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蒸汽时代（十九）
纵然那颗诡异的眼球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在众多长枪短炮的威胁下主动“吐”出了一个黄铜材质的……造型小巧的……高音号？
“高音号……可以吹奏音乐的乐器，难道是要用跟不眠乐章同源的方式来修复我的问题吗？”郅牧若有所思，“可是就凭这么一个玩意儿，能影响到乐章那种近乎神祗的存在吗？”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了。”那眼球用人性化的“愤恨”目光看了自己一眼，以比来时快很多的速度“缩”回了法尔廷斯的体内，而后者身上被撕裂和抽打出来的伤痕也在短时间内强行粘合到了一起，很快便恢复如初了。
“咳咳……约翰先生，请让他们放下武器吧，危险已经解除了。”法尔廷斯的鼻涕眼泪突然涌出，似乎非常不适应这套恢复的过程。
也是，把你的颈椎向后扭转75度再折返回来，那能舒坦的了？
“……这玩意儿还能缩回去？你们到底谁是法尔廷斯？谁才是冥血同盟的队长？”郅牧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最开始只是认为不能以貌取人，毕竟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码农也可能有着强大的战斗力。可后来他又转变了想法，因为他怀疑对方身体里的巨大眼珠才是真正的“法尔廷斯”。
但现在呢？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原本逼格满满的大眼珠子就这么溜了回去，又重新把话事权交给了自己寄宿的“皮囊”。只剩下那把沾染着不明粘液的黄铜色小号依旧躺在地上，仿佛是在等着郅牧将它拿起来。
“……我姑且先问一句啊，你们之中到底谁是老大，谁又是真正的法尔廷斯呢？”郅牧没敢去捡那把小号，而是打算再试探一番。
“当然是我，约翰先生，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法尔廷斯！同时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冥血同盟一阶远征团的团长！”带着厚底圆眼睛的中年大叔理了理破破烂烂的格子衬衫，非常笃定的说道。
“那你身体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说这把小号可以解决我的问题？”郅牧对此非常不解。
“这个、这个……”法尔廷斯欲言又止，“这个涉及到我们之间签订的契约，恕我无法向您做更加详细的说明。”
“但请您相信，我们冥血同盟并不是像外界那样传闻的……好吧，我们确实有很多成员是有问题的，他们嗜杀、残忍、无度，但这并不代表我也是这样的。恰恰相反，我一直在致力于改变他们，将冥血同盟转化为更加积极向上，为了反抗乐章的规则，最终解放全体轮回者的组织。”
“什么玩意儿？解放全人类？哦不……全轮回者？”郅牧差点以为自己的听觉受到了那颗诡异眼球的影响，在不眠乐章这种冷冰冰的地方，居然还有那么一个怀抱着崇高理想的圣人？
要知道，就算是自诩维持秩序的天韵之林，也只敢打一打“维护轮回者团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携手离开不眠乐章”这种口号，而不是直接把“反抗”和“起义”这种可怕的单词挂在嘴边！
因为截止到目前为止，所有试图反抗不眠乐章的轮回者前辈们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有，冥血同盟在其余轮回者眼中都是什么作风？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凡是能够卖出信用点的东西一律带走，只要对任务进行有利的行为一概不落。并且就如克里斯蒂娜所说的那样，他们会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主动去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比如为了一己私欲杀死无辜的同伴或者剧情人物！
他们奉行既来之则安之的信条，不去思考如何才能离开乐章空间，而是最大限度的“享受”着乐章带来的便利与神奇。而现在，一个冥血同盟的小头领，居然跟郅牧说什么他们要“回心转意”了，还打算向着残忍暴虐的乐章发起反抗？
“所以……他身体里寄宿的那个怪物，其实是他为了增强自己，获取力量的无奈之举？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拯救世界？”郅牧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幕幕网络小说中带着猪脚模板的剧情，怎么想都觉得只有这一种理由才能解释法尔廷斯的异常了。
当然，郅牧还可以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法尔廷斯的臆想或是谎言，毕竟……对方的精神状态真的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其实，你无需如此疑惑。”克里斯蒂娜突然低声在他旁边说道，“队长的使命是崇高的，在遇到他之前，我也只知道浑浑噩噩的生活在这处命运的囚笼中，是他改变了我。而且，他的做法也确实是有深意的。在烂好人这一点上，你们应当有些共同语言。”
“……首先，我可不觉得你被改变了什么。因为某人在前不久还刚刚坑了我一次，差点让我直接死掉！另外……什么叫烂好人？那特么叫骑士精神！你这种拿着猎人之心或者盗贼之心的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呵呵，确实。我当时转职时所领悟到的本质叫做‘欺诈之心’。很遗憾，欺诈别人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而我又确实奉了法尔廷斯队长的命令来试探你，所以只好引天韵之林的人入局，刚好一举两得。”
“呵，怎么的，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队长，你猜对了，他还得谢谢咱呐！”克里斯蒂娜突然冲着法尔廷斯喊了一嗓子。
“停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郅牧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约翰先生，请原谅我的伙伴。我先前跟她说过的道谢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当你拿起并使用了那把黄铜小号后，一定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
“说的倒轻巧，我现在又看不到物品信息，万一被你们坑了怎么办？”郅牧还是不可能因为对方“诚恳”的几句话就贸然触碰这件不明道具。
“要不你们先碰一下给我看看效果？”
法尔廷斯闻言，跟克里斯蒂娜对视一眼，又对郅牧摇了摇头。
“抱歉，这件道具只对触碰到它的第一个使用者才有效，因此我们不能做这件事情。”
“而且，想必即使我们只是靠近它，将眼前所看到的物品信息念给您听，您大概也是不会相信的。所以我的建议是……您或许可以考虑找第三方的轮回者来帮忙鉴定？为此我们可以暂时避嫌。”法尔廷斯提出了新的建议。
“嗯……也罢。”郅牧又打了个和先前不同的手势，不出几秒，格列维等人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这片广阔田野的角落中。至于那个被控制的炼金术士，则被他留了下来看守自己的生物飞船，同时也会继续使用无线电发出信号，以防在关敏和艾琳会在郅牧离开后才来临此地。
“你也太仔细了吧，居然还有第二波埋伏的人？”克里斯蒂娜嗤笑道。
“多做一层防护又没有坏处，毕竟兵不厌诈嘛。”郅牧拦住了想要直接上去砍人的格列维，并让他尝试去读取那把黄铜小号的物品信息。
“大人，我来念给您听吧。”格利维清了清嗓子，开始逐字逐句的念道：
【名称：染血高音号】
【分类：道具】
【品质：特殊】
【效果1：这把高音号具备神奇的能力，会为每天第一个触碰它的人高歌一曲，将目标的外形转化为西装革履的音乐家形象】
【效果2：这把高音号自诩为高雅的艺术家，不屑于跟没有乐感的人为伍，凡是音乐水平未达到“A级”以上评价的使用者，会在第二次接触高音号时被吞掉眼珠】
【备注：“一把有追求和梦想的黄铜小号！一次不用付出信用点就可以为自己添置新时装的机会！你还在等什么呢？”】
等到格列维读完黄铜号的物品说明后，郅牧的脑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特么都是什么跟什么？给我高歌一曲？那有什么用？”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耍了，而且这次被骗的更加彻底。
“咦？不……等等……”郅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件物品的特效二是肯定不用考虑的了，妥妥的负面效果。大概也就‘吟游诗人’类型的高阶轮回者才能学到A级的类似技能吧？所以耐人寻味的地方就只是特效一的描述了……”
“将目标的外形转化为西装革履的音乐节形象？这玩意儿的效果应该跟贪婪都市售卖的时装是一个东西吧？”在死荫之地那个剧本结束之后，郅牧还特别去了解了一下有关时装的情报。总的来说，这就是一种遮掩轮回者形象的手段，跟乐章内部那层免费的“黑色幕布”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具有针对性，假如轮回者穿着与任务世界人物相同风格的服装，那显然要更容易收获对方的好感。同时也能遮掩自己的装备和武器的秘密。
当然，时装的价格也是不菲，从最低一千点的粗布衣到上万点的豪华大公套装、星际宇航服、钢铁侠盔甲之类，可谓是应有尽有。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时装售卖是仅属于不眠乐章的领域，也就是说，轮回者只能通过官方交易所购买对应的时装，而无法在二级市场交易。至于黑地摊和拍卖行的那些“时装”，都只是加固了变形术或是障眼法的魔法道具罢了，随便一个剧情强者都能看得出来，也就只能忽悠一下平民百姓，跟乐章那种规则之力有着本质区别。
“所以，让我们换个角度想一想，假如‘售卖时装，改变轮回者外形’的操作是只属于不眠乐章的权柄，那么如果我被这个神秘的道具改变了外表，是不是有可能会引来乐章的注意？而作为一个类似于电脑的精密程序，乐章大概率会自动检索我这个‘子程序’究竟出了什么Bug，然后尝试修复它。然后就可以顺便把我缺失的功能检测出来，一并修复这个漏洞？”
“也就是说，改变外表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变化，应该是乐章注意到我之后……聪明啊，设计出这件道具的人绝对是高阶强者，而且还能如此敏锐的把握到乐章规则的漏洞！”
郅牧想到这里，先让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退开一段距离，又在命令格列维和蒸汽卫队做好防御之后，还是决定抓起了地上的【染血高音号】。
242.蒸汽时代（二十）
“滴滴答，滴滴答，我是卖报的小行家……”郅牧一抓到那把黄铜色的号角，对方便适时自行吹奏了起来。
只是这吹奏的旋律吧……你确定这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高雅”生物能吹出来的玩意儿？
而郅牧就在这种“于维也纳金色大厅看机器人唱黑猫警长”的便秘氛围里，完成了他的“转变”。
顿时，一个留着大背头，披着晨礼服，戴着高顶礼帽和黄杨手杖的音乐家形象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至少在郅牧没开始挥舞他的指挥棒之前，只看外表的话，没人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气质出众的音乐家。
“嗯……坦白来说，好像还不错。”郅牧稍稍打量了一下自己，不得不承认了自己很帅的这一事实。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顶着那张形如干尸的脸庞，也不去想这玩意儿是怎么让他腐烂的光头长出头发来的。
接着，郅牧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阵空灵的音符。
那声音如同从未知的高空飘落，像是穿梭于群星间的寒风，又好似冰冷深渊中的回荡声，直接响彻在了郅牧的脑海中：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正在分析可能存在的法则漏洞……】
接着，一连串冰冷的提示音跳了出来，让郅牧有些手忙脚乱。
【提示】：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检测到您的职业等级尚为‘见习’水准，将强制开启异类·Decade转职任务，本次世界坐标已更改。】
【提示】：
【检测到您正在大型传送技能的范围内，即将对您的世界坐标进行绑定，原坐标失效。】
【警告】：
【检测到未知道具的影响，您的世界坐标已经不可控制，您的多个模块即将失去保护……】
【提示】：
【检测到您使用了不受乐章管控的特殊道具，乐章将以一千信用点的代价将其强制收回，您的形象也将更迭回未装配时装的状态】
【检测到您的任务面板、技能面板、物品信息栏均已在时空乱流中损坏，即将为您修复，请稍后……】
【提示】：
【您的轮回者模块已恢复正常】
【您的隐藏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1000信用点】
郅牧知道，这个所谓的隐藏任务大概就是乐章收回那件染血小号的代价了。因为他的手中突然一空，只余下部分诡异眼球的粘液，昭示着先前的事物并非幻觉。同时，他的衣着也恢复到了土黄色罩袍的形象。
“呼……总算修好了吗？”郅牧稍稍过滤了一下脑海中的情报，他本来是应该接到转职任务的，结果在失落之地的传送技能下偏离了原本的坐标，然后又因为使用了【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而被指向到了他最开始出现的那片荒芜卫星之上，可谓是偏的不能再偏了……
郅牧先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他连忙打开了自己的任务信息栏，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您的主线任务已开启】
【主线任务：成为本世界唯一存活的个人/团队，或是在365天之后身处于存活人数最多的队伍/组织当中】
【任务奖励：？？？】
【任务失败：无惩罚】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主线任务吗？任务失败居然是无惩罚？也是……没能完成任务的肯定是已经被其他团队给杀掉了，或者用回程道具跑了吧。也没有必要再写个‘抹杀’去挑拨大家的神经了。”这次的主线任务很有意思，前半句简单粗暴，告诉轮回者们只要杀光所有人就能回归，而后半句则是针对公会组织的，通过保持人数优势即可在一年后达成胜利条件。
是的，这次的任务期限有足足一年。
“而最终的任务奖励不出意外的是问号，因为这是阵营对抗模式，要到结算界面才能根据个人贡献去发放奖励。嗯……挺中规中矩的，所以……我的转职任务呢？”
“我那么大一个转职任务哪去了？没有转职任务我怎么成为正式的二阶轮回者？还怎么镇压全场？”郅牧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这也不怪他产生危机感，毕竟看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的样子，明显也是摸到二阶见习职业的存在。而通过郅牧跟天韵之林轮回者的交手，大概也能看出对方的不凡。所以，只有真正成为了正式的二阶职业者，才有了遨游贪婪争霸赛的底气。
“想必这帮冥血同盟的人不去做支线，反倒是到处乱跑，也是想着先去搞定转职任务再说吧？”很显然，他们和一上来就去经营剧情势力的郅牧不同，而是全都藏在犄角旮旯里，导致郅牧这些天连一起“佣兵大规模械斗”的新闻都没听说。
当然，那场名为咳血病的瘟疫除外，这铁定某个冥血同盟的高层在尝试完成他的转职任务，比如郅牧旁边的这两个家伙，只是被郅牧阻止，导致他们只能打打别的算盘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他们主动接触郅牧并释放善意和帮助，不就是为了拉拢他一起做转职任务吗？
一旦他们都蜕变成了二阶职业者，那么最终的胜局也就是囊中之物了。
“所以……分析了那么多，特么我转职任务到底在哪呢？”郅牧抓狂了片刻，只得将希冀目光投射到了【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上面。
【名称：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
【分类：世界奇物】
【品质：？？？】
【效果1：这个盒子中蕴含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当你凝视偏方三八面体的时候，它也在凝视你】
【效果2：这个盒子是召唤未知存在的信标，将被注视的偏方三八面体放入黑暗，然后“让你的灵魂将在无尽的螺旋中徘徊吧！”】
【效果3（临时）：作为你呼唤伟大存在的代价，只有当祂真正为你的努力感到满意时，你的职业等级才会得到提升】
【备注：“只有光线才能将祂的分身封印在盒子里，当你没有找到光源时，既不要使用它，也不要盖上盒子，而是有多远逃多远……好吧，看来你已经跑不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郅牧把那个墨绿色盒子也收进物品栏之后，这两件道具似乎违背了物品栏的规则，直接强行融合在了一起。总之，当郅牧将其再次取出的时候，这件世界奇物的状态已经跟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颜色的变化，原本深蓝色的光球如今也染上了一层墨绿，而最开始只有两条特效的词条，居然多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效果3（临时）”，这言语之中的意思……似乎是必须要让郅牧给“伟大存在”办些事情，才能晋升为二阶职业者。
另外，效果1的乱码也在此刻显现了出来，原本的“Sk'yahfqi'maggluksshoqanagg'qen”似乎是某种奇特生物的语言，如今则被翻译成了“让你的灵魂将在无尽的螺旋中徘徊吧！”，听上去让人寒毛直立。
同时，物品的备注末尾被添加了一句话：“好吧，看来你已经跑不掉了”，直接将对郅牧的嘲讽拉满。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恶意满满的物品，但郅牧显然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哎……不就是帮你去串联这片大陆上沉睡的旧日，然后修好生物飞船嘛……我懂。”郅牧喃喃自语——这本来只是一句吐槽，可【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就好像是听到了郅牧的声音似的，一下子绽放出了蒙蒙光彩。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郅牧无奈的将道具一收，“尽管是这些努力都是为了摆脱失落之地的控制，但怎么感觉又上了贼船呢……”
随后，郅牧又把目光投射向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栏，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想要骂娘——
