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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你别跑全文阅读

作者:雾眠     太后你别跑txt下载     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 人不见了

    华敏沄迷迷糊糊的想,若是自己死了,那自己未免太亏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

    不知道未月什么时候把救兵搬回来。

    未月应该能找到她吧?

    毕竟这里这么多尸体,循着这些南漠人的尸首,也能找到她。

    可是,阳光都蒙蒙的通过树杈照了进来,岐山早晨的雾气也散了,显得明朗起来。

    未月怎么还没回来。

    地上一片狼藉,尸体、断树、沙土、鲜血……

    这种时候,华敏沄也不敢下去。

    这些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岐山内部的野兽吧,刚刚上了这棵树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若是下去,肯定走不回去不说,要是被猛兽追上了,自己就完了。

    别人快要死之前会想到什么呢,华敏沄不知道,反正她脑子里想到很多东西。

    自己前世和第一世都死的太突然了,从没有这种静静等待死亡的经历。

    若是这回,不幸死了,那她还有什么遗憾呢。

    其实也没有,爹娘、华家和谢家她觉得自己都尽力安排好了,以后的人生想必比之前世,要顺遂很多吧。

    银子这辈子倒是赚的很够本了,她前世虽然贵为太后,但国库空虚,连办个千秋宴,都抠抠索索的。

    很奇怪,自己如今都要死了,却是一点都想不起前世的那些仇啊怨啊,什么廉王之类的,她根本不愿意想。

    都要死了,就让她清净一会儿吧。

    她最后想起了南宫墨了,三辈子了,也没有遇到过一个珍惜自己的男人,南宫墨可能是唯一一个。

    只可惜,当时自己还是不够主动,顾虑太多,不然就是一起私奔了也好啊。

    不过,这事她也就想想,她和他背负的都太多了,想私奔可是内心深处总有太多放不下。

    也不知道他死没死,不过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她估计要去陪他了。

    要是她有下辈子,可千万别让她回到这一世了,换个新的世界吧。

    不当人也行啊,她寻思着,她刚刚偷了人家的老虎崽子,然后看到母老虎心满意足的叼着崽子回去了,身边还跟着一头公虎,啧啧,当只母老虎好像也不错。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久,华敏沄挂在树梢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岐山外,黄岩城县令带着衙役先到了。

    黄岩县令李文青虽然对于叫阿未的小子和那个姓刘的胖子直接闯入他的书房很有意见。

    还好,他有些公务,想处理了再睡,所以还在书房里。

    这要是他已经睡了,是不是要直接闯进他的卧房了。

    李文青发誓,倘若真是这种情况,他一定按大魏律令,把这两个该死的家伙以夜闯城门罪斩首示众,现在么……

    谁让他自诩自己是个好官呢,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救他治下的百姓。

    何况,他对驻守边境的谢家观感很好。

    看在这两点的份上,他就装糊涂,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听了两人的话,又仔细看了阿未带出来的令牌,确实是谢家子弟的无疑了。

    李文青嘀咕了两句,也没闲着,连夜手书一封,让未月送到飞絮城的韩将军那儿。

    还好还好,韩将军在飞絮城,这要是在府城,他得急疯了。

    这既是他的运道,也是吗谢家子的运道,更是知府和韩将军的运道。

    李文青这么想着,脚下不停,连夜带着衙役,跟着刘员外来了下河村。

    城中的百姓被县令府的大动作惊呆了,连夜赶路,还把在家休息的衙役全部召回去了,这是要闹哪样?

    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出了大事。

    哪一年都没见过县令夜半出城呐。

    那一夜的黄岩城,几乎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都在寻思,究竟怎么了?!

    李文青先一步到了下河村,村里人已经组织起来了,有条不紊的安排的很好。

    李文青点点头,觉得这下河村村长治理的真是好。

    他让衙役们帮忙看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直接去帮忙,他就坐在未月和华敏沄住的后院里,一边让剩下的衙役守在岐山可以走路的山道旁,若是有事,及时报备,一边等着韩将军带兵来援。

    其实,他心里也是直打鼓,一则有些担心那个叫谢云的谢家子的安全,另一则他也害怕啊。

    想他可是个文人,真要来个南漠的兵丁,人家估计单手就能把他撂倒。

    可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潜逃。

    所以,他面上沉静如水,心里却在祈祷,一愿谢云洪福齐天,挡住南漠兵丁。

    二愿韩将军速速赶来。

    三愿谢家军速速赶到。

    倒是刘员外,陪坐在一旁,焦虑的不行,担忧恩人的安全。

    要他说,他恨不能现在就上山,只是他也深知,此时不是呈匹夫之勇的时候。

    他们贸然的上去,除了断送性命,根本帮不到恩人什么。

    如此想着,他心中稍稍平静些。

    刘员外看坐于上首的李文青面色平静,很有一种临危不乱的气势。

    刘员外觉得这李老爷真是好样儿的,大敌当前,面不改色,不愧是父母官呐。

    他也就是前些年,李老爷刚来做官的时候,召集这黄岩城有名的富商,想让他们联合出资建一所县学堂,以便让孩子们尽量都能上学的时候,有幸参加了那次宴会。

    那一次,只觉得这李县令是个不错的好官,他这一生走南闯北几十年,走过的县城府城多了,新官上任他也遇见过很多次,但,一来就要办学堂的,真没见过。

    不管是不是沽名钓誉,能想到这一点,都是好事啊。

    不过,他认识李县令,想来李县令不太认识他了,唔,也许是这几年,他发福的厉害,李老爷认不出也是有的。

    不提下河村那里,两人坐在那儿,各有各的心思。

    未月骑着从杜棱军营里挑来的千里马,一路飞奔到飞絮城,城门口,她拿着李县令的手令直接进了城,找到了韩将军。

    韩学为凑巧就在飞絮城,钱知府和他讨论过,西南府不太平静,他们都觉得把府兵弄到飞絮城来,守着点,能安全些。

    可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叫阿未的小子,带着谢家人的身份令牌来找他了。

    一听说南漠人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尼苏布号称十万兵马,就算人数上有些水分,但也绝对超过了五万。

    这么庞大的数字,他这八千府兵真是不够看。

    可是,不够也得硬着头皮去,这是大事。

    于公,若是闵南府失守,不仅是钱知府,他必要难辞其咎。

    于私,说起来,他们韩家也是世代武将,谢家是他爷爷期许成为的样子,也是他们韩家的目标。

    他的爷爷和父亲以前都在谢广松老将军麾下待过。

    还有,他的妻子和谢家的亲家华家还有点名义上的亲戚关系。

    如妻子一般,他看不上他那岳丈的后妻,但那后妻的娘家,华家的掌家者似乎不错。

    说来,他也该称一声舅家的。

    那个因为做生意名闻整个大魏朝,一场葬礼能引得汴京城的百姓争相相送的奇女子就是谢家外甥女。

    这让他不免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家族会养出这样的女子来呢。

    他觉得也唯有如谢家这样的胸怀天下的家族才能养出那么有大义的女子。

    如此想着,他验看了李文青的手书和谢云的身份令牌,一刻都没有犹豫的,带着一众府兵去岐山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问未月:“可曾通知谢家?”这么赶,怕是来不及。

    未月点头:“禀将军话,已经收到回复,谢琛将军已经带着十五万人马在来的路上,预计最快需要一日半光景。”

    他们身为暗卫,自有暗卫特有的渠道。早在华敏沄离开了汴京城,将虎之队秘密安排到西南府时候,由谢氏牵线,华敏沄手上的暗卫已经与谢外公谢广松的身边的探子系统来了一个大合并。

    这让华敏沄手上的暗卫的质量来了一个大突破,成功的完成了暗卫到探子的转变。

    谢家以探子闻名大魏朝,让南漠人闻风丧胆,其自有一套训练探子的体系和谢家多代人积累的传送消息的渠道。

    这是不为外人道的事情,所以未月不可能多说。

    韩学为吃惊之余,不免多看了未月几眼。想不到,面前这个瘦小的年轻人是谢家军中大名鼎鼎的探子?!

    多年以来,其他武将世家也不是不想效仿这谢家训练这军中探子的本事,可是都学的个四不像。

    就是皇帝,虽然忌惮,但谁让谢家探子在军中屡立奇功,出了名的好用,他鸡蛋灌饼也没用。

    韩学为忍住到嘴边的好奇,点点头,识趣的没再多说什么,出去点了兵马,给钱知府发了急报,同时也往西南府谢家发了一封,便和未月一道往下河村去了。

    谢家军既然已经在路上,他心里真是安定很多啊。

    听这个疑似探子的阿未说:是谢琛将军领兵过来。

    谢琛可是他们年轻一代人心中的偶像,他们武将之家的子弟都听家里祖辈暗地里讨论过,四大将军中,也只有谢家算得上后继有人。未来可能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来闵南府做官的时候,自家老爹还提醒他,有机会一定要和谢家多多相交。

    如今,马上就要看到长辈们口中赞不绝口的谢少将军了,韩学为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同时,心里也更加重视,谢云小将军能让谢琛将军亲自领兵过来,这地位着实不低啊。

    带着这份心情和实实在在对下河村和华敏沄的担忧,闵南府兵到的很快。

    当日,午时还未到,就到了下河村。

    韩学为就看到李文青已经在刘家门口迎他了。

    李文青对着韩学为见礼后,知道形势危急,直接说了情况:“……村民们都安置妥当了,衙役们都守在岐山山道口,只是至今无有一人从岐山上下来,南漠兵士没有,谢家那小将军也不见踪迹。”

    他心提到现在,如今看到韩学为,总算是找到一丝主心骨了。

    韩学为沉吟了片刻,瞥了一眼脸上明显显出焦急之色的未月,作出决定:“众将士听令,跟我一起上山。”

    谢云明知山上危险,还敢独自上山,以一人之力对抗敌军百多人,他这儿这么多人,有什么可怕的。

    又转头道:“还请阿未带路。”

    未月点头,不发一言的冲在最前面,虽然她路上一步不敢停,但也过了好几个时辰了,主子那儿具体什么情况,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然后,不多时,就看到令她心碎的一幕。

    一片狼籍的岐山密林,横七竖八多达上百具的南漠军的尸体分散在三处,唯独华敏沄不见踪迹。

    未月只觉得有一道雷直接把她劈在当场,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她急疯了:“……我……家主子呢。”她几乎失语了,几乎是硬挤出话来。

    究竟是什么情况?!未月内心火烧火燎,死活无法平静。

    她心乱如麻,不停的揣测着,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她一遍遍回忆当时她走的时候,主子的状态,还有南漠人的数量。

    是被南漠人抓走了,还是死了,尸首没找到?

    她感觉自己心都颤了,难道她心里最害怕的情况发生了?

    未月定定站着,如一柄利剑,暗卫的职责促使她一定要将主子找出来。

    她恨自己,当时就应该让刘员外自己去搬救兵,为什么自己去,自己应该留下来,替主子分担,也许她不走,主子就会没事。

    从做暗卫的那一天起,一个尽责的暗卫就应该是主子生她生,主子死她死。

    不提其他,如福王殿下身边的殒丁,虽然殿下放了他自由,但自殒丁见过华敏沄后交给了华敏沄那些殿下交代的东西后,他就消失了。

    他们曾经还是同僚,为这事,他们暗卫特地相互打探过,但一点消息都没有,好像殒丁就没来过这个世界上。

    他们断定,殒丁应该自行了断了。

    对这种事,他们习以为常,因为这是暗卫的使命。

137 信中玄机

    殒丁其实也算是死得得偿所愿吧。

    想必他心里是很愿意的。

    殿下是放了他自由,可是他更愿意追随主子,就像她和戊星,主子若死了,他们不会苟活。

    同来的韩学为看了看场地的情况,现场很混乱,地上尸首无数,惨烈景象让此生从没见过真正战场的韩学为很不适。

    他都已经这样了,那些府兵更是不能接受了。

    现场,隐隐有些呕吐声。

    韩学为在不适之余,倒是能看出点东西来。那名叫谢云的谢家子激战的很艰难,但也看出他武功的深不可测。

    只不过,地上脚步杂乱,甚至还有猛兽的脚印,地上的好些尸体明显有被啃食的痕迹,他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心里觉得谢云小将军恐怕凶多吉少了,但看到未月的样子,他又不忍说出口。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命令众人:“给我仔细搜,这些尸体都给本将军抬回去。都给我注意着些,遇到还有口气的南漠人先不要杀,问问他们谢云将军在何处,再仔细找找谢将军所在。”

    又转过头放缓语调,温身安慰未月:“阿未,……有很大的可能是谢云将军受了伤,躲在哪一处隐蔽处疗伤,并不知道我们这么快就来了,你别急,我们这人多,肯定能找到的。”

    见未月没反应,他终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很明显,这个阿未和那位还未曾谋面的谢云将军主仆情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未月没应声,她在盘算着,要怎么深入南漠军中,找主子。

    主子生,她死也要救回来,然后以死谢罪,主子死,她传回主子的消息,再以死谢罪。

    韩学为还在继续让人搜索着整个岐山。

    惊动的整个岐山的动物们都惶惶不安。

    岐山虽然很大,但八千多人找起人来也快,直到第二日清晨,谢琛带着谢家军赶到之际,他们已经把岐山翻了两遍了,对华敏沄的消息,还是一无所获。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值得庆幸的是,南漠兵士中,活口倒是找到两个,虽然如今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但到时候或可以问问情况,总是个希望不是。

    谢琛没想到,他星夜兼程,硬生生缩短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到这里就是怕自家外甥女出点纰漏,那他可真没法和他亲姐交代了。

    却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就被这晴天霹雳劈晕了。

    看着跪倒在地死活不肯起来的未月,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根本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韩学为见现场气氛凝滞、悲怆。

    谢琛将军面色惨无人色,阿未向他汇报事情的时候,他好似承受不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下河村村民都哭出声来,刘员外瘫坐在地上,不停的以头抢地,嘴里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该让恩人来下河村过夜。”

    可是,如果谢云将军不来,那死的就是下河村的百姓,所以这事是个两难的谜。

    阿未长跪不起,不发一言,从在山上找人的时候,她就这样,要不是听说谢琛将军来了,她都不会下山。

    然后,她看到谢琛就一字一句的汇报了事情经过,此后,就一直保持这个长跪的姿势。

    韩学为觉得,这样也不是事,他和李文青互看一眼,示意李文青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没成想,那厮果断摇头,丝毫不把他这长官放在眼里,气的他要死。

    殊不知,李文青心里也把韩学为骂个半死,没看见谢将军的表情吗?居然想把他往刀口上按,安的是什么心呐?

    就算这韩将军品级比他高多了,他也不干,再怎么高,能有谢将军高吗?

    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军功。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万一看他不顺眼,给他一刀,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啧啧,这韩将军心肠不太好啊?

    居然想害他,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韩学为叫不动李文青,瞪了他一眼,李文青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韩学为无法,只能自己上,他干巴巴的解释道:“……如今还没找到呢,定论也别下太早,兴许谢云小将军在哪里疗伤呢,我们还没找仔细,一会儿再去找……”

    把安慰未月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虽是这么说,可大家都不傻,哪里不懂得其中的形势?

    在山里,发生意外的可能太大了。

    岐山之险峻,不仅是林密、路多、野兽凶猛、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险峰悬崖。

    如被刀削过一般的几乎呈垂直趋势的陡崖很多。

    倘若在打斗过程中,一招不慎,掉到山崖之下,也不是没可能。

    那样,基本就尸骨无存了,关键他们想要搜山崖之下还困难重重。

    崖壁陡峭,想要下到崖底,就算借助绳索之类的工具,也是危险万分。

    退一步讲,即便没掉下悬崖绝壁,谢云也可能掉到河里。

    这山涧之间,别看那水看似清澈见底,实际上水下都是乱石嶙峋,流速还很快,四通八达,被冲走就很难再找回来。

    而且若是掉入山涧,很容易被乱石撞击,伤上加伤!

    还有可能,甚至被野兽吃掉了……

    只是这话,碍于谢琛那张脸,谁心里都明白,但谁也不敢说出口。

    谢琛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相信自己外甥女就这么死了。

    他甚至很笃定,沄儿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那个自小就能在匪徒的围攻下带着自己和父亲突围,聪明到小小年纪做生意做到名扬天下的孩子,会憋屈到死在这里?

    会在还有那么多事还没做的情况下,就含恨而终?!

    不可能的!

    懒理跪在地上的未月,谢琛直接招来自己的亲卫:“五道,你带着众将士将岐山再搜一遍,每一棵树上、动物的巢穴、还有山涧里、崖下,本将军命令你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道拱手,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速速冲进岐山深处。

    谢琛下完命令,不再多说一个字,如来时一样,往院子的东南角笔直的站着,这个方位能最清楚的看到岐山。

    不过,他是闭着眼睛的,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样。

    他知道自己是迁怒这里的每一个人了,可是他虽然笃定,但沄儿还没有消息,还不允许他迁怒吗?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刘员外和村民们个个噤若寒蝉。

    将军震怒,那气势就能秒杀他们了。

    韩学为摸了摸鼻子,对着一样大气不敢出的李文青使了个眼色,然后去审讯他们府兵带回来的唯二的两个活口去了。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带了个懂南漠语的幕僚过来。

    那唯二的两个活口也就比死人多口气,脖子上都有深深的勒痕,府兵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也就胸膛微微起伏,想必是当时谢云杀人之际,这两个人被鞭子勒得昏死过去,谢云以为他们死了,让他们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站在外面等消息的谢琛就听到韩学为有些兴奋的声音:“少将军,有发现,我们发现了谢云将军的消息。”

    谢琛一听此话,眼睛蓦然睁开,如电般扫向韩学为。

    二话没说,人已经迈开腿,进了他们审讯南漠人的屋子。

    未月见此,从地上迅速爬起来,跟着谢琛进去了。

    谢琛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不知道韩学为用了什么法子,两个南漠人已经醒了,被捆在两个粗木桩子上。

    谢琛看向韩学为,韩学为会意,跟他身边一个穿着儒雅的中年文士使了个眼色。

    那文士上前,对着谢琛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少将军,小的是韩将军府上的幕僚,敝姓吴。”

    谢琛点点头:“吴先生懂得南漠语?你都审出什么来了?”

    他身边自然也带了懂南漠语的人,不过这里是西南府,出于对韩将军的尊重,他也不能过于宣宾夺主。

    吴幕僚点头:“小的年幼的时候,随家人住在南诏和南漠交界的边陲小镇,对南漠语很熟悉。”

    “据这两个南漠人说,他们的将军大人尼苏布率着十万雄兵等在岐山的另一边,他们跟着小队长阿多里进来探路……”

    吴幕僚将南漠人描述的情况跟谢琛详细说了说,也是巧了,这两个南漠人一个是阿多里队伍中的,一个是昂木队伍中的,通过他们的描述,基本能还原华敏沄当时浴血奋战的全过程。

    “……他们说谢云将军如鬼魅一般,舞着长鞭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除了昂木,没人能在谢云将军手过上一招半式,就是阿多里也不行。”

    吴幕僚问到这些的时候,也是咂舌不已,一个籍籍无名的谢家子就这么厉害,那身为正宗嫡系的谢琛武功多么高深?

    这谢家真是深不可测啊,又不着边际的瞄了他的主子韩学为一眼,韩家……跟人家谢家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据说,昂木可是他们南漠蝉联了十年的比武冠军,被称为真正的狼神后裔。

    谢琛仔细听着,没有开口。

    “……在昂木队伍里的南漠人身上,我们发现了一封短信。”

    吴幕僚指指其中一个南漠兵士,他是昂木带的那一队的活口。垂着脑袋,用一双仇恨嗜血的眼睛盯着他们。

    另一个也是,仿佛松开绳索,他们就能扑过来咬下别人一块肉来。

    南漠人残狞凶猛,韩学为他们从一开始的不适到现在都习惯了。

    反正捆着呢,有什么可怕的。

    谢琛更不怕了,他看到的南漠人比这种更凶狠的在战场上多的是。

    “可是,他并不认得此物,言说这不是他的东西。”吴幕僚话锋一转。

    “他被谢云将军的鞭子卷住脖子,狠狠掼在地上后失去了意识。”

    “小的猜测,这东西可能是他失去意识后,有人放的。”

    奇怪的是,若这封信是谢云自己写自己放的,他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又要留下南漠人这个活口?

    他就不怕这南漠人回到尼苏布的大军中,暴露了他?

    但若不是,是谁呢?难道还有第二波人马?只有这样,似乎才说得通一些。

    可以肯定的有两点,首先,这封信肯定不是南漠人放的,他们可没有这么好心。

    第二点是若是有第二波人,这第二波人暂时应该没有恶意。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谢云应该还活着。

    说着,吴幕僚呈上一封信封。

    谢琛抽出里面的纸,上面言辞简单:“安好,勿念。谢云留。”

    信封里面还有一枚玉佩。

    谢琛认得这个玉佩,分明是华敏沄随身挂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五蝠佩。

    是她满月的时候,他爹,也就是沄儿的外公送的。

    谢琛又仔细的看了那封信,紧接着眉目微不可查的一闪,他合上信,拿上玉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倒是韩学为有些无语,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琛究竟有个什么章程?

    “少将军,这封信可是谢云将军所留?”

    谢琛有些含糊:“算是吧,那玉佩是她的。”

    “我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岐山另一边包抄尼苏布去了,虽然星夜兼程,但至少需要八九日的光景。”

    “因此,这里还得继续守着,我会陪着韩将军一起,那些南漠人的尸首在哪里,可有翻找他们身上有用的物件,会不会有什么消息,还烦劳韩将军细细查看。”

    韩学为有些疑惑:“……是。”他其实想问为什么谢琛突然转变话题了。

    仅仅靠一封信,谢云就不用找了?

