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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你别跑全文阅读

作者:雾眠     太后你别跑txt下载     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

    华敏沄深知,解毒散的配方是绝密,虽然她没有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克罕是南漠人,她和他如今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她并不以恩人自居,两人也算共患难一场。

    可是,世事变迁,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都时有发生,更可况,他们这样萍水相逢的关系。

    若是有一日他在南漠一统天下了,不满足于现状了,攻打大魏了,用着她提供的解毒散,从南诏毒障林借道过去,攻打她的国家,使百姓陷于战火之中,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这不是危言耸听,以华敏沄对克罕的了解,克罕有野心、有狠劲,未来完全是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的。

    克罕哪里想到华敏沄想的这么远,他只是觉得恩人可能独自在外,有一份戒备之心是正常的,能答应他,帮他的忙,他已经很感激了。

    他看中的女子,心性,才华都是极好的。

    于是,他无比爽快的答应了,只是:“妹子,药材这些你列出来,我找人去买,只是有一条,最晚明日卯时三刻出发,今日还需你辛苦些,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

    华敏沄盘算了一下时间,足够了,点头应是:“没问题,大哥给我找十个人过来,负责捣药和药材清理。”

    人家这么爽快和信任,华敏沄自也不带忸怩的。

    克罕没再多说什么,没有二话的把人配齐了。

    两人各去干自己的事儿,自是不提。

    另一处,南宫墨一身黑衣,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已经与密林融为了一体。

    他静立在林中,正等着什么。身边是他另一号暗卫赵己。

    他已经打探过了,鲁耶尼不在军营,听说克罕出现,鲁耶尼去追克罕去了。

    南宫墨有些惋惜,不过,这也不打紧,目前,鲁耶尼营帐内还有三万兵马,由他的心腹大将之一蒙西岭守备。

    今日,就是他们的祭日。

    南宫墨挑挑眉,想到克罕,摇摇头,真是便宜他了!

    他这一插入,会改变南漠的局势,那个克罕如果够聪明,就应该乘胜追击,奠定胜局!

    身为南漠的另一个实权人物,南宫墨对克罕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自有评价。

    比起鲁耶尼,克罕自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陨丁已经去了汴京城,和凌巳汇合,帮他稳住大魏的局势。

    谢家如今应该已经收到沄儿失踪的消息,正在边境帮他绊住边渐。

    他如今一心找到妻儿,其他的暂时还不是太担心。

    汴京城内,皇帝越发的疯狂,如今锦衣卫在汴京城内那是横着走,无论是华家还是他母后,他早就安排了人手保护起来。

    但,即便这样,依然不能保证安全。

    因为,不仅有锦衣卫,秦王、奕王、廉王、理王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前阵子,理王刚算计了奕王,奕王有幸留得一命,只不过,腿却跛了,相当于提前退出了皇位之争。

    自此,奕王紧闭奕王府,整个奕王府安静的仿佛死寂一般,无有生机。

    奕王的退出,并没有让其他三位收敛一些,相反,更加变本加厉。

    而华家,被夹在中间,甚是痛苦。

    不说其他,廉王、理王和秦王纷纷光顾过华家。

    一则,为了要银子,二则为了笼络华家!

    大部分文官之家都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信国公府由于出了名的银子多,遭遇的更凶猛一些。

    南宫墨和华敏沄都知道,皇帝一蹬腿,大约那三位便再也不用装了。

    立刻兵戎相见。

    汴京城危矣。

    华敏沄生孩子前几日还跟南宫墨说,要尽快把华家送出汴京城。

    如今,华敏沄出事,南宫墨虽然濒临崩溃边缘,可是妻子的话还记得。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了,一阵特别的夜莺的啼叫,南宫墨眸光一凝,手一挥,便身先士卒的急扑向鲁耶尼的军营驻扎处,身后暗影幢幢,是那一万最出色,最骁勇善战的将士们。

    此时的鲁耶尼,不在军营,但也不在无伤城,他带着他的三阏氏,已经在昂力的帮助下,穿城而过,去了钥度城。

    对于鲁耶尼来说,克罕这个狼崽子是他的心头之患,昂力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不过,昂力此人贪婪,对权势的渴望是他致命的弱点,被他加以利用,不就成了?

    至于丽翡,外界把她吹嘘的跟什么似的,还狼神之女,鲁耶尼嗤之以鼻的很。

    丽翡若是真这么厉害,会不知道昂力既然能背叛克罕,难道不会再背叛她?就看谁出的价码高罢了!

    没有克罕的无伤城,根本不在他鲁耶尼的眼睛里,所以,如今两方对峙,鲁耶尼根本不在意,他人都不在了,把人马交给他的手下大将溜卡,便带着自己的三阏氏去做更需要做的事情去了。

    无伤城是死是活,这场仗是败是胜,他不太在乎。

    主要还是要引出克罕那个狼崽子。

    众人都说克罕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为他被狼吃了!