【法则属性版】
【姓名】：郅牧（男）
【乐谱编号】：6701
【种族】：丧尸（临时）
【职业】：异类·Decade（二阶见习）
【生命值：125%（-75%）】
【能量：100%（-60%）】
【身体状况】：已死亡（亡灵状态）
【力量】：D+（良好）
【敏捷】：E（普通）
【体力】：C（优秀）
【精神】：D+（良好）
【意志】：C+（优秀）
【幸运】：G-（极弱）
“呵，直接给我变了个丧尸血统是吧？你倒是把血统天赋和能力也给我来点啊！难道只是不让我用【次级圣水】就算是丧尸血统了吗？”郅牧立刻猛烈的吐槽道，“还有这个已死亡是什么鬼啊！我这不还活着好好的吗！”
至于被削减了六成的生命值上限和能量值上限，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还勉强能接受。
“呼……算了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最后，郅牧看向了他在蒸汽教堂穹顶上那到的那件宝石，那件似乎可以克制心灵污染和多种负面效果效果的橙黄色宝石。
【名称：蒸汽之心】
【分类：世界奇物】
【品质：完美】
【耐久度：100/100】
【效果1：蒸汽之心象征着人类文明的科技顶峰，而这种象征物则是那些混沌存在的天敌，因此佩戴时可以增强200%的意志力】
【效果2：蒸汽之心可以代表着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遇到昏迷、沉睡、魅惑等负面效果时，免疫并削减10%的耐久度】
【效果3：蒸汽之心的力量源自于安格斯大陆的文明，当有半数文明遭遇毁灭性打击时，该物品自动失效】
【备注：“由萨伏亚的开国君主，阿勒波顿·萨伏亚，在结合了智械帝国与旧日遗民的力量后所创造出来的宝物，但在他死后，萨伏亚上层经历了数次政.变，导致没有人知晓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因此被他的后裔捐赠给蒸汽教堂，意图是拉拢宗教势力，巩固王权。”】
“总的来说吧，虽然效果强大，但耐久度很低，而且还只能在安格斯大陆使用，嗯……不知道把它带离任务世界之后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变化。”
郅牧将一切信息总览归类，这才把视线移回到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这边：
“好吧，我姑且认可你们的友谊，那么接下来……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243.蒸汽时代（二十一）
几天之后，通往春河邦联首都的蒸汽火车上。
“这样的景象倒是许久未见了……”郅牧坐在又凉又硬的木头椅子上，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田园风景，又从天窗上探出头去，对着火车头部释放出的滚滚黑烟感慨不已。
在他的小时候，只有去某些旅游景点才能坐到这种依靠蒸汽驱动的“老古董”了。当然，那时候的景区负责人为了保护环境，用的都是质量优秀的煤炭，并且对内燃机的结构做出了合理的改造，使得煤炭充分燃烧，因此喷出来的都是相对干净的白色烟雾。
至于目前这个时代嘛……有的用就不错了，谁会管头顶上的雾霾又厚重了几分呢？可能蒸汽火车唯一的优势就是——在把烧煤的费用平摊到每个乘客的头上之后，也只需要几个铜蔷薇就能上车。
这大大提高了平民百姓的便捷程度。
他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一节车厢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在郅牧旁边的法尔廷斯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主动解释道：
“这很正常，对于春河邦联这样一个由萨伏亚王国和诸侯议会的停战和约而强行催生出来的联盟来说，这里的人民显然没有两边的邻居过得富裕。据说在春河邦联的某些地方，还保留着奴隶制这种可怕的东西。”
“因此，他们之中较为穷苦的个体，往往会背上行李，离开家乡，前往说着同一种语言，而且更加繁华的诸侯议会碰碰运气。”
显然，郅牧最终还是选择了跟冥血同盟的二人结伴出行。至于格列维等人，他们走的则是另外一条路，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妈妈，妈妈，大火车正在吐口水哎！”在郅牧左侧的邻座上，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微笑着倾听着自家孩子的感叹声。
那妇人的眉宇间挂着几分疲惫，即使是在颠簸的火车上，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她似乎在缝制一些男士衣物来售卖以补贴家用。至于为什么郅牧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对方在一个小时前才刚刚向自己推销过棉麻外套。
真的是，谁会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嘛！
郅牧摸了摸自己穿在黄袍外面的崭新棉麻外套，心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在纺织机出现之后，一件用七天时间才能勉强做好的，手工编织的外套，只能卖到一张单程票的价格……”
他强行打住了这个念头，否则他感觉自己可能会因为一时冲动而买下对方所有的纺织物。
妇人看上去有些忙碌，但她还是抽空对着自己的孩子说道：
“汤姆，那个不是火车的口水，而是水蒸气和燃烧的煤炭。”
“妈妈，为什么在火车里面烧煤就会喷出水蒸气呢？火车是怎么动起来的呢？”男孩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学校的老师会交给你的。等我们到了布达拉城，妈妈就能找到羊毛纺织的工作，这样就有钱送你去上学了。”没有文化的妇人似乎没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只能换了一种表达的形式。
“真希望能赶紧去上学。”男孩的眼神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然后就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带着补丁的衣服，掏出了一块蒸熟的土豆，在即将把它放到嘴里的一刹那，男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将其中一半掰了下来，放到了母亲的旁边。
接着他才放心的大快朵颐起来。
……
郅牧静静的望了片刻，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在拉里亚那边上火车呢？”
“对于拉里亚这样一个地处东北山谷，依托船运进行贸易的军事城镇来说，斯特林公爵等人缺乏铺设铁轨的需求。当然，这其中同时也有避免被敌对势力破坏的理由吧。因此我们才必须走到拉里亚东陲的春河邦联境内，才能找到一张通往诸侯议会的车票。”法尔廷斯推了推眼镜，如是说到。
“我之前就想问了，这个诸侯议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是个国家还是组织？跟拉里亚的贵族议会有啥区别吗？”郅牧虽然在辛西娅的庄园中看过很多历史书籍，但似乎是因为国王陛下的某个命令，导致萨伏亚民间对于诸侯议会的了解甚少。
“还有，春河邦联的历史我知道，就不用再说了。”至于为什么郅牧要加这么一句，则是因为他发现法尔廷斯的知识非常渊博……好吧，这是美化的说法。真正的情况是——这家伙非常喜欢说话！尤其是喜欢摆出教授教育学生的态度来，一开口就是三个小时的长篇大论！
要不是郅牧也抱着想要学习世界观和获取情报的想法，早就要尿遁了。
而春河邦联的历史嘛……说来也简单的很，无非被两个庞然大物夹在中间的、国境狭长、大部分国土为低地平原的春河邦联，只是一次战争后的畸形产物而已。
至于“邦联”一词的含义，郅牧依稀记得自己的历史老师是这么说过的：
联邦注重的是邦，而邦联注重的是联。意思是前者算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比如美利坚或者德意志等国家。而邦联则是一种联盟，比如独联体、东盟、非盟等等组织。
所以，春河邦联没有首都，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领袖，那就是萨伏亚王国的现任君主——路易·萨伏亚。
据说，这片土地原本属于数个隶属于诸侯议会的加盟国，但后来因为诸侯议会的战败，导致对方不得不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成为了名不副实的“中立国”。所以，春河邦联实际上就是一群由萨伏亚王国扶立起来的傀儡国联盟。当然，最好也不要太期待这些家伙的忠心，毕竟大家的母语和文化都不一样，搞不好就会在萨伏亚的某次战败中再次回归诸侯议会的怀抱。
“诸侯议会吗……”法尔廷斯点了点头，“约翰先生，你还记得玮伦斯特帝国灭亡的原因吧？”
“当然，是因为帝国的疆域太过于广阔，它所能容纳的种族、文化、语言已经超过了一个封建王朝所能承载的极限，因此最终灭亡在了迭起的叛乱和蛮族的入侵当中。而在这些旧时代的叛军当中，收获了最多利益的，就是萨伏亚王国和诸侯议会了。前者带领族人组建了自己的封建王国，而后者的形态嘛……我就不太清楚了。”
“您说的完全正确！至于诸侯议会的部分，您可以粗略的将其理解为……‘一个由数百个更小的诸侯国所组成的’，‘徒有国家之名的’，‘极为松散的政治联盟。’。”
“当然，这些都是曾经的诸侯议会，至于现在，他们不像萨伏亚那样有一个统一的皇帝或国王，亦不像是星链共和国那样由几个大型商帮组建的共和国，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他们应该算是一个在军政府控制下的，虚有其表的议会制联盟。”
“军政府？”郅牧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这是由于诸侯议会的主体民族，黑森人的文化和传统所决定的，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贵族共和或是行省自治的体系下，从古至今都没能对于自己脚下的土地产生强而有力的统治，也自然就没有大一统王朝的概念。因此直到近代，民族主义觉醒后，他们选择在团结诸多外来民族领主的基础上，建立了议会制的共和国。”
“那他们应该算是跟跟星链共和国差不多的存在才对啊？又为什么要用诸侯议会的名字去命名整个国家呢？”郅牧还是没搞明白。
“因为议会的存在已经超过了二百年之久，这导致某些观念已经深入到了市民的骨髓里。因此，即使在数年前，一位被称作希格斯的黑森人夺取了行政权力，镇压诸多小领主之后，也依然不敢强行废除诸侯议会的存在，为了平息民众的抗议，希格斯未对国家的官方名称有所修改，让诸侯议会这个称谓保留了下来。而他选择坐镇幕后，成为了议会下属‘军事委员会’的会长，以此遥控这个国家的权力。”
“好吧，这还真是复杂……”郅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心里想的却是：“哦，原来就是幕府嘛，只不过把傀儡皇帝换成了傀儡的议会，我还以为是什么星际时代出现的新玩意儿……”
比如郅牧曾经在某文明系列游戏中见过的什么“团体自由意志主义”，“合成专家统治”之类的高级玩意儿。
言归正传，在详细了解到了诸侯议会的具体情况后，郅牧的脑海中便立刻开始了盘算。
“在军政府控制下的城镇中，其自治度绝对要比拉里亚低得多。也就是说，诸侯议会对于民间的管控会更加严格，这对我们这些‘流民’而言是极其不利的。”郅牧可以预见的到，被地方贵族包庇而不用担心军队盘查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届时，仅仅是自己脸上顶着的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都有可能直接被吊在火刑架上烧死！或者是不经审判就直接枪毙！哪还有什么机会去大街上搜集情报？
“看来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更换一下行动的方案。”法尔廷斯推了推眼镜，“除了我们原先商定的，防止在火车上遭遇袭击的备案不变之外，还得在下车后让行动不便的你先埋伏在暗处，而我们两个先行进城探查……”
法尔廷斯说的“在火车上遭遇袭击时的备案”是他们在出发前就商量好的部分，毕竟郅牧让天韵之林吃了那么大的亏，难保对方不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然而，就在法尔廷斯讲述着他的计划时，一个穿着黑色皮衣、带着宽沿高帽、脸上还裹着汗巾的乘客鬼鬼祟祟的靠了过来。
三人互相给了个眼神，一副说曹操曹操到的表情。
244.蒸汽时代（二十二）
其实，在这个陆运相对便利的时代中，郅牧等人乘坐的火车上有很多正在闲聊的乘客，只是因为这列火车在设计之初采用了较为宽敞的内部空间，才能让他们在压低声音的情况下就可以顺利交流。
接着，克里斯蒂娜按照原定的计划，用眼神向着来往的巡警示意了一下。
在安检门还没被发明之前，火车的治安一项不怎么好，所以这些巡警就是专门负责保护火车行车安全的中坚力量。当乘客遇到任何问题时，都可以向他们求助。
换个角度想，虽然自己这边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问题，但出于谨慎小心的原则，还是把这个奇怪的人交给官方人员比较好。这也是正常乘客会做出的选择。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郅牧已经用能力感应过了对方，确定他没有携带任何危险武器，亦没有任何超凡能力。所以在郅牧没有给出其他信号的条件下，克里斯蒂娜也就将其当成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普通人。这是他们在上车前就定好的战术。
“先生，火车正在开动，为了防止您在车辆颠簸时摔倒，可以先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吗？”巡警也发觉了现场气氛的不对，于是立刻摸着腰间的警棍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这个赖在几名乘客跟前不走的高挑男人，发现他还带一个着方方正正的棕色行李箱，这跟许多乘客的配置相同，因为他们都是希望从相对贫瘠的春河邦联离开，前往自己的文化母国，拥有更多机会的诸侯议会。也就是现代人俗称的“下海打工”。
“先生，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车票吗？”巡警见对方没有回复，默默对着执勤的同伴打了个手势。与此同时，坐在另一侧的年轻妇人也紧张的搂住了自己的孩子。
但这个家伙已经不再年轻了，仅从他眼角的皱纹来说，对方至少有四十岁，在平均年龄不算高的蒸汽时代当中，假如他没有别的一技之长，那么就算连卖力气的工厂也不会雇佣他。
因为一旦他因为自身的衰老和疾病死在了工作的车间中，他的雇主还得为此赔上一大笔费用——之前有些得了重病的穷人试图这么干过，为的就是给家里的孩子留下足够的保障。
“莫非你是因为生活困苦，买不起下一站的车票，因此来找这几位客人借钱？”巡警突然有些心软。在这个没有电子设备的年代，火车每经过一站，就会有相应的乘车员前来检查乘客的票据并收取费用，如果你买错了票但还想要继续坐下去，就会在缴费后补发给你一张新的车票作为凭证。
“是啊，虽然我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但他可能就是因为买错了车票，导致没法前往目的地该怎么办？”郅牧居然鬼使神差的符合道。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开始逐渐发散，而对方则提着行李箱靠的越来越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解除了防备。
“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一些钱，叫他快些离开吧。”郅牧在征得了巡警的同意后，试图从口袋里掏出些萨伏亚的铜蔷薇递给他。
突然，郅牧兜里的【蒸汽之心】绽放出了热烈的光芒，将他一下子从某种奇特的幻想当中惊醒。
“等等……我纠结这些做什么？对方一看就是要搞事的嫌疑人啊！糟了……他行李箱里的东西是什么？”郅牧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立刻抽出【七星云芝】，并尝试将还在神游天外的冥血同盟二人推醒。
“这是某种扰乱心智的技能吗？我怎么净是碰到些这种玩意儿……”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郅牧的吐槽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因为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突然不听使唤了。不是只有一只，而是双手双脚都僵在了一边，无法动弹。情急之下，他只能下意识的用腰腹力量朝着座位后面倒去，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掩体了。
接着，在郅牧瞳孔的倒影当中，那个可疑的男人仿佛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毅然决然的拉开了行李箱缝隙中暗藏的一条引线。
而郅牧清楚的听到了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为了机械与秩序之神的荣光！”
接着则是剧烈的爆炸与轰鸣声。
……
当郅牧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痛。
“这里是……哪里？”根据残存的记忆，自己先前应该是坐在一辆蒸汽火车上，后来则是被那个“机械与秩序之神”的信徒，也就是智械帝国的走狗给攻击了。
除了疼痛之外，他的的眼睛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只能从鼻腔中闻到淡淡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这味道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他一时难以判断周围的环境。
“大意了吗，以为离开了拉里亚就能暂时松一口气，却还是被尾随而来的敌对势力给拿捏了啊……”当然，郅牧其实并不是在检讨自身警惕性不足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跟天韵之林斗争到底的打算，也考虑到了在火车上遭受袭击的可能。于是跟法尔廷斯交换了技能情报，制定了完备的应对方案。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也有某种可以扭曲目标认知的能力，进而轻松影响到了他们三人的判断力，导致原本的方案全然失效了。
周围一片安静，只余下郅牧响亮的喘息声。
“应该是一名可以操控心智的轮回者影响了我们的判断，先是一名轮回者用某种能力控制住了我们的四肢行动，再找了个狂信徒用炸弹的方式搞自杀式袭击……嗯，策划这次行动的应该是两到三个人，因为这些本地人是不具备超凡能力的，而也有可能是一名轮回者同时具备了这两种控制能力。”在这个世界当中，只有旧日阵营才展现出了魔法侧的元素，而人类和智械阵营都是玩科技侧的，不可能凭空搓出一个精神控制的法术来。