    这简直跟他之前的焦急判若两人啊。

    他身后的未月也是,虽然面色不变,但眉目舒展了。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封信他也看过,内容寥寥,提取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这信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正寻思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打听一番,谢琛身边的亲卫五道回来了。

    他看了韩学为一眼,谢琛摆手示意:“直接说吧。”

    五道拱手,低头禀报:“据属下查探,在昂木死的那一处山林间,距离不足五丈的一棵云杉树上有云少爷留下的痕迹。”

138 名利双收

    南漠人身上都有身份令牌,韩学为之前搜查的很仔细,并且在让府兵把尸体都拖回来之际,还细心的标注了哪个尸体在什么位置,给五道带着谢家军再去查探省下了很多事。

    于是,五道推测事情也很顺畅:“属下猜测,杀完昂木以后,云少爷疲累无比,又遇到野兽,爬上树休憩,我们在树上找到了一些血迹和一小段被树梢带下来的衣服的布料。”

    黑色的布料分明出自夜行衣。

    但,别看那布料虽然看似平常,却是十样锦,为大魏特有的,价值百金才得一匹的珍贵贡缎。

    以柔软舒适、轻盈贴合而闻名天下。

    前年,和大魏关系一直不错的友邦东辽派太子来汴京城庆贺大魏皇帝的万寿节。

    为显示大魏的富饶、扬我大魏国威,在东辽太子走的时候,皇帝简直倾国家之力,给东疗太子带回了许多珍贵的礼物。

    其中,就有十样锦。

    普天之下,大约除了皇帝和受宠的妃子,只有身份尊贵、不差钱的沄小姐才穿得起,还用它做夜行衣……

    五道舒了一口气,放下那颗一直为华敏沄悬着的心。

    连说话的语速和频率都变得和缓下来:“以血迹的流出量和干涸程度,云少爷虽然受伤不轻,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五道不愧是五道,通过蛛丝马迹,基本就能还原原本的场景。

    作为谢琛的亲信,他自然是知道谢云就是华敏沄这一层真实身份的。

    所以,既然他家将军让他当着大家的面汇报,他说话间措辞谨慎,甚至有所保留。

    好比,沄小姐不是自己离开的,从现场的痕迹,分明是被人从树上抱走的。

    想必,那时候沄小姐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

    而且,树上还留下了一枚玉佩。

    五道趁人不备,把玉佩收了回来。

    那枚血玉佩是他家将军的,五道还知道将军把它送人了。

    只不过,这些话,自然不能在这里说了。

    且,五道和谢琛自小一起长大,早就已经很熟悉对方。

    谢琛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谢琛的心思,以及他自己该说什么话。

    见谢琛让他当着韩学为一众人的面说话,且五道还瞄到谢琛手上还抓着的信筏,脸色也极为舒缓,他就猜到有好事。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未月一眼,果然脸色平静,不再是之前面色灰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样子。

    五道就猜到,沄小姐被救走这事,谢琛心里有底了。

    不过,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好事等在这准备汇报呢。

    “据探子来报,尼苏布退兵了。”

    韩学为先是大惊:居然退兵了!又是大喜,这是安全了。

    谢琛当着一众人的面,面色和缓下来,语气平静,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既然如此,咱们就从岐山里面探过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也好在这边驻扎一道防线。”

    岐山这个缺口是肯定要补的。而且,还得派兵驻守。

    又看向韩学为:“韩将军以为如何,咱们带头去探探,等钱大人来了,咱们再商量这岐山处的缺口,该拿出个什么章程来。”

    韩学为一脸懵,那谢云怎么办,说不找就不找了,是谁把谢云带走了?或者谢云自己去哪儿了?

    韩学为满头问号:“可……”

    “哦,对了,今日岐山之变,本将军要为我那谢云侄儿请立军功了。”

    “若不是她英勇抗敌,想必,咱们现在不会如此轻松了。”

    “虽说,谢云是我谢家的本家侄儿,但举贤不避亲。”

    谢琛知道韩学为想说什么,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可能回答,索性转移了话题。

    韩学为深以为然:“若不是谢云小将军的拼杀在前,为我们争取了宝贵时间,这时候想必闵南府已经沦陷了。”

    “就是少将军不说,钱大人和属下也会如此做的。”

    韩学为也是个聪明人,谢琛身份地位均高于他良多,又是他们家族崇拜的谢家子弟,他愿意居于其下,以属下自称。

    谢琛明显不想再提,纵使韩学为好奇万分,但还是压下了这份好奇。

    不压下也没办法,谁能从谢琛嘴里套出话来?

    如今,尼苏布退兵了,这么好的消息让韩学为大松了一口气。

    他无数次的想,若是挡不住南漠之兵,自己最好的结局也是与这闵南府百姓共存亡,若是被迫做了俘虏,还不如殉了这府城。

    虽说南漠军退的蹊跷,可是却是闵南府之福啊!

    而这一切,于危难之中的力挽狂澜,都是谢云帮他们办到的。

    她敢常人所不敢,想常人所不想,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一府城甚至全大魏的人。

    韩学为很是羡慕谢家,继谢琛之后,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个家族,甚至一个王朝,最好的样子莫过于后继有人。

    这个功该请,还要大大的请。

    如此,他压下到嘴边的话,也不问华敏沄失踪一事了,和谢琛商量道:“属下觉得,我们先去查探一番岐山那处的缺口,等钱大人来,再和钱大人说道说道,联名拟个折子,上报给朝廷。”

    谢琛秒懂:这是他们要联名上报的意思。一个地方的文武官员联名上报表彰,那是大大的荣耀。

    谢琛承下韩学为这个情,心里很是为外甥女高兴。

    谢琛懂华敏沄,沄儿既然化名谢云,回到谢家,她一早就是抱着要闹一场大的的心思。根本就不可能安生过日子。

    她就是来战场拼杀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内里的心思,他亲姐早就告诉他了。

    其实,他姐不说,他也能窥得一二,这样的情况换在其他人身上,都要反了这天去。

    谢家为此开过一个秘密会议,有谢太后,也就是谢琛的嫡亲堂姐的惨痛经历,他爹谢广松和他都觉得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

    谢琛和谢广松见识过虎之队,他们都很震惊,沄儿居然训练出了这样的队伍。

    两人都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沄儿的心意吗?

    也许,这一次,皇帝的不留手只是给她提供了绝好的借口和契机。

    不过,什么起因有什么关系呢。

    谢家武将世家,可以一将功成万骨枯,但绝不容许自己在憋屈的算计中郁闷而终。

    由此,谢广松的态度很明朗,谢家这么多年了,退让的已经够了,从谢太后没坐上皇后之位就开始退让,可是他们换来了什么。

    皇帝越来越忌惮他们,越来越敢朝他们伸手了。

    谢氏信中说的很明白,也很对:与其等着皇帝算计他们,不如他们反向进击,或可有一条生路。

    如果自己不绝地逢生,那等皇帝一族准备好了,他们想做什么都晚了。

    这一次,南漠人欲从岐山攻入,华敏沄想到的,谢琛能想像不到吗?

    谢家站在悬崖边上已经太久太久了。

    所以,谢云这个功必须得请,要立威望,这比任何造势都管用。

    往后,谢云这个将军的名头就名副其实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培植他的军队、人手。

    皇帝忌惮么?

    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高皇帝远,除非他谢家真被皇帝算计了,落得个灭门的下场,否则他谢家就是沄儿坚强的后盾。

    于是,在几句话中,谢琛就帮华敏沄把该得的名利双收入囊中。

    短短三日之内,谢云已经是闵南府和西南府最知名的人物。

    闵南府甲:“听说了么?谢家云将军,真是了不起,若不是他,咱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活着了,再过几天,都要过头七啦。”

    闵南府乙:“听说,咱们钱大人和韩将军给人家请功呢,大概是受了什么重伤,如今在山林里都没还没找到,啧啧啧,怕是凶多吉少了,真是好人不长命。”

    闵南府丙:“要不是云将军,死的都是我们,他是替了我们啊。”

    闵南府丁:“我家表弟是府城衙门的,我这就找他去,让他跟钱大人说,必须好好给云将军请功,否则咱们百姓可不答应了。”

    而西南府甲:“咱们将军府真是人才辈出,可惜了云将军,为了闵南府人至今生死未卜。”

    西南府乙:“少将军之前就说过会有个谢家旁支回来,去军营中历练。听说就是叫谢云的小将军。”

    西南府丙:“天呐,这么一个以一敌百的,多好的将军苗子,就这么被南漠人害死了。”

    西南府丁:“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那是我们未来的小将军,故意干这事。”

    西南府戊:“南漠这些狗杂碎,干这么缺德的事,我们可怜的谢将军啊。”

    西南府身为边境,百姓常年生活在这儿,祖祖辈辈经历的战争太多了,尤其朱雀军驻扎在西南府,操练兵马、上战场、救治伤员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们是离战争最近的人,谁家在动乱的时间,没有死过几个人或者藏过几个受伤的兵士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西南府人。

    所以,他们自有一股对入侵本国的侵略者的天然仇恨。

    一个小将军多难得啊,谢家这么多代人了,朱雀军中五十万大军,谢家又是个能容人的。即便如此,培养一个将军,使他武艺高强、有威望、能使人信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说十年。

    如今,出了个谢家血脉的,武功高强,如今这么大的军功,威望也就有了,但人却生死未卜了。

    真是火大!该死的南漠人。

    ……

    不提一众百姓怎么想,这个消息很快经官道传回汴京城,在皇帝的案头出现了。

    然后,皇帝追封了谢云为虎威大将军。

    追封?!有什么关系,钱知府和韩学为将军只在奏折里说了,谢云以一敌百,最后消失在岐山密林中,不见踪迹……虽生死未卜,然功在当下、挽救两府百姓于水火……

    可一句都没有提沄儿死了。是皇帝误以为沄儿死了,不仅追封了,还赏赐了庄子,良田千顷,万两黄金,给予谢云家人。

    谢琛面不改色的代华敏沄把奖励都收下了,追封挺好的,若不是皇帝以为人死了,就凭这个姓氏,他宁愿多舍了财物,也不可能给这么高的官职的。

    虎威将军得有四品了。

    一步从平民百姓变成四品将军,也只有他家沄儿有这本事。

    到时候,她回来,皇帝心里有想法,难道还能收回去?

    至于皇帝心里的想法,谁在乎呢。

    收了皇帝的赏赐,谢琛不忘去闵南府邀钱知府和韩学为喝酒吃饭。

    正好,如今朱雀军队有十万兵马驻扎在岐山那一处,该去看看了。

    沄儿这事能这么顺利,离不开两人的鼎力相助啊。

    韩学为把事情和钱知府禀报后,钱知府没再多问一句,商量着联名写下了奏折,本来要给谢琛看,谢琛当然不能看。

    于是,钱知府找谢琛喝了一顿酒,把内容给谢琛讲了……

    真都是圆滑人啊。

    钱知府心里不清楚吗?怎么可能。只是一则和谢家交情不浅,二则那谢云确实为闵南府立下了汗马功劳。

    至于最后去了哪儿,不是没找到吗?他们可没说谎。

    推测他被人就走了也只是推测,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讲给陛下听了。

    钱知府虽然是直臣,但不代表他不圆滑,不懂得人情世故。

    他深知,岐山山险,还得仰赖谢家军帮忙驻扎此处。

    以后有来有往,互帮互助,才能保一方太平啊。

    三人倒是相谈甚欢。

    那南漠退兵后,几个月没有动静,倒是给谢家休养生息的机会。

    华敏沄让华家以及谢家拜托同僚置办的粮草都到了,谢家用大粮仓都安置了。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是沄儿在庄子上中的什么苞米、土豆一类的农作物,说是海外之物,不仅可以当粮食,而且,数量非常可观,虽说还不知道怎么吃,但等沄儿回来不就知道了?

    这些粮草,即便封城三年,都能撑下来。

    如此,谢家人的心定了,将士们的心也定了。

    只是,沄儿怎么还没回来?!

    而不知道自己被小舅如此惦记的华敏沄,这几个月虽然是在养伤,日子倒是过的还不错。

139 南诏重逢

    华敏沄觉得世界很玄幻,虽然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福王还活着,可是她没想到他们之间是用这样的方式相见的。

    “丫头,这都三个月了,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还不肯理小六啊?”乌那子也很无奈。

    这丫头这几个月,虽然说话做事似乎跟原本没什么两样,可是就是不太爱搭理南宫墨……和他。

    华敏沄没作声,把乌那子送来的苦的要死的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灌完了药汤子,她随手扒了一颗桌上的蜜渍杨梅,压了压舌头上的苦味。

    这杨梅是南宫墨弄来的江南小食,南诏这边的人不爱吃这些,但她嗜吃甜食,却是很喜欢的。

    如今,他们一行人住在南诏南宫墨的马场里。

    不,应该说是她华敏沄的马场里。

    乌那子有些气短:“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也不是故意不找你,我前几年是出去游历啦,瞅瞅你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的,我就想着去汴京城蹭蹭你的光。”

    “没想到,我行李都打点好了,小六来找我了,小六说起来跟我也是老相识了,我觉得帮帮他也不错,于是就跟着他走了。”

    乌那子瞄瞄华敏沄,见她还在吃杨梅,就是不看他:“……等我安顿好了,想告诉你的时候,小六就出事了。”

    “我如今算是小六的伙计,小六不说话,我怎么敢随便泄漏行踪呢,万一坏了小六的大事怎么办。”

    乌那子越说越理直气壮。

    绝对不存在故意帮着南宫墨隐瞒这事。

    华敏沄忍不住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杨梅吃着都不香了,没好气的戳穿他:“我才不信呢,南宫墨那个家伙,要是没有你帮衬,他敢喝前朝遗毒?”

    “我看你小六长小六短,跟他关系挺好嘛?”

    “真是的,到底是谁跟你一起生活了四五年,帮你洗衣做饭,打点家务,你个老头子倒好,不向着我,倒向着他了!哼!”

    华敏沄真是恨不得敲这老头一顿,他明明养了她五年,跟他相依为命的是她啊,现在还来帮着那个气人的来劝她。

    “你不是说你是他伙计吗?那行吧,我本来都想搭理他一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搭理他,给你出气。”

    华敏沄吊着眉梢,故意气乌那子。

    “别别别,我错了行吧,小姑奶奶,我不该骗你,原本小六是让我来做说客的,没想到这回倒还不如不劝,是爷爷我不会说话,你还是搭理他吧。”乌那子这下急了,赶紧拉住华敏沄。

    他也没办法,那小子在沄丫头这里吃瘪,然后就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每天,还用眼神“杀”他,用眼神“逼”他,来找华敏沄。

    他怎么这么倒霉了,还两边不讨好,那边不待见他,这边也不待见他。

    真是丧良心的两个家伙,他可是最盼着他们俩好的人。

    乌那子咬牙切齿的腹诽。

    他最近被烦的不行了。殒丁这些人也是,也一个个的来找他,都指望着他卖卖老脸,把华敏沄劝动了,这样,南宫墨一高兴,他们做下属的也能过几天痛快日子。

    乌那子恨不得抽自己的嘴两下子,瞧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

    不过,他心里还是紧了紧,这臭丫头聪明着呢,而且记性好,自己之前跟她说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她没准都记着呢,到时候来反驳他。

    他要小心说话!

    华敏沄摆摆手,不想看乌那子一脸警惕的样子,把乌那子推出门去:“好了好了,你就走吧,我伤还没好呢,不想看到他更生气。”

    乌那子连忙扭过来,扒着门框不松手:“谁说的?我给你看的病,你就是肚子上裂了个大口子,我早给你缝回去了,这些日子那小子天天给你燕窝鱼翅的补,我看你都胖了。”

    “你是质疑我的医术吗?”

    华敏沄:“……”

    乌那子见华敏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发现自己说话有多气人了,他自顾自的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不管华敏沄听不听他说话,他喋喋不休的开始劝。

    “我知道你是因为觉得被小六欺骗了,可是当时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解南漠奇毒,所以,小六这么做是对的,告诉了你也没用,你又帮不了他。”

    “哦?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非哑是你的师傅,这南漠奇毒可就是你师傅配置的,若你都没法解,那还有谁能?!”

    华敏沄气死了,老头儿说话就是气人,什么叫告诉她也没用,也帮不了南宫墨。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还有,老头儿当她不知道呢,华敏沄现在都不相信他说话了。

    她记得她小时候,很好奇的问过乌那子南漠奇毒之事,岂料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半句话都没漏。

    还跟她说什么,南漠奇毒天下无解。

    就是因为这句话,南宫墨假死之后,她才不敢抱有希望。

    时时刻刻都逼迫着自己,在复仇之路上越走越远。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不该复仇,实际上,南宫墨的仇该报,就算没有南宫墨的仇,也还有她自己的。

    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在这戳心挠肝的痛苦,好几年了,他没死都不能知会她一声。

    这不就是不信任她么?

    殒丁和乌那子都知道的事情,她不配知道?

    更过分的是,不止是南宫墨,乌那子也不告诉她。

    他们本领高超,就算拐弯抹角的提一句,给她递一句消息,哪怕就一句,她相信凭借她自己的聪明,肯定能发现端倪。

    结果呢?这两个人都没有告诉她呢。

    她仿佛是一个笑话,揪着那点子心里的悸动,仿佛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在痛苦中浮沉。

    他们是不是在看她的笑话?甚至根本就不在乎。

    华敏沄闭闭眼,她觉得她并不是耍性子,不理南宫墨,但她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恢复平常:“说来,这一次在岐山,若是你们不救我,我就没命了,还是要谢谢你们。”

    “伤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差不多得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语气平静,但明眼人就是能看出,她这根本没消气。

    乌那子岂会有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几句。

    他看了看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了,如他曾经想的那样,经历的起风雨,也承担的起责任。他正色道:“丫头,当年的事情,我们是有苦衷的。”

    “我那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能不了解,他因为自己的过往经历,是一个性格多变且疯狂的人。”

    “好起来好的要死,看到路边受伤的小动物都要施以援手,坏起来又残忍嗜杀,见到什么都想一根毒针甩过去,了断别人的性命。”

    这样的疯癫,别说乌那子这样做徒弟的,就是非哑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最终受不了自己后,选择了自杀。不过他没用毒,而是一把火把自己烧的个干净。

    “他实际上是个可怜人,前朝遗毒是他心中的痛,根本就不愿意提起,我也是在他死了以后,才在他留下的手札里知道了这些,即便知道,他也写的笼统而不细致。”

    好比内里用的材料就只写用了哪些,却不标明用量,要不是他天资聪颖,在毒方面的造诣要甩为医的天赋好多倍,他也不能救了南宫墨。

    “小六中毒前夕,其实我是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但这件铤而走险的事情,小六必须做。”

    “我也曾纠结过,是不是要告诉你,可是小六说还是不要了,与其让你一开始抱着希望,倒不如没有这希望。”

    “丫头,你误会我不要紧,但在这点上,老夫还是要替自己和小六辩解一句。”

    “直到去年,要过年的时候,我才将他身上的毒排尽。”

    哪怕在他中毒的时候,他都没有让殒丁他们放弃打探华敏沄的消息。

    每每清醒,他最喜欢的就是听殒丁他们说华敏沄在汴京城做了什么事。

    那眼睛里沁出来的温柔也许真是他挨下来的动力。

    他需要忍受的其中的那种痛苦,不亚于那会儿给华敏沄治银针蛊毒的那种痛苦。

    只不过,华敏沄之痛只有一次,取了那蛊虫也就罢了。

    而南宫墨,这种钻入骨髓的痛苦却是日日夜夜。

    他其实没说的是,刚开始,他对南宫墨也就是一时兴起,反正他也江湖漂泊,去哪儿不是去呢。

    不知道南宫墨用了什么法子,连他师傅是谁都能查到,然后找到他的暂时居所,请他来帮他压阵,治毒。

    他漂泊无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而且,南宫墨的人品是可以保证的,便答应下来。

    可是后来,南宫墨的表现,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让他佩服,刮目相看,愿意待在他身边,主动承揽一些事情。

    南宫墨也知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像对待一个老长辈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看他越来越像自己的晚辈,愿意包容和理解。

    而华敏沄这孩子,亦是他看着长大的,心性、手段无一不缺,更是果断无比,但却也太过重情。

    亲情、爱情和友情都放不下,宁愿累着自己,也要去做。

    这样的人需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又聪慧无边,无人能及,又情深似海,让人无法抵抗。

    乌那子懂南宫墨的意思,因为在意,所以南宫墨对华敏沄很了解。

    与其让她跟着痛苦和沉沦,倒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给这一份希望。

    一开始就让她觉得他死了,比刚开始知道他没死,然后在波折中痛苦的死去,应该会好点。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其实,南宫墨在其中也有意志不坚定的时候,那会儿是他的情况快要得不到控制,也许下一刻就要死去了。

    他清醒之余,让殒丁去送地契,将马场过到华敏沄名下。

    有为了他自身的考虑,他死了之后财产什么要留给华敏沄,其实何尝不是抱着一丝希翼,希望华敏沄过来巡查马场的时候,发现在此养伤的他。

    只不过,那会儿华敏沄一直忙的脱不开身,都错过了彼此。

    这些话,乌那子不会说,感情的事,他一生孑然一身,不太懂,也没兴趣,但也知道这些东西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去悟。

