不吃早餐，手里抱着林影的校服低着头穿梭在如织的上学人群中。
“林影的校服？”苏晋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高出一头，他也听说了三班转来一个校花级女生，现在只微微看到了侧脸以及她手腕上搭着的林影的校服。“林影难道才两三天就勾搭上了？他不是喜欢楚凌吗？”
苏晋故意大步迈了三步，与张艾玉并肩走着，“同学你好。”
张艾玉侧身，看着眼前陌生的苏晋，“你好，请问？”
“哦，我叫苏晋。你手上的校服是我表弟的吧？”
张艾玉看了眼校服，尚不知道林影有个表哥。
“就是林影。”苏晋先解释道，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证实了同学们口中的流言，目睹了春花秋月般的绝色。
“哦。”张艾玉礼貌的回了句，“没想到林影还有这么好看的表哥。”
“所以说他总是很幸运，同时也有这么好看的同桌。”苏晋说。
张艾玉笑了笑，对这种花言巧语的男生不太感兴趣，到了三楼张艾玉给苏晋挥挥手进教室了。
同学们大致都来了，神秘兮兮的样子。林影翘着板凳加二郎腿，啃着馒头。张艾玉走到自己座位上，看见自己桌上放着一块蛋糕、一盒牛奶和一枚鸡蛋。
“你的校服，林影同学。”张艾玉谦谦有礼，双手捧着校服还给林影。
林影一口把馒头塞进嘴里，伸手把校服接过来，“吃吧，不知道你喝纯牛奶还是酸奶，我随便买的。”
“给我买的？”张艾玉疑惑道，心想肯定是昨天早上给林影说了自己不吃早餐的事，但是她是真吃不了，吃了就得吐。
“嗯哼。”快吃吧，待会儿鸡蛋都凉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早饭节约不了几块钱。
“我...”张艾玉心里想，“难道我说自己不吃早饭在这个傻子眼里是节约早餐钱？”张艾玉笑了笑，笑林影傻。坐下来，拆开林影特地给她买的蛋糕，虽然不是很可口，但很新鲜，张艾玉尝试着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甜的。
突然学习委员上黑板写下“欢迎张艾玉同学”七个粉笔大字。
“张同学，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钱亚男！”钱亚男刚才就在磨磨叽叽，和许恒在前排你推我搡，最后还是被第一个推到张艾玉面前，钱亚男从身后拿出一盒糖果，上面贴了一张详细介绍自己的便签。
“你好，钱同学。”张艾玉连忙放下蛋糕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客套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好，我叫许恒！”昨晚许恒现买的小熊饼干，也贴了一张便签条。
“你好我叫韩军！”韩胖子用塑料口袋大大小小装了几包薯条薯片之类的油炸膨化食品。
紧接着班上一位又一位同学都给张艾玉送上各式各样的的零食和学习用品，在昨晚的班群里由林影和钱亚男提议的一个简单的欢迎会便在今天早上早课之前呈现出来了。每一个同学都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自己最喜欢的零食送给张艾玉，堆在她的桌上、她的手上、她的抽屉里塞满了她的心。“你好张同学！”每一个同学都用着最朴素的表达方式给予张艾玉在连山六中温暖的关怀，或许是他们听说了这个女生“不幸”的遭遇，亦或许是青春最原始的保护欲，总之在这群学生之中，无不透露着懵懂的可爱。
“以后我们一起玩，一起吃饭！”钱亚男伸出手，毕竟握手这种事不能便宜了班上那群男生。
“诶，没事儿以后你就跟着我，加入我们连山废柴团，钱亚男老大、林狗老二、我老三，你就老四！”许恒也想握手，被钱亚男揪着衣领就拖回座位了。
上课铃响了，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哇，这么多零食。”林影一副羡慕的样子，笑起来一对酒窝加弯月眼，就像月光洒进了酒里。
第十五章 情书
张艾玉侧着身子看着林影，眼睛红了一圈儿，“是你弄的？”
“怎么了？”
“是不是你弄的？”张艾玉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林影看着张艾玉，赶忙解释道：“我什么都没说，也没说你家里的事。看你在班上几天都不爱说话，就说给你弄个欢迎会。”
“无聊！”张艾玉边笑边哭，这几年的抑郁在这时候感觉完全释放了。
张艾玉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各种零食塞进自己和林影的抽屉，把桌面收拾整洁，第一节下课后林影磨磨蹭蹭想让张艾玉也帮他一个忙。
“张艾玉...”
“怎么了？”
“能帮我一个忙么？”
“说呗。”昨晚一宿安睡，早上一番感动，张艾玉今天心情无比高兴，现在林影无论要什么，只要她和她外公能办到的都能答应他。
林影扭捏地拿出一张空白贺卡，“你能帮我写一份...写一份情书吗？”
“情书？”
“嗯，写给另外学校的一个女生，我的女神大人。”林影悄悄的生怕被别人听见，“你字那么好看，写出来一定超赞。”
“原来你这种直男还会追求女生...”张艾玉撇了撇嘴，笑容逐渐消失，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许多，“不会自己写吗？我不想写。”
“帮帮忙嘛...”林影像个小娘子一样拉着张艾玉，颇有一副撒娇的样子。
张艾玉面无表情，从小到大自己收到过无数封情书。今天头一回有男的要自己帮他给另一个女生写，说出去不怀疑这男的是瞎子都不可能。张艾玉拗不过林影这种无赖，更何况早上吃了人家早餐，也就没法嘴硬了，“好了好了，你念我写。”
“嗯，我就说啦，张同学不可能这么狠心的！”林影把头凑到张艾玉肩头，就像是男朋友在给女生辅导作业一样。
听写。
“然后呢？”张艾玉打完句号，问道。
“就这样...”林影看着张艾玉隽秀的小字，和自己潇洒的文笔，心里不禁得意。
“你不觉得内容很傻吗？”
“傻？哪儿？难道还不够恳切吗？”
“嗯。”张艾玉心里冷笑一下，就这还学别人写情书，真不知道对面的楚同学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那个...要不...再加点儿啥？”林影左看右看好像还缺点高级感。
“赶紧说要加什么。”
林影指着下面还有空白的地方说，“要不再写点英文呗？反正你英文那么好？”
“真是麻烦...”张艾玉想了想随便写了一句，翻译过来就是：“林影是一个超级超级可爱、善良的男生。就像个傻瓜一样...”