“所以，应该是天韵之林的人埋伏了我们……哈，想来也是，毕竟除了我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刺头之外，冥血同盟的正副队长可都在我旁边啊……一旦他们真的得手，那就可以直接保送冠军了。”
“如此看来，法尔廷斯的团队里可能有内鬼。虽然不知道他们俩用什么理由脱离了大部队，但法尔廷斯的行踪应该已经泄露，所以我必须得赶紧恢复战斗力，应对可能出现的二次袭击……”
即使是为了围杀克里斯蒂娜，他们都出动了两名轮回者、两名炼金术士和一名智械造物的配置。没道理放到他们三个人身上的时候只是用一场爆炸了事。
郅牧看了看属性栏中还不到12%的血量，果断给自己打了一管纳米针剂，又抹了些黑玉断续膏，然后就开始了挣扎。
他咬牙顶住浑身的剧痛，努力的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只剩左边的胳膊才能勉强移动。至于其他的部分，似乎都被压在了某种重物的底下。如果不是那出色的身体素质和防具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那他现在大概已经是个残疾人了。
“可就算我的四肢被压住，那也不会出现失明的状况吧？难道是血管压迫了神经？不，不对……这更像是被物理隔离了一样……”
“有什么东西蒙住了我的眼睛？是敌人吗？可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根据常识推断，既然对方都能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靠近郅牧了，那为什么不干净利落的噶了他，反而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同理，如果是陌生人抢先发现了自己，就算不主动去救，也没必要给自己盖个白布巾吧！
“呃……等等，好像还真有可能……”郅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好像还是那副干尸的模样，再让火车的爆炸给烟熏一下，那在外人眼里基本就是一块牛肉干的造型了……
“可是，就算是诸侯议会的救援队先来了，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也得先把我从废墟里挖出来再盖上白布吧？现在这样未免也有点儿……太着急了？”郅牧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只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深刻的体会了一把坐牢的痛苦。
“所以不是有哪方的人找到了我，而是我最先醒来的吗？”郅牧用鼻子戳了戳面前的空气，想要找到解开视野遮蔽的办法。
接着他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眼睛被遮住了，而是整个脑袋都被一张宽阔的布料给盖住了。因为没有一丝阳光的原因，使得他看周围才是一片漆黑的模样。
“布料……”接着，郅牧干脆上嘴，用牙齿咬住了布料的一块突起。
他根据嘴里传来的触感，判断这是一件手工编织的棉麻外套。
而除了自己身上穿戴的这件之外，其余类似的东西，应该都属于那个坐在过郅牧邻座的年轻妇人。
“对了，还有好多普通人来着……”郅牧立刻开始了剧烈的挣扎，他如同迪厅里面热舞的客人一般，疯狂的摇头甩脑，直到利用惯性把自己头顶上的布料甩飞了出去。
刺眼的光芒从高空之上落下，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而在张染血的幕布被揭开后，他看到的是两张惊恐、无神、绝望而又扭曲的脸庞。
245.蒸汽时代（二十三）
郅牧清楚的记得，眼前这具扭曲凌乱的尸体，属于那个在火车上卖给自己棉麻外套的年轻妇人。
而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则是自己的孩子。显然，在灾难发生前的最后一秒，她下意识的抱紧了男孩，试图用身体为他承担伤害。
但可惜的是，想要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上保全性命，并不是靠一个人的精神就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场景，让郅牧突然陷入了一种压抑的、冗长的沉默。
郅牧所乘坐的车厢在火车的前部位置，这导致当头部车厢断裂后，连带着后面的十几节车厢也一同脱离了铁轨的控制，而数百名乘客则在接二连三的撞击和爆炸中，与钢铁的废墟融成了相同的颜色。
火车的残骸静悄悄，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那种四肢僵硬的感觉则又一次悄然来临。
这次，连他唯一可以活动的左臂也动不了了。
或许有的人会疑惑，明明那个在暗中影响郅牧的两人也上了车，那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从我们必然会经过的田野两侧埋伏好，算准了火车到达的时间，再施加能力后，等到火车爆炸才不急不缓的赶过来吗？”郅牧轻声自语，没有要遮掩行踪的意思，甚至出于拖延时间的目的，可以说是故意讲给来者听的。
毕竟对方早就锁定了自己，并且禁锢了自己的四肢，所以就算现在想要藏匿行踪也来不及了。
“你的思维很敏锐，怪不得团长会派我来对付你。”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郅牧随即被一双短筒的黑色靴子占满了视线。
他试图抬头看清来着的相貌，可受限于角度的问题，他只能看到对方同样是黑色的工装裤。
这是在郅牧那个时代当下很潮流的服装，但在安格斯大陆上，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装扮而已，但因为有很多口袋而深受工人们的喜爱。
“你这么穿是为了融入社会，还是你的能力需要口袋里常备的东西才能发动？”郅牧随口问了一句，脸上无悲无喜。
“看来你真的有某种可以预知危险的能力。”那道年轻的声音似乎是默认了郅牧的说法，但是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你好像不是来杀我的？”郅牧转而问道。
“是啊，按照团长的吩咐，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才能决定一些事情。嗯……我个人是不建议这样做的，因为你这种家伙很可能会借此找到破局的办法。可这是团长的命令，我无法违背。”那人的语气有些无奈，就好像是多时未见的老友一般跟郅牧诉说着心事。
“你们天韵之林的等级制度这么森严吗？”郅牧有些好奇，“俗话说的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莫非……你现在是在被监视的状态？”
“我的信仰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动摇。”对方显然识破了郅牧的把戏，“还是回答你的那个问题吧，没错，我们天韵之林作为向往秩序与光明的存在，自然也有着较为严苛的等级制度，因为我们认为这是保持人性的关键一环。”
所谓保持人性，也是天韵之林在创立早期所提到过的理论。他们认为，作为一个经常会被派遣至不同世界进行冒险的轮回者，很容易就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迷失自己的本性，最终要么变成冥血同盟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要么会像失落之地那样变成只知道追逐利益的“传统轮回者”。
而为了维持自己在原生世界时就含有的“本性”，他们自发的开始信仰“秩序”的存在，并且通过轮回者公会建立了井然有序的社会体制，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天韵之林的结构大概是类似于中世纪的骑士团那样，公会会长称大团长，其下还有数个主教区、骑士小队等等。
“感觉你们活得也很累啊……”郅牧状似叹气的模样，“对了，可以把我先救出来再聊吗？这样只能对着你的鞋底说话还挺尴尬的。”
“这是我们坚守的信条，压抑人性中的丑恶是必然之理。”那声音继续说道，“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抱歉，我不能放你出来。”
“言归正传吧，约翰先生。我们的团长若摩尔已经听闻了你的故事，并且愿意为此提供一些必要的援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哦~我懂，弃暗投明嘛，将水深火热的我从残忍可怕的冥血同盟中解放出来。”郅牧对此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好像对我们的组织有些成见，但是没关系。你终究会明白谁才能给予你最真挚的帮助。”接着，他似乎抬起胳膊做了个手势，随后异常虔诚的说道：
“心向光明，回家之路就在眼前！”
“呵，你的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郅牧毫不留情的骂道。
“你……”那人似乎皱了皱眉头，“没关系，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们的信仰。所以……你选择了拒绝？”
“别着急嘛，我还想再问一件事情来着。”郅牧好整以暇的说道，“我要是现在改换门庭，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哼，只顾眼前利益的家伙。”那人似乎对这种问题毫不意外，“不管冥血同盟给你开了什么加码，我们都给出一样的待遇，并且会帮助你完成对失落之地的复仇！”
郅牧听完之后，选择了大笑三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人的语气已经不是太好了。
“哈！这位无名氏先生，我就打个比方吧……如果把我们的角色对调，我对着你说：‘嗨！来我们冥血同盟上班吧，工资待遇跟你在天韵之林的时候一样，你来不来？’这种连挑战人类智商的挖角方式，居然能被您那聪明的小脑瓜给想到了？”
“你……向往光明与秩序是每个生灵应尽的义务！投靠黑暗是没有好下场的！”他的声音开始气急败坏，“更别提，现在掌控你生死的人可是我！”
“嚯嚯嚯，这样说不就对了嘛！跟我搞什么大道理，用死亡威胁才是本质啊！”
“不过，抛开那些愚蠢的教条不谈，我就想问你一句。”郅牧怪笑了两声后，突然一字一顿的说道：
“身为自诩光明的信徒，你对于你杀死的这些火车乘客，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悲悯之心？”
“嗯？你好像对我们的信仰有些误解。”那人微微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语气丝毫不见愧疚：“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回家，而不是保护宇宙和平。我们的秩序也只是针对于天韵之林组织内部的善良。当然，如果遇到那些不跟主线任务有冲突的场景，我们也不介意对路边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随之换来的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你在想些什么？”那人的耐性即将耗尽，只能出声问道。
“啊……我在想，刚刚自己本来都把情绪烘托到那里了，如果你再加一句‘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成就我们大业’这种狗屁话，我或许就能像热血漫画那样爆个种，然后把你干掉给那对母女报仇了。”郅牧目不转睛的望向已经死去的年轻妇人，突然自嘲的一笑。
“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那人的语气变得颇为奇怪，“我们在你眼中难道是某种三流作品的无脑反派吗？你说的那种伪圣母……在无眠乐章中应该是不存在的。”
“是啊，你们只是理念不同，一个只想趋利避害，一个只想纵情当下，而另一个则是抱团取暖，想要回家……仅仅从理念上来看，你们的层次确实要比其他人更高。”
“那么，你最终的选择是？”
“对了，我之前见过你们的一名上级，他叫做耶利尔。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郅牧看了看自己堪堪恢复到一半的生命值，再一次打断了对方的邀请，其表情中好像也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你认识耶利尔大人？”他的语气有些惊讶。
“耶利尔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郅牧努力的仰起头，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耶利尔大人就是虔诚、真善、至人无己的代名词。”他的语气中满是憧憬的意味，“如果是他来策划这次袭击，绝对不会伤到哪怕一个无辜的人，这确实是我不如大人的地方。但我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和愧疚，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故乡，找回自由！”
“那他讨厌冥血同盟的人吗？”
“当然！耶利尔大人跟冥血同盟的刽子手萨科是一生的死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哦……哈哈、哈哈哈啊……哦哈哈哈哈！”郅牧突然开始了不受控制的大笑，笑得他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又干什么？”他已经不想跟这个疯子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耶利尔和萨科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模样，哈哈哈哈，我就、我就乐得不行啊！哈哈哈哈！”
“这怎么可能？我都说了，他们有无数伙伴死在了对方手里，是不折不扣的仇敌！”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郅牧突然用诡异的语调轻声说道，“在我看来，你们已经完全曲解了大人们的意思啊……”
“不，或许不是曲解，而是耶利尔和萨科他们故意让手下的人有了一个仇恨的目标罢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拖延时间也是没用的！”
“不，你不明白。我现在才发现，三家轮回者公会所制定的信条的理念，原来并不是处于驱动组织长期发展的理由，而是为了安抚你们这些好斗的家伙啊……”郅牧自言自语般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么三家公会的高层或许早就有过联络，而且约定了许多隐秘。等等！难道说……所谓的贪婪邀请赛也只是某种幌子，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
“你……是时候让你吃一点苦头了！”那道声音再也控制不住，他左手取出了口袋中的一块郅牧模样的橡皮泥，又用右手轻轻捏住了泥人的脖子。
下一秒，郅牧的脖子似乎被人紧紧的扼住，让他把所有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里。
而与此同时，弗吉尼亚的利爪在黑暗中猛然探出，带起了战斗的硝烟！
246.蒸汽时代（二十四）
可惜的是，这次偷袭并没能立刻奏效，因为那人又从自己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块形似弗吉尼亚的泥像，并狠狠的将泥像的一条腿弯折了过去。
弗吉尼亚顿时爆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她的一条长腿开始不正常的弯曲，让原本高速冲刺而来的袭击变成了软绵绵的碰撞。
不过幸运的是，在敌人转而对付弗吉尼亚的时候，郅牧的窒息感也就随之消失了，他连忙扒拉起身边的火车残骸，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束缚。
另外，罗兰和关索的身影也从火车残骸的某个角落里冲了出来，一前一后的阻止了敌人接下来的行动。而郅牧也已经凭借着过人的毅力，将其中一块铁皮掀了出去。
下一秒，敌人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模样，又拍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橡皮泥，将其翻转为巨大的灰色泥墙，牢牢的挡住了两只召唤物的进攻。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迅速捏出了一个被压在废墟下的男人形象，重重的往地上一拍！
玩过橡皮泥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在没有风干前，随便用点力就会改变它的形状。而随着他用力的那么一拍，整个泥像的造型都“扁”了不少，连带着郅牧身上的火车残骸顿时变得有千金重，压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咳、这、这能力倒是很别致啊……”郅牧啐了口血沫，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口腔中都充斥着铁锈的味道。可自己的双手却没有迟疑，而是利用自己挺身的间隙，直接朝着身前的地面狠狠的来了一发【混元掌】。
“既然往上走的方向被封死了，那我就向下打通一条道路！”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郅牧前方的泥土顿时凹陷下去，连带着许多压在自己身上的残骸也都朝着两侧滑落。在承受了更多重物撞击在自己背上的伤害时，郅牧也接着残骸倒塌的缝隙溜了出来。
而他此时的血量还剩百分之六。
别说是挨一发枪子了，就算是随便被揍上一拳都有可能挂掉。
“不好办呐……在能量值被削减的情况下，我最多也只能用【勇气护盾】挡下两次伤害而已，然后就会陷入能量值见底的尴尬状况……”郅牧开始飞速思考，同时脚底下也没闲着，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逼近了对手。
“一个擅长远距离操控的角色，其近战能力肯定会相对拉跨，前提是对方也只有一阶职业者的水平……”郅牧不觉得对方也是同为二阶见习的存在，毕竟那种通过橡皮泥影响现实的能力虽然奇诡，但他最多也就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而已，却不能像对付弗吉尼亚那样直接掰折对方的腿。
他猜测，这种能力也是受到一定制约，或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能随随便便拧掉对方的脑袋。
于是，郅牧一边掏出【突击步枪·蟒蛇】对着那道泥墙一顿扫射，一边用【无极诡步】灵巧的翻越过了这道障碍，最后运起【混元掌】直接从高出朝着他的天灵盖拍下！
“你休想得逞！”那人惊怒的大叫道，而郅牧也顺势看清了他的长相，那是一个面容爽朗、留着灰白长发的中老年人，至少看面相有五十岁起步了。很难想象他平时是如何保持如此年轻声音的。
接着，那中年人一下子抽出了七八块崭新的橡皮泥，将自己跟郅牧之间的空隙牢牢的填充了起来。