    说了这话,他也不等华敏沄回答,便推开门出去了。

    留下华敏沄定定的坐在那里。

    乌那子的欲言又止,她何尝不知。

    其实,从一开始,她潜意识里,内心深处就知道,南宫墨应该是有苦衷的。

    她信任他,没来由的。

    也信任乌那子,嘴上说着乌那子跟南宫墨关系更好,不向着她的话,实际上也只是她内心有些吃醋,把心里的不满如孩子一般发泄出来。

    只有在他们身边,她仿佛回到了真正十几岁的时候,活的终于像一个孩子了。

    这些,无论在华家或者谢家,都没有过。

    对于华谢两家,她是极爱他们的,但那份亲情自前世开始就很沉重,今生,她几乎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了自己那一根弦,甚至夜里常常惊梦不止。

    一觉醒来,她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自己又回到了前世,亲人离开,自己在深宫之中,更深露重,午夜梦回,即便被子盖的再暖,都遮不住从心里冒出的丝丝寒意。

    嘴上如何安慰自己那毕竟只是嘴上,那份焦虑焦躁,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这些经历,让她时时刻刻像是在被人追赶,怎么也挣脱不开,每天都不停的鞭策自己。

    在爹娘长辈面前,她是优秀的女儿和子侄,是他们可以依靠和打心里觉得安心的人。

    他们疼她、爱她、关心她,但却不会如对待一般的孩子那般纵容她。

    只因为,她一直表现的都太过优秀,太过让人放心,别人还没想到什么事之前,她就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别人一步还没看尽,她三步都已经走下来了。

    这些,让爹娘、长辈会为她自豪和骄傲,同时对她有期许,无形中把她看成他们的平辈对待后,有时候也忘了她也会累。

    她知道自己太矛盾,太自私了。

140 表白表白

    华敏沄不觉得那样的生活苦,和亲人在一起,是她前世求之不得的。

    她甘之如饴。

    而且,平心而论,长辈们和朋友待她都很好,称得上掏心掏肺。

    可是,只有在南宫墨身边,她会不由自主的任性一把,而南宫墨又会纵容她的这一份任性。

    所以,重生归来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当年在南诏,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次,久别重逢,内心狂喜、委屈和如释重负,百般焦虑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化为对南宫墨的不满和愤怒。

    也许,潜意识里她就知道,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南宫墨能百般纵容自己。

    也……不会抛弃自己。

    如此想着,心里那股子气倒是消了,盘算着去给乌那子那老头道歉。

    那老头儿脾气古怪的很,要是由着他生气,他能一辈子不理她。

    不仅如此,他还能给她找麻烦,深怕别人看不到他生气。

    她可有经验了。

    刚站起身,忽然听到门口有些微响动。

    一抬头,她看见南宫墨捧着一把鲜果和五颜六色的小花儿一脸灿笑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

    华敏沄一下子定了心神,她回以暖笑,回应:“进来吧,咱们聊聊,很久没有聊天了呢。”

    南宫墨大喜,这可是他把她从岐山密林里捞出来后,她第一次对他这么和颜悦色。

    他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走进来,放下鲜果,径自坐了下来。

    华敏沄四下打量了一番,找到一个流光绿瓷的花瓶,将南宫墨带来的小花放进去。

    那绿瓷造型别致,单看不算漂亮,但配上小花儿,仿佛给花儿镶上了小叶子,显得特别生机勃勃。

    华敏沄笑,先开口了:“这么多年了,你倒是越来越会讨姑娘欢心了,那会儿在南诏,我天天帮你照顾马场,给马瞧病,也没见你给我送一根叶子的。”

    南宫墨一懵,他没想到华敏沄会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会儿,她多小啊,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他就算心里有点什么想法,也因为她那么小而打消了。

    对这事,自己也觉得神奇呢,那么点儿小小人儿,怎么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明明记得刚开始,就是对她的力大无穷好奇罢了。

    以为她是个怪力女。

    那会儿还在山匪手上救了她呢。

    后来这小丫头撞破他的事,他还动了杀心。

    这些事情想起来,仿佛是在昨天,却已经很久了。

    见南宫墨不回答,只是用眼睛盯着她看,一眼一眼的,仿佛看不够一般。

    华敏沄嗔道:“傻了吗?盯着我干什么?”

    南宫墨这回倒是很老实:“咱们很久没见面了,想好好的看看你。”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快十年了呢。

    华敏沄装傻:“哪里有好久,我都来了几个月了,除开你有事,咱们基本是天天见面。”

    南宫墨笑了笑,好脾气的没作声。

    这是还对他有气呢。

    华敏沄逡他一眼,不说话吖,这可怎么办。

    她其实跟他说上话以后,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这些年以来,经历的那些东西也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她只想问问他过的好不好。

    想到这,她也不跟他开玩笑了,正色道:“这些年你过的好么?”

    肯定是不好的,那么大的仇恨,还有亲娘在皇陵守着,换成她,她也要受不了的。

    南宫墨点点头,煞有其事:“好啊,可好了,我之前不是中毒了么,睡着的时候,反正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用想那些事,还算轻松。”

    “有乌神医替我保驾护航,没什么可担心的。”

    “醒来就是忙,还好,殒丁他们都能当上大用,我也满轻松的,不是特别累。

    华敏沄垂下眼帘,遮盖眼中的一丝心疼,这傻子,中毒能舒服了?前朝遗毒她又不是不知道,挖心挠肝的疼痛呢。

    即便老头子保驾护航,可老头都说了,那会儿他也没把握,而且,醒来还要忍着疼痛处理公事,这是何等的毅力。

    别人如他这个年纪,可能都想着如何把生活过得更好一点,给家里的孩子买点什么喜欢的,如何给妻子一些惊喜,调剂一下生活情趣,给长辈们买点补品让他们高兴高兴。

    只有他,在外漂泊,随时随地都有生命的威胁。

    明明是这世上最高贵的身份之一,却偏偏不容于这个世界。

    虽说华敏沄严重的心疼之色只是一闪,就被她迅速掩饰过去了,但还是被南宫墨看个正着。

    他心软如水,第一次直白的表明心迹:“我没事,你在汴京城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只可惜,他已经压抑了自己的心情和喜欢,尽量远离华敏沄,就怕为她带来什么危险。

    但,沄儿还是因为其他事情,被卷了进去。

    华敏沄心头一跳,抬头看了看南宫墨,却见他盯着她看,深邃的双眼,其中有满溢出的深情。

    她忽然答非所问:“你不是说希望我记得你吗?我……我不记得了。”

    她还是有些不爽,让她记得他,然后居然死遁。

    南宫墨轻笑:“不记得就不记得,这回在这里,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记住我。”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华敏沄低下头,脸红如火。

    活了这么多年头,哪怕前世都成过亲,可还没有和个男人这么说过话。

    这男人分明是在调戏她!

    华敏沄皱眉,不想自己总是找不到话接,而是转移话题:“你是怎么救了我的。”

    南宫墨站起身,找到华敏沄房间的软榻,斜倚在上面,舒服的喟叹一声:“我自中了前朝遗毒,假死脱身,靠着我那姑母,长公主一家的帮助,逃了出来。”

    那皇陵里是个替身,能这么像,让人瞧不出端倪来,还要感谢乌那子的鬼斧神工。

    华敏沄点点头,有些恍然,她就总是觉得,长公主跟她说话有些欲言又止。

    她记得长公主还问过她婚嫁问题,她瞄瞄南宫墨,莫不是这家伙自己跑的远远的,还不准她嫁人,怕她趁他不备嫁了,他在远方鞭长莫及,派长公主看着她吧。

    南宫墨有些莫名,华敏沄忽然瞪过来一眼,这是怎么啦?

    可是也就一眼,华敏沄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南宫墨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他忽然想到以前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明明刚才气氛还很温馨,怎么忽然之间,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介入进来……

    此时的华敏沄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看着南宫墨,仿佛在说:继续啊。

    “……我早年就在南诏打下了名头,化名南陆,是南诏最有名的马商。”

    虽说,马场不能私人拥有,可谁让他的马养的又肥又壮,南诏皇室都很推崇,因为他们养不出比他更好的南诏马。

    因此,他如今已经是皇商了,变相给南诏皇室贡马。

    他笑着夸奖华敏沄:“若不是沄儿帮我打好了基础,对于如何治马的疾病,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做,都给我汇编成册,我可真不一定能把马养这么好。”

    如今这个是明面上的,还有秘密的,在靠近南海处,有一片和这里差不多大的地界,他养了好些小马,如今第一批小马也差不多可以出栏了。

    而那儿,他依然是用华敏沄的名字买下的。

    前几年,他中毒中的不行了,那时候特别想沄儿,就让殒丁去把这边马场的地契送过去给沄儿,希翼着她来看自己一眼。

    只不过,她没有来。

    嗯,一定是殒丁话没传好。

    否则,以他家沄儿的聪明,怎么可能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不来看他。

    殒丁若是知道主子这么诽谤他,一定要大叫一声冤枉。

    华敏沄不知道南宫墨思维都发散到这么厉害了,她假装听不懂:“那你应该谢谢乌爷爷,毕竟我之医术传于他。”

    “还是我的沄儿厉害,这马场的功劳都是你的。”

    乌那子是死都没想到,这臭丫头变成了一个兽医,对医人医术平平,医兽还是有一手的。

    南宫墨正色摇头:“乌神医是要谢,可乌神医哪里会特意想到给我医马呢?”

    还不是他家沄儿鬼精鬼精,马但凡有些不对劲儿,她就回去问乌神医。

    然后还能搞懂其中的关卡,举一反三。并且全部记录下来。

    这么多年,这马场能够越来越大,有八成功劳都要靠沄儿留下的小册子。

    南诏皇室动乱不堪,那嫡出的大皇子继位,弹压不住下面的兄弟,本身又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忍下杀手,以至于如今南诏极其混乱。

    尼苏布能进来,从南诏借道,就是七皇子收了他的好处。

    辛亏他在皇室有眼线。

    这么些年,眼红他的马场的人多了,但不管是自己开马场,还是从他这儿买了马苗自己回去开马场,不是养不壮实,就是容易生病,一不留意,还会引起人人谈之色变的马瘟。

    皇室早前也是很给他找麻烦的,他们本来觉得等他们自己养马养出了气候,就找机会把他干掉,接手他的马场。

    可是,南诏马为什么珍贵,就是珍贵在于它雄壮威武无人能及,但出了名的难养活。

    一匹母马一年只能生育一胎,且小马脆弱,易生病,长到成年需要好几年。

    只这些,就够养马人心力交瘁的。更别提,其中生了病,易传染,花了大笔银子也治不好。

    只是,他运气是绝妙的好,遇到了沄儿。

    华敏沄被他那一句“我的沄儿”给搞懵了,这家伙多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还朝她眨眼睛……

    “说来,这马场如今可是我的,我对我的马场负责,是应该的。”

    就是不想让他太开心,敢调戏她!

    南宫墨点点头,很认同:“是啊是啊,不仅这间马场是你的,南海那边我又盘了一块地,也写了你的名字。”

    他站起身,又凑到华敏沄身边来,似乎是在求夸奖:“我又收购了很多小马,还有上万匹南漠马,虽说不如南诏马,但胜在好养活些,都在那边呢。”

    华敏沄惊住,没想到这家伙还知道留一手呢。

    不过,“干什么写我名字?”

    南宫墨眨眨眼:“写你名字也没什么,反正你的还是我的。”

    华敏沄:“……”

    她色厉内荏:“……谁说的?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要坏我名声,我可还要……嫁人呢。”

    真是的,这男人这么多年在外面真是学坏了,居然都会打情骂俏了。

    害得她老脸皮都绷不住了,烫的她都想去找块冰过来冰敷一下。

    南宫墨摇头,不认同华敏沄的观点:“嫁人?你这辈子应该是没机会嫁给别人了。”

    一脸的放心。

    华敏沄气结:“谁说的?我想嫁谁就嫁谁!”她就不信了,离开了他南宫墨,她还嫁不出去了。

    这男人真是太嚣张了,她一定要灭了他的气焰,看他还敢这么得意。

    南宫墨才不怕:“你不能的。除了我,你这辈子是没办法嫁人了。”

    虽然他以前没有成亲的想法,甚至离开汴京城的时候还想着,沄儿幸福就好。

    可后来,他要毒发了,即将死亡的时候,他想她想的要命,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连个跟自己生同衾死同穴的人都没有。

    生前孤身一人,死后一人孤身。

    真是太惨了。

    于是,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看着华敏沄,一脸无辜:“……那个,我不是成为皇商了么?”

    “你知道的,皇商和皇室应酬特别多,南诏的皇室又特别恶趣味。”

    华敏沄挑眉:“所以呢?”

    直觉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要发生了。

    南宫墨低下头,对对手指:“……我又不喜欢别人,他们老要给我做媒,我怎么可能要。”

    “正正好,马场我不是过给你了么?”

    他忽然抬起头,一脸求表扬:“然后我就跟别人说,我是穷光蛋一个,马场在我夫人名下。”

    “而你,就是我夫人吖!”

    华敏沄:“……”

141 只属于你

    华敏沄气的简直恨不得再把南宫墨赶出去。

    这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原来,在南诏,她还是已经成亲的身份了。

    这……

    南宫墨摸摸自己的鼻子,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瞄了瞄面前恨不得咬他一口的女孩,有些霸道,又有些委屈:“我……我那么说虽然不对,但我心里觉得,我娶你是迟早的事。”

    他严肃又认真的看着她:“我没想过娶别人,南诏的王爷先是想把郡主嫁给我,后来南诏的皇帝又想把公主嫁给我,我连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

    他凑近了些,讨好的说道:“我只想和沄儿一起,朝看花开果满枝,暮泊江畔晓月明。”

    “我知道也许目前还不能实现,但是以后,未来,总有一天能实现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而含着一丝丝怎么也克制不了的紧张:“你愿意吗?愿意陪我过这样的日子?”

    华敏沄愣住了,她没想到在此时此地,南宫墨会说出这些话。

    她原以为,如她一般,他是谨慎而克制的,在他们背负了那么多东西的情况下,如今不会谈感情,也谈不起感情。

    就想之前,她想抛开一切跟他私奔,可是理智阻止了她。

    她丢不下这一大家子,她知道南宫墨也丢不下,也丢不起。

    可是,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明明前路凶险无比,不知归处和去路,他却愿意先给出承诺。

    明明他和她明面上都还是陌生人,他却愿意将大部分身家分归于她的名下,就不怕她带着他给的巨额嫁妆嫁给别人,和别人双宿双飞去吗?

    明明他在南诏,她在大魏,期间相隔万里,他却是连她在哪儿,干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还赶去岐山救她。

    明明有很多事情不应该现在做,甚至今生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做了。

    明明不应该儿女情长,他还是说了。

    不管将来风雨,只愿日夜相依。

    华敏沄忽然泪流满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个男人做了很多。

    他的隐忍、克制和豪情,他的痛苦、温柔和坚定,她都明明白白感受得到。

    他一句话没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原来,历经三世,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愿意陪她共看生死,共渡未来的男人。

    华敏沄喟叹一声:兜兜转转的,她还是要嫁给自己的表哥了!

    未来如何又能怎么样,面前的男人有勇气,她也愿意勇敢一次,陪他赌一把。

    都活了三辈子了,也该轮到她轰轰烈烈的疯狂一次,不计后果的爱一次了。

    南宫墨见华敏沄忽然哭了,脸色顿时有些煞白,他垂下眼,艰难的开口:“你……不愿意么?”

    华敏沄破涕为笑,摇摇头,坚定的话语如一计强心剂,让南宫墨整个人满血复活:“我愿意的。”

    “不过,”华敏沄还有条件,“这辈子,这些话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也只能和我在一起,以后也不能再多看那些郡主、公主或者其他什么女人一眼。”

    廉王那厮有几个女人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早早的,她就因为嫌弃他脏,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但是,南宫墨不行,他只能是她的,只能属于她!

    她娇嗔的撅撅嘴,头一次有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有的模样。

    风华绝代!

    南宫墨心花怒放,哪有不答应的,这会儿就算华敏沄让他去摘太阳、摘星星,他估计都能答应。

    他连连点头,得寸进尺的移到华敏沄身边,抓着华敏沄的手,笑得一脸傻气:“好好好,我本来就没有看别人,这天下没有谁能跟我媳妇儿比的。”

    南宫墨这话说的绝对出自真心实意。

    这世上谁能像他媳妇儿一样,家世显赫、文能智技超群、做什么事都能做到最好,不在汴京城里,都能把廉王那些人耍的团团转。连做个生意,都能富可敌国,让大家都敬她、爱她、惋惜她。

    武能一人独挑百人大军,把他们全给打趴下,还能扬名天下。

    这样的媳妇儿试问谁有,只有他有这个好福气。

    想不到他自出生开始,就时运不济,倒霉了这么多年,原以为要孤寡一生,如今时来运转了,如今想想,老天爷待他也挺好的。

    华敏沄见他嘴巴要咧到后脑勺了,也很开心,手动了动,也没有把手从他手里挣开。

    不过,他太得意了,冷水还是要泼的:“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是答应你了,可我爹我娘我大伯大伯母他们还不知道呢,还有我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他们也还不知道呢。”

    谁是他媳妇儿了,真是太厚颜无耻了。

    华敏沄冷笑:“这些人有一个不答应,那这成亲的日期嘛,就遥遥无期了。”

    南宫墨愣了下,他忽然想起来,他媳妇亲友团众多,哪怕如今匿名改姓,在外漂泊,也不代表他那些亲友们不关心她。

    华家为了她不知道增多了多少探子,见天的在外面打探她的消息。

    谢家更是,等她一出汴京城,谢云自己身份就已经板上钉钉了,就是假的如今也查不出来了。

    想要抱得美人归,道路还悠远而漫长。

    南宫墨觉得自己牙有些痛。

    即便是疼爱他的叔公谢广松,也不会轻易让华敏沄嫁给他的。

    毕竟这位,可是人家嫡嫡亲亲的外甥女。

    不过,在媳妇面前不能丢脸,他把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响:“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华敏沄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打击他的话。

    南宫墨看到华敏沄不信任的眼神,逞强道:“真的,你不信啊?”

    “你应该知道吧?谢琛可是知道你在我这儿哒!”

    华敏沄翻了个白眼:“知道。”她刚醒来,这事乌那子就跟她说了。

    说这家伙留了之前小舅送了他的玉佩在她躺的那棵树上,还找了个没死的南漠人,在他怀里塞了一封信。

    以小舅的聪明,肯定知道她在他这里了。

    不过,他这么“诈尸”,就不怕小舅吓一跳吗?

    不过,最近也没听说谢家有人找她,华家也没动静?

    看来,他们挺放心的?

    不过,她在他这里是一回事,可是成亲又是另一回事好么。

    再说,他现在谢琛谢琛的叫,以后要是成亲,就要叫小舅了。

    不过,“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尼苏布是怎么回事。”

    她这些日子光顾着跟他生气了,在确定南漠撤兵了,暂时无法攻进来的时候,就放下心来。

    南宫墨很享受和华敏沄在一起的时刻,他也不介意媳妇的思维这么发散。

    “南诏皇室有我的眼线,尼苏布从南诏借道的事我一早知道,本就打算把他们一举拿下。”

    不过,恰好那时候他收到消息,说华敏沄独自进了岐山,把他吓得差点方寸大乱。

    他是先准备围剿了尼苏布后,再进山的。

    只可惜,沄儿有危险,他就撇下了大队,自己进山了。

    以至于,让尼苏布逃了。

    不过,他很庆幸自己提前进山了,想到那会儿他看到华敏沄躺在树上,嘴唇煞白,似乎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简直心神俱裂。

    乌那子说了,沄儿已经失血过多了,再迟这么一两个时辰,可能就因为回天乏术而死亡了。

    想到这,他捏着华敏沄的手又紧了紧。

    华敏沄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知道为何,但也没问,而是回握着他的手,希望能给他力量。

    南宫墨感觉到了华敏沄的回应,笑了笑,柔声继续道:“结果很好,除了尼苏布,其他人全军覆没。”

    为此,他在南海的马场多了五万匹南漠马。

    “不过,尼苏布也讨不到好处,这一回,他全军覆没,是死都不敢回南漠的。”

    尼布苏仗着鲁耶尼义子的身份胡作非为,其实没什么大本事,武艺也是稀松平常,这样的人,一个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而且因为他为人差劲,在南漠仗着身份得罪了很多人。

    如今,这事一出,在南漠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竟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

    鲁耶尼也弹压不住。

    尼布苏很清楚,他要是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外面流浪着,至少还能留一条命在。

    只不过,南宫墨是不会让他这么舒服的,目前正在彻查他到底去了哪里。

    如今,岐山那条道已经被谢家和闵南首府钱知府派人驻守了。

    以尼苏布的能力,没有手下保驾护航,大概也过不去。

    为此,南宫墨基本肯定,这尼布苏应该还躲在南诏。

    凭借他在南诏经营这么多年,肯定能找到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拍拍华敏沄的手:“对了,沄儿,你还记得你带回来的从一个南漠兵丁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吗?”