    可是,死了么?怎么可能!

    鲁耶尼一个字都不相信,克罕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就不是狼崽子了。

    哪怕还剩一口气,他都有办法活下来!

    中毒了又能怎么样?

    那混蛋肯定还活着,鲁耶尼一边想着,嘴角残忍的勾起一抹微笑,无伤城里有不少克罕的心腹,他已经吩咐过溜卡了,若是胜了,先根据昂力提供的名单杀几户克罕的心腹,挂在城门上,若是败了,还是按照昂力给的名单,能抓几个抓几个,先杀了,然后把他们的头用来祭旗。

    他倒要看看,克罕不是会躲吗?

    见到那样的场景,究竟还能不能躲,能躲到哪儿去!

    他要让他凄惨的死去,和那些绿猛族的贱人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等到解决了克罕,无伤城这些人一个不留。

    女人可以留下来,其他的都得死。

    包括昂力,这样的软蛋和叛徒,他鲁耶尼也不屑的要。

    而这一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钥度城外,鲁耶尼和他的三阏氏共乘一骑。

    鲁耶尼眉头紧锁,再次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三阏氏,如今已经改头换面的华敏洁,把头倚在鲁耶尼身上,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汗王若是不信妾,怎会陪妾走这一遭呢?”

    “当年,的确是我那狠毒的长姐杀了汗王的亲弟,那会儿她尚未及笄便如此狠毒,妾那会儿还不认识汗王,若是早点认识,定帮汗王出气!”

    华敏洁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汗王不知,那贱人自小就是个拿强的,处处都要争个风头和头名,那会儿,她来南诏治病,居然还不消停,居然害了汗王的弟弟。”

    只这一回,因为讨伐绿猛族遗孤克罕之事,鲁耶尼无意说起了这事。

    还说这事和谢家有关。

    本着痛恨华敏沄和给谢家添堵的心态,再加之要讨好鲁耶尼,华敏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说了。

    反正,在她心里,华敏沄已死,她想怎么扣屎盆子还不是她的事了?

    实际上,华敏洁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了。

    她在华家,属于边缘人物,并不清楚华敏沄的事情,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华敏沄杀了鲁耶尼的亲弟。

    只是说着说着,她怎么就觉得说的那么顺畅,记忆里,好像听华家人说起过,华敏沄回来的时间遇袭过,后来,在汴京城,还遇到过刺客?

    当时,她还想,怎么不让这贱人立刻死了,但如今想来,总觉得,若是说华敏沄杀了鲁耶尼的亲弟,时间上也对得上。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只要屎盆子扣上去了,她就觉得舒坦。

    若说这世上,华敏洁最恨的是什么人,那就是华敏沄了。

    在她心里,若不是华敏沄,她是妥妥的信国公府的长女。

    她堂堂国公之女,有哪一点比她差了?

    为什么,大家都跟瞎了一样,都喜欢她,称赞她!

    她的及笄礼,都有长公主来添贺礼,还有一众皇亲贵胄来道贺。

    连亲王都抢着娶她做老婆!

    她呢?

    什么都没有,及笄礼悄无声息,本来自己喜欢的人,和她成为朋友,却对自己避之蛇蝎,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帮自己,一心向着她!

    她已经一再退让了,不跟她抢,岂料,她给自己谋一个前程罢了,她都要嫉妒!

    害她和姨娘被关到庄子上去,害姨娘在庄子上潦倒而死!

    她为什么不帮她说话,世人谁不知道长公主跟她华敏沄关系不错。

    当时,长公主都问她了,她但凡有点姐妹之情,就该帮她说话,而不是落井下石。

    是她,华敏沄,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哪怕她如今早就已经死了,在她心里,都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不仅恨华敏沄,也恨二叔一家,恨谢家,恨华家。

    若不是有谢家加持,华敏沄能在国公府有这么高的地位吗?不就是外家厉害吗?