“越了解自己的敌人越难办啊……”郅牧微微叹息一声。因为当他的混元掌撞击在那层软塌塌的橡皮泥上时，原本刚猛无比的劲力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散无踪了。
他的混元掌向来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可今天却被这种易于形变的柔软物质给挡住了，实在有些憋屈。
“看来以后得注意，不只是泥土类的元素，估计我的混元掌在水下、化学产物的表现都不会太好……”郅牧只得抽身急退，因为对方已经用能力在泥墙上开了个圆形豁口，正架起一挺机关枪朝着自己扫射呢！
郅牧在这个阶段显然还不具备硬抗热武器的能力。事实上，哪怕是他满血的时候也抗不了几枚子弹，更别提现在只剩一丝血皮的状态了。
事实上，这也是绝大部分低阶轮回者的最佳选择，不管他们是远程的法师还是近战的剑士，都不妨碍他们用几百信用点去收购一把普通品质的步枪，用来弥补自己职业上的短板。
“先不能用瘟疫仪式，毕竟等我到了诸侯议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得留一些底牌才行。”郅牧打算另寻机会。
但刚刚的无极诡步又烧掉了他百分之五的血量，所以……他貌似只剩最后1%的生命值了。
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能一命到底。
“弗吉尼亚！”挥舞着断腿的血肉造物再次杀上，这次的攻击角度是那中年人的后方。
可对方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又如法炮制，制造出了一堵新的屏障，并且跟原先的泥墙融合到了一起，盖出了一座圆柱形无死角的“城堡”。在这样一座可以随时变化的城堡中，他可以随时从各个角度开枪射击，还可以用小泥像牵制对手，几乎可以成为任何敌人的噩梦！
“撞烂它！”郅牧见状更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新的指令，毕竟弗吉尼亚的体重摆在那里，目标又不是坚硬的石头或者钢铁，所以她完全可以用两到三次冲锋将那堵泥墙直接掀翻。
“没用的，等你完成第一次撞击后，我仍然有充足的时间恢复对应受损的部分。”当然，中年人心里也无不无担忧，所以他连忙调整了自己的策略，提前增厚了弗吉尼亚那一侧的墙壁。
然而让他惊讶的地方出现了，本该得到指令的弗吉尼亚居然绕过了增厚的部分，直接从侧面撞击在了“城堡”之上，将原本就变薄的泥墙撞出一个缺口。与此同时，罗兰、关索二将也顺势而出，继续破坏着被弗吉尼亚撞烂的部分，直到扩张出了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空间。
“该死！”中年人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对方根本不是用语言命令，而是通过心灵感应下达给这些召唤物的！他故意说出指令，只是为了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
好在他还有机枪在手，连忙用一波扫射逼退了敌人，接着就要继续驱动能力补全泥墙。
可就在他背后的视线死角中，一台小巧的无人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悬停在了那里，而那无人机尾部所悬挂着的黑色圆球物体，居然是一枚已经拉开拉环的手雷！
“轰！”不管是多厚的泥墙，都在这场内部的爆炸中变成了焦黑刺鼻的融化状态，再也没办法使用了。
而那位中年人脖子上挂着的某个项链直接迎风破碎，看来正是这件魔法道具的原因才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还给他留了一口气。
“结束吧！”郅牧鼓起一口气向前冲刺，并顺势拍出一掌，眼看就要解决这个凶险的敌人。
然而，就在他想要接触到敌人的一刹那，自己的思维突然不受控制的迟缓了下来。
“如果这一掌中招，那恐怕会直接把他的头骨击碎，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郅牧突然感觉自己的恻隐之心顿时不断涌现，居然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主动偏移了混元掌的角度，让它堪堪擦着敌人的耳后根滑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郅牧在落地后才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现象，“糟了……他还有个帮手！应该是那个可以操纵别人判断力的家伙？怪不得对方敢一个人来杀我……”
接着，郅牧没敢多想，连续朝着后方撤步退却，而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则多了几个冒烟的枪眼。
“是那边的树上！”郅牧大概判断了一下子弹飞行的轨迹。对于传统枪械来说，子弹一经发射，就无法改变其原有的轨迹，所以负责射击的枪手也可能会因为子弹发射的角度而暴露位置。
子弹发射过来的地方是一片旷野，只有那颗大树能藏得下人。
于是郅牧留下罗兰看住那个已经重伤垂死的中年人，然后抄起盾牌，顶着【勇气护盾】并带着弗吉尼亚和关索杀了过去。
可等到他们来到那颗葱郁大树的脚下时，才发现这里只有几把简陋的拉栓步枪，和数个用冰块、皮革和细线做出的机关——等到冰块融化，那些步枪就会自动被激发，朝着预定的目标射击。
“该死，被骗了吗……”郅牧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子弹击发的声音。
他连忙回过头去，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去一个召唤物的准备，却发现罗兰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遭受到任何袭击。
郅牧默默走回到了那中年人的身边，看了看他头顶上多出来的弹孔，心中一时无言。
247.蒸汽时代（二十五）
“调虎离山不是为了杀死召唤物带走同伴，反而是为了杀人灭口？”郅牧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尝试做出一些分析，可又都觉得不太合理。
“这也太迷惑了，总不可能是因为不想伤害我的召唤物，所以只能杀了自家队友吧？”郅牧静静思考了片刻，“等等……难道是因为我对他说的那番话？”
郅牧好像在隐隐约约间抓住了什么。
“所谓逻辑推理，就是在一系列不合理的原因中挑出一个最合适的理由来。如果之前的理由都不适用，那那么也只能是因为他听到了我对于三大公会的推测才惨遭灭口，嗯……这里得假设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否则潜藏在暗处的人也不会这么着急。”
“所以，潜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是认为我的这番话会对自家队友产生一些影响，因此不得不杀死了他……可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影响呢？忠诚降低？这也不至于吧……”
郅牧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推论——
“从耶利尔、萨科、法尔廷斯和那些普通远征团成员的行为模式中不难看出，他们之间所信奉的理念有一定的割裂。”郅牧带着三只召唤物漫步在火车的残骸附近，一边将那些惨死乘客的尸体挖掘出来，一边尝试推断着什么。
“在大部分普通队员的眼中，自身所属的公会与另外两个阵营都属于不死不休的关系。可耶利尔和萨科根本没有表现出那种敌视的态度来，反而选择合作探索任务世界，而且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至于法尔廷斯和克里斯蒂娜……嗯，后者确实很符合冥血同盟成员的标准形象，但就法尔廷斯本人来说，他的理念和行为模式都很奇怪。试想一下吧，假如我是冥血同盟的高层，发现在即将要跟宿敌决一死战的关键节点，自家的将领突然跟副手一起溜溜球了，那我不得直接气疯？”
“同时，如果冥血同盟的高层也都是一副嗜血如命，动不动就杀人的暴君，那么法尔廷斯会有这个勇气，或者说实力去反抗他们吗？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郅牧给自己能找到的最后一具尸体盖上白布单，随后才站起身来说道：
“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他们的行为是经过冥血同盟高层授意的，在贪婪邀请赛这个‘幌子’的背后，恐怕还有某种更加不为人知的隐秘……等等，这么说来的话，约瑟夫迫使我参加大赛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啊，在假设他也是知情者的情况下，居然还会用追索轮回者编号的方式强行拉我入局，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呼……好在我现在是跟法尔廷斯他们站在一条线上了，通过日常的观察，早晚能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根据他们之前的商榷，郅牧已经通过法则契约带着自家小队加入了冥血同盟。而根据法尔廷斯所说，远征团只能查验轮回者所属的六人小队，并不具备检索公会阵营的能力——这或许是因为不眠乐章并没有承认公会组织地位的原因。
换句话说，关敏和艾琳应该已经接到了队长（郅牧）选择加入冥血同盟的提示，也算是多少交换了一下情报。
“不过……说了这么多，法尔廷斯他们到底在哪呢？”郅牧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是早早的就避开了危险，提前下车？不对，这样他们早就该找过来才对。呃……我不会又被放鸽子了吧？”
“应该不会，毕竟契约都签了……哎，希望不会吧。”根据郅牧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在火车爆炸后被天韵之林的主力部队给盯上了，因此不得不暂时逃离了这里。
毕竟对方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冲着法尔廷斯来的，肯定不会在策划了那么大的一次袭击后，就派出仅仅两名轮回者去追杀三个敌人。
“所以，天韵之林的大部队应该是被他们给引走了，而且他们都没有发现，或者故意没有发现被残骸压住的我，以至于到了最后才有个捏泥人的奉了‘团长之命’来尝试招安我。”
“就连天韵之林的团长也知道我的大名了吗……”郅牧无奈的笑了笑，能在三支一阶远征团的团长心里都留下印象，他大概也能算是独树一帜了。至于天韵之林知道郅牧并且试图招安他的原因，估计也有耶利尔的授意，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那个隐藏在贪婪邀请赛后的大秘密。
“抱歉啊，在见识了你们引爆火车的行为之后，我已经对天韵之林完全无感了。”
“总之，先按照预定的计划，去诸侯议会的国都布达拉城集合吧。”郅牧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重新收回召唤物，在闻讯而来的当地救援队到达之前，默默走上了前往诸侯议会的道路。
……
“传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一位无比英明的国王。”
两天之后，郅牧穿着脏兮兮的黄袍，带着用火车铁皮临时做出的面罩，蹲在了布达拉川流不息的市政广场上。
而郅牧的面前正坐着一位衣装邋遢的吟游诗人，只听他继续说道：
“先王海德堡一世，是为黑森诸王之王，暨诸侯议会之议长，治国长久而圣明。”
“海德堡一世以都城布达拉为天下之中，东抵傀儡之国，西至地虫王庭，开疆拓土，子民安居乐业，真乃太平之盛世！”吟游诗人带着奇特的语调弹唱着，放在郅牧的翻译系统中居然会有一种文言文的感觉。
至于文中的傀儡之国、地虫王庭等词汇，都是智械帝国和旧日支配者们在远古时期所建立的国度，后来则分别因为石油和虚弱的问题而相继陷入沉睡，因此被玮伦斯特帝国所取代。这里用来比喻黑森王国的诞生之早。
“然而，贤君逝去之日，竟是黑森诸国混乱之始……”诗人的语调突然悲伤了起来，他压住琴弦的重音，继续唱道：
“此盛世之继承者，乃是皇子海德堡二世。其父为其登基之事，可谓倾尽一生。将诸侯议会之议长变作世袭。”
“然而，昏君海德堡二世未能守住其父基业，不但没能履行与玮伦斯特帝国之臣属契约，又未能取悦国内诸王宗亲。其统治愈发困难，最终酿成惨剧。”
“诸王终于无法忍耐其愚昧统治，于是其表兄布达拉亲王希格斯·蒙德率军讨伐，逼迫其退位，并主动废黜了黑森王国之王位，从此便只担任诸侯议会议长……”
“大叔，这个希格斯·蒙德的名字，是不是跟军事委员会的那位名字一样啊？”郅牧突然发问，顿时让后者打了个激灵。
“嘘——这里的每个本地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要随便提那位的名字！”邋遢的吟游诗人小声说道，“至于你的问题，没错，据说那位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达到跟希格斯·蒙德一样的伟业！”
“对了，这个问题还得再加一块钱！如果是萨伏亚王国的货币，要给双倍！”
郅牧闻言，又从怀里摸出了两块铜蔷薇，被对方如获至宝般收了起来。
“咳咳，至于接下来的故事我就直接说了啊。总之就是王权自此衰落，而诸侯议会成为了实质上的权力机关……直到那群连话都说不利索的诸王们在春河河畔败给了萨伏亚王国，被迫割让了黑森西部的大片领土。议会的权力因此出现了真空，才有了希格斯将军的上位。”
“哦……看来这位将军肯定是不甘心那场失败的，所以在夺取了话语权后打算厉兵秣马，把场子找回来？”
“是的，是的！但你没必要说出来……”吟游诗人瞪着胆怯的眼神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在注意自己后，才悄然松了口气。
“好吧，我就不难为你了。最后一个问题，布达拉有没有无需身份证明就能居住的旅店，给我介绍一下。”致牧首先得落实一下自己的吃住问题。毕竟鉴于萨伏亚王国和诸侯议会的恶劣关系，使得两国间签发护照的海关业务都处于无限期暂停状态。在这一点上，即使是斯特林公爵也帮不了他什么。所以他们就算坐上了从春河联邦前往布达拉的火车，也只能在最靠近黑森边境的地方下车，然后再“偷渡”进来。
换句话说，致牧现在是个黑户。没有身份文件证明的他连正规的旅店都住不了。
当然，这个时代毕竟还没有电子护照，所谓身份文件也都是手写的纸张。所以他依然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个嘛……”吟游诗人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你先等在这里，我去帮你找个皮.条客过来，然后你们再聊。”
“要快，我赶时间。”致牧催促道。
“没问题！记得要等在这里啊！”吟游诗人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随后便匆匆消失在了广场的一角。
致牧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看着眼前如朝水不息般涌动的人影，心中对于布达拉的规模也有了一定的概念。
“嗯……感觉比拉里亚大了不止一点，不愧是曾经的安格斯霸主，即使是战败求和，也似乎没能影响到这里的繁荣。”
“不过嘛……作为一个嗜财如命的江湖中人，他居然不收我的钱就走了，还那么热心的帮我找掮客，这是一个老油子该有的表现吗？”致牧微微一挑眉，“他就不怕把生意谈成了，对方撇下他直接跟我聊，拒绝给中介费？”
“我估计他不是去帮我找门路，而是发现了我没有身份证明这一点，打算去喊巡警过来吧？”致牧身不动声色的脱下显眼的黄袍与面具，露出了里面的棉麻外套和裹脸的围巾，融入进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个邋里邋遢的吟游诗人就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巡警走了过来，在发现目标已经逃跑之后，他揉了揉因为戏耍巡警而被踢的通红的屁股，失望的坐了回了原本的位置。
248.蒸汽时代（二十六）
“虽然姑且算是逃过了巡警的追查，但我到底该住在哪里才合适呢……”致牧低着头，穿梭在拥挤吵闹的街区中。
“如果法尔廷斯提前把这边线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就好了，这样至少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迷路上。”致牧看了看左边一家名为“老爹牛肉”的小店，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走到市场区来了。
“这里确实不小啊，走了那么久才走到下一块街区，而且已经有了现代城市雏形。”郅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在这个近代背景下的世界，人们已经不再需要像中世纪的时候那样，让一大帮子人都挤在城镇的广场上叫卖自己从农村带来的商品。随着城镇规划水平的不断提高，布达拉城专门为手工业者和农民们提供了可以进行交易的区域和市场。换句话说，只要愿意缴纳一定的费用，就可以在市政厅为你设定的相应区域内合法买卖商品了。
而相应的，城中也有专门的旅馆区和餐饮区，所以如果致牧想要投宿，最好去对应的街道上碰碰运气。
就在郅牧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急匆匆跑过的身影，而且好巧不巧的，对方还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怀里的纸袋掉落在地，溅起不少黑红色的液体。仅从气味上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牲畜的部分。
郅牧也顺便看清了眼前之人的相貌，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可以看出对方是个相当年轻，神色带有几分惊慌的卷发女子。
“啊，对不起！”年轻姑娘告罪一声，连忙拾起了地上的神秘纸袋，随后一溜烟跑进了刚才那家“老爹牛肉店”之中。
郅牧看着地上那摊散发着腥臭味道的不知名液体，嘴上泛起了嘀咕：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牛肉的血吧？”
“而且还不是她刚刚从店里买来的，反倒是要带去老爹牛肉店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不管那是什么，总不能是她因为买到腐烂的肉而去找老板理论的情况吧？毕竟如果真的是要去对峙，也得堂堂正正，鼓起气势来才对，怎么会如此惊慌失措呢？”
“嗯……还是去看看吧。”这并不是郅牧想要多管闲事，只是他从那些血肉中嗅出了一些熟悉的味道，如同他在死荫之地的时候闻到的，那是一种陷入黑暗、绝无机会、近乎失去希望的味道。
“如果这又是某位旧日大佬的痕迹，那安格斯大陆的人民未免也太多灾多难了一点吧……”郅牧长叹一声，不管是出于自己的立场还是任务的需要，他都只能推开了老爹牛肉店的大门。
一进门，郅牧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这倒不是因为他目睹了谁的行凶现场，而是因为在这个杀牛不放血并且没有冷库保存的年代，所有的生肉就这么直接摆放在木制柜台上，就连老板都没有要去驱赶他们的意思，只是懒洋洋的欣赏着几只苍蝇的翩翩起舞。
“这些牛肉倒是很正常，只是普通的生肉味道而已。”郅牧大略感应了一下刚才那个女孩的位置，可【感知】技能却没有丝毫动静。
“对我完全没有威胁吗？还是被某种存在的力量给屏蔽了？”