    华敏沄点点头:“是一个叫阿多里的,看起来是他们派出来的探路先锋的小头头。”

    她醒来以后,曾经看过她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只有阿多里身上的一个油纸包里有一封信。

    可是,其中全是华敏沄看不懂的南漠文字。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手画的路线图附在信后。

    华敏沄直觉这封信有问题。

    为此,她把这信给了乌那子,请他找人翻译一下。

    她一点也不意外,乌那子会把信给南宫墨。

    南宫墨笑道:“那封信大概是尼苏布给他写的。”

    他就说老天待他不薄,自己媳妇儿带回来的信里有重要的线索。

    虽然,心里全程都是尼苏布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之类的话,但还是在里面找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据尼苏布吹嘘,这条岐山密道是鲁耶尼告诉他的。”

    “他称之为成将之路。”

    “鲁耶尼收了一个宠妾,听说这条道可能跟这个宠妾有关系。”

    南宫墨皱皱眉头,直觉这个宠妾是个关键人物,只是南漠那边守得紧,他的人还探不到。

    “宠妾?”华敏沄也有些捉瞎,“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南诏人就是大魏人。”

    可是,南诏的女人或者大魏的女人多了去了。

    这范围也太大了。

    这也太难确定范围了。

    莫不是……

    华敏沄忽然想到下河村一个老猎户遇到南诏人从而被他指路下山的故事。

    也就是说,南诏这边是有人知道这条路的。

    会不会是谁家女儿,被鲁耶尼看重成为了宠妾。

    想到这,她把这个故事和自己的猜测说给南宫墨听。

    南宫墨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我这就派人在岐山脚下那些人家问一问,查一查,看有没有谁家知道山上那条路,有没有谁家的闺女去了南漠的。”

    想了想,又安慰华敏沄:“如今南漠动乱,估摸着,想要彻底稳定下来,需要好几年呢。”

    这好几年,正好可以给大魏尤其是谢家休养生息。

    嗯,顺便他们可以成亲了。

    他年纪大了,都二十好几了,好想有个和沄儿生的孩子,有沄儿的眼睛和鼻子,有他的嘴巴和眉毛,不管男女,都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华敏沄不知道南宫墨居然歪楼到这里了,看他发怔,她轻轻推了他一把:“怎么说?”

    前世,南漠可没发生这种事。

    自从鲁耶尼统一了南漠,就顺畅无比,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就是前世,她没死之前,南漠一直是大魏心头上的一根刺。

    她也无能为力。后来,她死后算计了皇帝小儿,也不知道大魏在内忧外患之下能不能挺住。

    不过,若说因为她,大魏被南漠灭了,这个锅她是不背的。

    毕竟即便有她撑着,当时的大魏也在风雨中飘摇,摇摇欲坠。勉强保着大魏百姓一方太平。

    那皇帝小儿根本没能力收拾了南漠去。

    他不能收拾南漠,还只顾着眼前的那一点私利和矛盾,暗害了她。

    这种情况下,就算她不动手收拾了皇帝小儿,凭借他的能力,南漠但凡收到她死的消息,以鲁耶尼的果决,定然知道能勉强跟他抗衡的人已经死了。

    不举兵出击才怪了。

    怎么到了今生,前世的南漠巨鳄,让她头痛不已的枭雄霸主,这辈子好像没有前世那么顺利了?

142 去提亲吧

    南宫墨自然不知道自家媳妇的这等奇遇,不过南漠这事还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毕竟,南漠局势关系到整个大魏和谢家。

    还关系到他能不能好好成亲。

    “还记得绿猛族吗?”

    华敏沄点点头,对绿猛族不仅记得,还印象深刻。

    当年,她从南诏回大魏的时候,在南漠和南诏的一个混居城池,遇到几个找麻烦的南漠人。

    她当时杀了几个,其中有一个是鲁耶尼的弟弟,前世堪称他的左膀右臂。

    为此,她不仅当时被南漠人疯狂追杀,更在多年以后被暗杀。

    差点就折在这些人手上了。

    南宫墨死遁之前帮她摆平了这些人,湮灭了关于她的线索,她才过了这么多年的安生日子。

    她记得,当时和鲁耶尼的弟弟在一块的就是绿猛族的人。

    “绿猛族不是灭族了吗?”

    说来,鲁耶尼还真是残暴成性,因为亲弟弟的死,牵连了人家一族人。

    自断了自己的臂膀。

    南宫墨表示认同,虽然留下了女人,但也形同灭族了。

    不过,“绿猛族虽然被灭族了,但是人没全死,绿猛族的女人们保下了几个孩子。”

    华敏沄惊讶极了,看来这几个孩子有大出息了?

    “绿猛族的女人们虽然被鲁耶尼赦免说不用死了,但她们生的孩子可不在此列,母子天性,她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于是,便合起来藏了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都是绿猛族遗孤,当年,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十岁的年纪不大也不小了,他们肯定能记得灭族的刻骨仇恨,也能看到自己的母亲、族人等为了保护他们作出的巨大牺牲和努力。

    这些,如附骨之蛆,深藏在他们心底,但凡有点血性,都不会忘记。

    长大后投身到报仇雪恨的事业中,想要手刃仇人再正常不过了。

    华敏沄很理解:“灭族之恨呢,人家但凡有一点机会,都要去讨回来。”

    “所以,那三个孩子叛变了?”

    这么多年了,那三个孩子也差不多二十岁左右了,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啊。

    南宫墨有些感同身受,他如今的处境和那几个绿猛族的人何其相似,都是被逼的。

    他的母亲至今为了他,还在皇陵守着,还有媳妇儿,至今蹉跎着,他们都需要为了亲人、家族拼杀。

    因为,这世道就是如此,他们不杀别人,别人也要杀他们。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是不是就能早早成亲了,过着平淡的小日子。

    南宫墨垂下眼帘,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那三个孩子自小尝尽世间冷暖,其中一个名叫克罕的,年龄是他们中最大的,他身世比较高贵,是当年绿猛族族长之子。”

    “他拿着他爹当年的绿猛族族长信物,说动了当年几个位居绿猛族之下,和绿猛族关系很好的两个贵族,遥西族和隆田族。”

    “然后,带着这两个族,一起叛变了。”

    华敏沄挑眉:“仅凭借克罕手上的族长信物,那两个族就能听令?不见得吧?那鲁耶尼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人性是自私的,若是没有什么好处或者实际的利益,仅凭借一枚信物,尤其是绿猛族已经灭族的情况下,遥西族和隆田族能答应?

    这是谋反、叛变,是要命的事情,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便是族长之子又能如何。

    并不能决定什么。

    而且,遥西族和隆田族是南漠仅次于绿猛族的贵族,是老牌的贵族,人数众多,身为这两个族的族长,不亚于一个小国家的王,不可能凭借一腔义气做事。

    南宫墨赞赏的看了华敏沄一眼,他媳妇儿就是聪明。

    “他们最不能接受的是,鲁耶尼抬举贱民部落,挤占原本属于老牌贵族的财产份额。”

    “老牌贵族忍之又忍,没想到贱民部落还变本加厉,要脱离老牌贵族,独立存在,不再受老牌贵族奴役。其中以鲁耶尼出生的那个部落,纳盐部落为首。”

    南漠和大魏、南诏是完全不一样的国家。

    那儿是草原居多,和历史上许多游牧民族一样,他们逐水而居,不停的在草原上迁徙。

    他们按照姓氏、聚集人数、地域等等原因形成了部落,那些富有的,人多的就形成了“族”。

    比如绿猛族、遥西族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与族之间开始通婚,而那些形不成族的部落不得和族中的人通婚。

    而成不了族的那些部落,统称为贱民部落。

    无形中,阶级就开始分层了。

    族与族通过通婚越来越富有,越来越强大。而贱民部落则越来越穷。

    贱民部落被那些贵族如瓜分财产一般那样瓜分。

    贱民部落中的人不仅要给管辖自己的族交纳税贡,而且天生就比属于族里的人要低一等,只要族中的人有要求,不管贱民部落里的人意愿与否,都要成为奴隶。

    只可惜,如绿猛族这般的南漠贵族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因为出了个鲁耶尼。

    鲁耶尼出自贱民部落,却骁勇无比,很小的时候就很聪明,听说,他小时候,他娘是一个寡妇,靠着半遮门户,接纳一些恩客来养活他和他弟弟。

    鲁耶尼和他弟弟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一个生父。

    可能是因为这种生活方式,所以鲁耶尼两兄弟自小就凶横残暴,三四岁就敢拿着刀把欺负他们的大孩子砍伤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凶狠,也不能活下来。

    后来,他娘因为漂亮被隆田族一个老头看中,带回去做侍妾。

    但那老头不接受鲁耶尼他们,他娘怎么求都没用。

    后来没办法,他娘将他们养在外面,自己去老头家里给他当侍妾,有点银子就捎出来给他们。

    却没想到,他娘这事后来被老头发现,以致于被活活打死,彼时已经十几岁的鲁耶尼听说了这个噩耗已经是三天后。

    他二话没说,拿了一把菜刀带着弟弟去老头家砍死了老头,把他家一家老小一个活口都不留的砍死了。

    包括他娘给老头生的他们同母异父的弟弟。

    砍死后,兄弟两个开始潜逃。

    逃到其他族里,隐姓埋名,做过马奴,车夫等,本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岂料,命运的车轮在不停的翻转,他们最后投身的那个人家是运牟族族长家。

    运牟族和红衫族因为争夺水源和草场的事情发生了争执。

    结果两族仇怨越结越大,发生了火拼。

    也就是自这样的事情中,鲁耶尼开始崭露头角。

    “鲁耶尼通过这种火拼事件,那悍不畏死的勇猛,越来越被众人知晓,那运牟族族长也很重用他和他弟弟。”

    这事华敏沄前世也知道的很清楚,后来鲁耶尼和他弟弟杀了族长,抢了他的权利,带着运牟族开始征战南漠。

    此后统一了南漠。

    “……鲁耶尼一统南漠,成为一方雄主,可是,对于老牌贵族却不怎么待见。”

    尤其是隆西族。

    他不仅把纳盐部落从隆西族的管辖之下解放了出来,还扶持了纳盐部落。

    想要成立一个纳盐族。

    “这事,老牌贵族虽然不太高兴,也就忍了,谁让纳盐部落是鲁耶尼出生的地方。”

    “可是,鲁耶尼将原本属于贵族的一些牛羊,草原都分给了纳西部落。”

    “自鲁耶尼一统南漠之后,但凡贱民部落和老牌贵族发生矛盾,鲁耶尼总是偏向贱民部落那边。”

    “原本,因为绿猛一族和他弟弟关系亲厚,他对绿猛族还不错。”

    南宫墨忽然满含笑意的看了华敏沄一眼:“但,自那一次你误打误撞杀了他弟弟,鲁耶尼就灭了绿猛族。”

    要不是沄儿,这南漠的局势可不如如今有利。

    绿猛族骁勇无比,鲁耶尼如果好好利用,不亚于如虎添翼。

    无论是南宫墨还是谢家都打心眼里庆幸,当年沄儿杀了鲁耶尼的弟弟,又间接让绿猛族被灭族。

    南宫墨又凑过去,恨不能贴华敏沄身上了。

    唔,他就觉得贴着沄儿舒服。

    软软的。

    华敏沄推推他,再不推,这家伙要更加得寸进尺了。

    南宫墨摸摸鼻子,看了一眼华敏沄饱含警告的目光,只得离开那么一点点,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这些原因,老牌贵族早就很不满了。”

    “尤其是隆西族,因为那原本对鲁耶尼的娘不好的老头,就出自隆西族,对于隆西族,鲁耶尼有一种天然的仇恨。”

    “这些年,隆西族几乎无路可走了,再不反抗,也许有一天就要和绿猛族一般,彻底消失了。”

    “而遥西族日子也不好过,应该说所有老牌家族的日子都不好过。遥西族原本和绿猛族极为亲近,遥西族有很多女人都是原本绿猛族人,绿猛族被灭族的时候,其中都有她们的亲人。”

    “遥西族目前的族长夫人丽翡,是克罕的亲姑母。”

    “丽翡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用南漠那边的话说,鲁耶尼是狼神之子,丽翡就是狼神之女。”

    其凶悍残暴不下于鲁耶尼。

    嫁过来后,遥西族的族长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遥西族一切事物都是丽翡说了算。

    “克罕是她的亲侄儿,侄儿要造反,要报仇雪恨,丽翡没有说不的,克罕如今手头的人马,招兵买马的银子等都是丽翡给他准备的。”

    华敏沄没听说过丽翡这个女人,前世也没听说过克罕。

    如今,和前世相比,已经改变了很多事了。

    “那此时,南漠战况如何?”

    南宫墨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你猜猜?”

    华敏沄挑挑眉:“鲁耶尼对大魏一直很上心,一般都会亲力亲为。”因为,和谢家交手多次的他,知道谢家有多难缠。

    “可是,这一次,尼苏布扰边那么久,他连面都不露。”

    “难道,真就自信到觉得靠尼苏布,就能把大魏摆平,把谢家摆平?”不见得吧?

    “甚至,连决定战争关键输赢的岐山探路,他都没亲自来。”

    “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了尼苏布?”

    华敏沄微勾唇角,虽说用着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我想,不是他多么信任尼苏布,而是他根本脱不开身吧?”

    “如今,南漠的局势可能都不是他说了算,克罕占上风了?”

    南宫墨点点头,很为如今眉目间满是自信的华敏沄所倾倒。

    他就爱这么朝气蓬勃,聪明无边,又自信满满的女孩。

    可不想再看她面无血色的躺在那儿,一点生气也无的样子了。

    那会儿刚把她抱回来,乌那子虽说能治,应该没有大碍,但他还是一直提着心。

    连她看到他横眉冷对的样子他都觉得欣喜无比。

    因为,这代表她有力气了,有力气就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想到这,他仔细端详华敏沄的唇色,觉得还是有些白:“前些日子,殒丁买到了上等的石蛙和鹿茸,我得让乌神医好好瞧瞧,如何给你炖着喝。”

    话题忽然转移,华敏沄倒不觉得突兀,他们本就在闲聊。

    如今,南漠动乱也好,给足了谢家和大魏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动。

    南漠虽然乱成一锅粥,但也不是可以随便介入的。

    相当鹬蚌相争中那个得利的渔翁,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外敌入侵,很容易让杀红眼的两方结合起来,一致对外。

    最好的法子是让他们你来我往的差不多了,两败俱伤或者一方把另一方灭了后,他们再出兵,以绝后患。

    这会儿,华敏沄算是彻底当心了,不过还不能放松,改天要给小舅去信,提醒一下他们。

    不过:“乌爷爷说我胖了好多,我可我不能吃这些了。”

    那老头连话都不会说,天天嫌弃她。

    南宫墨摇头:“哪里有,我还嫌弃你瘦了。”

    南宫墨觉得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越偏越远了,他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要做。

    想着,他把华敏沄的思绪拉回来:“说了那么多这些事了,如今反正南漠乱着呢,咱们先说说咱们的事吧。”

    他眨着眼睛,一脸兴奋:“你说,我先去信给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提亲如何?”

143 被搬空了

    南宫墨速度很快,在华敏沄点头以后,他就兴兴头头的准备起来。

    马场的人都觉得这段日子过的如沐春风的很。

    华敏沄答应的当天,他就写好了求亲信!

    对这事,他对华敏沄很是抱歉。

    没能当面求亲,是他对不住沄儿。

    可是,汴京城里情况特殊,皇帝的眼线也是,认识他的大臣们更多,还有母后在皇陵等着他。

    如今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能去。

    不过,他已经开了库房盘算过了,并亲自列了单子出来。

    只要汴京那儿一有好消息,殒丁就即日启程,去送他的聘礼单子。

    这不,算着日子,他给未来岳父岳母的信应该已经到汴京城了。

    快的话,今天就能收到。

    他是既忐忑不安又心急心燥,还有隐隐的一丝期盼,整个人从早上起来,就坐立不安的厉害。

    但,今天还有事,他也不能去找沄儿聊天寻求安慰,只能坐在书房里,屁股下面像长了钉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凌巳低着头,偷着偏着脑袋,瞄了瞄坐在那儿的主子,心里把殒丁骂了个半死。

    难怪殒丁今天一反常态,居然不抢着去主子面前汇报事情了,还“好心”的把机会让给了他。

    他八成是知道,今天主子那封求亲信就要到信国公府了。

    寻思着主子今天肯定阴晴不定,心神不宁,就来坑他了。

    前几天,那该死的家伙把福都享受完了,留个坑给他。

    可怜,他刚从汴京城回来,哪里晓得这些弯弯绕绕。

    只知道,马上可能就要迎来喜事了,他们要有女主人了。

    都说这几天,华姑娘答应了主子的求亲,主子高兴了,整个马场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有为主子高兴的,更有为自己高兴的。

    主子大方的给他们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这人在外面,消息不灵通,可这银子拿的却是实实在在的。

    华姑娘答应主子成亲了,就让主子这么大方。

    这要成亲那一日,主子还不得高兴的多发一年月钱啊?

    等到再有小主人……

    啧啧啧,不能想,这美好的未来啊,他美梦做的都要流口水了。

    可是,等到他知道今天主子的求亲信到了汴京城,后知后觉自己被殒丁那个混蛋坑了的时候,主子已经坐在书房等他了。

    凌巳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往下汇报事情。

    自主子多年前开始布局开始,他就是主子留在汴京城的探子头领,不是他自夸,如今他们的探子网已经非常成熟了,汴京城的大到皇权更迭,小到权贵之家的哪个少爷宠信了哪个小妾,只要他想,就没有查不到的。

    包括主子死遁后,华姑娘巨细靡遗的情况,都是由他汇总给主子捎来的。

    皇帝身边也有探子,但凌巳这么多年还真没怕过。

    这得益于这么多年稳稳妥妥,他们从来没被发现过。

    凌巳觉得,作为探子,如他这样,已经很成功了。

    他定了定神,看主子终于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连忙立了立脊梁,认真汇报事情:“如今,汴京城里,皇帝是越来越多疑了。”

    “太后娘娘走之前给皇帝下的药,属下查了,正如我们所猜测的,药性与其他药相冲了。所以,才没有显出完全的效果来。”

    南宫墨挑挑眉,没作声。这事,他之前就知道了。

    如果华敏沄在场,就会知道,两人讨论的是什么事。

    原来,前世皇帝头痛不止这事是谢太后下的毒。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谢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自有心腹,下毒害皇帝,别人不能做到,放到太后身上是可能的。

    却没想到,前世被刘太医给破坏了这件事。

    不过,阴差阳错,有因有果,今生的刘太医被华家早早藏起来了,皇帝这毒怕是难解了。

    凌巳脸上有些讥诮:“据宫中的咱们的探子说,他是亲眼看到太后下的毒被皇帝吃下去了,顺利的话,可能先是有类似卒中的症状,不出一年就会缓慢死去。”

    “死状若平常卒中而死的病人,不会有任何异状。”

    “但,巧就巧在,廉王如今对皇帝不满的很,而且选的时间也很凑巧,在皇帝没毒发之前,他也给皇帝下了毒。”

    “属下查了,应该是银针蛊毒。”

    这些消息,早凌巳一步就捎回来了,只不过不会有他当面说来的细致。

    南宫墨很早之前知道廉王给皇帝下毒了后,就一直让凌巳查是什么毒。

    一听是银针蛊毒,他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懑和心疼。

    “廉王那混账东西,给沄儿也下了这药。那会儿沄儿多小啊,简直毫无人性,要不是神医帮忙……”

    他原本是不知道华敏沄中毒缘由的,可是乌那子知道啊。

    如今和凌巳查的消息一比对,岂会不知道,廉王和成贵妃以及勇国公府多少年前就打过他家沄儿的主意了。

    简直是灭绝人性,要不是沄儿命大……

    想到这,他就一股气无所安放,恨不能亲自去把他们都杀了,只不过,如今还不能。

    不过,这笔帐,他是记下了。

    一定会有讨回来的那一天。

    华敏沄从未跟南宫墨具体说过,她中的毒是从何而来的。

    这谈不上信任与否的问题。

    于她而言,她不愿意再舔舐过去的伤口,只想与旧日一刀两断,那段记忆就是她对比现在的参照物,帮她规避如今面对的危险。

    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事情,她也不想说出来,哪怕增添一丝烦心。

    毕竟前世,她俩可都没有好结果。

    如今,时局已改,需要展望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对于廉王敢弑父这事,他一点也不意外,廉王会干出弑父的事情。

    不过,他原本以为廉王就算下毒,会给皇帝下前朝遗毒,没想到是银针蛊毒。

    “廉王这小子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本来对皇位的企图之心虽然也能看出来,但没有如今这么明晃晃的。”

    “现在么,本王只能说他太愚蠢了。”结交党羽,想和华家联姻,甚至把手都伸到了皇帝的太医院。

    南宫墨觉得这天下真要被这小子接手,估计不出几年,就要玩完了。

    他那皇兄心狠多疑,廉王的举动和想法,他能不知道?

    想到和华家联姻这事,南宫墨眼神就又黯了黯,肖想沄儿,真该死。

    他想了想,叮嘱凌巳:“你去问问乌神医,银针蛊毒和母后那毒同时在一人身上,会有哪些变化,还会不会致死。”

    “究竟会有何变化?”