    因此,她自无意间从岐山跑到南漠来,又爬上如今汗王的三阏氏之位,她就想着怎么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只可惜,被人破坏了,谢家出了个谢云这一号她从未听说过的人物。

    不过,后来,她无意发现,原来南宫墨没死,这事让她在鲁耶尼那儿好一阵长脸。

    本来,她觉得等到她爬的再高一些,等到她把鲁耶尼的大阏氏和二阏氏干掉后,她再来慢慢收拾华家,以消弭对姨娘之死,华家见死不救之恨。

    她盘算的好好的,待到她成了草原雄主的大阏氏,她就怂恿鲁耶尼打下大魏,让华家人都跪在她面前,她要好好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可是,忽然传出了彭云清和华敏溪定亲的消息。

    这让她心里那把火仿佛要焚净一切的感觉。

    信国公府这些人太恬不知耻了,她就说当时她肖想彭云清,二叔一家都不帮自己,原来是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

    恰好,她和大魏的某些人联系上了,她便想着,怂恿鲁耶尼一起,先把谢家和华家解决掉再说。

    只可惜,华敏洁打错了如意算盘,无论怎么样,鲁耶尼绝不是一个会被怂恿的人。

    如果,他看起来被怂恿了,那只能是说这件事对他而言有机可图。

    华敏洁不知道这些,她误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心里有些窃喜,看来,她在鲁耶尼心里的地位还是可以的。

    要知道,汗王不喜欢女子干涉她,却愿意听她说话,足可见,她在汗王心中的地位了。

    看来,当大阏氏指日可待。

    华敏洁瞄瞄鲁耶尼的脸色,继续装可怜,诉苦:“其实,妾本才是国公之女,那贱人不过是妾的二叔之女,凭什么占据妾本该有的地位,可见二叔一家本是狼子野心。”

    “她如今死了,妾也不与她计较,只是不忍汗王被蒙骗。”

    “妾的父亲国公爷,和妾那大哥,受那贱人毒害之深,如今已经沦为二叔家的傀儡,在妾心里,国公府已经不是妾的家了。”

    “妾如今是汗王的人,自是一心想着汗王,妾最近和大魏原本的朋友联系上了,妾愿意修书一封,揭发谢家的罪行,他们私通南诏,弄了那么多匹南诏马,这就是他们私通的铁证,通过我那朋友将此信递出,待的谢家瓦解,汗王可要记得妾立下的功劳!”

    鲁耶尼眸光一闪,哈哈大笑,他拍拍华敏洁的肩膀,豪迈道:“自是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娜且年纪大了,朵木兰虽然是二阏氏,但是能力不行,也只有你,才配的上本王大阏氏的位置!”

    华敏洁听鲁耶尼这么一说,心里一阵狂喜。

    这是鲁耶尼第一次明确表示,也不枉她怂恿他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鲁耶尼看重她的能力。

    看出她是一个才貌皆备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她,才能成为他最好的贤内助。

    “只不过,”鲁耶尼话锋一转,“夫人莫不是认识什么贵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华敏洁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汗王看着便是!”

166 谈大生意

    第二日卯时刚至,华敏沄将一大包制好的解毒散送过来给克罕。

    这一夜,这个毡房里,没一个人能睡觉的。

    华敏沄忙翻了快,制药这事可不是她的老本行,做多只是跟着乌那子耳濡目染罢了。

    好在克罕派来的十个帮手能干的很,而且不多言,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偷看她是如何配药的鬼事,很是规矩,这让华敏沄很满意。

    克罕和那个夕琅命人给她把药材弄回来后,就出门了。

    卯时三刻出兵,华敏沄知道他们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

    直到将近卯时,克罕忽然回来了,夕琅根本没回来。

    克罕回来华敏沄有些意外,她解毒散交给他,还念叨:“剩下还有一些药材就放在毡房里了。”

    因为配方是保密的,药材的量自然有多出来的,华敏沄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在毡房规整好了。

    克罕点点头,由衷的感谢华敏沄:“太谢谢妹子了,你帮我们大忙了。”

    他回来自然是为了华敏沄,一是看看解毒散制好了没有。另外,他心里还有些隐藏的小心思,虽说这毡房安全的很,在其他毡房之间,不突兀也不出格,夕琅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早就和周围融为一体,没人怀疑他另有身份。

    可是,把恩人一个人扔在毡房制药,他就是不放心。

    他在那儿排兵布阵的时候,还想到恩人。急急忙忙的安排好,他就匆匆而回。

    一点没有理会夕琅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么多年了,他了解夕琅,夕琅要说什么,他也明白。

    不过,他就是不想听夕琅的碎碎念!

    不就是想督促他,家国远比女人重要。

    他不觉得这话有错,但是,喜欢就是喜欢了,难道还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更可况,夕琅担心的那些根本都不会发生,他倒是想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把,但“红颜”独立的很,根本没有寻求他帮助的意思。

    想到这儿,他自嘲的笑笑,想不到他克罕也有今天。

    什么时候,哪个女人在他心里了,他还小心翼翼,又甘之如饴的很。

    瞥了一眼华敏沄背上酣睡的小家伙,克罕嫉妒的撇撇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运气这么好,让恩人替他生了儿子。

    关键那个该死的,怎么还不知道珍惜,如今这世道乱成这样,就让他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外面走?!

    克罕咬牙,若是让他知道,这混蛋是谁,他一定要打的他骨头都断了,这么对待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若是对恩人不好,他一点不介意接收恩人做他的女人,也不介意养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子!