“嗯……目标走的是肉店后门，应该跟老板是认识的。”郅牧望向柜台后方的中年老板，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他径直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老爹肉店——呃，您、您有什么需要？”中年人的态度原本还非常洋溢，可在看到了郅牧的恐怖面容后，立刻紧张了不少。
“你们这里都卖些什么肉？”郅牧表现得就像是一位普通的顾客。
“先生，我们的牛肉都摆放在货架上了。”老板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正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看客人的脸。
“不管是牛腱、肋排、里脊还是肉馅，我们应有尽有！”
“哦？那你们……有那个吗？”郅牧朝门口看了一眼，突然压低了声音。
“那、那个？您是要那个吗？”老板看上去更加紧张了。
“是啊，我就是要那个，你们这里的行情价格是多少？”郅牧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不是本地人，对这里也不够了解，而且很快就会离开。所以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麻烦的，对吧？”
“是、是啊……就你这个长相和肤色，也就只有沙漠诸国才能诞生这么一朵奇葩吧……”当然，这话老板肯定是不敢讲出来的，也就只能在心里头腹诽一下。
“咳、您需要什么价位的？我要去库房看一看。”对方没有明言自己有什么，反而是让郅牧先说。
“最普通的只要三枚文书币，但高级货至少要十枚。”那老板左顾右看，最终才压低声音报了价格。
文书币是诸侯议会的法定货币，因为其上的“书籍和羽毛笔”图案而闻名。但文书币本身只是用铝锌合金压制而成的金属小片，只是因为诸侯议会的法律而被赋予了流通的价值。曾经的黑森诸王就是靠着强制用金银兑换文书币的政策，几乎吸干了当地居民的血液，使得征召士兵的士气大减，最终败于萨伏亚王国，这才间接导致了希格斯军政府的崛起。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吟游诗人愿意冒着违法风险接受萨伏亚货币的原因——毕竟那玩意儿可是实实在在的贵重金属！硬通货！而不是文书币这种一旦政府倒台就会一文不值的废品！
“我不太了解你们这边的行情，但我只要最好的。”郅牧淡淡的回答道。
“好的，我明白了，请您稍等！”老板的神色一正，连忙跑去了柜台后面的小房间里——那边应该是肉店专门用来拆解和切割牲畜的地方，同时也连通着肉店的后门。
“有意思，居然随便这么一诈就搞定了？”郅牧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看来要比我想象的简单，到底会是什么东西呢……”
不消片刻，对方便神神秘秘的抱出了一个大纸箱子，但这并不是要给郅牧的，而是接着搬运货物的间隙从另一只手递过去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并嘱咐郅牧赶紧收起来。
“哟，还玩假动作呢。”郅牧在内心中吐槽了一句，然后不动声色的收起纸包：
“你看看，这些够不够十枚文书币？”
郅牧摸出一小块看不出纹路的不规则金属，直接扔到了肉店老板的手里。由于萨伏亚的货币无法在这里流通，所以郅牧干脆用蛮力将几枚国王金币挤成了小金块，算是消除了使用敌国货币带来的影响。
至于这些王国金币的来源，那就要多亏希望教团那位美丽大方的辛西娅小姐了。
“够了，够了！甚至有些多了，我再给你一件中档的货吧。”那老板轻轻咬了一下金块，顿时喜形于色，顺势又丢出去了一个散发着浓烈腥味的纸包。
“我叫奥维尔，如果客人您有需要，随时可以再次光临我们老爹牛肉店！”奥维尔漏出一口烂牙，热情的对着郅牧的背影挥了挥手。
片刻之后，这条巷子最幽暗的角落中。
经过了一番排查后，郅牧发现在这个角度不但可以监视老爹牛肉店的后门，还可以顺便看一看那两个油纸包里面的东西。
“居然还会划分商品的档次，感觉很有趣啊。来吧，让我看看这到底是……”郅牧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油纸的封贴，顿时感受到了那股浓烈且熟悉的味道。
“这究竟是某种血肉的造物，还是哪位眷族的一部分呢？或者则是……呃，或者就是膻味比较重的野猪肉？”
“等等，这特么就是一袋野猪肉？”郅牧摸了摸那层猪皮上的硬毛，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野猪因为长期生活在野外，所以肉质有韧性。但因为没有被骟过的原因，所以肉质会有些骚腥味，这很正常。
“难道另一袋也是……”郅牧连忙打那带“高档货”的封贴，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某种甲壳类生物做成的食材。
这些“野味”的品质暂且不论，郅牧也并不懂得如何去烹饪它们，但它们共同的特点都是腥臭无比，估计也是因此才让郅牧陷入了误区。
“虽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人类移民可能会带着家乡的猪牛羊来这里繁衍，但谁说安格斯大陆就不允许有本地可食用的动物了呢……”这就是典型的经验主义错误了，因为郅牧只考虑到了那些常见的物种，而没有意识到某些新品种的牲畜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哎，搞了半天，居然只是肉店偷偷卖野味的行为而已吗……”郅牧失望的叹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自己偷偷潜入库房内部去检查了。”
老实说，郅牧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毕竟这世界上的动物那么多，就不许人家带点怪味道了？
刚刚那个神色匆忙的卷发女子，估计也是为了尽快出掉手头上的货物，才来到老爹牛肉店的吧？
而且，就算郅牧有着在梦境世界的诸多经历，也没有办法确定那真的就是旧日支配者应有的气息。因为梦境世界是可以受到干扰的，不一定能够代表真实的触感。
抱着这样的心态，郅牧本打算先去找个能住的地方凑活一晚，然后便准备转身。
接着，他看到了让自己无比骇然的一幕，因为原先其貌不扬的老爹牛肉店早已被悄然来临的黑暗所吞噬，只余下一颗橙黄色的竖眼，以及它身后哪溃烂、粘稠、鼓泡的团块，还有那不断搅动和旋转的肢体在郅牧的脑海中悠然起舞……
249.蒸汽时代（二十七）
等到郅牧再次眨动双眼的时候，那些奇异的场景便立刻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这地方绝对有大问题啊，有大问题……”随着那股扭曲力量的消散，郅牧才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那种感觉，仅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当郅牧面对那些用血肉重叠起来的螺旋结构时，明显要比他见到修德·梅尔时更加让人不适。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郅牧见识不足的原因，毕竟修德·梅尔身受重伤，而哈斯陶吕克又不能算是传统的旧日支配者，但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如果刚才那份力量没有掺任何水分的话，那仅仅是些许扩散的余威就能把自己碾为尘埃！
“如果黑森地区沉睡着着一位力量保存完好的旧日支配者，那还需要我做什么？他老人家直接醒过来把诸侯议会给扬了不就行了？”郅牧对此不甚理解，只能暂时将其归结为自己的特殊性。
毕竟他怀里还有个象征着混乱本源的【闪耀的三方偏八面体】，因此在遇到其他旧日力量时“可能”会发生某种异变。但可惜的是，自从他佩戴了【蒸汽之心】后，就听不到那股邪恶的声音了，否则还能直接找到事主询问一下。
“难道要把蒸汽之心取下来？呃……还是算了吧……”郅牧可不想再次陷入那种混混沌沌的氛围里，“为今之计，还是先离开这片区域再说吧。”
郅牧本打算抬脚就走，可又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他来回注视着那家牛肉店的后门和道路尽头的方向，神色经历了数次变换。
“该死！我就不该去管这些闲事！”他暗骂一声，将巷子尽头的下水井盖打开，又给自己换上灰黑色的斗篷，然后直接掉头闯进了老爹牛肉店的后门当中。
“咔嚓——”
“门没有锁，里面很暗。”这是郅牧对房间内的第一印象，随之而来的则是浓郁的生肉味道，以及某种尚未停歇的咀嚼声。
“对我的到来没有反应吗……”郅牧很快就锁定了一道库房角落中的瘦小身影，并用极慢的速度走了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郅牧已经打开了手电筒，但是用另一只手将其遮盖了起来，只透露出蒙蒙的光亮。
接着，他借助这微弱的视线，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她的脸色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惨白无比，而嘴巴的部分则是一片血红，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郅牧的到来，只是自顾自的啃噬着手中的动物内脏，显得急切而又贪婪。
那内脏中的血水很足，只是轻轻一咬就会溅起许多黑红色的粘液。因此她的手臂和半张脸很快就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而她似乎对此浑然不觉，连一点基本的礼仪都不再顾及。
郅牧只觉得猎奇无比。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看着和自己种族相同的高等智慧生物，居然只能像野兽一样啃食生肉时，总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怆然。
“……你在吃什么呢？”郅牧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声的询问道。
“呼哧——呼哧——”但回应他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咀嚼声。
郅牧没有冒然拿走卷发少女正在啃食的东西，反而把自己口袋里的两包“野味”取了出来，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满脸鲜血的她一看到那些肉食，就迫不及待的抓了过来，直接撕破了纸包，大块大块的吞咽起里面的肉条来。
但值得一提的是，对方只拿走了那袋疑似野猪的肉，而对甲壳生物的那包不闻不问。
“这些野味果然是有问题的吗？还是只是她个人的癖好？”郅牧感觉这两个答案都不太对，毕竟对方先前还能具备正常跟人交流的能力，没道理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如果让他来猜测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难道是类似于罂粟一类的违禁品？吃了会上瘾？”郅牧恍然般点了点头，随手用电子设备将眼前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接着，他没有惊动前台的奥维尔，而是在简短的搜查后，直接退出了这个房间。
最后，他在周围几条巷子的角落中留下了数个监视设备，随即从先前那个已经打开的下水道入口钻了进去，并将井盖合了起来。
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看了看还在持续输出画面的显示屏，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晚就现在这里躲一躲吧，一旦那女孩出来，肯定会意识到刚刚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不管她是想要急匆匆的离开，还是打算一直藏在里面，我都不会丢失她的行踪。”毕竟郅牧还是个黑户，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下水道这种又脏又臭的地方才不会有巡警的查探了。
“让我先找个干燥且没人的地……卧槽？这里面怎么那么多人？”郅牧顿时就惊了，因为这下水道里面居然横七竖八的趟着二三十个面带菜色的黑森人！
黑森人的眼窝深陷，发色以黄和红为主，而相比之下萨伏亚人的鼻梁高挺，头发则是棕色和黑色居多，所以还是挺好分辨的。
这时，几个眼尖的“原住民”也发现了郅牧的到来，他们顿时警惕的站起身，并派了一个人从下水道的另一端离开了，估计是打算向谁通风报信。
不得不说，布达拉城的近代化建设非常成功，在黑森人意识到街道上的屎尿会增加传染病的风险后，诸侯议会迅速挤出了一大笔公共设施费用，为首都布达拉建立了宽阔高效的城市排污系统。
而在议会不惜代价的建设下，这处下水道的规模足足有两米多高，外加四五米的宽度。完全可以供两辆蒸汽排污车双向行驶。是的，布达拉的下水道系统可以通过机械设备进行自动清理，所以理论上这里面不能住人，也没有巡警或看守会来阻止你进去——假如你想被几吨重的排污车撵一下试试的话。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出现的呢？
“是啊，你们是怎么出现的呢？”郅牧瞪着蛋疼的眼神，没去管那个悄悄离开的家伙，而是默默展示着手中的一小块银锭，啊，你想的没错，这块银子是用银百合搓出来的。
“各位，我没有恶意。你看，恰恰相反的是，假如你们愿意回答我一些问题的话，我甚至可以给你们一些奖励。”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派一个代表站了出来。
“你想问些什么？”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脸上更是一片脏污，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洗过澡了。
“首先，是你们呆在这里的原因。”郅牧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斗篷底下，又掏出那块银锭晃了晃。
“……好吧。”他看了看身后闪烁着贪婪目光的同伴们，默默诉说道：
“在先前，布达拉的下水道系统是不得擅自进入的，可是在那些愚蠢的诸王们战败之后，我们也不得不迁移到了这里……”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这里的道路只够两辆排污车并肩行驶，所以就算有人想要住在这里面，也会在某天熟睡的时候突然被碾成肉酱，是完完全全的死地。可随着诸侯议会的战败，大量物资和贵重金属作为战争赔款被送到了萨伏亚的王宫里，这导致布达拉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
不只是文书币的贬值、经济萧条这些宏观因素，城内煤炭的储量还因为战争的原因而大大降低，最终到了不得不实行能源紧缩政策的境地——依照法律，所有布达拉城的公民都不得在晚上八点之后使用蒸汽锅炉，什么？想要取暖和做饭？你可以自己劈点柴火嘛！对了，柴火也是要收税的哦！
所以相应的，布达拉下水道的日常清洁工作也不出意外的停摆了，毕竟那些大型排污车也是需要蒸汽才能驱动的。而在失去了被排污车撞死的危险之后，这片宁静的地带被有心人注意了起来，成为了那些因为战争而无家可归之人，亦或是破产流浪汉们的家园。
他们之中有的是因为家里的壮劳力死在了战场上，而诸王们允诺的抚恤金却迟迟没有到位，最终因为付不起房租而搬到了这里。有的则是因为错误的判断了战争的形势，买了一大笔战争债券，最终赔的血本无归，只能在这里躲避高利贷商人的追索。
更有甚者，干脆就是才从战场上退役的伤兵，因为身体残疾的原因找不到工作，甚至还有创伤后遗症等诸多心理问题，无法融入社会，只能来下水道里面捡垃圾吃。
“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人带着苦涩的表情，有些凄然的闭上了嘴，看来被重新挖一遍伤口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嗯……我大概了解了。”郅牧微微松了口气，如果他们只是流浪汉，那反而没什么毛病。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又遇见了什么秘密结社的成员，从而被卷入新的漩涡中。
换句话说，至少现在，他还不想面对那位气势强大的旧日支配者。就算这是他的使命，那至少也得等他先找到了法尔廷斯他们，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说。
“好吧，我无意冒犯诸位，不知道你们能否给我腾个地方，我打算今夜睡在这里。”郅牧将手中的银块扔给了刚才那个负责讲故事的代表，随后在众人逐渐缓和的表情中走了过去。
250.蒸汽时代（二十八）
在那名代表收起银块后，才用平静的语气对着郅牧说道：
“事实上，你完全不需要给我们那么多，因为我们一直都欢迎任何人加入我们，毕竟这片地方很大，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免费住宿，不是吗？”
“至于先前的警惕，也更多的是为了确定你是不是来赶我们走的而已。不过，你已经给的我们是不会再退的了。”
他短短的几句话，就将自己这些人爱贪小便宜的本性所暴露，但郅牧没有多说，只是随便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不好奇我为什么有钱还来到这里？”郅牧闲聊道。
“哈！这里有很多人曾经都很富有，你看到那边那个长胡子老头没有？他就是市场区一位很有名的商人，但最后却因为继承权的问题被年轻的妻子给赶了出来，只能带着一大包文书币去等待死亡。”
“至于我嘛，我叫阿奇，大名就不说了。”
“呃……你们这里的人员成分很杂啊……”郅牧没有去质疑对方的名字，只是不禁吐了个槽。
“谁说不是呢？我曾经还是个附近街区的管理者呢，后来因为给大人物行了方便，然后被他的敌人给举报了出来，所以才不得不躲到了这里。至于我被推举为这十几个人的代表后，还陆续见过许多因为破产、残疾、杀身之祸，乃至于因为在上面吃了霸王餐而慌不择路跳到这里的人。”
“好吧，但吃了霸王餐的人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吧？等到追他的人走了，他不就可以换一个出口溜出去了？”
“嘿！老亨利，这里有人问你为什么没走！”阿奇突然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嘲弄道，随后在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快活的笑声。
“你这该死的小混蛋！我就是喜欢呆在这里，怎么了？”一个衣服上布满补丁的大叔破口大骂，接着干脆装成了鸵鸟一只，把脑袋埋在发臭的旧衣服里闭嘴了。
“这是什么情况？”郅牧瞪着迷茫的眼神问道。
“哈哈！没什么，只是这家伙在发现了那么一个宝地之后，干脆就选择留在了这里。甚至于偶尔还会再出去再吃几顿‘自助餐’！”
“好吧……对了，你知道老爹牛肉店吗？”郅牧忽略了这个爱吃霸王餐的家伙，继续追问道。
“当然！奥维尔那个坑货，周围谁不知道他？布达拉做偷猎走私的又不是只有他一家，但是别人的价格却只有他的二分之一甚至更少！如果不是康纳需要……呃，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刚刚那个人去哪里了？还有，你刚才不止一次提到了康纳，他到底是谁？”郅牧只能赶紧把话题引入正轨，否则他会怀疑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有待降低。