    “你还需多加观察皇帝的情况,如今汴京城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惊涛骇浪,我们万不能在此时出什么差错。”

    正因为此时还不是收网的好时机,大鱼如今正在缓慢的入网,不能惊动,所以他连提亲都不能亲自去。

    凌巳低头领命,他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

    “如今,皇帝时常头痛不止,且愈发严重,严重起来立案朝都不能上,只能罢朝。每月罢朝从原本的一次增至三次,属下回来之际,才到下旬,他已经在一月之间罢朝四次了。”

    这皇帝虽然不怎么样,但这么多年了,倒也兢兢业业的上朝,可没有无故不上朝的情况。

    正说着话,外面华敏沄进来了,她炖了石蛙汤,一个人吃实在太腻了,送过来跟南宫墨一起吃。

    南宫墨忙前忙后,华敏沄看着也心疼。

    南宫墨很高兴,他早就吩咐过,沄儿去哪儿都可以。

    所以也没有人拦着华敏沄。

    听见华敏沄敲门声,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从华敏沄手上接过碗,又把华敏沄迎了进来。

    华敏沄一进来就看到凌巳,凌巳朝她行了礼。

    华敏沄笑笑,问他俩:“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在谈事情。”

    南宫墨摆摆手:“哪里会不是时候,你随便什么时候过来都是时候。”

    说着,就对凌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汇报。

    华敏沄倒也安心,便实在南宫墨一边,一边喝汤一边听。

    “……皇帝遍寻天下名医,就是找不到能给他治病的,太医院和外面死了一大批的大夫。”

    “如今,汴京城里城外,几乎谈头痛色变。”

    凌巳唏嘘:这皇帝遇到困难的时候,昏昧的一面就显露出来了。

    不仅昏昧,还残暴不仁。

    杀了大夫有什么用,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啊。

    更有过分的,那些大夫,不求情直接被杀还好,但有大夫求皇帝饶命的,皇帝还诛他全族。

    “如今,都没有大夫敢在外面走动,药铺都关门了,就怕皇帝派锦衣卫抓了他们进宫给他治病。”

    皇帝事小,可是百姓们不用看病吗?

    因为皇帝一己之私,百姓们连个大夫如今都找不到。

    药也抓不到。

    南宫墨并不意外,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这位皇兄手上讨生活了。

    装疯卖傻许多年,还是被他下毒“害”了。

    这人只想着自己,哪里会顾及别人。

    他若过的不好,别人也不能好了,那就是挨着他的眼了。

    华敏沄没插话,也很是唏嘘,这皇帝一脉的人从根上就是坏的。

    难怪几个儿子各有缺点,都没有好的。

    南宫墨看了华敏沄一眼,见她喝汤喝的起劲,脸上红扑扑的,他甚欢喜。

    一边往媳妇那边靠了靠,一边继续转过头问凌巳:“我让你找人帮勇国公一把,做了么?”

    勇国公不是想自家女儿嫁给廉王,亲上加亲吗?

    他就成全一下好了。

    凌巳点点头:“做啦,今年端午的时候,皇帝举行了龙舟比赛,被一众大臣们看到那成二小姐脸蛋潮红的在小树林里,依偎在廉王怀里。”

    主子是没看到当时皇帝的脸色和大臣们的尴尬。

    因为,皇帝今年上元节后已经将成二小姐指婚给了西翔国的三王子。

    西翔国和大魏也接壤,在前朝的时候关系不怎么好,但魏太祖也就是南宫墨的爹,原本和西翔国当年的太子有交情,大魏建朝以来,一直维持着比较友好地邦交。

    不过,太祖皇帝死后,当时的太子后来的洗翔国王也死了,后来的皇帝和大魏关系就有些微妙了,谈不上多大的侵扰,但蠢蠢欲动是有的。

    大魏和西翔国每五到十年就会相互交流一次,不是大魏派使团去西翔国,就是西翔国派使团来大魏。

    这是太祖时期和西翔国就有的传统。

    这回,西翔国过来,是由他们的三王子领队,这三王子还没成婚,请求皇帝配一个窈窕淑女。

    皇帝立刻就把勇国公家的成二指出去了。

    “这回端午龙舟赛,就是为了西翔国三王子才办的,那三王子在这里做客,想要看看大魏朝的民俗风情,却没想到看到了那么尴尬的一幕。”

    凌巳也忍俊不禁,他可是目睹了全程。

    “三王子当场甩袖而去。”

    “若不是晚上庞相和仪郡王联袂带着勇国公去致歉,赔了好些金银珠宝,珍贵古玩字画,那三王子就要把当日之耻立刻传回西翔国去了。”

    “就这样,三王子也是勉强同意咽下这口气,不过却是再不想呆在汴京城了,也不想要大魏再给他指婚一个妻子了,他连夜收拾东西,就带着使团走了。”

    拦都拦不住。

    “为这,仪郡王和庞相怕又出岔子,又许出许多宝物,对使团里的所有人都多有打点,就盼着使团嘴下留情,可不要弄出两国的什么争执出来。”

    当然,为了这些许出的宝物,除了国库所出,勇国公府几乎倾家荡产了。

    “勇国公府搬空以后,皇帝迁怒的厉害,把成贵妃宫里的,值钱的,能典当的通通都送出去了。

    “廉王府更是因为这事,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

    “不仅如此,成二小姐因为这事,成了众矢之地,也别想嫁给廉王了,一辈子青灯古佛都是成贵妃跪求出来的下场。”

    华敏沄眨眨眼,忍住眼底的笑意,想不到南宫墨这么损,听廉王一系倒霉,怎么就这么开心啊?

    南宫墨冷笑:“那勇国公野心勃勃,他想当国丈不说,还想当一个掌权的国丈。”

    只可惜,有这样的野心,没这样的命。

144 爹娘心意

    凌巳和南宫墨讨论的很细致,汴京城里的情况,其实华敏沄自有渠道知道。

    只不过,南宫墨真心实意的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密事,一点也不避讳她,华敏沄心里很受用,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好意。

    华敏沄知道,她和时下的女性是很不一样的。

    这和她的三世经历是息息相关的。她再不可能如时下那些女人一样生活的。

    普通老百姓家,大多是这样的夫妻模式。

    男人出力干活挣钱,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侍奉长辈。

    如他们这般的豪门贵族,实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尤有过之。

    男人更有权势,明媒正娶的夫人们或许还有和男人说话的权利,还有些女人就会成为附庸,如影子一般。

    比如后宫的女人们,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可怜人。

    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

    皇帝再宠爱哪一位,都不会容忍她妄议政事。

    就是前世,她垂帘听政之初,那也是受了很多白眼,被很多大臣联名抵制过。

    若不是前有杨俞、后有许昆、阮石,再加上谢家的人脉,她手握重权后的铁血镇压,怕是到最后都还是会有很多人不服她。

    所以,豪门贵族和老百姓都是一样的,女人和男人始终不能平等。

    否则,怎么不见朝堂之上,有女丞相、女将军,科举考试中怎么没有女秀才、女状元。

    最好的,也就如她爹娘这般,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你主内来我主外。

    泾渭分明,张弛有度。

    但她不行。

    她:根本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因为她前世是个手握重权的人,哪怕回归平凡,那也做不来小鸟依人的那种女人。

    其实,南宫墨死遁以后,她想他想狠了的时候,也曾经想过。

    索性就嫁了,反正那家伙也没说让她不要嫁人,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喜欢的话。

    可是,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也不适合跟谁成亲。

    没有谁能包容她,既想与男人争锋,在商届闯出名号,又不想乖乖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没准每天比自己的夫君还忙。

    这样的话,自己何必成亲受罪。

    夫君也不开心,她自己活得也难受。

    还不如就自己过日子,反正银子管够,她能挣,娘家爹娘都纵着她,百年之后,若是兄嫂或者弟妹什么的容不下她,她那么大的家业和那么多的银子,哪里去不得。

    还真不必要受气。

    没想到,南宫墨能这么包容他。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

    但她在其中看到了平等、包容和信任。

    让她感受到了他满满的理解和爱护。

    对于这样的南宫墨,华敏沄冷硬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她愿意全心全意的去回应和付出。

    与华敏沄的感动的心情不同,凌巳是对待这位未来的夫人,态度更加的慎重。

    他是密探,看过太多人家的秘辛,夫妻相处之道,他自己甚至也有妻儿,在主子的安排下,都生活的很好。

    他们身为探子,能在主子麾下,那是天大的福气。

    他了解主子,轻易不会承诺,但承诺以后就会做到。

    最重要的是,主子从不让别人靠近他的书房,而华姑娘做到了。

    他要告诉他的兄弟们,对夫人要如对主子般尊重。

    嗯,就不告诉殒丁了,谁让他坑他了。

    南宫墨可没有两人心里的百转千回,他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会让两人想那么多。

    他抓着华敏沄的手,盯着那细白的纤纤玉指看,仿佛要看出花来,嘴里却在问着汴京城的事:“廉王如今已经被皇帝憎恶了,廉王有什么过激反应没有?”

    沄儿在身边,他感觉很心静。

    凌巳思索了一会儿:“暂时没有,廉王因为西翔国的事情,差点被皇帝圈禁了。”

    “就算暂时没有如秦王府一般,筑起高墙,但御前侍卫一直把守在廉王府。”

    “而且,因为这事,成贵妃被皇帝连降两级,变成了成嫔,勇国公府被夺了敕封,降为勇宁伯。”

    华敏沄任由南宫墨把玩她的手指,开口道:“那理王是不是很得意,而且理王和奕王的关系必不如以前好了。”

    前几日收到消息,说两人去彭楼吃饭,吃到一半,奕王拂袖而去。

    两人在包厢,探子没找到机会探出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奕王一向温文儒雅,又很维护理王,能被气成这样,理王也真有本事。

    凌巳点头,表示认同:“姑娘说的是,奕王和理王原本焦孟不离,两人的王府都只有一墙之隔。”

    “可是,近日两人基本无交流了。”

    南宫墨整个人松懈下来,半倚靠在华敏沄身上:“先让他们斗一会儿,时机还未成熟,咱们还需再等几年。”

    又看向华敏沄,坏笑:“正好这几年,咱们把亲事办了。”

    凌巳一看自家主子完全已经没心思讨论公事了,连忙低着头,迅速的倒退着出来了。

    好在公事也差不多谈完了。

    自己再杵在那儿,不就是不识相吗?

    还好自己退的快。

    凌巳一抬头,正好看见殒丁,他飞一般扑了过去,就是这臭家伙害自己,自己要跟他好好打一架。

    殒丁远远看到凌巳,立刻加快了速度,飞快跑远了。

    ……

    汴京城内,管家忽然送过来一封信,说是有人一大早投在门上的,信封上什么也没有,就是写着让华秉佑和谢氏亲启。

    华秉佑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写信给他们夫妇俩,他一边打量着信封,一边笑着对谢氏说:“莫不是沄儿,难道是给我们寄的银票?我看挺厚的。”

    他闺女虽然少年老成,但有时候也会淘气起来,原本在汴京城里的时候,每个月就喜欢给他和谢氏发银票,美其名曰零花钱。”

    头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差点把他笑死了。

    不过也高兴坏了,他们不差银子花,可是闺女给的,哪怕是一文呢,他也收得高兴。

    谢氏瞄了华秉佑一眼,知道他是想他闺女了,她也想的很。

    这出去大半年了,眼看着秋风萧瑟,马上冬天又要到了,虽然时常有消息回来,但都是报喜不报忧,哪里有在眼门前自在。

    他们虽然有洋儿和溪儿在身边,两个孩子自从他们大姐这事发生后,已经懂事了很多。

    今年,洋儿考秀才,得了个案首。

    溪儿也端庄了很多,主动帮她打理舶来品和芳鲜斋的事情。

    别说,溪儿这小守财奴,打理起生意来还是不错的。

    半年时间,就上手了八成。

    杨氏还夸她和沄儿一样,是个小金算盘。

    这些,都让华秉佑和谢氏很欣慰。

    但,于父母而言,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即便家里孩子优秀,可是还是放不下那个漂泊在外的孩子。

    家里,大家吃香的喝辣的,她没准在外面风餐露宿。

    会不会饿着、冷着、错过了县城。

    会不会有危险,即便身手不错又能如何,万一人家人多呢。

    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肯定多有不便。

    汴京城下雨了,她会想,沄儿是不是淋雨了,汴京城热了,她也会想,南边天气只会比这儿热,沄儿会不会不习惯中了暑气?

    她长叹了口气,和赵嬷嬷对视一眼,赵嬷嬷也瘦了,沄儿小时候是赵嬷嬷带的多,她和她这当娘的没什么区别。

    看了心情不是很佳的华秉佑一眼,谢氏嘴上奚落他:“你就做美梦吧,怎么可能?要想知道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好了。”

    又有些愤愤:“你那闺女好得很,去了外祖家,连消息都不给了。”

    自两个多月前,谢琛来了信,说沄儿立功了,一切都好,就没消息了。

    戊星这边也是,如锯嘴的葫芦,什么都套不出来。

    谢氏直觉有事,但既然谢家没来信,戊星等看起来也正常,她估摸着不是大事。

    华秉佑一听谢氏说他闺女不好,不高兴了,怼起自家夫人来:“沄儿忙着呢,如今谢云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既然忙着大事,定是一切都好的,哪里有空捎消息回来。”

    “再说,有岳父他们照看着,你怕啥?尽瞎想。”

    “沄儿可和人家一般的闺女不一样,自小有主见,可不兴儿女情长,妇人之仁的。”

    谢氏气的要死,白了华秉佑一眼:“……快看看这信,看完了你就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华秉佑后知后觉自己惹夫人不高兴了,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对着谢氏傻笑:“这就拆这就拆。”

    说着,手一用力,信封刺啦一声就开了,这么粗粗一看,好像也不是都是信纸,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当然,也不是华秉佑认为的银票……

    华秉佑好奇的凑近一看,才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且呼吸越来越重,然后干脆扔了信,怒道:“岂有此理。”

    然后,就坐在一边生闷气去了。

    谢氏没想到一封信能把华秉佑气成这样,直觉出大事了。

    “怎么了?”

    华秉佑撇嘴,余怒未消,气冲冲的说:“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气死我了,我绝对不答应。”

    谢氏皱眉,一头雾水,赵嬷嬷知机地将东西拿了过来,捡起来的时候,她好奇的瞥了一眼。

    只见上面写着什么:“求取沄儿为妻……”

    她骇了一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谢氏拿过信,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她看的很细,花了很久的时间。

    这信后面还附着两人庚帖,再后面是一张由宝鉴寺的住持大师盖了私章的合为上上婚的合婚贴。

    如果说灵峰寺是大魏的皇家寺庙,那么宝鉴寺就是南诏的皇家寺庙。

    住持大师了寥大师是得道高僧,很是闻名。

    听说他一年只合三次婚,只合有缘人。

    想不到,南宫墨这小子还有这本事,算是有心了。

    最后,约摸还有七八张纸,谢氏粗粗看了,是聘礼单子,其间珍品无数。

    南宫墨还细心的在信里提了,好些东西都不在汴京城里,在南诏、大魏的其他地方都有、等时机成熟,会运到信国公府。

    至于在汴京城这些,择日就能送到。他已经安排妥当了。

    谢氏看了信,看了东西,红了眼眶。

    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一直觉得对不住大闺女,保护不了她,还被迫让她离开了他们,甚至要去战场拼杀。

    在最美的年华,却不能如其他人家的姑娘一般,刺刺绣、赏赏花、逛逛街、做做梦、哪怕就是看到哪家的儿郎,情窦初开了。

    可是,她的女儿这些都没有。

    就是,曾经,他们怀疑闺女对哪个男人动心了,也是南宫墨“死”后,根本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她的女儿活的太苦了。

    她就是不停的挣银子,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一般,拼命压迫自己,不让自己停下来。

    结果,也证明她是对的,那皇家果然对他们心怀不轨,她用“牺牲”自己的代价,让他们清醒了,这皇家不可靠。

    他们如果不反击,就要被害死了。

    在这件事上,她依然冲到了最前面。

    如今,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她喜爱的人,要成亲了,谢氏心绪复杂。

    又高兴又不舍。

    华秉佑看谢氏眼眶红了,直觉不好:“你那是什么表情,大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跑到南诏,都不跟我们说的。”

    夫人难道要不和自己站到同一战线了?

    “简直反了天了,不知道爹娘会担心吗?”

    谢氏被华秉佑一打岔,把她的情绪都给打没了。

    又听华秉佑说这话,简直嫌弃的没耳朵听。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还跟她辩,说什么闺女不是妇人之仁,在外面忙着大事呐。

    六月的天都没他的脸变得快。

    “谢琛也是,多大的人了,还跟着沄儿胡闹,也不管管她。”见谢氏不搭理他,华秉佑更加火大,开始找妻弟的不是。

    只是,他毕竟还有理智,没敢说岳父大人。

    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可是,他心里就是不爽,这事谢家上到岳父,下到妻弟家那个不满十岁的娃,他敢打赌,肯定全知道。

    他这个爹,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145 大言不惭

    华秉佑走来走去,都快把地磨出洞来了。

    谢氏无语的做到一旁看着他,华秉佑来回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她嘴皮子磨也磨了,这人就是不松口。

    “你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沄儿如今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是好事吗?”

    “那孩子你不是也见过,还救过你的命,你不是对他赞不绝口吗?”

    谢氏无法,只得把之前劝过的话再拿出来说。

    谢氏觉得,这是妥妥的天作之合,是老天爷怜惜她家闺女命太苦了,送一个依靠给她。

    让她以后可以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可以有别人帮她扛。

    遇到难事也能找个能商量的人。

    再说,她也跟自家夫君说了,不提沄儿在外漂泊,姻缘之事早就不指望了,只能指望老天。

    就算这孩子在家里,她能像一般的闺阁千金么?

    她那眼界,能看上哪个男人,就是他们,在外面也无色了很多,可就是觉得不配。

    还真的只有南宫墨,跟她很般配。

    家室,都是豪门贵族,天之骄子。

    又都吃过苦,受过罪,命运波折。

    肯定也有话题可聊:都是造反派,能没话题聊么……

    没准还能交流心得。

    这些话她也说了,可自家夫君就是不说话,不愿意。

    她不懂,自家夫君怎么就不同意了。

    “……沄儿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去南诏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谢琛为什么也不跟咱们说?怎么会是南诏,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华秉佑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他们肯定早就认识了,那小子多年前救我们那一次,就是一路往南诏的方向去的,难怪沄儿那会儿,为了那小子死遁事,那么伤心。”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吓死他了。

    华秉佑咬着后槽牙,恨不能南宫墨就在眼前,让他咬下一块肉来才解气。

    “我就觉得不对,两人不可能就见了一面,就一见钟情了。原来在南诏,就有联系?!”

    谢氏:“……”这么明显的事情,他现在在这恍然大悟什么劲儿。

    “可恶,谢琛呢?我让他照顾沄儿,他就是这么照顾的,我……我要写信去骂他,来人,给我上笔墨。”

    谢氏抚额:“……沄儿自小主见大的很,谢琛也不一定知道。”她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的,不是袒护弟弟,就谢琛那个笨脑袋瓜子,根本玩不过沄儿。

    驻扎在岐山的谢琛喷嚏连连,他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摸了摸脑门上不停往外冒的汗珠子,这么热的天,难不成自己风寒了?

    不存在吧?

    还是有人想他了?

    ……

    “还有那混账家伙,在南诏的时候,沄儿才多大?他他他怎么下的去手的,你说,他是不是变态……”暴怒的老父亲根本听不进妻子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喋喋不休。

    老父亲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捧在手心如珠似宝的闺女,那么早就被狼叼走了。

    谢氏:“……”她累了,不想再说话了。

    “我不同意,那小子心思深沉,太可怕了,那么小就知道讨姑娘欢心,我们沄儿那么老实忠厚的一个孩子,不是他的对手。”

    华秉佑话越说越急,路也越走越快。

    仿佛通过这种方式来排解内心的焦躁和恐慌。

    谢氏就看到这人在自己面前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她眼睛都看花了。

    “……”

    刚才还说自家闺女自小聪明,古灵精怪,若这种还算老实忠厚的孩子,那这整个大魏朝就没有精明的了。

    “那小子,自身难保,如今的情势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要变了。”

    “沄儿跟着他,颠沛流离不说,还有性命之忧,这样的女婿,我们不能要,不能让沄儿受罪。”

    说话的时候,华秉佑虽然急,但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知道自家固若金汤,安全的很,但谈这种抄家灭族的大事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小了声。

    谢氏没办法,已经没话跟这个男人说了,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他还有这么墨迹的一面。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谢氏使出杀手锏:“你不同意也没用,你闺女可是同意了。”

    沄儿若是不同意,南宫墨再是神通广大,也拿不到她的庚贴。

    “……”华秉佑一下子熄了声。

    路也不走了,他颓丧的倒在椅子上,整个人说不出的忧郁和萧索。

    是啊,沄儿都同意了,他不同意也没用。

    他……他是个没用的父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也看不到她出嫁,连为她筛选夫婿良人都做不到。

    他很没用。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无能为力的感觉,自己才这么着急,他不是气沄儿,是气自己。

    谢氏见他低着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过一会儿吸一会儿鼻子,过一会儿吸一会儿鼻子,怀疑而惊恐的看看他,莫不是要哭了?

    赵嬷嬷也惊惧的和谢氏对视一眼,然后肯定的点点头。

    阿呀呀?这可怎么办?

    谢氏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

    “你家闺女你还不了解吗?最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了。”

    颠沛流离什么的,难道不嫁给南宫墨,就不颠沛流离了?

    “这感情之事,不是你说好就好的,你不记得咱们那时候了?你爹要给你找公侯府邸的高门贵女,你还不是不肯要也不肯见,偏偏要娶我。”

    他为了娶她,又是绝食又是撒泼,这许多年过去了,到现在,还有人把他拿出来当笑话说给后辈听呢。

    华秉佑继续吸鼻子,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谢氏也不气馁,再接再厉。

    想了想,继续打感情牌。

    “那南宫墨是我那堂姐的儿子,他很小的时候,太祖驾崩,他娘为了保护他,就一直把他养在谢家。”

    “他吃着我谢家饭长大,看到的都是我谢家的行事作风,平日里遇到的都是战场同袍,这样的孩子的品行能差到哪儿去?”