中午林影带着张艾玉和自己另外两个团员一起在食堂吃了饭，逛了两圈儿操场，然后说说笑笑回到教室，张艾玉依旧是披着林影的校服外套在桌上趴了一会儿，下午第四节课后林影就要开溜，提前去一中门口等着放学的楚凌。
“你干嘛？”
“溜呗。”
“才五点四十呢。”
“我得提前去一中门口等楚凌。等八点放学她早就回家了。”林影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背包准备开溜。
“晚上还有两节自习课，而且你怎么出去？”张艾玉提醒道，看林影说起楚凌，一屁股都是劲儿，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爱意。
“翻后校门呗。”林影突然愣了一下，可能在设想，待会儿该用怎样的告白来迈出这建设性的一步，面对楚凌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如果能有一架僚机就好了。”
僚机？
“男生真是无聊...”张艾玉整理了一下课本，准备和钱亚男去操场散会儿步。
“那个张艾玉？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呗？”
“嗯？”张艾玉冷哼哼道，“林影，你还有完没完？我跟你去？你要我陪你翻墙吗？”
学校后门右侧的治安亭只要不开门就没人，张艾玉穿着林影的校服背着书包跟在身后像个小跟班一样。治安亭和围墙只有不到一米的间距，踩着窗户很容易翻出去。
“就在不到半个月前自己还在泰国和表姐在沙滩别墅里度假，现在却跟着大陆新学校的同桌翻围墙...”似乎翻围墙这种事对张艾玉来说就像是林影的家庭作业一样难以想象，但是她就是耐不住林影的软磨硬泡，以及他那张傻奶傻奶的笑脸。
“这么高？”
“没事儿，你看我怎么爬上去的。”说起翻墙出校林影那是驾轻就熟，如同壁虎游墙一般骑上墙头，“来，我拉着你？”
“你拉着我？”张艾玉犹豫了一下，好像长这么大很少有男孩子拉过她的手，但是已经被林影拐出来了，现在回教室也不好，“那...”
张艾玉蹑手蹑脚扶着治安亭的窗户，踩着垫脚的凳子，折腾了一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才翻上墙头；林影先跳下去，然后拍手让张艾玉也跳。
“好高啊，我不敢。”目测两米多的墙让这位千金小姐怎么敢跳。
“有我接着你呢。”
“太高了，我害怕。”
林影昂着头嬉笑着说，“那好吧，那我先走了...待会儿保安叔叔来接你下去你就惨了...”
“诶，林影！你要不要这么过分！你...你...”张艾玉都快哭了，外边儿人行道上的行人光看着摇摇头，心里想又是男孩子捉弄女朋友的把戏。
“你不是不下来吗？”
“好，我跳，你接着...接着我...”
这是张艾玉平生第一次逃课、第一次翻墙、第一次被男生拥抱，不知道大陆的学校是不是都像六中一样，每天都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两个人走在梧桐枝盖的人行道上，夕阳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在地上，路上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吃摊，还有一群对着象棋指指点点的退休大爷；风轻轻地呢喃，如果这不是去给另一个女生表白，张艾玉也许会爱上这样的街景。
“等一下。”林影让张艾玉等等，路口上有卖糖葫芦的奶奶，林影跑上去买了两串。“喏，给你，我们在江边儿坐一下。”
“你不是要急着去一中吗？”
“还早！”林影带着张艾玉走到通江畔，这里有蜿蜒的江水以及更加畅快的河风，有背后呼啸而过的喧闹，也有手里酸酸甜甜的滋味。
如果阳光是一个男孩子的标签，那一定贴满了林影的脸上，脸上的酒窝、眼里的光、嘴角淡淡的伤痕都是女孩子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
坐了小会儿，说了很多关于楚凌的话。林影正准备带张艾玉过通江大桥，刚好碰见通江大桥形象大使胡子叔带着他的小猫下班了。
“是小林同学吗？”胡子叔肩上扛了一根竹竿儿，挑了些塑料瓶、拉罐儿之类的东西。
“嘿，胡子叔叔！”隔着绿化带林影挥着手打招呼。
“你们认识？”
“嗯，我初一就认识他了。”林影拉着张艾玉跳上绿化带，给老友介绍自己的新同桌。
胡子叔一脸泥垢笑呵呵地给张艾玉打招呼。自己衣着褴褛不太好和小姑娘站得太近，胡子叔刻意保持了两米多的距离，只是在打量这位女同学时，他的猫也绕着张艾玉转了一圈，胡子叔瞥见张艾玉手腕上的“魂印”，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几句寒暄后林影急着走路去一中，于是先走了，临走前胡子叔神神秘秘地问了一句林影他上次送他的糖丸儿好不好吃，林影没听大清楚，至于那盒糖丸儿恐怕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