“他去叫我们这边的地头蛇了，没错，康纳就是我们这边的老大，她有很多办法可以检验你的身份。而且要记住，是‘她’而不是‘他’。”阿奇随口说道。
“哦？我还以为我已经洗脱嫌疑了。等等，康纳是个女人？而且……你们这边居然也会诞生地头蛇这种角色？”郅牧对此有些好奇，像是这种大半要依靠强壮的体格才能维持的职业，一般都应该是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壮汉才对吧？而对于地头蛇来说，阿奇这帮人又有什么油水好刮的呢？
“哈，你觉得把容貌藏在斗篷里的人很值得信任吗？而且之前也有打着流浪汉名义想要住进来，但实际上却是强盗的家伙，幸好最终被康纳发现了。”
“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布达拉的下水道很大，所以我们也根据头顶上的街区而大略划分了一下各自的地盘。嗯……初步算起来得有几百人吧，而人一多了就需要管理。但一开始没人主动愿意站出来，毕竟这个活儿没什么油水，可以算是吃力不讨好。”
“于是我们一直等到了康纳的出现，嗯……她好像是因为躲避仇家而来到这里。反正在她听说这边的事情后，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计，而我们偶尔也会赠送她一点物资作为补偿。”
“哦……那就不应该叫地头蛇，而是管理者了。”郅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至于我的容貌，你估计不会想看的，因为我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毁容的原因。”
说罢，郅牧干脆直接拉下了斗篷。
这换来了在场众人的视线，惊讶、恐惧、紧张都有。
“好啦，没事，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最终还是阿奇再次站了出来，打了个圆场。
“我懂你的痛苦，总之，只要康纳说你没问题，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众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不得不说，这些人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要比上面那些“文明人”强多了。
“还是说回康纳吧，她做的确实不错，不但公平，而且懂一些法律。”
“别看康纳只是个瘦小的姑娘，她上次甚至赤手空拳的撂倒了一个想要来抢劫我们的地面人！”
“所以，我们现在统一都听从康纳的命令。”
“地面人？”郅牧重复了一边这个单词。
“是的！我们现在是地下住民了！”阿奇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伤感，反而带着浓浓的自豪。
“哎，布达拉大概在未来会有一场祸事了……”郅牧暗自叹息了一声，毕竟下水道并非永久的避风港，等到诸侯议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这些“地下住民”早晚会被发现。
而已经选择跟过去割裂开的他们，与急于想要恢复秩序的巡警们撞到一起的时候，这里的场面恐怕不会很和平。
就在这时，郅牧的显示器突然有所异动。
他连忙找了个借口先坐下来，然后才在斗篷的遮盖下查看起监控视频来。
“她出来了……”在液晶显示屏的画面中，那个卷发少女已经解决了她的“午餐”，正小心翼翼的从老爹牛肉店的后门探出头来。
显然，在那种对于生肉的强烈欲望消退后，她意识到刚才有人来过她的身边，还“贴心”的给予了更多的肉食。
她现在的警惕，就是自身秘密暴露后的典型表现。
“她会去哪里呢……”郅牧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在发现自己的秘密被人看到后，应该都会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吧？”
郅牧猜得没错，对方确实是想要离开的，但在看了看老爹牛肉店的招牌后，她翡翠色的眸子中犹豫了片刻，居然又转身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郅牧就看到奥维尔带着一包裹的家当，提前关上店门，如同做贼老鼠一般溜走了。
“他们果然认识啊，看来就是这个肉店老板一直在给对方提供掩护……可如果那个女生只是对野味比较渴望的话，至于这么紧张的掩饰吗？”
“还是说……那些生肉有着更加奇特的性质？”郅牧选择继续看下去。
在这个电子监控尚未诞生的年代里，他们的反侦察意识实在薄弱，因此都被郅牧给看了个精光。
等到奥维尔离开后，那个卷发女孩才悄悄从门缝中露出一只眼睛，看样子也是打算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突然从巷子的另一端出现，他叫住那个卷发女孩，似乎急迫的说了些什么。
“等等，这家伙莫非是……”郅牧突然有一种戏剧化的感觉。
果不其然，卷发女孩在犹豫了片刻后，拎起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跟着他走向了……郅牧进来的那个下水道？
“卧槽？”郅牧差点把手里的显示屏扔出去，“如果说这个难道是刚才偷偷溜走去报信的流浪汉，那这个卷发女孩不会就是地头蛇康纳吧？”
“哎……还以为一会儿要去大街小巷的玩追踪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该死！早知道我就不去康纳身边凑热闹，而是直接进下水道睡大觉得了。”郅牧顿时欲哭无泪，由于他提前撞破了康纳秘密的原因，一会儿对方恐怕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出现在她的老巢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没过几分钟，郅牧来时的井盖就被打开，最先爬下来的是那个流浪汉，随后卷发少女也灵巧的跳了下来。
“嗨！头儿，你终于来了！”阿奇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虽然他嘴上不说，但跟郅牧同处一室的压力还是蛮大的——这不仅是因为郅牧现在的外形实在太过骇人，也是因为郅牧在多次冒险中凝练出的煞气而显得惊惧不已。
“嗯，是有外来者来了吗？”康纳平静的环顾四周，一下子就发现了穿着斗篷，躲在角落中的郅牧。
“喂，你，快点站出来！”她用不符合年龄的粗犷语气吼道，试图让目标对自己害怕，虽然郅牧觉得这只能算反差萌。
“嘿！头儿在叫你呢！”阿奇提醒道，“你可别想着耍滑头啊，我们头儿要比你想象的厉害多了！”
“哎……”郅牧听罢，无奈的起身，跟名为康纳的卷发少女打了个照面。
接着，郅牧明显感觉到康纳的表情凝固了。
她翡翠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头儿，你怎么了？”阿奇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
“杀了他……”康纳喃喃自语般说道。
“什么？头儿你刚刚说什么？”阿奇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杀了他，他知道了那个秘密！我说快点杀了他！”康纳歇斯底里般大叫道，随后迎接郅牧的，则是无数将信将疑、但明显流露出杀意的“地下住民”们。
251.蒸汽时代（二十九）
片刻之后，郅牧揉了揉手腕，对着倒在地上的众人无奈说道：
“所以说啊……你们就不能等到说完再动手吗？”
“咳、头儿，你快走……咳咳……我来掩护你……”阿奇痛苦的捂着肚子，居然展现出了一种郅牧未曾想过的忠诚。
“不！还是你们先走吧，我来拖住他！”康纳的近战搏击确实练得不错，甚至让郅牧有一种惊讶的感觉，但这种力量终究还是只局限在了普通人的领域，没能造成一点威胁。
“行了，别在这儿煽情了……”郅牧不禁扶额长叹，“我又没想对你们做些什么，搞得我好像要杀了你们似的。”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康纳的神色哀怒交织，用恨不得跟自己拼命似的表情瞪着自己。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在老爹牛肉店……呃，做那件事情的原因。”郅牧缓缓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来到下水道……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不信！”康纳斩钉截铁般大吼出声。
“好吧，我也不求着你去信。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前一个问题了吗？”郅牧想了想，干脆单手提起了阿奇的领子，以作威胁。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吧，除了我和阿奇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们是无辜的。”康纳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了低头。
“头儿，你要冷静啊！”阿奇在半空中奋力的挣扎着，“你快走，快走啊！”
“哦？究竟是什么秘密，才能让你们演出那么凄惨的苦情剧来？”郅牧感觉自己正在扮演琼瑶剧的反派。
“这你管不着！”康纳咬了咬嘴唇，“总之，还希望你能放过他们！”
“行，我本来就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同样也不会伤害你和阿奇的。”郅牧让康纳在前方引路，自己则悠哉游哉的跟在了后面。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封着竖条栏杆的死路里，这里似乎不停的有污水流过，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棕色固体。
“你往前走两步，看一看那个栏杆里面有什么就全都明白了。当然，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也可以直接进去看。”康纳指了指被绿色苔藓所覆盖的下水道阀门，然后向外退了几步，一直推到了这处死胡同的边缘地带。
“好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如果把你的底牌用在这里，那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
“什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康纳强作镇定，只是微微点起了脚尖。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在你释放出身体里的那东西之前，先想一想是否值得。”郅牧盯着少女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康纳惊呼出声，“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体里有什么，那还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去问我？”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体里到底寄宿着什么东西，我只是通过刚才的一些线索做些推测罢了。”
“推测？”
“嗯，你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太大了。首先，作为仅仅几百个‘地下住民’的头头，你们肯定不会打算着颠覆诸侯议会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吧？而像吃霸王餐、欠高利贷这种事情又显得太小了，不值得你和阿奇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作为整个安格斯大陆上都讳莫如深的存在，再加上你偷偷进食生肉的证据，很显然，你被那些恐怖的生物给盯上了。”郅牧没有提那些“野味”的问题，因为这部分对他来说只是推测，而不是确定的结果。
“而在你试图把我引到这里的时候，阿奇明显流露出了焦急的表情，这因为在担心你的安危。可如果仅仅是害怕我做些什么的话，那么你是否落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大概是知道你想靠着身体里的东西扳回一城，所以刻意避开了其他的流浪者们。而使用那东西的能力会对你造成致命的危害，我说的对吧？”
“刚才你诱导我去看那个栏杆的后面，而且还站到了死胡同的出口，就是为了在‘变身’之后把我堵死在这里吧。”
“没错……你说的完全正确……”康纳有些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在最后的手段被撞破之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翻盘。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什么，随后的神色中竟带上了几分希冀：
“这、这位先生，难道你有办法治好我吗？”
“你跟我说了那么多，而且也没有伤害我们地下住民的性命，所以你其实并不想杀了我们，对吧？”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询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明明是你一上来就攻击了我好不好？”郅牧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先前都重复好几遍了，没人想害你们，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罢了。”
“至于能不能治好你……我还没办法下这个保证，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才行。”
“这很合理，如果你现在就说有办法治好我，那我大概也是不会相信的……”康纳了然的吐了口气，“约翰先生是吧？你可以开始问我了。”
“首先，你为什么要偷偷吃那些生肉？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进食的频率是多少，如果不吃又会有什么危害？”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康纳翠绿色的眼神一下子放空，似乎陷入了久远回忆当中：
“我小时候的家庭不太幸福，嗯，就是那种你想象中的故事。父亲酗酒赌博，母亲则长期生病卧床。中间的琐事就不细说了，反正到最后，这个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段日子不太好过，我本来想加入军队，可他们却说不收女性。至于雇工和邮递员这种职业，也都被类似什么‘我的力气不够大’这种理由给拒绝了。以至于到了最后，我的积蓄花光，只能做些不光彩的事情来挣钱。”
郅牧没有问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是什么，只听她继续说道：
“总之，我在跟巡警的追逃中学会了很多生存技巧，也练出了不错的格斗本领。可最后还是在蒸汽火力的威胁下，只能躲到野外去捡果子吃。”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所有的果树都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木头架子，大部分飞禽走兽也都找到了温暖的岩洞。我找不到食物，也生不起火来，差点就要晕倒在森林里。可就在这时候，一头被冻成冰块的拉蒙德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前方！你能想象得到吗？一整头完好无损，没有腐坏的拉蒙德就那么被稳稳放在一块石头上！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实在是太饿了，也太冷了，最后甚至都没有等到它化开，就迫不及待的吃掉了那些冻肉。”
“拉蒙德是什么？”郅牧突然插嘴。
“拉蒙德是我们黑森本地的一种野兽，它像鹿一样有两根犄角，但是却分别从眉心和后脑勺那里长出来。它的眼睛像羊，据说是魔鬼的象征，但蹄子却跟豹子差不多，躯干则像海马一样弯曲且带鳞，算是中型的猛兽。”
“他们平时神出鬼没，经常在夜里活动。据说只有最精明的偷猎者才能抓到一只狡猾的拉蒙德。而老爹牛肉店的奥维尔就是这么一位出色的猎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拉蒙德很好吃，虽然它的肉质有些柴，味道也很腥臊，但只要把它在冬天的雪地里面冻伤一夜，他就会突然变得美味无比！呃……这个方法也算是我先发现的了。”康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她擦了擦嘴角边上的口水，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身体具有明显的拼凑痕迹吗……基本可以算作是血肉造物，而不是自然产生的东西了。”郅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我之前拿到的那袋形似野猪的肉，就是拉蒙德的肉了。而它被冰冻之后的味道会有很大变化，证明寒冷可以克制……不，也可能是吸引来某种存在，导致拉蒙德的细胞组织被改变了。”
“嗯，你继续说。”郅牧微微示意。
“从那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好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那种味道。一开始，我对于这种拉蒙德的需求并不强烈，只要一周吃到一次就可以缓解那种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似乎变得越来越迫切，越来越疯狂了，以至于为了在夏天和秋天也能大快朵颐，我甚至都不需要再想办法去冰冻它，而是直接吃生肉！”
“生肉不是不好吃吗？你是怎么忍受的？”郅牧好奇的问道。
“你不会明白的，在那种状态下，我完全感觉不到那股肉的腥味，反而变得越来越渴望了……”康纳心有余悸般说道。
“哦……这证明她不是被拉蒙德的味道所吸引，而是那些肉里面含有某种不好的东西吧……”郅牧接着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吃熟的拉蒙德会怎么样？也能产生满足感吗？”
“不，貌似只有冰冻的和生的可以。”
“嗯，煮熟之后的肉可以杀死其中的绝大部分细菌和虫子，你不会对熟肉上瘾，那恰恰证明了我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郅牧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少女，你这是感染了寄生虫啊……”
252.蒸汽时代（三十）
“什、什么？”康纳对那个单词好像有些迷惑，“寄生虫……是什么？”
“哎，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能够生活更加开明的年代……”郅牧摇头感叹了一句，随后解释道：
“康纳，你有没有想过，人类为什么要把一切食物煮熟后才吃掉，而不是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般生吃呢？”
“这个……我记得小时候家里人讲过，这是为了防止拉肚子和生病？”康纳迟疑着说道。