    除了一个姓氏,他行事作风其实很有谢家人的风姿和习惯。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谢家人以及朱雀军中的老将都有类似的评价的话。

    “我那堂姐是个命苦的,她的亲爹,我的亲大伯,还有大伯母,早早战死沙场了,就留了我堂姐一根独苗苗,自小,我爹我娘对我那堂姐跟亲生的没两样。”

    所以,堂姐自小跟她亲姐没两样,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堂姐信任的,那除了自己的儿子就是谢家了。

    “外面都盛传,太祖皇帝是为了稳固军心,同时忌惮谢家,才招堂姐进宫,封为贵妃。”

    “我呸,南宫家从根子上就是坏的,尽会装可怜,往脸上贴金。”

    华秉佑抬起头,睁着红红的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家夫人。

    这一刻,谢氏因为愤怒,脸颊微红,整个人如一团火苗,瞬间张扬起来。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马上穿着一身红衣的飒爽女子。

    他一直觉得是有些对不住她的,因为他,只能把她关在信国公府这样偌大的笼子里,年轻时许下的诺言,说要带着夫人走遍山川大河,恍如隔世,一点都没实现。

    连每年说带她回西南府看看,也变成了虚妄,五年十年才能回去一次。

    倒是谢家,小舅子每年再忙都亲自过来送年礼。

    自己这夫婿真是太失职了。

    这南宫家的天下,他做官也做够了,等事了之后,自己就带着妻子,周游天下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沄儿真的能如他们夫妻一般,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他认为的好真的不是真的好,沄儿其实骨子里很有夫人的豪气,比起笼中生活,她更向往的是开阔天空吧。

    而南宫墨,或许能给她?

    忽然间,华秉佑有点想通了。

    谢氏不知道丈夫已经想通了些许,兀自气愤。

    “我那堂姐,爱上了魏太祖,只能证明,男人多薄幸,他打天下的时候,哪一次我堂姐不是冲在最前面,谢家的人脉对他倾囊相授,为了他,我谢家死了多少人?”

    “结果,用是用了,最后登顶天下的时候,开始怕了,忌惮了,原本明媒正娶的妻子变成了贵妾?!”

    “更过分的是,还一个一个生儿子,而我那堂姐,早年跟他征战,落得个宫寒体虚的下场。”

    “若不是我爹倾力遍寻珍惜药材和名医,秘密帮我堂姐调理,南宫墨这小子就不能出生。”

    “要我说,南宫墨如今想着造反怎么了?他想着造反,你闺女难道不也是想着造反。”

    不造反,这日子能过吗?

    谢氏觉得,自家夫君就是有些胆小,不就是怕南宫墨造反让沄儿跟在后面吃苦吗?

    “你还看不清吗?我谢家如今没什么用了,皇帝可劲儿折磨,恨不能睡一觉起来,我谢家都死绝了好。”

    “而华家呢?你猜在皇帝眼里是什么?”

    谢氏反问丈夫。

    华秉佑神色有些怔忪,说道:“沄儿出事之前某一日,和他大伯闲聊的时候,讲过一个故事,后来,她大伯又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

    “故事说,有一个农夫,生养了个好吃懒惰的儿子,他怕他死了后,儿子把他的家产败光了后会饿死,于是,很早就开始做准备。”

    “他秘密在邻县买了一座山,一有点前就买点猪苗扔在山上,说是养猪,其实也不费什么劲,他买了猪苗就往山上一扔,只要把周围圈好,保证猪出不来,凶猛的野兽进不去就行了。”

    “死的时候,他告诉他儿子,等到他把银子都挥霍完了,难以为继的时候,就去邻县看看。”

    华秉佑嘴角露出讥讽的微笑:“你猜怎么着?”

    “他那儿子果然很快花完了农夫的积蓄,就快要饿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农夫的临终遗言,去了邻县,找到了那座山。”

    “那山上漫山遍野的猪,这么多年,没有外敌侵扰,山林间有充裕的食物,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猪粪同时又滋养了山林,给它们提供了更多的食物。”

    “他儿子没被饿死,靠着宰杀这些猪,买卖这些猪,他不仅自己饿不死,就是他儿子的儿子也饿不死了。”

    华秉佑说完顿了顿,看看谢氏:“你说,咱们华家像不像这些猪,而皇帝一脉就是那农夫一家。”

    如果,华家如这些猪般,任由别人不怀好意的把自己养肥,而丧失了与之对抗的能力的时候,那很快的,别人就要对他们磨刀霍霍了。

    很快,这世上也就没有华家的。

    这个道理,他是在沄儿走后才彻底想明白的。

    沄儿大概早就明白了,否则不会跟她大伯讲那个故事。

    “罢了罢了,她想成婚就成婚吧,她聪明着呢,不需要我操太多的心。”

    华秉佑知道妻子的意思,他也明白的很,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不得劲是另外一回事。

    生在这样的皇朝,掌权者猜忌多疑,他们已经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妻子有句话说对了,南宫墨要造反,是因为命运的不公。

    沄儿作为华家子,命运对她难道就公平吗?

    她肯定也会造反的。而且,她已经正在做了。

    只有奋起反抗后,或许才能挣的一片生机。

    到时候,谁拖累谁还说不定呢。

    只不过,“等等,若是南宫墨如他爹一般,到时候挣得天下,抛弃我闺女怎么办?”

    南宫墨虽然有谢家血脉,但也有南宫家血脉啊,这很有可能啊。

    谢氏一翻白眼,抚抚衣服上看不见的细微褶皱,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说,你闺女夺得天下后,抛弃他了?”这男人想一出是一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这还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情呢,谁能看得到以后呢。

    而且,她说的那话也不是虚妄。

    她闺女她了解的很。

    以她闺女那凶劲儿,这未来,谁主天下?还说不定呢!

    她那闺女,命贵着呢!

    华秉佑一愣,瞬间心里舒爽了!

    他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好像已经看到自家闺女成为女帝的样子。

    “哈哈哈,答应了,若是我闺女登顶的那一天,就封南宫墨为皇夫吧!”

    谢氏刚喝到嘴里的一口参茶瞬间一口喷了出来。

    这可真是大言不惭!

146 “三不”原则

    南诏马场,南宫墨根本不知道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在家经过了激烈的争辩,差点儿这事就要不成了。

    不过,好在这些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也就行了。

    华府同意的那一刻,他简直要高兴的飞起来了。

    他拿着汴京城捎来的消息,匆匆就去找华敏沄了。

    此时的华敏沄在和乌那子说话。

    乌那子端着个脸,一副别人欠他银子的样子。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气了三个月,最后还不是答应小六了?”

    “还因为这事跟我生气,我可都是真心的对你的,啧啧啧,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那爹娘舅舅的谁管你了,你还对我龇牙!”

    华敏沄抚额:“……”她就知道这老头啰嗦的很,自己跟他服软了,他就要得寸进尺的数落自己。

    自己要是不服软,那老头能自己气很多年,她又心疼又过意不去。

    还一把屎一把尿呢?她那会儿都快十岁了吧,哪里会这样。

    而且,自己能得他治病可是她爹娘和外祖父一家求来的,可不是他自愿的。

    现在倒好,都是他的功劳了!

    “……还说什么给我养老,你去汴京城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怎么不给我封信邀请我?”他老头子也要面子好伐,虽然她离开南诏的时候有提了要照顾他这件事,可后来再也没提过。

    他贸然上门,万一被人家当要饭的叫花子打出来,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你居无定所,漂泊不定,我头一年还让人来南诏给你捎年礼了,结果你那草庐都荒弃了,我倒是想给你捎信,关键我找不到你人啊。”

    这个锅她可不背,她真的是找过他,还让谢家打听了,自她走后,乌那子就又漂泊去了。

    “……那是你心不诚,你找不到,不能再找啊,证明你训练的那些探子不行,你找不到?小六为什么能找到?说来说去,就是你没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心上。”

    “……好好好,我错了。”华敏沄怕了他了,老头胡搅蛮缠起来,那是无人能比。

    乌那子摸摸短须,这下满意了,心里舒坦了。

    他还想再说两句,就看见南宫墨手上拿着一堆东西,远远过来了。

    华敏沄早就听到南宫墨的脚步声了,看乌那子也注意到了,连忙道:“我和南宫墨商量点事,你老人家就别听了。”

    又怀疑的看看他,警告道:“老人家不要太好奇,须知好奇心害死猫,你能有猫厉害么?猫可是有九条命!”

    “你……我……”乌那子被她的怪理论给怼的说不出话来,刚想耍赖留下来,人已经被华敏沄推了出来。

    华敏沄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乌那子心里堵得慌:这小臭丫头,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不过,他到底不算特别的为老不尊,两什么,人家都表示不欢迎了,他再好奇,也不能做出偷听的事啊。

    他摸摸鼻子,迎面碰上南宫墨。

    南宫墨一脸灿笑:“神医刚从沄儿这儿出来啊,今儿的日头有些大,神医赶紧去歇着吧,可别过了暑气。”

    乌那子甚是严肃的点点头,心里把南宫墨骂惨了。

    “哼,都是狐狸,他就不信南宫墨没看到他被华敏沄那臭丫头赶出来,居然装傻。”

    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回去吧,免得在这讨人嫌弃。

    南宫墨目送着乌那子离开,才满心欢喜的推门进了华敏沄的屋子。

    华敏沄坐在桌案后没动弹,看南宫墨进来,笑道:“看你那么高兴?怎么,我爹娘同意了?”

    算算日子,看南宫墨的猴急劲儿,这时候也该收到消息了。

    南宫墨点点头,夸奖自家媳妇儿:“沄儿就是聪明,我就是来跟你商量一下,下月初六或者下下月初二都是好日子,咱们成亲吧。”

    眨巴着星星眼,一脸祈求的看着华敏沄。

    华敏沄呆了呆:“……今天都十八了,距离下个月初六还有不足二十日,太赶了,就没有别的日子了?”

    南宫墨撇嘴:“今年就这两个好日子了,再下个月,天气都冷了,不合适。”

    自南宫墨和她在一起后,华敏沄觉得他跟她说话就开始幼稚起来。

    若是她有什么不答应他,他就又是撒娇又是鼓嘴……

    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华敏沄忽然想到她爹曾经偷偷躲在屋里跟她娘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也差不离,幼稚到令人发指。

    “……好吧,可是我嫁衣还没绣呢。”

    南宫墨一拍掌:“那有什么问题,我早就让绣娘绣了,这些都是现成的。”

    “岳父和岳母的意思是,那些聘礼什么都省略了,也别抬回国公府了,我寻思着都给你当嫁妆。”

    “岳父岳母给你准备的嫁妆在来的路上了,请了镖师,押运到了谢家。”

    “这些东西你有个什么章程没有?”

    “就放在谢家那一处,我去之前,小舅以谢云的名义给我买了小院子,到时候东西都放在那儿。”

    马场毕竟不是他们的久住居所,南诏甚至都不是他们的国家,那些嫁妆想运也能运过来,可是没什么必要。

    南宫墨深以为然:“那我之前拟的那些聘礼单子上的东西也放在你那小院子里。”

    左右都是沄儿的。

    “今天,我就派人去请叔公叔婆和谢琛一家,从岐山那条路过去,也就十日光景就能一个来回了。”

    华敏沄无语:原来他倒是打了好主意,尼苏布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这条路便宜了南宫墨了。

    不过,她还是挺感动,在这里,爹娘都来不了,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小舅他们能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的遗憾。

    不过,“外祖父应该是来不了,小舅应该是没问题。”

    尼苏布虽然如今偃旗息鼓,但南宫墨至今也未找到,不排除他在外面死了的可能。

    但,一日未找到他,终归是个隐患。

    外祖父肯定要守着朱雀军,防止有人突破边防,或者早起争端!

    外祖父一向克己、有很强的责任感,当年华敏沄病成那样,去南诏治病,他也没有亲自送一下。

    因为,朱雀军不可缺了这带头的将领。

    华敏沄虽然有些遗憾,却也能理解,也愿意包容。

    南宫墨叹了口气,叔公什么样,他比沄儿还知道呢,朱雀军就是拴着他的绳子,让他离开十来天,打死都不会干。

    这老头这辈子,把他大半的岁月和光阴都贡献给了军营,如今老了,谢琛可以给他分担了,他也习惯了,闲暇时候就爱在城里转转,听听戏。

    就这,他就觉得是绝妙好生活了。

    一生朴素,南宫墨看过他的袜子,都打了补丁了,但却对别人慷慨的很,西南府郁幽城,是西南府城,也是谢家驻扎的地方。

    城外周边有许多村子,其中还住着一些特殊人群。

    他们就是战争中,袍泽留下的遗孤和遗孀。

    打仗很赚钱,但谢外公从来存不下钱。

    因为他一直都自掏腰包供给着这些人!

    外乡的袍泽死了,留在外地的遗孤和遗孀或者爹娘,他每年给人家捎银子,人家过不下去了,他就把人家弄到西南府置业。

    朝廷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银子了,每年就是打太极、推诿、顾左右而言他。

    这些,只能谢外公自掏腰包。

    朱雀军中的将士也要吃饭、也要俸银。

    好在,每年信国公府在这一块上多有资助,每年送年礼的时候,华秉佑和谢氏都会给很多银子。

    自华敏沄生意越发大了后,华秉佑和谢氏的手头越发宽祐,华敏沄不是个小气人,她银子多到数不清,对谢家人更是大方的很。

    想到这,南宫墨还满含笑意的瞥了华敏沄一眼,自沄儿生意越做越大后,朱雀军中就流传着她的名字。

    大家都晓得朝廷有多抠,谢老将军多么不容易,可是有了这个财神爷一样的外孙女,就不一样了。

    银子终于可以多发点了。而且老将军和少将军也是实话实说,原本说是闺女和女婿资助的,如今都说是华敏沄资助的。

    她那会儿假死的时候,军中可是哭成一片,多少七尺大汉,听说都哭的泪人儿似的,虽然银子不会少,可大家还是舍不得这么好的姑娘。

    所以,他家沄儿和他一样,和谢家的缘分不浅呐。

    华敏沄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被他疏忽了。忽然灵光一闪,被她想起来了。

    等等,不对,“我外祖父他们同意了?”

    外祖父母和小舅连个信都没给她,这不像是同意的样子啊?

    南宫墨一愣,不知道媳妇儿怎么忽然又想到这事上了,他摸摸鼻子,眼神闪烁:“不能不同意吧,岳父岳母都同意了。”

    他打的是曲线救国的主意,想着岳父岳母那边先攻克了,到时候他再写信告诉谢家。

    “通知”他们来参加婚礼。

    这么久了,他还一封信没给叔公和谢琛他们送过呢。

    南宫墨头皮发麻,自己好像做的不太对。

    谢琛这家伙,整起人来不是人!

    从小,他仗着辈份,老是欺负他。

    他小时候可呆可傻了,谢琛小时候就可精了,沄儿那小机灵劲儿,小眼神转动的时候,就特别像谢琛使坏主意的样子……

    而且,他成亲后就要叫他小舅了,他叫谢琛,沄儿肯定不干。

    华敏沄惊呆了,她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没通知谢家。

    别说他吃挂落,小舅也不能放过她了。

    她愁的脸都皱了起来:“被你害死了,还不快去写信认错,你不会撸了我过来,除了撸我的那一天,再没给谢家捎过信吧?”

    她前三个月听乌那子说,南宫墨给谢家留过信,自己又伤势未好,没什么精神头,所以就疏忽了。

    后面就和南宫墨和好了,然后就忙着成亲。

    这种事,更不该女儿家写信了,自然是南宫墨写信去通知啦。

    结果倒好,他居然没送信!

    南宫墨挠挠头,补救:“我这就去。”

    说着,立刻站起了身,留下了特地拐到马场南边的芜山摘的野山樱就走了。

    华敏沄虽然漂泊无定,但是前世今生有些习惯是改不了了。

    比如,喜欢这些漂亮的花,在汴京城,卖花的百姓最喜欢在芳鲜斋或者舶来品门口晃悠,若是好运见到她,她都会买的。

    这是当太后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没事就插插花,心绪可以得到平静。

    再比如喜欢享受,哪怕是逃跑呢,只要有条件,尽可能的享受一下。

    也算是告慰一番自己的辛苦吧。

    华敏沄起身找了个瓶,想把这些开的潋滟的野山樱插上,顺便想想怎么才能让小舅消气。

    刚站起身,未月捧着一碗玫瑰酥酪进来了。

    自开了南诏,华敏沄身边没个贴身侍女,南宫墨几次想给她找,她都不想要,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在身边的时候,她也不太依赖侍女做事,没有侍女,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何况,还有未月,和在路上一般,自动自发的充当了半个侍女的角色。

    来了马场,未月整个人没什么变化,她原本就是南宫墨手下的暗卫,在马场呆了很多年,如今回到故地,也没有新鲜感。

    未月过来是为了给华敏沄汇报事情的。

    “……戊星说,奕王和理王闹的太僵了,成亲那一天,理王都没去。”

    “奕王前头那一个未婚妻不是死了么,如今这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幼女王氏,听说之前还是理王保牵拉的媒。”

    “安宁长公主带着瑾宁伯世子进京了,看这架势,应该是想皇帝给世子指婚一名名门贵女了。”

    “听说,安宁长公主胃口不小,给皇帝提了条件,非世家嫡女不要、非才女不要、非家资雄厚、父兄得力不要。”

    听说,这“三不”原则,让满朝文武都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安宁长公主的排面,真是越发大了。

    话说,安宁长公主为太祖养女,又不是真正的豪门贵女,底子弱得很,瑾宁伯府又不在汴京城,说是好得很,可是她们当探子的可清楚的很。

    外表花团锦簇,内里一片乌糟的真是不要太多啊。

    那真正符合她那“三不”原则的小闺女,什么好郎君挑不到啊?

    华敏沄微微勾唇,没说话,前世的那些角色,好的坏的,都要一一粉墨登场了。

147 被人害了

    南诏马场中,一片祥和安宁、岁月静好的氛围。

    听南宫墨说,他亲自去谢家邀请外祖父、外祖母和小舅一家的时候,被小舅揍了一顿。

    外祖父虽然没动手,但连金疮药都不给他用。

    就是要让他疼着。

    还是外祖母钱氏有些心疼,偷偷和钱嬷嬷一起去看他。

    心肝肉的心疼了一番,骂他是个狠心的,死遁之后居然都不知会他们一声,他们虽有所怀疑,但到底不知道他的具体消息。

    白白掉了很久的眼泪。

    惹得南宫墨心里又酸又软。

    他自小被谢太后丢在谢家,谢太后忙着在宫里跟太祖斗、跟妃嫔斗、跟大臣斗、跟要即位的皇帝斗。

    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母子挣得一片生机。

    等到长大后,他理解母亲的辛苦,可是小时候的他,没有亲娘在身边,他无数次的感到孤独无依。

    那会儿,他一个人在谢家,就是跟着钱氏,她虽然是他的叔婆,但一定程度上,他在她身上投射了对亲娘的依恋。

    有叔婆,有谢琛,帮他排解了寂寞和孤寂,还有叔公教他武功和为人处事的道理,才有了现在的他。

    不过,钱氏心疼归心疼,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没什么伤筋动骨的伤,看起来也健健康康,套出他的话,知道他自死遁以后也没受过什么严重的伤,胳膊腿儿都好好的在呢。

    她就放心了,留下了一篮子南宫墨爱吃的吃食,就走了。

    还是没给他金疮药。

    南宫墨:“……”

    南宫墨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被谢琛赶走了,人家谢少将军说了:到时候成婚的时候,他会过来,现在不想看到他了。

    于是,南宫墨无法,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可怜,他还带了满满三车的好东西过来,全都是谢琛和叔公叔婆喜欢的东西,他们东西倒是收下了,看样子也很满意。

    可是,转过头来,看他的脸色就变了。

    那么多好东西,没想到只为他在谢家挣得一日的时间,还挨了一顿打。

    南宫墨咬咬牙,恨不能跟谢琛打一架才好,可是谁让他有错在先,兼之谢琛马上就要从他的堂小舅变成亲小舅了,他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华敏沄听了嘴角直抽抽。

    外祖父和小舅此举,估计是想让他印象深刻吧。

    不过,这也给她提了醒,若说南宫墨错了十分,那她至少也被带累的有五分错。

    外祖父和外祖母来不了的话,她也得好好盘算怎么讨好小舅,让小舅高兴点。

    否则,小舅是不会打她啦,可是会念她、臭她、唠叨她……

    想想,华敏沄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却没想到,她还没等来谢家人,就已经发生了一件让她极为火大的事情。

    华敏沄原本以为,如今天下局势动荡,朝廷内斗消耗,自己只要隐在这南诏,休养生息,等待时机成熟就好了。

    却没想到,汴京城里,那安宁郡主提出的“三不”原则,不仅是让大家不得安宁,还波及了信国公府。

    这可把华敏沄肺都要气出来了。

    却说,汴京城里,华秉佑在屋里,跟谢氏也在说这安宁长公主。

    “……连老百姓都知道她提的“三不”原则了,这要是那世子一表人材,像瑾宁伯也就罢了。”

    华秉佑还记得瑾宁伯当年金榜题名,一表人才、风姿绰约。

    “可偏偏,那瑾宁伯世子长的跟长公主一模一样。”

    安宁长公主不过是一个乡野孤女,自小又颠沛流离,既没有无双的容貌,也没有后天培养出来的过人才华和气质。

    说句特别夸大的,恭维公主的话,也只能说是相貌端正。

    实际上就是特别平庸。

    那瑾宁伯世子,按说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生,但整个人不仅没有那种贵族子弟的气质,整个人还透露出一种猥琐的感觉。

    要是华敏沄在定要说,这瑾宁伯世子还有疯病,只可惜华敏沄不在。

    谢氏抬眼,不太感兴趣:“这样儿的还大言不惭的想挑咱们汴京城的小闺女?”