    克罕气的眼睛都红了,已经彻底忘记了,除了华敏沄,他对别的女人的态度,那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是没有女人为他生过孩子,但也没见他为哪一个上心的。

    更别提,替别人养儿子了!

    华敏沄自是一点不知道克罕隐蔽的心思,还在手把手的教克罕,这解毒散的功效和用法。

    “这药粉我做的量尽够了,用这样的小木勺取平平一勺,和水服下,便能抵御毒障气两个时辰,你让大家计算着时辰,在一个半时辰过去后,就可以二次服药,直到出了毒障林。”

    若是乌那子在这儿,自然有更好的方子,华敏沄也知道那个药方子。

    这种只是简易版的。也不用这么麻烦,而且那药效只要服下一枚,可以管十二个时辰,根本不需要这样隔一个半时辰,就要服一次药。

    只不过,她到底是谨慎的,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她用更好的药方子制药了。

    刨去买药处理药的时间,留给她制药的时间仅仅一夜都未足。

    那么多的将士,都需要这解毒散,这体量之大,她也很不容易了。

    而且,虽然是简易版的解毒散,华敏沄还贴心的制作了双份,万一有什么需要,他们还需要入毒障林,这也是一份必要的保障不是。

    不过,她也不是一粒未制作,她和宝儿也是要进林的,于是仓促制作了十粒,五粒给自己和宝儿,还有五粒是给克罕的。

    华敏沄不笨,但是她满脑子都是南宫墨和孩儿,克罕表现得又极为隐蔽,她自然而然不会想到,克罕还对她存了这么一份心思。

    不过,克罕对她的好和信任,她还是感知到的。

    若说刚开始,两人还有些互相戒备,如今,已经能够算的上相互很信任了。

    更何况,克罕大可以抛下她自己走,战乱中,他也算危机四伏,再带着她加一个奶娃娃,速度被拖慢的岂止一点半点。

    还有后来,夕琅要杀她,克罕据理力争的事情。

    事情一码归一码,她华敏沄是帮了克罕很多,但没有克罕,她也走不到这儿,也不会这么顺利。

    能有今天,少了他们两个谁都不行。他们但凡有一点不信任对方,也不行。

    都说,孩子是最能感知对方好坏的。

    她家宝儿这几日都习惯克罕了。

    有时候克罕凑近逗他一逗,他还“咯咯咯”的傻笑,好像真认识面前的人一般。

    所以,她华敏沄对克罕也多了一些真心相待。

    克罕接过解毒散,让人给将士们送过去,他自己待在毡房里,和华敏沄说话。

    其实,有什么事情,大可以找人通知华敏沄,但是他不,即便他时间怎么也不够用,但是,恩人不日就要走了,克罕还是想多和恩人说说话。

    其实,对于鲁耶尼,前世今生交锋了那么多次,几十年,她对鲁耶尼谈不上最了解,但绝对是算比较了解的。

    鲁耶尼这人也是枭雄人物,但,此人心狠手辣,心中大概没什么珍视的东西,且逞凶斗恶。

    不过,随着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着,鲁耶尼越发的怕死了。

    前世,她还没死的时候,她就听说,鲁耶尼特地让人在天下遍寻丹师,为的就是给自己炼长生不老丹,不仅如此,他一统南漠,也开始如大魏的朝廷一般,让臣子叫他万岁爷了!

    这样的人,怕死势必狡猾,克罕和夕琅似乎很有信心一举拿下他,华敏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心里觉得大约没那么容易。

    不过,她这种事说不了,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这么评断鲁耶尼,克罕就该起疑心了,她递给克罕一个丹瓶,看着还有些时间,正好跟克罕单独说几句话,也算是告别:“我很快就要走了,大哥自去打仗,这药瓶里褐色的是解瘴气毒的解毒丹,一枚能顶十二个时辰,是给大哥应急的,还有一枚白色的丹药,就是上回我给你解昙花绽的,你若是再中了招,也能保下命来,这些日子,多谢大哥对妹子的照顾了。”

    “你我本不是一国人,结为异性兄妹是咱们的缘分,一别之后,再见也许遥遥无期,大哥还当珍重才是。”

    克罕喉结微动,他努力吞下喉间硬块,他知道,一别以后,再见已是无期,他低头接过丹瓶,掩饰自己瞬间涌上来的难过情绪和急欲留下她的渴望,他语气平缓而克制:“大哥会一直在无伤城里,往后,妹子若是要来南漠,无伤城就是你另一个家了,妹子可不要客气。”

    顿了顿,他还记得提一句:“把这奶娃娃也带上,怎么着我也给他把过尿,等他大了,我若是没儿子,就让他来给我做干儿子,本大王一高兴,没准就把我打下的江山送给他了。”

    华敏沄扑哧一声笑了,瞧这大话说的,江山哪里是说送就送的?