“没错，但治病的原因呢？为什么吃生肉会导致身体不适？”郅牧抛出了新的问题。
“嗯、我想大概是因为……生肉比较脏？”
“那么用水和肥皂洗过呢？”
“这、这好像就不脏了？”康纳快被绕晕了。
“所以啊，生肉之所以对人体有害，不是因为它脏，而是源于生肉内部的一些细小的虫子。这些虫子会被高温、低温或某些药剂杀死。可如果你没能煮熟食物，那么这些虫子就不会被杀死。反而会顺着你的口腔进入到人身中，从此寄生在某些器官里，依靠你的食物和养分存活。”
“什么？”康纳顿时觉得手心和脚心都在发痒，这让她感觉异常的别扭。
天哪，难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很多恶心的虫子不成？这就是自己疯狂渴求生肉的原因？
“可是，既然它们只是为了获取养分，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吃拉蒙德的肉不可呢？”康纳还是不敢相信，在拼尽全力寻找着疑点。
“这可能是因为它们的生殖结构所决定的，比如它们需要你多多吃下带有这种寄生虫的肉，以便让它们进行融合，逐渐在你的体内发展壮大。”
“也可能是因为它们并不需求特定的肉类，而是什么食物都能吃。选择拉蒙德的肉只是因为当中含有一些特殊的成分。嗯……这成分可以是它们缺乏的某种微量元素，也可以是某种神秘学的东西。”郅牧提出了两种可能。
“这、我、我好像听不懂……”康纳支支吾吾了片刻，羞愧的坦言了自己在知识层面上的匮乏。
她大概还以为这是自己没有上过学的缘故。
“这不怪你，毕竟这方面的知识对于整个安格斯大陆来说都是超前的。”郅牧宽慰道，“当然，我的判断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罢了，至于你的病情到底如何，还需要更加细致的‘观察’。”
“什么观察？对了，既然你说这些知识都是安格斯大陆所没有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啊……”郅牧微微一笑，“因为我是某个隐秘教派的成员，所以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邪教成员？”康纳大惊失色道。
“……不是邪教，而是隐秘教派！”郅牧依旧保持着微笑。
“妈妈说，邪教组织的成员都会先自称自己是某个隐世教派，或是蒸汽教派的分支，以此来诓骗民众。”
“……”
“等到我相信了你的‘寄生虫理论’，你就会给我灌输一大堆关于信仰的观念，告诉我只要相信某某神就可以治好病，但如果治不好的话，你只会告诉我这是因为不够虔诚，然后让我再交50枚文书币的赎罪券。”
“停停停！你这丫头嘴挺快啊！”郅牧直接被打败，“我不会给你讲述任何有关神灵的教条，你也完全无需相信我，事实上，这也只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而已。”随即，郅牧干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妈妈还说过，一般那些邪教徒说不过别人之后，就会摆出这种‘你爱信不信，就当我的良心喂狗了’一样的姿态，让对方反过来求自己……”
眼见康纳眼神中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明显，郅牧强行按下额头上的青筋，递出了一管圣水。
“这是什么？”康纳疑惑的问道，“我可不会买你的任何东西，你看，我的钱都拿去买拉蒙德的肉了，喏，空的，这个口袋也是空的。”
“……买个屁啊！大姐，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们的生命安全可都我在我一个手里呢！”郅牧没好气的说道，“赶紧的，把这玩意儿喝了，否则我就把你……呃，把你剃成光头！”
“什么？”康纳顿时紧张的捂住的自己棕色卷发，“咱们有话好好说，就是千万不能剪我的头发啊！陶德理发店的人跟我说过，我这头发可是能卖到一百枚文书币的！这可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仅剩的一笔财富了！”
“行了行了，别嘴碎了……”郅牧这还是第一次反过来被别人的垃圾话伤害到，“你先喝半管，让我看看情况，这或许能解决你的病症。”
“呃，好吧……”康纳将信将疑的拿起了那管次级圣水，犹豫着说道：
“大叔，咱们聊了那么多话，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既然是朋友之间就要相互信任，你看，我那么信任你，你可不许骗我啊……”
“呵，刚才还是叫约翰先生，现在就给我改名了？”郅牧握了握拳头，“赶紧喝，别废话！”
“好啦，我知道。根据咱们之前的交流，我能确定你不是坏人，反而一直在释放着友善的信号。”康纳微微吐出一口气，“毕竟，坏人在威胁别人的时候，可不会说出要把对方头发剪掉的‘可爱宣言’啊。”
说罢，康纳没再犹豫，在郅牧尴尬的神色中直接喝掉了一半的圣水。
不消片刻，她脸上就出现了明显的痛苦神色，伴随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一些透明的粘液开始从她的喉咙中涌了出来。
“呕……你不会说了那么多好话，就是为了毒死我吧，疼疼疼……”康纳还在用垃圾话缓解着自己的痛苦，最终干脆直接从嘴巴里吐出了一块拇指大小且非常粘稠的白色固体。
而两人都得以清晰的看到，那块白色固体居然还在轻轻的颤动，就仿佛某种生物的幼虫或卵，在这阴冷潮湿的下水道中显得格外瘆人。
“这、这居然是真的……”康纳惊讶的说道，而她在吐出这块东西之后，确实感觉自己好受了不少，连带着对于拉蒙德的渴望都少了很多。
“哈！合着你之前根本不相信我啊？”郅牧直接被气乐了。
“我之前只能说是信了一点点，毕竟这件事情怎么说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康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其实最后我只是抱着想要赌一把的心态而已，想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呵，那你可算是赌对了。最后的症状也确实跟我想的一样。”郅牧仔细的看了看那颗洁白的虫卵，发现跟自己记忆中的任何东西都对不上号。
“作为寄生虫来说太大了，而作为昆虫来说又不科学……呃，我在旧日支配者的世界里面讲什么科学呢？”郅牧恨不得用力拍自己一下。
“莫非又是某种我不知道的旧日造物吗……”他因此陷入了沉思，“可对方好像没有要来找我的意思啊？同理，我腰间别着的那个大佬也没有通过盒子告诉我任何事情。哪怕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而且，这个圆润、隐秘、洁白的虫卵明显跟我在老爹牛肉店外面见到的那个扭曲、螺旋、漆黑的造物分属两类，难道在诸侯议会的土地上沉睡着两位旧日支配者？法尔廷斯也没跟我说啊？”
这可让郅牧犯了难，他现在帮助康纳驱除虫卵的行为，又是否会招致大佬们的怒火呢？
“不过，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不管是克托尼亚的修德·梅尔，还是瘟疫之神哈斯陶吕克，似乎都没有主动伤害过我和祂们的信徒们。当然，这并不是说祂们的本性有所变化，也不是从此就喜欢上了吃斋念佛。而是比起无脑的破坏来说，祂们似乎有着某种更大的图谋。”
“所以，结合康纳的状态来说，她同样没有遭受到什么肉体上的伤害，除了对于拉蒙德的渴望之外，似乎还反过来被强化了反应速度和搏击能力。那么，对方将虫卵投放到人类体内的行为，又对其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突然间，郅牧似乎抓住了一点线索，他连忙问道：
“对了，你说自己是在冰天雪地的森林中找到这块肉的？”
“是啊。”康纳点了点头。
“那么，你对于寒冷的抵抗力有任何变化吗？我是说在你吃下那块冻肉之后？”
“听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厉害了一些。”康纳迟疑着说道，“之前太穷，买不起保暖的衣服，棕色一到秋冬就瑟瑟发抖。但自从我得了那种病之后，好像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啊，我还以为是最近的几个冬天都不怎么冷，原来是我的身体出现了变化吗？”康纳立刻恍然，随后又陷入了忧虑当中。
“这对我的影响到底是好是坏？我的搏斗能力也是这虫卵赋予我的吗？”她似乎对此纠结不已。不过这能理解，毕竟作为行走在边缘地带的人物，如果驱除虫卵的代价是让自己回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那恐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就要被仇家干掉了。
但郅牧暂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只是默默的思考着什么。
“嗯……能够赋予抗寒的能力，可以寄生到别人身上，而且还是虫类生物……啊，莫非是你吗？鲁利姆·夏科洛斯？”
253.蒸汽时代（三十一）
当郅牧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人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就如同郅牧在中学时学过的物理课一般，水蒸气直接跳过了变成水的过程，凝华为了点点冰晶。
很快，郅牧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冻得通红，嘴巴里也随之呼出了白气，要不是他的这具身体特殊，早就要被冻成冰棍了。
而他都尚且如此，那边的康纳更是不好受，少女的白皙脸蛋上很快泛起了青色的光泽，显然是在饱受这股严寒的困扰。
“哈……只是念诵真名就会有反应？这位的状态要比哈斯陶吕克好了不少啊……”郅牧呼着浓浓的白气，坐视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虫卵开始变化。
如同植物抽芽一般，白色的虫卵也在特定的节奏下满满生长，很快便延伸出了几条细嫩的触角。不得不说，那种时不时会发抖、颤动的场景，或者说当见到跟同类完全不一样的生命形式后，郅牧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或许有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问题，尽管这些虫豸细微到一脚就可以踩死好几只，尽管它们只有约等于无的智力和意义，但仅从人类和虫子的身体结构上来说，简直就像是来自于两颗不同星球的物种。
之前见到克托尼亚一族的时候还好，毕竟它们已经足够巨大，比起虫子来说更像是大象或巨龙。但以这颗虫卵的尺寸来说，总是会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突然钻进自己的领子里。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很惊悚啊……如果是平常的话，我肯定一脚踩死它……”但如今的郅牧也就只能想想罢了，毕竟对方可是自己“顶头上司”的“战友”，而自己的使命就是帮助它们加快复苏，在安格斯大陆上重新占据一席之地。
接着，更多的虫卵主动从康纳的喉咙中挤了出来，它们逐渐结合到了一起，开始了繁复而奇特的融合。
“咳咳……呕……”康纳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没吐过那么多东西，“不、不太对……好像……有人在我的脑海里说话了……是幻觉吗？”
“它说了什么？”郅牧沉声问道。为了不刺激康纳，郅牧没有使用称呼神祗的那个“祂”。
“它、它要我去取来更多拉蒙德的肉……它要进食成长，它要成长，它要我听从命令……”康纳双目中的神色逐渐被茫然所取代，但好在郅牧及时泼出一管圣水，短暂遏制了鲁利姆对于康纳精神的蚕食。
“叫阿奇过来，去找老爹牛肉店的奥维尔，不要慌，记得说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了！”郅牧有条不紊的下达了指令。
“头儿！你没事吧？嘶……这里怎么那么冷？”阿奇一进入这片区域，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听、听他的，约翰先生可以、可以救我……”康纳张了张发白开裂的嘴唇，勉力说道。
在经过了郅牧的解释后，阿奇最终决定听命行事。不消片刻，阿奇和奥维尔就把两个沉重的木头箱子抬到了这里。虽然郅牧已经叫他们不要在意了，可那团白色的生物组织吞噬生肉的模样，实在让二人有一种被蚂蚁啃食的煎熬感受。
“你们先离开吧，只留我和康纳在这里就好，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对了……”郅牧突然把阿奇和奥维尔叫道了一边：
“我知道你们还有许多疑惑，但请你相信，我是来帮助你和康纳的，至于那些拉蒙德的肉……记得不要全拿出来，把另一边放远点。”在考虑到郅牧先前所展现的强大武力后，阿奇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奥维尔离开了这里。
很快，在这块远离人迹的下水道深处，只余下了无边的污秽和臭气，以及撕扯生肉的声音不断传来，显得空灵而又诡异。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就在郅牧二人快要被冻死，只能依偎着互相生火取暖的时候，一只肥大的白色蠕虫终于缓缓抬起了脑袋。
它的体型有海象般大小，和普通的虫子不一样，它半蜷曲的尾巴和身体中段一样粗，身体上端却人性化的向前抬起，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容面容。伴随着那张透明的嘴唇不断开合，郅牧发现里面既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
接着，那蠕虫没有搭理二人，只是开始用不快也不慢的速度摇摆了起来。
那摇摆的姿态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而郅牧此时才猛然意识到，他念诵鲁利姆的真名会引起异变的原因。
并不是这位的实力更加强大，亦或是具备更好的状态。而是对方就寄宿在康纳的身体里啊！
在这阴冷空旷的下水道中，两个快要被冻死的人类就这样默默注视着白色蠕虫的起舞。
场面似乎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是鲁利姆·夏科洛斯吗？我是阿特拉斯选择的旧日之使徒，我带着友谊和援助而来！”为了不让自己的鸡皮疙瘩继续生长，也为了自己逐渐下降的生命值着想，郅牧只好主动开口询问。
康纳闻言，有些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什么使徒啊阿特拉斯之类的……明明每个单词都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好像听不懂了？
那肥胖的虫身似乎轻轻颤了一下，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顿时让原本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了起来——
首先倒影在郅牧视野中的是一双没有眼球，空洞的眼眶。郅牧感觉对方是可以看见的，因为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碎玻璃似的血珠，这些血珠一刻不停地从眼眶中涌现，顺着重力而不断的破裂和滴落，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了两堆石笋一般的黑紫色固体。
当它用那无瞳的眼眶看过来的时候，郅牧注意到两人眼前的火堆也被冰封在了一团黑紫色、半透明的固体中。
与之一同被冰封的，还有自己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接着，伴随着那些奇异血珠的滴落，郅牧感觉有一大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被装进了脑子里。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肥胖的蠕虫，不停穿梭在寒冷的冰原之上。他时而利用能力引诱落单的人类，肆无忌惮的圈养并改造他们的躯体，等到对方的灵魂逐渐被自己同化后就吃掉他们；时而操控着脚下的冰山横渡海洋，袭击过往的船只和人类的沿海居住地。凡是被这种能力所影响到的生物们，都会泛起一股诡异的青白色，而且永远都将保持着这种不正常的冰冷，即使用火焰去灼烧也不会解冻。
这样的生活……不能说是惬意吧，也至少可以说是无拘无束。可直到旧日与人类、智械阵营的战争爆发，它的一切都被改变了。即使是原本那些孱弱的“人类牲畜”，也在鼓起勇气反抗自己。终于有一天，智械帝国用上万度的高温发射装置摧毁了他的冰山，自己只能将自己分解成微小的虫卵，躲进了一种生活在北极的野兽身上。
这野兽因为被旧日寄生的关系，身体逐渐产生了异变，最终成为了黑森人口中的“拉蒙德”。
郅牧一下子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
故事似乎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原来鲁利姆一直在寻找可以寄生到人类身上的机会，而康纳则是祂的第一个受害者……
郅牧注意到，康纳似乎没有被植入相应的片段，依旧在寒冷和绝望中打着摆子。
“杀……杀死！杀光他们！”猛然间，郅牧感觉到了一股无比强烈的仇恨，那是鲁利姆·夏科洛斯身上散发出来的。
“……杀死谁？”郅牧已经有了预感，可还是坚持问道。
“杀光所有人类！！”
郅牧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地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跟故事中的白色蠕虫一样，祂不像修德·梅尔和哈斯陶吕克那样狡猾或聪明，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这家伙就只是空有巨大力量的野兽罢了，只知道嗜血的杀戮……”
如果对方怀着要杀光人类的想法而出现，那郅牧是肯定不能帮祂做事的。不说别的，就算是郅牧可以狠下心来不顾安格斯大陆上的普通人，但别忘了，关敏和艾琳可是还跟着失落之地的团队在行动呢！放这家伙出去大杀特杀？那杀到自己人怎么办？
“呼……如果是这样的话，恕我无能为力！您还是找别人帮忙吧！”郅牧没有过多的犹豫，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在说完这句话后，郅牧的喉咙也被冻成了一团坚硬的固体。要不是他的这具身体原本就接近干尸的状态，没什么体液，这样的冷冻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他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鲁利姆的杀意开始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
“咳、不管是什么事，先答应它，我好冷……”康纳细弱蚊蝇的恳求道，但郅牧只是将保暖的衣服都盖在了少女的身上，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委曲求全是没有用的，这些诡异的生物往往拥有着你无法想象的力量。有的时候，仅仅是口头上的承诺也会被曲解为真实的契约。”
“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逃出去，或者……干脆杀死他！”郅牧为二人分别用出一管纳米针剂，然后搀扶着茫然无措的康纳站了起来。