    关键是挑就挑吧,还提什么“三不”原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谢氏这些日子有些提不上劲儿,沄儿这要嫁了,搬去了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毕竟闺女也大了,虽说贵族的闺女不愁嫁,普遍十八九岁出嫁的大有人在,但也只能这样了。

    何况,沄儿的情况还与别人不同。

    但,闺女出嫁,她这个娘却看不到,这些日子,她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心里那种对不住闺女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你说,沄儿这成亲的日子估计也差不多了吧,下个月初二呢,咱们都看不着。”

    华秉佑鼓鼓嘴,也卡了壳。

    这时候,皇帝身体不好,越发多疑猜忌,他们想抽个时间去谢家,跟着一起去看看闺女都不行。

    谢氏其实也就嘴上说说,理智告诉她不可能。

    看华秉佑心情也不好了,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多嘴了。

    丈夫对闺女这事,比自己还上心,只能更难过的,如今好不容易有点事给他忙忙、叨叨、分分神、也挺好的。

    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这,她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救场。

    赵嬷嬷也知机,立刻会意:“说来,老奴那一天安宁长公主进京的时候,有幸在人群中看过一眼,啧啧,和咱们真正的长公主比起来,那真的是云泥之别,天上地下呐。”

    赵嬷嬷说的是彭楼的幕后老板、彭云清的娘端宁长公主。

    华家人和谢家人对太祖皇帝没什么好感,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祖的相貌是非常不错的。

    太祖活着的时候,还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十里八乡见过他的小姑娘,都追着他跑。

    他这好相貌大约也是吸引谢太后的原因之一。

    否则,谢太后一代女中豪杰,怎么就被太祖皇帝骗了一生一世,也害了一生一世。

    这种好相貌,自然遗传给了自家儿女。

    南宫墨长的偏向自己的娘,但眉目间也传承到了太祖如刀锋一般的眉峰和灿若星辰、幽生不可测的眸子。

    不仅南宫墨,太祖的其他儿女听说都不赖。

    就是当今这位,那长相也是端正有余的。

    端宁长公主作为太祖唯一活到现在的亲生女儿,长的也是天姿国色。

    看彭云清就知道,他经常仗着一张好脸在外惹事,可以想见,和他长相颇像的端宁长公主年轻时候的风姿了。

    华秉佑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被闺女的事情一打岔,他也失去了往下说的兴趣。

    他有些意兴阑珊:“左右跟咱们没关系呢,咱们不爱凑这种热闹,有人喜欢呢,那勇毅侯不是也有闺女,我看王老头积极的很。”

    谢氏对勇毅侯府很看不上:“自那翁霞儿死了,那王淮日子过的真不错啊,虽说翁霞儿不是好人,但这勇毅侯府也真是不让人念着好。”

    “翁霞儿死的不名誉,他一年内就娶了续弦大家虽然有些话要说,但也能理解,但勇国公府落难,勇毅侯府这撇开的劲儿就太让人看不上了。”

    “居然连嫁到勇国公府旁支的姑奶奶都断绝了关系,不让人家回娘家,也是够奇葩的。”

    不仅谢氏看不上,华家连华秉伟也看不上。

    前些日子,他就在家打孩子,把华敏波揍的不行,谁说都不行。

    那玉姨娘也被迁怒,华秉伟还让孟氏好好管教她,可把孟氏惊喜坏了。

    原因就是华敏波那小子,总喜欢跟勇毅侯府的几个小子玩在一块。

    华秉伟想法很简单,他是一心盼着儿子不一定要像浩哥儿和洋哥儿那么出类拔萃,可也不能差太多吧。

    还有,那勇毅侯府的人都不是好人,跟他家有仇哎,这小子眼睛不长,心也不长。

    可劲儿跟人家后面给人家当小弟。

    可把华秉伟气坏了。

    华秉佑也极为看不上勇毅侯府:“人家转眼巴上理王了,如今理王势头猛着呢。”

    谢氏撇嘴,没说什么,人心人心,这世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

    不过,“翁家家主夫人前一日找大嫂说他们要借银子的事,被大嫂打回去了。”

    华秉佑皱眉:“翁氏不是已经死了么?他们还能仗着什么?”

    雪灾过后,天气骤冷,庵里就传来消息,说翁氏不行了。

    那会儿,华敏沄死遁,家里忙的一团,谁都没在意这事。

    等到想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不过老信国公似乎也没有什么悲伤,他最近跟给他侍茶的小丫鬟好上了,两个人似乎挺对眼。

    一家人除了华秉伟都看得膈应的慌,那小丫鬟明显不可能看上鸡皮鹤发的老国公,都是为了银子和地位。

    奈何那老头子和小丫鬟可不管这些,一家人索性眼不见为净。

    罢了罢了,用华秉仞的话来说,只要他不在外面丢人也就算了。

    总归一个小丫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

    于是,翁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华家祖坟自然也没让她进。

    华淑兰回来闹了一次,可是,她爹现在另有新欢,早不对她上心了,兄长们都不爱搭理她,最后自己被赶了出来,让汴京城里人笑话了很久。

    “翁家人大概是想趁着翁氏死了没多久,趁着最后那一点香火情好好挣一笔。”

    华秉佑冷笑,很果断的说:“大哥不会同意的。”

    翁家人属于白日做梦。

    正说着话,却是华秉仞身边的小厮阿练过来了,说是华秉仞让华秉佑和谢氏去他书房,又要事相商。

    夫妻俩对视一眼,直觉不对。

    华秉仞一般有什么事都是只叫华秉佑的,哪里会把谢氏一起叫上。

    一般出大事才会这样。

    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华秉佑心里也有些打鼓,他拉住阿练,“阿练,可知道我大哥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阿练摇摇头:“庞府送了信过来,老爷看了脸色立刻就青了,然后就让奴才来找您和二夫人,二老爷、二夫人赶紧去吧。”

    华秉佑和谢氏自知事情不好,也没耽搁,跟着阿练匆匆去了。

    进了华秉仞书房,发现杨氏也在。

    一看见谢氏,杨氏就拉着谢氏的手,也焦急的不行:“弟妹,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谢氏拉着杨氏的手,心跳如鼓:“大嫂,什么事啊,你倒是说啊,是不是沄儿那儿有事?”

    戊星他们并没有传来消息啊,是出什么岔子了。

    华秉佑也很惊恐。他盯着他大哥,就等着他说出什么来。

    华秉仞赶紧缓缓脸色,打圆场,瞪了杨氏一眼,连忙安抚:“别听你们大嫂的,沄儿那边没事。”

    “就是溪儿这边出了点事情。”

    华秉仞声音尽量平缓,就怕刺激了弟弟夫妻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这不是……瑾宁伯夫人带着儿子来了么,那安宁长公主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看中咱们溪儿了。”

    “……皇帝今日把庞相和仪郡王都叫过去,似乎有指婚的意思,让他们来跟咱们家通个气。”

    华秉仞说到后来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劲儿,只恨不能字字啐毒了。

    杨氏也红了眼眶,华府是受了诅咒吗?

    从华敏浩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

    她不顾一切的嘶声喊道:“那狗皇帝是要逼死咱们家啊!”

    谢氏连站都站不住了,和华秉佑相互依偎在一起,两人的眼里都有绝望。

    华秉佑眼睛充血,一边搀扶着妻子,一边对华秉仞说:“定是有人在那瑾宁伯夫人面前提了溪儿,否则,那伯夫人就是手眼通天,也不能说出名字来。”

    “查,我要看看,是谁敢害我们家。”

    谢氏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保持理智提醒道:“万不能让皇帝把这圣旨下了,到时候一个抗旨不尊,不仅救不了溪儿,我们一家都要完蛋。”

    她只觉得身心俱疲。

    三个孩子,大闺女死遁远走,小闺女如今刚过了十一岁,就被人觊觎,还有个儿子如今还没有长成。

    谁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卷入权利争斗。

    这是要让他们一家走投无路,要灭了他们家满门的节奏。

    没有迟缓多久,南宫墨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148 朝堂之上

    南宫墨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代表华敏沄知道了。

    华敏沄气的不行,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本来正在拟酒席单子。

    他们成婚,虽是在南诏,但这酒席可不能省下了。

    就这样,南宫墨觉得还是简陋了。

    毕竟若是在大魏,亲王成婚,规格自然是不同的。

    南宫墨眼看着她把手上的酒席单子揉成了一团烂糊的纸,知道她暴怒之极。

    连忙安抚的拍拍她:“没事,沄儿,此事尚有转圜之机。”

    “我让长姐出面,你看如何!”

    华敏沄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彭家一直是南宫墨信任的人。

    她渐渐冷静下来,稍稍定心:“端宁长公主按说跟你也不是一母同胞,怎么关系那么好。”

    皇室之中,一母同胞都能同室操戈,何况非一母同胞呢。

    她和他能到今天,端宁长公主在其中功不可没。

    又是送簪子,又是“看”着她,怕她真的抛弃南宫墨嫁给别人……

    想来,端宁长公主真是他们的大媒人。

    “长姐的娘在宫廷争斗中,因为救我母后而死,自那时候开始,我母后就对长姐视如己出。”

    “原本的仁王,是长姐的同母所出的亲弟弟,是对我为数不多比较真心的兄长,最后在皇位更迭中,死于皇帝之手……”

    华敏沄点点头,原来皇帝和端宁长公主有杀弟之仇。

    这些前程往事随着一代人的湮灭,早就无人再提,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记录在功绩簿上的。

    她前世不知道这些,不过,想到前世端宁长公主对皇室的态度,华敏沄很有些明白。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仇恨,都会选择复仇这一条路的。

    南宫墨在华敏沄面前并不避讳任何事情:“我和长姐,这么多年关系已经密不可分,不仅是长姐、姐夫和云清那小子,都是我信任的人。”

    他一生特别信任的人不多,除了沄儿和谢家,就是彭家了。

    “那彭楼实际上是我的产业,放在彭家名下罢了,专伺替我收集消息。”

    除了妓院,酒楼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场所。

    华敏沄恍然,难怪南宫墨这消息来去又快又准,明明她手上探子、暗卫也不差,可消息传递就是没有南宫墨快。

    那彭楼经营多少年了,南宫墨手上的消息渠道早就已经打下很深的基础了。

    不过,即便有端宁长公主解围,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那瑾宁伯世子身体有疾,时而发疯,疯起来六亲不认,很是可怖。”

    “咱们在关键时候,把他捅出来,我要让他名誉扫地!连世子都做不得。”

    身体有疾,娶亲这事豪门贵女是不用想了,最最重要的一点,这瑾宁伯世子肯定是做不成了。

    毕竟,朝廷可有不成文的规定,考科举尚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五官端正,何况是公侯之位呢。

    安宁长公主只有这一子,可是瑾宁伯外面可还有别的儿子,安宁不知道,她前世身为太后,这些秘辛知道的很清楚啊。

    安宁心高气傲,这儿子丢了瑾宁伯的位置,看她还有什么可横的。

    华敏沄恨急,华家可没有招惹安宁,她偏偏要来找死。

    你进京自去选儿媳妇好了,为什么偏偏要加入皇权的争权夺势之中。

    说到底,不过是贪罢了。

    前世,安宁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太祖封她为公主,是为了感念她对太祖母亲的照顾。

    可是,华敏沄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太祖已经闯出了名号,一定程度上,庇护了自己的亲娘的安全。

    那会儿,太祖的娘不过是一个老妇人,却一直拖着病弱的身体,拖到了太祖回家才死去,这没有周围的人慑于太祖的地位,对他亲娘的保护吗?

    那必然是有的。

    安宁,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跟着太祖的娘反而更加安全,更能保全自己。

    照顾太祖的娘,不过也是为了做给太祖看的,甚至,对她来说,太祖的娘活着才能更大程度的保障她的安全。

    这些虽然都是华敏沄的猜测,但前世安宁的蹦跶和品性,都让华敏沄觉得,她就是这样子的人。

    好运的被封了公主,还不满足。

    还想要更多,这个时候回京,怕是看到她那皇帝弟弟不好了,开始想着站队了。

    她深知,想要延续瑾宁伯府的辉煌再来几十年,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讨好新君是必要的。

    只不过,你讨好是你的事,但想踩着华家上位,华敏沄怎能答应?

    同华秉佑想到的一样,华敏沄深知,肯定是有人在安宁面前说了华敏溪。

    安宁最知道自家儿子,当他家儿媳妇最后就会如前世的成二,被搓磨致死。

    华家有银子,地位也够,既能给她长脸,她说不定还想沾点银子的便宜,最后搓磨死儿媳妇,讨了她要站队的人的欢心。

    一举三得,真是快活。

    华敏沄很清楚,华家银子多,宛如小儿抱着异宝,毫无庇护自己之能力。

    只有让觊觎的人知道痛了,才能收敛。

    这后面要害他华家的人是谁,华敏沄心里还不确定,但这伸出来的爪子,先斩了再说。

    斩了爪子,想必能牵出一些线索来。

    “哦?”南宫墨奇怪的瞥了华敏沄一眼,他不是觉得华敏沄心狠手辣,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果决和当机立断,特别的吸引他。

    如今这世道,你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事好好利用,倒是真的可以给他们来一记最痛最痛的耳光。

    只不过,这事他都不了解,沄儿居然知道?

    南宫墨觉得有些违和感,但想不出为什么。

    甩甩头,他又有些释然,把到嘴想要问华敏沄的话咽了下去,左右他们是未来是夫妻了,沄儿若是有什么事,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

    他不急,他们之间时间多着呢。

    华敏沄其实看出了南宫墨的欲言又止,有些五味杂陈。

    这事是前生经历,她有勇气面对,但没有勇气说出来。

    兴许,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愿意吐露一切。

    南宫墨没有纠结于此事,他认真的想了想华敏沄的主意,觉得很可行,又和华敏沄讨论了一番,自去布置不提。

    汴京城内,又逢大朝会。

    华秉佑和华秉仞这一天,都是要上朝的,不同于前几日,他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已经收到了未来南宫墨捎的信,心安定了许多。

    大朝会上,皇帝今日的精神头不错。

    站在最前面的是理王和奕王,一左一右的分列在两侧,其他的秦王和廉王一个圈禁,一个半圈禁,都是没有上朝的资格的。

    今日,还多了安宁长公主和瑾宁伯世子。

    大臣们心知是怎么回事,跟信国公府关系比较好的一些人都有些焦急的看看华秉仞和华秉佑两兄弟。

    大部分是面现同情之色。

    毕竟真正疼爱自家闺女的,谁愿意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呢。

    瑾宁伯府是个面上光的,又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

    只有勇毅侯之流,对华家兄弟报以嫉妒的眼神。

    华家兄弟面色如常,不惊不喜,仿佛老僧入定,让大家伙儿都有些看不懂了。

    朝会上,皇帝先是和众臣讨论了一下国事。

    “……三王子回了西翔国后,就被封为了太子,等太子即位,大约和我大魏的关系不会如现在这般好了。”

    三王子在这里丢了这么大的脸,他日为国主,怎么可能对大魏抱有善意。

    皇帝皱眉,这事确实很棘手,他看了看理王和奕王,忽然笑容和蔼的对奕王道:“三王子封为太子,是西翔国之盛事,我大魏自来和西翔交好,皇儿可愿意替朕分忧,去西翔国走一趟,送上贺礼,以表我们与西翔万世交好之决心。”

    奕王愣了一下,瞥了理王一眼,理王脸色似乎未变,但奕王何其了解理王,理王下颚收紧,显然是紧咬着牙关,明显不悦。

    不过,父皇正紧紧盯着他,他不可能当着众臣的面拒绝这明显是抬举自己的好事。

    驳了父皇的面子,他会死的很难看。

    身为皇子,他自然知道父皇此举不安好心,有挑起内斗让他们兄弟相争的意思。

    父皇,这是在挑选继承人了。

    让他们兄弟相残,最终,足够心狠,足够果决的那一个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他无从选择,临阵脱逃,他可能就不是被兄弟们解决了,而是直觉沦为炮灰。

    奕王低头,“儿臣领旨。”

    他和理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皇帝很满意,奕王这个儿子虽然才能平庸,但一直很识相。

    话锋一转,转向了安宁长公主。

    “今日,皇姐硬要和朕一起上朝,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在这朝堂上宣布。”

    皇帝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朝臣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皇家偏要这块遮羞布罢了。

    安宁长公主也识趣的很,她笑着站起来,给皇帝福了福身,道:“皇弟也知道,本宫素来是个急性子,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我儿的婚事,想在汴京城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小闺女。”

    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睛逡华秉仞和华秉佑。

    众臣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华秉佑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讥诮。

    华秉仞目视前方,只做不知。

    安宁长公主见信国公府不接茬,心下冷笑,她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不接话没关系,她自己接。

    “这回,居然真让我碰到了,这信国公府的小闺女,我前阵子在街上看了一眼,真是跟仙女儿一样。”

    安宁长公主笑吟吟的,仿若一个找到可心媳妇的慈祥婆婆,殊不知她本就生的一脸苦相,还毁了容,这样的表情更增添一丝刻薄之气:“所以,今日想为我儿求娶这信国公府的嫡小姐,敏溪小姐。”

    皇帝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哈哈笑道:“哈哈哈,这倒真是天作之合啊。”

    转头看向华秉仞:“信国公,你以为如何呢,朕这皇姐家绝对是好人家,朕这外甥,也是一表人材,信国公,你们真是捡到宝啦。”

    宝……宝你妹阿!

    华秉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话锋一转,对安宁长公主说:“敢问长公主殿下,殿下是什么时候遇到我家小姐的?”

    安宁长公主:“……”她就是找个由头,随口一说。

    “……大约是前些日子,本宫也记不清了,总之,本宫回来后,与敏溪小姐见过一面,她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她没有看见本宫。”

    华秉仞微笑:“那殿下一定是认错了,我那侄女儿在殿下回来之前,恰好去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家,她长嫂思念亲人,恰好我那侄女儿和长嫂关系要好,便去了。”

    又面向皇帝,伏跪在地:“陛下,长公主殿下既然这么喜欢她偶遇的那位姑娘,那定要找到才是,可不能误了世子的天赐良缘呐。臣恳请陛下,让臣代为一起寻找。”

    “不知道是那起子起了坏心的小人居然误导殿下,说是臣家闺女,虽不是臣的错,但殿下难得回来一次,臣这心里,甚是愧疚。”

    “请陛下成全臣吧。”

    皇帝:“……”

    长公主:“……”

    众臣:“……”

    都被华秉仞的骚操作给震惊了。

    仪郡王和庞相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都是笑意。

    这招釜底抽薪玩的不错。

    他们原本还担心呢,现在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

    皇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怎么说?

    倒是可以不管不顾的下命令,可为了一个不远不近的皇姐,折损他帝王的威仪,他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不仅皇帝,安宁也是惊呆了,只不过,她根本不愿意放弃。

    “本宫……”她正想狡辩几句。

    正在此时,门口的御前侍卫忽然进来:“陛下,端宁长公主来了,称有要事急报于陛下。”

    太祖对皇女很宽祐,大魏一直都有公主可以上朝的传统。

    只是,建朝以来,公主数量不多,且都不喜欢上朝。

    今日,能得见两位公主上朝,简直是大魏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一刻。

    皇帝脸色难测,安宁的脸色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众臣这心又拎起来了。

    这是要越玩越大的节奏啊!

149 危机解除

    端宁长公主一来,安宁的脸上就掩盖不了说不出的妒忌之色。

    她们俩,是名义上的姐妹,说来,也有二三十年没见面了。

    不过,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安宁自知,自己和真正的公主端宁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的。

    可是,这也恰恰是安宁最不能接受的地方。

    安宁比端宁大了十岁,可是端宁自己挑了驸马嫁了的时候,她还在宫里住着。

    端宁可以找到中意的驸马,她却很难。

    她还记得有一回,太祖将她和端宁一起叫过去,半开玩笑的让她俩挑一挑宴席上的青年才俊,说喜欢谁,就挑去做驸马。

    她还记得端宁要挑的时候,那一众势力的小人跃跃欲试的嘴脸。

    而轮到她了,他们就又换了一副嘴脸,唯恐被她挑去了。

    凭什么呢?!

    同为公主,她甚至是被太祖皇帝感念的救母恩人,那些达官显贵却没有一个看得上她的。

    不就是因为,她不是太祖的亲生女儿吗?

    端宁自小不怎么爱说话,长的瘦瘦小小,可是每当她们俩同时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是先给端宁见礼。

    好像她是一个附庸。明明她才是为长的那一个。

    就是仪郡王这些皇室宗亲,对她也不如对端宁,都是面子情。

    包括她成亲,她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胜了端宁,找到一个无论家世、学识、地位和长相都远在端宁驸马之上的驸马。

    却没想到,那男人不过是一匹掩饰的很好的狼。

    这么些年,那男人对她的厌恶是连掩饰都不屑做了。

    不仅是对她,对她唯一的儿子冀儿也是看都不看一眼。

    而端宁,她不需要去刻意打听她的消息,只要看到她那一张脸,那一张看起来能做她女儿的脸,她就知道端宁过的日子有多舒坦。

    这些,如一根一根的刺,深深扎在安宁的心里,让她愈发的不平衡。

    她极力的想抓住些东西,抓住这些可能逐渐就要失去的东西。

    所以,她选择进京,给儿子找儿媳妇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和皇帝联络联络感情,再和未来的新君打好关系。

    为她儿子坐稳世子之位,是她毕生的执念和心愿。

    求娶信国公府的姑娘,自然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不过,她考量再三,真觉得很合适。

    信国公府盐商出生,不仅有地位,那银子也海了去了。

    华家原本有个嫡长女,她原本是属意那个的。甚至,可以说,她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

    无论是年龄,还是家世,简直太完美了。

    听说,那个叫华敏沄的丫头还是个金算盘,连远在晋中都闻名的糕点铺子和那个做海外生意的洋货铺子都是她开的。

    只不过,那丫头是个短命鬼,莫名其妙的死了?!