    钥度城中,一处叫“松风茶庄”的茶楼里,柳濡风正坐在一处包厢里。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华丽衣物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柳濡风一点不感到惊讶,待得那女子进来,他笑着举起手中的茶蛊,遥敬女子,打趣:“如今是该叫你华小姐,还是该叫你汗王妃啊?”

    进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是汗王阏氏的华敏洁。

    她傲然一抬头:“都可以!”

    柳濡风表情不变,嘴里开始寒暄:“汗王妃如今身份尊贵,还能想起我们来,在下真是荣幸之至啊!”

    柳濡风已是驸马,若是华敏沄在这儿,就要感叹,柳濡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原本那个和他们一起,一众少男少女,一起上山挖笋的温文儒雅、有些害羞、含蓄的男人早就消失了。

    如今的柳濡风俊美依旧,可是眼里多了让人不舒服的贪婪与锋芒。

    也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也说不定。

    静绫公主召他为驸马,真是没找错人,两人一个横一个坏,真是配对了!

    华敏洁这回倒是没有拿乔,她手上还有事情找柳濡风帮忙呢,可不能得罪了。

    她笑着站起来,拿起茶壶,给柳濡风满上茶,又瞄了一眼茶叶,见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想必这柳濡风喝不惯这里的茶,自己带的。

    华敏洁笑的更温婉了,恭维道:“早前就听说,柳驸马殿下是个最有能力和才华的人。”

    “如今一见,我都不敢认呢!”

    柳濡风挑挑眉,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大费周章的找到他,肯定有什么事情。

    他笑笑,应下华敏洁的恭维,和华敏洁你来我往的客气着:“哪里哪里,说来在下与你大哥,曾经可是好友。”

    华敏洁嘴甜的很,应和道:“是啊,驸马爷,说来咱们两家确实不需要这么生疏。”

    “如今,能够在异地重逢,可正是我们的缘分呢。你曾经跟我大哥因为误会而分道扬镳了,如今,要因为我,重拾这份渊源了。”

    柳濡风但笑不语,他其实对于这位的话,也就听听,什么时候她华敏洁,一个被华家边缘化,厌弃的庶女小姐,也能代表华家了。

    只不过,他的目的从来也不是和华家交好罢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说,柳濡风觉得自己对华敏洁还是很刮目相看的。

    这女人能爬到鲁耶尼三阏氏的位置,还是以一个异国他乡的女人的身份,可见这女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而她,居然还有本事在如今南漠汗王这儿弄到三阏氏的位置,很不简单了。

    鲁耶尼身边那有多少女人,给名分和不给名分的都不计其数。

    而且,她也真是能耐,在南漠有了权势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周金虎,她姑母的儿子联系上了,她是真不怕她的事儿在大魏给泄露了?

    也不怕华家知道了?

    如今安阳侯早已经不太管事,周金虎管的挺多,如今,他和静绫和廉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而周金虎恰好也搭上了廉王,因此,和他们关系还不错。

    其实柳濡风不太看得起周金虎,觉得那小子除了狠毒贪婪无底线,没别的本事。

    做啥啥不会,搅屎第一名。

    只不过,架不住这家伙运气好,前几年,跟几个纨绔做起了生意,和南漠人做生意,还真给他做成了。

    其他的都是次要的,这几年光是走私的南漠马,就让周金虎那厮在廉王那儿很得脸。

    这不,又给他运气很好的和华敏洁搭上了。

    如今那小子比他这个驸马,廉王的亲妹夫,在廉王那儿还吃的开。

    这不,这回连他都成了给他打下手的,廉王让他过来跟华敏洁搭搭话,看是否有什么可图之事。

    他这刚琢磨着给华敏洁递消息,华敏洁已经来找他了。

    柳濡风见寒暄够了,开门见山道:“汗王妃找在下不知是有什么事?”

    华敏洁垂目喝下自己茶蛊里的茶,又给柳濡风添了一杯:“我这儿有笔大生意,想跟驸马爷做一做!”

    柳濡风目光微闪:“哦?”

    华敏洁道:“今日,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我把我们汗王带来了!”

    鲁耶尼?