诚然，他之前也帮助了哈斯陶吕克的信徒们，让其摆脱了世俗王国和炼金术士的桎梏，能够正大光明的走到台前，重新积聚力量。但这样做的前提是哈斯陶吕克“接受”了郅牧所建立的希望教团，选择不再成为那个散播疾病与死亡的瘟疫之神，取而代之的则是可以给予健康和生命的新神祗！
郅牧不怕哈斯陶吕克在之后胡乱改变教义，毕竟希望教团能够走向大众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秉持着济世救人的理念，而一旦祂重新选择了黑暗邪恶的一面，那希望教团将不可避免的遭到世俗王国的全力围剿！哈斯陶吕克也将因此失去所有的信徒和卷土重来的机会！
换句话说，郅牧为什么急于把教宗的位置丢出去，不去管希望教团的后续，又为什么在最后选择跟斯特林公爵见面，达成秘密协议？为的就是确立新的秩序，将希望教团的势力加以制衡，以免让哈斯陶吕克得以胡作非为！
一个缺乏枪炮人力的希望教团，和一个需要神秘力量的贵族议会，一同构建起了拉里亚的和平与繁荣。所以在拉里亚的故事当中，没有人受到伤害，反而在郅牧的平衡下达成了旧日与人类阵营的和解。
可鲁利姆·夏科洛斯要郅牧去干什么呢？祂是要去杀戮，而不是合作！郅牧在祂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灵智，反而充斥着暴虐和残忍的力量，这样的选择，他又怎么能够接受？
所以谈判结束，一场恶战已然无法逃避了。
254.蒸汽时代（三十二）
率先迎接郅牧的是一道纯白色的气团。
当那道气团从白色蠕虫的嘴巴中喷射而出的时候，郅牧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震颤。他不敢托大，而是急忙拉着康纳朝一侧跳开，而那气团则重重的轰在了二人后方的水泥墙上，溅起无数破碎的冰渣。
“只用了一瞬间，就将炸出的水泥碎屑冻成了冰块……”郅牧对敌人的实力已经有了初步的估计，他二话没说，拿起【突击步枪·蟒蛇】就是一顿扫射。说来也好玩，在鲁利姆看到那明显不是安格斯大陆产物的武器后，竟然发出了无声的啸叫，虽然听不懂意思，但郅牧却能感受到那股仇恨的情绪。
“呵，以为是智械帝国的护卫们来了吗？”郅牧裂开嘴角说道。
接着，只见鲁利姆急促的摇晃了几下脑袋，让那些从眼眶中滴落的血块在身前洒落，居然准确的将金属子弹“挡”了下来。
不，说挡似乎不太恰当，那更像是一种带有寒冰和重力属性的技能。先是通过急速的冰冻把子弹同化，然后再借着重力倍增的能力把子弹压到地上，直接变成了石笋的一部分。
“它不是只能掌控寒冷吗？这让子弹急速下落的能力又是什么？”郅牧一边躲避气弹，一边换弹开火，可对方眼眶中的液体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将郅牧的子弹全部浪费掉了。
无奈，郅牧只好扔出一枚拉开引线的手榴弹，然后迅速带着康纳退开了这处死胡同。
“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接着是四溅的污水和碎石。可就是怎么也看不见白色蠕虫被炸开的肉块。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枚手榴弹居然已经被高高的抛到了下水道的顶部，因此没有对地面上的鲁利姆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即使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也会被炸死的吧……看来对方那层虫皮的防御力也不错。”郅牧的神色愈发凝重。
“次级圣水的功效有限，而且估计丢到一半就会被冻住，根本进不了它的身。如果是无人机什么的，在这个环境下能不能飞都是一个问题。至于【瘟疫仪式】的话……对付这种存在不一定会起效。而且，哈斯陶吕克大概是不会让我用它的能力去做这种事情的。”郅牧让康纳先行离开，随后果断用一双【混元掌】迎了上去，试图来一次最直接的硬碰硬！
不过，郅牧打到的第一个的目标并非鲁利姆的本体，而是一面坚硬的冰层。伴随着冰屑的四散飞出，映入郅牧眼帘的居然还是一面深蓝色的坚冰！而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先前那块冰层已经突兀的重现，鲁利姆只是略施小计，就把郅牧被困在了由寒冰铸造的牢笼当中。
下一秒，弗吉尼亚应声而出，直接从冰墙的上方窜了出去，而罗杰和关索二将也默不作声的开始了破坏冰墙的工作——他们因为受到了寒冷状态的影响，很难做出快速的反应和动作，因此郅牧没有让他们参战。
好在弗吉尼亚似乎不受这种负面效果的拖累，她多次向前扑击，与白色蠕虫狠狠来了几次“亲密接触”，一会儿鲁利姆被弗吉尼亚狠狠的咬了一口，一会儿弗吉尼亚也被鲁利姆的气弹打伤，很快便纠缠到一起，进入了最原始的近身肉博。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几轮消耗过去，郅牧等人终于再次站到了鲁利姆的面前，而眼前的战局也让他有了新的猜测。
“居然可以用那种重力技能限制住弗吉尼亚的行动？”在郅牧的视野中，弗吉尼亚的颓势已经非常明显，她的身上布满了冻伤和骨折的痕迹，却依然在自己的命令下顽强的发起冲锋。而反观鲁利姆·夏科洛斯呢？它的表皮似乎只有轻微的破损，依旧还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情况，已经充分说明了鲁利姆·夏科洛斯的战斗力。
“为什么会这样？这家伙应该跟哈斯陶吕克一样，都是从主战场那边逃回来的吧？既然大家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凭什么它就能吊打我们？”在郅牧看来，虽然鲁利姆的气势不强（由于乐章保护的原因，他感觉不到旧日支配者的精神污染），但就战斗力来说，已经要比蛰伏的哈斯陶吕克强多了！
当然，这或许也有掌握权柄不同的原因，可郅牧面对这几乎能凝结一切的严寒，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而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身影。
原来是刚才离开的康纳等人，居然又带着几位持着木棒板砖的流浪汉折返回来了！
看着他们腿肚子打颤，却依然坚持留在这里的情景，郅牧真心是有话也说不出。
想要提醒他们快跑吧，又怕被鲁利姆发觉，可要是放任他们留在这里，也会担心接下来的战斗是否会波及到他们。
可还没等郅牧想清楚对策，那边的一个流浪汉已经大吼着冲了上来，试图用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铁棍去攻击白色蠕虫。
“糟了……”郅牧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果然，鲁利姆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对方，就用肥大的尾巴将那名流浪汉抽飞，等到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落地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块胸部凹陷的冰雕。
“快走！”郅牧不得不再次挥掌运功，带着三个召唤物紧紧缠住了对手。尽管每一次跟鲁利姆的接触都像是在用手去碰烧红的铁钉——极度的寒冷反而会让人有一种灼烧的感觉，但郅牧依旧还在咬牙硬抗！
当然，他的攻击也并非全无效果，毕竟【混元掌】的威势不减，依旧能在鲁利姆的身上留下淡淡的黑紫色痕迹。
它的体内似乎充斥着黑紫色的液体，只是在外表上展现出了一片纯白。而鲁利姆随之又晃起了它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给在场的众人施加了一层看不见的心理阴影。
虽然这种手段对于郅牧无效，但那些试图加入战场的流浪汉们，都已经因为恐惧和扭曲的心理而四散奔逃了。而唯一还站在原地的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康纳！她似乎没有受到这股精神污染的影响，依旧在警惕的注视着白色蠕虫的一举一动。
“这什么情况？难道……她在被寄生的过程中也沾染了一些神秘力量？因此比常人有着更加强大的抗性？或许我可以这样试一试……”郅牧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个因素利用起来。于是，他立刻命令三只召唤物开始快速绕着鲁利姆移动，只做佯攻而不纠缠。
“起效了！果然，它的能力都是针对于单个目标的！”郅牧的预判正确，在同时面对多个目标的时候，鲁利姆的攻击手段显然变得有些匮乏，它的头颅急速的摆动着，却只能单一的对其中一个目标释放气弹。而它也似乎没有意识到其中某个穿黑色铠甲的家伙，已经偷偷朝着康纳扔过去了一样东西，并做出了某种手势。
下一刻，郅牧、罗杰、关索分别从三个方向冲向了鲁利姆，后两者用血肉之躯紧紧抱住了对方臃肿的虫躯，全然不顾那能够撕裂灵魂的极寒。而郅牧一边用热武器牵制住敌人释放冰墙和紫黑色液体的能力，一边也悄然靠近了鲁利姆。
因为他的口中，还衔着一捆早已点燃的炸药！
“嘶——”鲁利姆终于发出了一声现实中的怪叫，它急忙使用了自己的另一种能力，直接违背了重力的存在，将郅牧隔空朝着天花板上砸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郅牧嵌在天花板上的身体吐出了一口鲜血，竟然直接用手按灭了引线，然后让弗吉尼亚以最快的速度将康纳抱了起来。随后康纳则带着果决的神色，将一颗泛着金属光泽、已经拉开引线的手雷朝着鲁利姆丢了过去！
而这一次，鲁利姆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尽，它再也没有机会去操纵重力了！
“轰——”
象征着火药与力量的气浪声传来，鲁利姆的虫皮上已经浮现出了巨大的缺口，正止不住的向外流淌着那种半凝结态的黑紫色液体。
“结、结束了吗？”康纳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还在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
“干得漂亮，康纳！”郅牧不敢大意，命令早已经躲开爆炸中心的关索和罗杰再次上前查看，发现他们已经无法感觉到那股冷峻的寒意了。
而这也意味着对方最强大、对自己最有威胁的能力消失了。
不过，当关索试图将长刀刺入对方的身体中时，那紫黑色的液体居然立刻顺着金属武器向上攀爬，仿佛是在有意识的追索敌人。
“卧槽？”郅牧见状，直接上前拍出一掌，干净利落的轰烂了它的半边身子，让其所有流动的体液都尽数归于沉寂，只能张开无舌的大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至此，旧日支配者，鲁利姆·夏科洛斯败北。
255.蒸汽时代（三十三）
“呼……你还真是不好对付啊，即使失去了行动能力，还能设法用血液去反抗。”郅牧见到战事结束，久违的松了口气。
当然，不要觉得郅牧能够杀死旧日支配者是一件很值得称道的事情，毕竟对方的状态还很虚弱，实力估计连全盛时期的一半都没有。而且虽然大家都顶着外神的名头，但真要论起来，鲁利姆·夏科洛斯在原著中就已经表现得很垃圾了。因为它其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会在月圆之夜陷入虚弱并沉睡。所以在那个故事的结尾，这位旧日支配者直接被猪脚用一把剑就给捅死了……
没错，不是放逐，也不是封印，更不是击退，就是直接嗝屁了……总的来说，比那头被炸药炸死的钻地魔虫还要惨。
由此可见，鲁利姆的水平在它的一众盟友中也算是比较弱小的了。不过它能够制造寒冷的能力，对于那些智械造物还是很管用的，估计也是因此遭遇了针对，才不得不流落至此。
将镜头移回昏暗的下水道中，郅牧先是让召唤物们守在这个死胡同的出口，自己则拿起来之前让奥维尔藏起来的一半物资——那些都是拉蒙德的肉，因为郅牧先前考虑到可能会存在的冲突，于是没有都拿出来让鲁利姆吃掉。
“不过嘛，如果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倒是可以聊聊。”郅牧在半死不活的鲁利姆跟前摇晃着肥瘦相间的肉块，既是嘲讽，也是诱惑。
“你……死！杀死！杀死！杀死！”可回应郅牧的只有一连串单调且苍白的咒骂。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啊，克托尼亚族似乎可以吞食花岗岩或者矿石来补充营养，哈斯陶吕克则寄生在人类的身体里汲取养分，但是你呢？我能看得出来，你选择寄生在那个女孩的体内只能算是无奈之举，是一种苟延残喘的手段罢了。所以你的能量来源到底是什么呢？这些名为拉蒙德的肉吗？”
“而且，你的能力确实有些特殊，在大多数旧日支配者都有着固定能力和权柄的情况下，你居然同时掌握了寒冷、寄生、重力等多个完全不搭边的领域。这些真的是你个人的能力吗？”郅牧干尸一般的面庞上露出了可怕的笑意，让一边的康纳都忍不住撇过了头去。
根据郅牧的猜测，如果把“旧日支配者”这个骇人的名称拿走，那么修德·梅尔等人也不过是一群种族不同的外星生物罢了。它们有的能力诡异，有的肉体强健，但既然他们大多都被归属为“旧日支配者”这个名号之下，那应该也是会有一些共同点的。
比如，它们大概都需要吞噬生灵的精神才能补充自己的力量，毕竟大家的食谱、生活习性完全不同，却能拥有类似的、使人发疯的精神污染能力，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再加上它们因为东躲西藏的原因而变得虚弱不堪，因此郅牧可以推断——它们力量的来源不是物质，而是源自于信徒或追随者的精神。
那么鲁利姆·夏科洛斯的反应就很奇怪了，它为什么不借助信徒的反馈，也能发挥出不弱的实力来？为什么它可以把自己的身体藏匿于许多拉蒙德的血肉当中，而且还能在需要的时候组合到一起？最后，当那些奇奇怪怪、但又并不是很强大的能力结合到一起时，郅牧并没有面对修德·梅尔时的那种压迫感，反而像是遇到了……轮回者？
对！就是遇到轮回者的那种感觉！因为只有轮回者才能表现出那种层出不穷的手段来！
可是，不管郅牧怎么自言自语，对方都一点要回答他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还在勉力调动自己的血液，让它们释放出更多寒冷的气息，但最终都被郅牧燃起的熊熊火堆给挡了下来。
“呼……这样就暖和多啦。”郅牧搓了搓僵硬的手指，“你还是不愿说吗？没关系，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了……”
“咳咳、是那个不断螺旋、徘徊的扭曲身影吗？是祂给了你力量？”郅牧紧紧盯着鲁利姆的反应，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说出这句话后，鲁利姆的残躯突然僵硬了。
它的嘴巴按照一定的频率开合着，却没有新的声音传入郅牧这边。
下一秒，原本就硕大不堪的肥胖虫躯忽然涨的跟皮球一般，又突兀的炸裂开来，浇了郅牧一身粘稠且阴冷的黑紫色液体。
接着，郅牧居然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提示】：
【检测到轮回者6701号，受到不明法则影响，您的技能属性版已更新】
【嗜冰虫皮（Lv.？）】
【技能评价：？】
【技能类型】：被动
【技能效果】：你的体表覆盖了鲁利姆·夏科洛斯的虫皮，这使你对寒冷的抗性提高50%，并对技能评价为C以下的冰属性技能免疫。同时，高级冰属性技能对你的效果减弱。
【技能消耗】：无
【冷却时间】：无
【技能描述】：“这是伟大黑暗之主赐予你的珍贵礼物，好好利用它，否则，你的灵魂终将在无尽的螺旋中徘徊撕裂，并怀着无尽的悔恨被归入乌波·萨斯拉的体内。”
郅牧当时就震惊了！你都爆炸了还能白送一个技能给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啊？未免也太高尚、太无私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该技能没有提示什么“限时拥有”之类的词条！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技能！
郅牧此时才注意到，那些粘液似乎被自己的身体给吸收了，而他的容貌也在那些奔涌不息的黑紫色液体下，重新焕发了生机，让自己的形体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当然，他的外表依旧是一位皮肤带着棕色的沙漠住民，虽然可能会在黑森这边遭人白眼，但至少有个人的模样了！出门都不用带斗篷了！
“不过还是有些在意啊……黑暗之主什么的，貌似不是之前那个跟我说过话的家伙？”那位的名字是“伏行之混沌”，其尊号明显跟这些螺旋啊、黑暗啊什么的不太像。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句话呢？让我的灵魂在无尽的螺旋之中徘徊……但这个道具是沟通伏行之混沌的媒介才对啊？”
“等等，难道说……”郅牧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现在想想，那家伙有一段时间没联络过了，而当我修复了漏洞，能够读出物品说明之后，对方也只是象征性的让盒子闪了闪光，这明显不符合那位的性格啊……”
“莫非现在的旧日阵营当中也并非铁板一块，而先前与我交流的伏行之混沌已然被另一位存在给替代了？在先前，那些乱码或许有着其他的意思，可在漏洞被修复后，它们就被替换为了指向黑暗之主的呓语？”郅牧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毕竟这个推测就相当的耐人寻味了。
“呼……也不能那么想，或许只是那位正忙于筹备跟智械帝国的战役，所以换了个人来联络我？”可这个想法还没出现多久，就被郅牧给直接推翻了——开什么玩笑？对方可是法力通天的大佬，光是分身就能铺满整个地球，没道理会像普通人一样无法兼顾繁多的事务！
至于技能描述中提到的乌波·萨斯拉，传说这是一位究极外神，祂是一个巨大的单细胞原生质体，是地球上一切生命的起源和回归。换句话说，这玩意儿就是背景故事中才能被提到的创世神！以郅牧现在的水平来说，那是可以被对方一根指头就捏死的蝼蚁罢了！要是真的论起来，怎么也得等到自己成为了谱曲者才有机会见到对方的真身吧……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啊，随着牵扯的大佬们越来越多，我这心里也越来越慌了……”郅牧无奈的叹了口气，“总之，我觉得鲁利姆并非是自愿爆炸的，而是那位黑暗之主动的手脚。嘶……可这么说来的话，难道拉蒙德这种生物是对方专门创造出来给鲁利姆补充力量/提供宿主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位黑暗之中应该是想要帮助鲁利姆的才对，那对方坐视我攻击鲁利姆后，非但不加以惩罚，反而还给予恩惠，这就很有意思了啊……”
郅牧立刻联想到了在火车残骸那边的战斗。对方明明有机会击杀自己的召唤物，带走那个捏泥人的同伴，可最后居然选择杀掉了自己的同伴灭口。
与此同时，法尔廷斯等人选择抛下团队，跟郅牧结伴而行，不知道是在做转职任务，还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再加上约瑟夫不惜用追杀的方式强迫自己加入失落之地，进入贪婪邀请赛……
这些看似不关联的缘由，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郅牧一点一点的拉入某个深邃的阴谋当中，成为别人前进道路上的一块垫板。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呢……”郅牧望着散落成块的蠕虫尸体，脸色深沉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