    退而求其次,安宁想着亲妹妹也不错。

    同胞姐妹,也许也差不了太远。

    不过,就算这丫头不如她姐姐也不碍事。

    那么多的银子,底子厚着呢,再加上谢家,打了那么些年的仗,怎么可能没点宝贝?

    她都盘算好了,等那丫头嫁过来,给冀儿生个孩子,把那些嫁妆银子都扣下来,至于那丫头的死活她可管不了。

    信国公府若是碍了新君的眼,就算那时候她还没被冀儿搓磨死,她也会杀了她,以表对新君的效忠之意。

    信国公府若是留存下来了,她最终若是命不够硬,被冀儿搓磨死了,那她也没法子,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安宁之所以对信国公府如此轻慢,还归咎于皇帝的态度。

    皇帝没说什么,但言语间的隐隐藏着的一丝厌恶,让安宁很惊心。

    她本来都想放弃跟信国公府说亲的事了,岂料皇帝又再提了起来,还主动找来了仪郡王和庞相,言语之间是请他们拉媒保纤的意思。

    安宁虽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毕竟也算半个皇室中人。

    其他的她参悟不了,但皇帝的态度她觉得她读懂了啊:对信国公府轻视、甚至是有些厌恶的。

    从皇帝那儿回来,她就打听了一番,发现原来汴京城里,还有两个亲王御前争妻的传说。

    她吓了一跳的同时,庆幸自己没跟别人说自己原本也是属意那华家大小姐的。

    不过,她仿佛秒懂了皇帝的憎恶。

    推己及人,若是有哪个女人让她儿子回来争着抢着要,她也是会很火大的。

    这样的妖精,红颜祸水,合该死了个干净。

    不过,既然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这儿媳妇她还是要的,谁让她家银子多呢。

    以后,她把那丫头搓磨死了,没准皇帝或者新君还会高兴呢。

    她还能留下银子,真是一举两得。

    她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可是,正在关键时刻,端宁怎么来了。

    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端宁长公主进了殿,仿佛没看见皇帝和安宁长公主的脸色如何,她神色自若,先给皇帝福了福身,又转头看向安宁,行了个平辈礼,寒暄:“皇姐,别来无恙啊,你这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去妹妹那坐坐,妹妹可在家等你多时了!”

    安宁敛下眼底的情绪,颇有一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哪里的话,也正是想着,这几天去你那儿呢,你还不认识你外甥吧?”

    说着对瑾宁伯世子招招手:“冀儿,还不来见见你的姨母?”

    瑾宁伯世子有些臃肿的身躯动了动,他斜斜的看了端宁长公主一眼,然后很随意的行了一礼,懒懒的叫道:“姨母。”

    端宁长公主仿佛没看见他的轻慢,她端庄大方的微笑点头,语气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冀儿难得来一次汴京城,姨母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你。”

    手一伸,掌心上躺着一枚极为通透的蝠佩:“这是蓝田暖玉,就送给冀儿赏玩吧!”

    瑾宁伯世子眼睛一亮,玉的好坏如何他不认识,但端宁长公主说了,是蓝田暖玉,就凭这个名字,这玉算得上价值连城了。

    他虽然贵为世子,但这样的好东西可还没见过。

    他仿佛怕端宁长公主反悔,如抢夺一般,一把从端宁长公主手中夺了过去,连谢谢长辈的话都没说,就自顾自的塞进了袖袋里。

    这小家子气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一众大臣纷纷敛眉垂目,无不腹诽:这瑾宁伯世子的礼仪也太差了。

    就是如勇毅侯这般想要瑾宁伯世子做女婿的,心里都有些打鼓。

    按说,身为世子,基本的气度和礼仪都是自小就学的。

    怎么……

    若说年纪小,看到好东西被迷了眼,可看着瑾宁伯世子有些痴肥的身子,年纪真的不小了。

    衣服穿的富贵逼人,是上好的蜀锦,但衣料的配色过于老气。

    再配上他有些臃肿的身子,说他三十许人都有人信。

    蓝田暖玉虽然是好东西,但看到点好东西就走不动路,那这眼界也太浅了。

    他们哪里知道,瑾宁伯世子出生就不得瑾宁伯喜欢,自小对他不闻不问。

    他有疯病,安宁长公主也不敢让外面的人过多接触他,以免走漏了风声,丢了世子之位。

    于是,他的礼仪都是跟安宁长公主学的。

    安宁自己也不是世家大族出生,虽说跟嬷嬷学过点儿,但她心高气傲,觉得嬷嬷们教的不如外面她看到的那些贵夫人的姿态标准漂亮。

    于是,她学的也不甚认真,不过皮毛罢了。

    她一手教出来的瑾宁伯世子自然也不成样子。

    不知道大殿之上大家是怎么想的,安宁自己倒是很满意。

    有好东西,不赶紧拿过来,是傻子不成?

    端宁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她爱怜又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

    又满意的瞥了一眼端宁长公主,对她如此识相的送出的东西很满意。

    “端宁皇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怎么上朝来了。”

    皇帝不想再听她们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他更想知道,端宁忽然来的目的。

    端宁面色一变,泫然欲泣起来:“今天啊,我是真急了,特地来找皇弟给我做主的。”

    “哦?皇姐日子过的最舒适不过,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皇姐,你快说说,朕倒要看看,是哪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端宁摆摆手,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哪里是我,是我那不省心的儿子,陛下那不省心的外甥呢!”

    皇帝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感觉事态已经越发的脱离掌控了。

    只可惜,他已经失了先机,这会儿,人家都说他外甥有事了,他总不能说不听了吧!

    “云清那混小子,真是个不省心的,回来不声不响,啥也不说,就绝食啊,这可把我吓得要死。”

    “皇弟,你也知道,我这一生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他可是我的命啊!”

    “死命的盘问,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早就对信国公府的三丫头喜欢上了,云清不是跟国公府的世子爷关系不错嘛?那会儿一来二去就看中了。”

    “他们小儿小女的,虽然有些私自看对眼的意思,可咱们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倒也能理解。”

    “那混小子也不说,就憋在心里,可能是想着三丫头还小呢,却没想到这一回,在街上听到些风言风语了,说有人跟他抢了,这孩子心里就难过了。”

    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安宁长公主,仿佛为了孩子操碎了心,又拿孩子实在没办法了。

    安宁长公主咬紧了后槽牙,她就说吧,程咬金来了。

    她刚想说话,奈何端宁长公主可是一直盯着她呢,她嘴还没动,端宁长公主又连珠炮般说了起来。

    “……这不,我晓得这个消息,就紧赶慢赶的想来看看情况。”

    “那孩子说了,不给他把事情解决了,他就继续绝食。”

    “这可怎么是好啊?所以,这早朝,我也等不急了,就来了。”端宁长公主对皇帝歉然道。

    话锋又一转:“不过,现在我不愁了,我刚才呀,在门口听到了,原来皇姐认错人了,不是我看中的华家三丫头。”

    真是太好了,端宁拍拍自己的心口,一副放心了的模样。

    她又转向皇帝:“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两好赶一好,择日不如撞日,把云清跟三丫头定下来吧,若是再出现这种事,云清若是有个什么,可叫我怎么活啊?!”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绢擦拭眼角,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皇帝:“……”这时候,他更不好定这华家丫头指给谁了。

    他可能跟这信国公府真是不和,之前好不容易把那个人精一样的华家长女给解决了。

    大的没了,又来了小的,端宁跑来凑什么热闹?

    莫不是……

    皇帝心里一咯噔,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盯了一瞬端宁长公主,端宁长公主仿若未觉,还是一副欣喜的样子。

    皇帝默默收回目光,收回的时候又顺势瞥了华家兄弟一眼,华秉仞和华秉佑脸上震惊的表情不似作假。

    皇帝心里微松,华家他很了解,没什么厉害的人,唯一有点威胁的华敏沄,早在有点苗头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解决了。

    华家之所以还留着,是为了给国库攒银子的,还有就是谢家,等谢家被他收拾了,就是华家完蛋的时候。

    端宁他更了解,没什么大志向,驸马也就在朝中领一个虚衔,儿子更是个小纨绔。

    皇帝觉得自己最近太紧张了,可能是身体不太好,心里有些焦急了。

    几个儿子,他目前没一个看顺眼的。

    以至于,有一些疑神疑鬼了。

    想到这,皇帝的神色又放平了下来,只是眉峰还是蹙着,他那该死的头又疼了。

    并且,还有愈来愈严重的趋势。

    可恨,杀了那么多太医,这天下就没有一个能给他治病的?

    真是庸才!

    如此之下,心情更差,皇帝也不想管了,想快点结束这闹剧一般的事情。

    殊不知,有时候,那一闪而过的直觉,才是最致命的东西。

    “……朕乏了,这婚姻大事还需要你们自己商量,左右你们都是朕的皇姐,朕也不好偏颇了谁去,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吧。”

    说着摆摆手。

    伴随着大太监尖细的“退朝”声,皇帝走了出去。

    唯恐被两个姐姐拉住,他可不想再管这事了。

    华秉仞和华秉佑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危机算是解除了。

150 闹剧一场

    安宁咬着牙根,隐隐都感觉自己嘴里有血腥味了。

    这要是别人,她还能以势压人,现在是端宁,她怎么压?

    只不过,她气的脸色都变了,可是瑾宁伯世子却在一边心不在焉的很。

    那暖玉又被他从怀里掏了出来,凑在一个小角落里独自把玩。

    仿若,今天这事与他无关一般。

    更好像,周遭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众臣看了,觉得突兀之余,都摇摇头。

    那想的多的,早就觉得不对了。

    他们忽然想起安宁长公主带着瑾宁伯世子回京以来,也参加过一些宴会。

    每次,这瑾宁伯世子都一声不吭的待在一处,坐不了一刻钟,安宁长公主就会让侍从将他带回去。

    原本觉得这孩子八成是性格腼腆,不多话。

    安宁长公主也说这孩子自小体弱,现在虽然好了,但是因为底子弱,又养成了内敛的性格,不喜欢在外交际,就喜欢读书。

    说他以他的爹为榜样,想要金榜题名,回去一则休息,二则看书。

    最大的心愿就是,以后能考取功名,给妻儿更好的生活。

    寥寥几句,三言两语,一个腼腆、单纯、又上进的好孩子的形象就出来了。

    不仅打消了众人的疑虑,还让大家对他赞不绝口。

    一个豪门世家的继承人,有如此的上进之心,谁家不夸赞几句呢?

    只恨不得这不是自家小子,回头再看看自家小子,家世不如人家,也不如人家上进。

    真是气煞人也。

    今日上朝,八成连安宁长公主自己都不知道能拖延这么长时间吧。

    所以,原本不常现于人前的瑾宁伯世子就暴露了!

    看他的做态和表现,这瑾宁伯世子究竟是不懂事还是有点问题,还真不好说。

    朝堂之上,皇帝虽然走了,可是朝臣们都还没走。

    两位公主都还在呢,看安宁长公主那脸色,似乎不像是能轻易善了的样子。

    看这情况,两人八成不想私下解决了。

    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另有所想,群臣们有志一同的选择不动。

    大家站在那儿,如若老僧入定。

    感觉皇帝上朝的时候,也没见他们积极。

    安宁长公主先开炮了:“端宁,你什么意思?”

    端宁公主这回不急了,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安宁咬牙,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你明知故问!”

    端宁摆摆手,拍拍衣裙上看不见的灰尘,不想再夹缠,轻蔑而敷衍:“本宫听不懂皇姐在说什么,陛下都退朝了,本宫也该走了,皇姐要是得闲,就去本宫那儿坐坐。”

    也没再给安宁说话的机会,她扭头对华秉仞和华秉佑微笑点头,转过头,便不见一丝拖沓的往殿外方向走去。

    留下在殿中凌乱的众人,这是闹哪样,以为要看一场公主吵架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场面。

    他们都准备好好看热闹了。

    怎么不声不响的,刚开场,就哑火了?!

    安宁只感觉那怒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端宁就是这样,什么好的都想占,结果占了好处了,还一副不在乎,不知道的样子。

    她坏了她的好事,凭什么像没事人一样。

    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尖声叫嚷,刺耳又尖厉:“你给我站住!”

    仪郡王一惊,仿佛被这一声震回了神志。

    他上前一步,拉住安宁,语气严厉中暗含警告:“安宁,别闹了,你和端宁有什么不快,咱们私下里说,大殿之上,儿女之事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

    他是皇室宗亲,是南宫家目前辈份最高的长辈,自然不想皇家的笑话落在群臣眼里。

    已经走到门口的端宁自然听到了仪郡王的劝说,她回头看了一眼被仪郡王恫吓了一下,脸色黑沉,但到底不敢再闹的安宁,掩下眼里的讥讽之色,步伐都没有乱,信步出了大殿。

    皇室之中,除了各种要维系的所谓体面,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她仿佛又听到她那同母所出的亲弟弟温润的声音:“皇姐,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对皇位没兴趣,就想大家都好好的。”

    “皇姐,他们都不相信我,父皇也不信我!”

    “……皇姐,你快走,别管我,去找谢母妃,她会照顾你的,我跑不掉了,我错信了他们。”

    端宁闭闭眼,这许多年了,想起这些,还是眼底酸涩的厉害。

    谁又能记得,今天是你的祭日呢!

    就快了,这些不相信你,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端宁长公主走了,安宁长公主在仪郡王的警告之中偃旗息鼓。

    群臣相互看看,脚步开始缓缓往外移动。

    随着大家的步子,华秉仞和华秉佑也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

    闹剧已经结束,此时不走,皇帝也不会留他们用膳。

    却没想到,忽然之间,异变陡生!

    “啊!”那一直在一边把玩玉佩的瑾宁伯世子忽然大喝一声,扔了手上的玉佩,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先是抱着头叫痛,然后先是用头撞墙,撞疼了就嚎叫,然后开始乱摔东西……

    场面很是混乱,瑾宁伯世子的样子也很让人害怕。

    安宁长公主脸色悚然变色。

    她嘶声叫了一声:“冀儿。”

    也顾不得其他了,大声的叫人:“快来人呐,都是死人吗?快来人帮忙。”

    她自己却是怎么都不敢上前。

    和安宁长公主站在一起的仪郡王被这种情况惊呆了。

    在看过瑾宁伯世子的疯狂后,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就想抓住他,拖他去太医院看看。

    没想到,就这一下,仪郡王把自己坑惨了。

    众人只见,瑾宁伯世子以和自己身子完全不匹配的矫健姿势,上去就把仪郡王的胳膊反向一扭。

    一阵清脆的“咯嚓”声,众人牙酸的厉害,心脏都要吓停了,这是老王爷的胳膊断了?

    仪郡王一声惨叫,胳膊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扭在一边似乎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这还不够,瑾宁伯世子对着仪郡王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

    仪郡王惨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众臣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众人不由分说,一起冲了过去。

    七手八脚的把仪郡王从瑾宁伯世子手上救了下来。

    就这样,在那么多人的帮忙下,仪郡王又挨了几下揍。

    不过,已经昏死过去的他大概也感觉不到痛了。

    发疯的瑾宁伯世子力气奇大无比,那么多人一起,才拉开他。

    介于身份,大家也不敢下死力气。

    伤了瑾宁伯世子,安宁长公主能活剐了他们。

    就这般乱成一团了,仪郡王都生死不知了,安宁长公主还在旁边叫嚣:“你们快住手,不要伤我冀儿……”

    群臣都很无语,对这场闹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好的大朝会,以仪郡王被抬送到太医院,瑾宁伯世子被宫中侍卫五花大绑,一起送往太医院,而告终。

    ……

    南诏马场,南宫墨收到了汴京城的消息。正在和华敏沄分享。

    “……瑾宁伯世子这次当众闯下这么大的大祸,把仪郡王叔打得都半死了,牙也被打掉了,太医们查了,那世子有癔症,还是胎里带来的。”

    南宫墨嘲讽一笑:“我那皇兄没法子,只能夺了瑾宁伯世子的世子之位,安宁当场哭晕在皇帝面前。”

    本来,疯了的人怎么能继承爵位呢?

    “后来,安宁又去闹了几次,最后一次她闹腾的太厉害了,害的皇帝头疾也犯了,惹的皇帝震怒,把他们母子赶出了汴京城!”

    说到这儿,南宫墨已经眉开眼笑,他突然凑上来,蜻蜓点水般亲了华敏沄额头一下。

    惹的华敏沄惊讶的看看他。

    这些日子,他们在南诏马场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虽然外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他们处理,但是在这里,这难得的清净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当年她还在南诏治病的日子。

    他们如真正的经营马场的场主夫妇,华敏沄看马,相马,整治马场,陪着南宫墨参加南诏皇室的宴会。

    由着南宫墨在皇室面前介绍她。

    他说:他们多年前就成婚了,后来因为水患,自己的妻子就失踪了,如今找到了她,要补一个成亲的仪式,一则庆贺她能回来,二则也是冲喜,冲掉霉运,从头来过。

    除了些嫉妒她嫁给南宫墨的女人,大多数人都是祝福的。

    南诏这边民风开放,成亲多年,再补办成亲仪式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尤其是百多年前动乱的的时候,那会儿失散的夫妻何其多,若是能再次重逢,再续前缘,南诏人大多都会选择再办一次成婚仪式。

    表明他们摒弃过去,从头再来的心境和愿望。

    因此,他们成婚,南诏人觉得并不突兀。

    南宫墨此人外在或冷酷无情、或放荡不羁、或圆滑世故、或温文儒雅、但这些都只是他其中的一面罢了。

    在她面前,他仿佛变小了,克制守礼,腼腆害羞。

    今日此举是他做的最出格的一次了,可见他有多开心了。

    他高兴,她也高兴。

    华敏沄笑了笑,调侃:“安宁长公主母子二人倒霉,你怎么这么高兴?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早知道如此,那我就下手更重一点了。”

    南宫墨做完刚才的动作有些紧张,怕华敏沄呵斥他猛浪。

    却见面前的姑娘,脸颊上染着红晕,如春花般灿烂,眼睛明亮若星辰,眼底有羞涩、有笑意、有温暖、有爱意但唯独没有呵斥和责怪。

    他顿时心花怒放,心中大定。

    他捏捏华敏沄的手,颇为平静的说起原本对他来说,不是那么愉快的往事。

    “安宁那家伙心思歹毒,我那父皇还在的时候,她才嫁没多久,瑾宁伯那会儿陪着她在汴京城的公主府住过几年。”

    “夫妇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瑾宁伯在京中无根基,主要是跟在安宁后面,两面三刀,企图在愈演愈烈的夺位之争中分一杯羹。”

    瑾宁伯若是个好东西,就不会娶个假公主以谋求荣华富贵了。

    南宫墨从不承认安宁是他皇姐,只认端宁是他的长姐。

    “他们如搅屎棍一般,把本就一团乌糟的皇室搅合的更乱。”

    “我二哥仁王之死,就有他们的手笔,安宁很早就嫉妒长姐,自然对长姐的同胞弟弟仁王没好感,因此,在夺位之争中,仁王兄是最先被她盯上的。”

    “不仅王兄死了,就是我、母后、长姐都受过她的欺负。”

    南宫墨很是讥诮,语调凉凉,对于他所生的南宫家族,自上到下,已经毫无好感:“太祖最是凉薄,一直不立太子,他像养蛊一般养儿子,最终赢的就是蛊王。”

    他连父皇都不想叫了,这么些年,自小到大,他既没有给他添过一件衣、也没有教他习过一个字,配做父亲吗?

    其实,母后还说过,太祖原本当着众臣的面,说他南宫墨是最像他的儿子。

    语气间似乎对他很满意,想立他为太子。

    从那时候起,母后就恨不得杀了他。

    这个凉薄恶毒的男人,是拿她的儿子当靶子呢。

    谢太后深知,太祖是不可能立一个幼主为皇帝的。

    那么多长大的儿子不立,立幼主是想引起国本之争吗?

    不过就是想在夺位之争中再添把柴,加把火。

    太祖那个混蛋也许根本没把他这些儿子当儿子,在他的世界里,也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若说谢太后原本对太祖早就无爱,只有恨,从她识破太祖的动机开始,就只有仇了。

    “他们那时候压的是寿王。”寿王得势过好一阵子,那会儿,安宁如螃蟹一般,都是横着走的,他、母后、端宁都被欺负的很惨,也就是因为这事,母后为了保护他,就送他在谢家长住去了。

    那会儿,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却清晰的记得。

    “最后,寿王被当今干掉了,他们又转而去抱当今的大腿。”

    “只可惜,大腿抱的太迟了,没让他们捞上从龙之功,所以,现在安宁才想回来和当今联络联络感情,另外就是想故技重施,再押一次宝,挣一回从龙之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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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敏沄讨厌表妹这种生物
前世是太后的时候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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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生,她怎么就成了那谁的表妹太后你别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后你别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