    柳濡风目光一凝,定定的看了华敏洁一眼,想分辨她是不是说谎。

    华敏洁有些得意,任由他看着。

    半晌,柳濡风笑了,这一回,他接过茶蛊,轮到他给华敏洁添茶了:“你看你,太见外了不是,我和公主是夫妻,怎么着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你们华家怎么说和皇家也算是半个世交,再怎么说,我称你一声世妹也是应该的,为兄比你岁数大些,忝为长。”

167 风雨欲来

    华敏洁很满意柳濡风的态度,说话也很知机:“世兄真是太客气了。”

    柳濡风满意,问道:“不知道妹妹要和世兄谈什么大生意,居然连汗王都惊动了。”

    若说听到鲁耶尼来了,柳濡风不怵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杀了多少人的人,自己这样的,在人家眼里,估计杀死了就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他如今还是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的,如今廉王自从有了周金虎简直是如虎添翼,如今汴京城乱的那个劲儿,那是人人自危。

    廉王自从有了南漠马,弥补了之前马匹欠缺的窘境,和理王以及秦王斗得时候,从原本胜负五五之数到现在胜负他们七其他人三的局面,也算是一个质的飞跃。

    为此,廉王这阵子春风得意的很!

    静绫从小跟廉王关系就好,连带着他也占了不少光。

    如今几个亲王除了奕王,个个都忙着争夺皇位,他们自然而然是站在廉王这一个派系的。

    如今情势一片大好,他又何必拿命来拼呢。

    只不过,鲁耶尼来都来了,还是华敏洁带来了,这华敏洁还真不能小看了。

    华敏洁不在乎柳濡风想什么,她也没直说做什么生意,只是忽然谦虚的笑道:“还需要世兄多多帮忙才是。”

    柳濡风一挑眉,有些诧异,恭维道:“世妹?莫不是在嘲讽为兄吗?你身为汗王阏氏,哪里就用得着我了?”

    “快别说笑了,也不必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为兄的,尽管说便是。”

    华敏洁但笑不语,也没直说是需要柳濡风帮什么忙,话锋一转,不答反问柳濡风:“不知道世兄是怎么看待华家的?”

    柳濡风一愣,敏锐的感知到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联系。

    只不过,他还不太摸清华敏洁的态度。电光火石间,他立刻看向华敏洁,只见华敏洁只是淡淡的笑着,根本分不清她的情绪反应。

    这下子,柳濡风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面上纹丝不动,借着低头喝茶,脑中飞速转动起来。

    按说,华家是华敏洁的娘家,世间女子,对娘家大多都报有一份孺慕和依恋,如华敏洁这样也算是远嫁的女子,这种感情应该更深刻。

    但是,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华敏洁为什么要问他一个关于她娘家的问题?

    前面说让他帮忙,然后后面就问他对华家的观感?

    听说,华敏洁当年失踪,是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被信国公关去了庄子上。

    什么样的错误,能把一个闺阁女子关起来?应该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错?

    再联系时下这么突兀的时刻?

    柳濡风虽然人不怎样,但是不可否认他很聪明。

    善于从细枝末节找结果。

    否则,他也当不了探花郎了。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权衡好了语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看向华敏沄,啧啧了两声:“哎,华家……按说,不是为兄说什么,世妹不要见怪,为兄今日既然跟世妹联系上了,还真是不吐不快。”

    柳濡风仗着他以前跟华敏浩关系要好过,对信国公府的内部情况比较了解,精准的切入角度:“华家,是个好人家啊,国公爷,也就是你父亲那是个好人中的好人,官声良好,正直多才,我和廉王殿下,都非常敬重国公爷。”

    “但你爹就是因为太正直了,太有兄弟之情了,太看重家庭和宗族了。这没什么不好,只可惜,他没有碰见跟他同舟共济的兄弟。”

    说到此处,柳濡风眼皮微抬,捕捉到华敏洁脸上一闪而过的认同之色。

    这份认同,让柳濡风心中有底了,顿时越发起劲的说了起来。

    “你家那二叔一家实在太奸滑了,我们这些做外人的都看得很清楚,狼子野心啊,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按说,你家二叔一家属于国公府,国公府又没有分家,所收所得都应该是国公府所有,怎么好让一个闺阁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实在有伤风化,按说你那长姐也没出嫁,她之所有自然还是应该是国公府的,怎么外面都传言,这一块都被国公府二房全部收入囊中,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若是华敏沄在场,不得不说这个柳濡风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清楚,如华敏洁这样的世家女,一朝得势,她也许想要报复当年屈辱过她的人。

    但是,华家又是她的娘家。

    这就形成了一种矛盾。

    一方面,华敏洁必定对华家恨之入骨,她不会从自己身上反省错误,不会知道她做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对别人的伤害是什么样的,自私的只想到自己。

    另一方面,再怎么样,对于一个庶女来说,尤其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这辈子大概最想得到的是父亲对她的喜爱。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父亲。

    哪怕,下命令做决策的是她的父亲,但内心深处,她不会承认这是她父亲的错,一定是其他人影响了她父亲。

    但是,她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那根最清晰的思维肯定在一遍一遍告诉她,最终,害了你的,还是你父亲,他是掌权人,他也是下命令的人。

    这时候,她需要的是一个出口,来瓦解掉她心里对父亲的这种控诉。

    而,柳濡风精准的找到了。

    信国公府二老爷,华敏洁的二叔,华敏沄的父亲,一个和华敏沄大伯同父同母所出,又相依为命的人。

    又加上是华敏洁最恨的华敏沄的生身父亲,多么完美的一个出口和替罪羊!

    看华敏洁一脸的认同和释然,柳濡风知道自己的这一招打对了,应该算是直接击打在了华敏洁的软肋上。

    其实,他这么说,也有一部分是发自肺腑的。

    若说,华敏洁对信国公府二房恨之入骨,他也对信国公府二房没好感。

    原因还是因为华敏沄!

    他当驸马这么些年,也经常想起当年被毒打的那次耻辱,虽然没有实质证据,想来想去,他最终锁定,应该十有八九是华敏沄干的。

    他在做驸马之前,风评一直很好,除了和阮玉那段感情,他自诩没得罪过任何人。

    他找心腹调查过,在打他之前,华敏沄和冯瑶瑶都光顾过阮家。

    然后,他就被打了!

    是什么人能这么手眼通天,让他回头无论怎么调查都毫无头绪,现场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而阮玉身边除了她大哥阮石,也只有她的几个朋友了。

    而无论是华敏沄还是冯瑶瑶,都符合这个条件!

    阮石曾经是他的同僚,两人还是同科进士,他太了解了。

    这人也就是运气好,被庞相家看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实际上此人脑子木讷的很,一点都不知道融会贯通,向往的是光明正大,热血正义。

    他要打他,也已经打过了,只会光明正大的来,肯定不会偷偷摸摸的。

    这样,也就是阮玉的朋友嫌疑最大了。

    而出于对阮玉名节等方面的考量,华敏沄和冯瑶瑶应该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事。

    那这事很可能就是她们自己策划的。

    但冯瑶瑶无论是见识和手段,不是他柳濡风看不起她,最多也就是能做个帮凶和打手。

    但,华敏沄不用,一个在感情上能玩转几个亲王,对皇权也不屑一顾的女人,一个不靠家族,凭借一己之力死了也能得到百姓们想念的商贾,还是女儿身,这样的人,收拾他柳濡风不是很简单吗?

    每每想到此处,柳濡风就恨极!

    好在她死了,即便死了,他都恨不能去刨她坟,鞭她尸。

    总觉得自己没能亲手把她手刃了,心里总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许多年来,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他得势以后,他想找冯瑶瑶和阮玉麻烦,冯瑶瑶有冯家护着,他暂时还动不了,阮家本来他觉得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却没想到,阮玉以最快的速度远嫁了出去,他成亲不久,阮玉就出嫁了!

    如今人家在汴京城外他鞭长莫及的地方逍遥自在的过着正房太太的生活,孩子都生了几个,夫家是书香门第,崇尚父慈子孝,有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祖训,家族子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官,但均为读书人,这好日子,汴京城内那些小官之女,谁不羡慕来着?

    阮家镖局也被庞相、华家、冯家保护的好好的。

    这些事情,哪一件他都查过了,或多或少都有华敏沄的影子。

    尤其是阮玉嫁人这事儿,是华敏沄拜托的长公主物色的好人家!

    这女人,连死了都在给他找麻烦!

    柳濡风每每想到这些事,就意难平。

    凭什么一个他不要的女人,可以过得这么顺心如意,不是应该在后悔没抓住他的悔恨中痛苦过一生吗?

    还有华家,尤其是华敏沄,谁让她好管闲事了。

    哪怕她已经死了,但她的家人不是还在。

    原本就一直有华敏洁和华敏沄不合的传言,若是能借华敏洁之手,收拾了他们一家,再捞点好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今日见到华敏洁,说了这么些话,柳濡风一直就不平静的心里就起了心思。

    这些年来,皇上身体不好,几位亲王连连争位。

    汴京城内,整个朝廷都已经形同虚设,大臣们被软禁在自己家中,连买东西都不敢上街了。

    可是,皇帝毕竟没死,即便身为廉王一党的他们有诸多不爽的那些臣子,比如华家、庞家之流,但是在皇帝未死之际,随随便便杀害朝廷命官或者皇亲国戚那是给自己自掘坟墓。

    如今,也最多只能去华家拿拿银子之类的,别的再过分的,也不敢再有了。

    只不过,柳濡风相信,这些只是暂时的,未来,廉王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过,那皇帝一直撑着不死,太子之位空悬,这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拾了。

    如今,若是找到机会,让他先暗搓搓的收拾掉一波,没准既能报了他自己的私仇,还能给廉王殿下减轻心头之患,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可是听静绫详说过,廉王那时候觊觎华敏沄,结果不仅人没想到,还被弄走几十万两银子?!

    华家这本事,啧啧!

    柳濡风真是又嫉又恨。

    对面坐着的华敏洁同样很高兴,她觉得这柳濡风不是一般的识时务。

    她爽朗的一口干净杯中茶,笑着肯定:“世兄说的没错,我那二叔一家都太贪婪了,带累了我父亲。”

    “我吖,早早就对我那长姐华敏沄看不上,一个女儿家,成天学着人家做什么生意,世人都以为我是嫉妒于她,实际上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她有的我哪样没有,我父亲才是国公爷!”

    “她也是心胸狭隘,屡次看不惯我,陷害于我,她爹娘庇护于她,胡乱编造一些事实给我强加一些欲加之罪,害了我。”

    “如今,我能有今天,也是我的命好,我也算苦尽甘来了,但我父亲在家,有我二叔在旁边总是添油加醋,我这心里到底是不得劲儿……”

    说着,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柳濡风。

    柳濡风会意,顺着她的话意点点头:“这样的奸人必须铲除,哪怕是你的二叔,但是危急到你家族的安全,那就必须消失。”

    柳濡风一脸的理解:“世妹,听为兄一句劝,你也莫要伤心,这样的人除掉了,华家才能蒸蒸日上!”

    “你放心,如今廉王殿下技高于其他王爷,又深得皇上信任,他就是未来的太子,下一任的皇上。”

    “我和殿下一直是关系很好,你家的冤屈我定会禀告殿下,断然不会冤枉你父亲这样的好人。”

    “不过,容为兄提醒世妹一句,你二叔一家这样的毒瘤必须得拔了,你可不能舍不得啊!”

    华敏洁一脸泫然欲泣:“可是,他毕竟是我二叔啊?”

    柳濡风安慰道:“莫要如此,世妹还是太过善良,既然你舍不得亲自动手,就交给为兄来吧。”

    “往后,你父亲若是知道,也会理解你的一片好意的。”

    柳濡风嘴上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这华敏洁既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的样子真是虚伪的可笑。

168 人心不足

    这些话,似乎说到了华敏洁的心坎里,她顺势点头:“我也是不得已的,相信华家的列祖列宗都会感谢我的,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华家!”

    说着这些,她仿佛来了兴致,她伏在茶案上,前倾着身子,往柳濡风身边靠了靠。

    柳濡风目光闪了闪,秒懂了华敏洁的意思,这是要跟他说:需要他帮什么忙了吧?

    一边猜测着对方的意图,柳濡风也往前倾了倾身子。

    华敏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世兄,你可知道谢家如今状况?”

    柳濡风眸色深黯:“知道,谢家正和南漠兵马打的不可开交!”

    虽说,他身为大魏人,南漠是外来入侵者。

    可是,他作为廉王的妹婿,这么些年,越发了解皇族的心思。

    连续两代南宫家的皇族人,越发的忌惮谢家。

    哪怕谢家为大魏皇室做了那么多。

    但,在皇族眼里,谢家已经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柳濡风忽然一激灵,只感到一阵激动,如今谢家这个对南宫皇族来说如同附骨之疽的存在,就要从他手上走向终结了么?

    他就要立下不世之功了么?

    好运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了么?

    柳濡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可是,华敏洁问的这些问题,明明白白都在告诉他,她准备和他联手,收拾谢家!

    对柳濡风来说,他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在他心里,富贵险中求,他从不讳言自己是个凉薄的人。

    否则,他也不会抛弃阮玉。对他来说,抛弃阮玉这种小事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因此,本质上,他的自私凉薄其实和南宫家皇族一脉何等的相似,都是用完了就想丢的。

    因此,他也特别能理解南宫皇族为什么对谢家忌惮,主要还是谢家太强了,他们怕被夺了江山。

    虽说,他觉得还没抢到皇位的廉王殿下为什么也那么忌惮谢家有些早了,至少要等到利用完了以后吖。

    他起先分析,廉王忌惮谢家是怕谢家被什么其他亲王所拉拢,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这样。

    谢家似乎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拉拢。

    作为盘踞在西南一方的巨鳄,哪个想夺得天下的亲王不想拉拢他于麾下?

    可是人家偏不!

    青龙将军早已经被廉王殿下拉拢,御林军被理王包揽,最近秦王频繁的出入白虎将军府,貌似即将要结盟,而玄武将军,他家庶子如今还在廉王殿下麾下,虽说沈家明确表示过和这个庶子断绝关系,不参合皇室,但柳濡风看来,只要这个庶子在一天,沈家就脱不了干系。

    而只有朱雀将军,是个异类,明确的拒绝所有亲王的示好,连朝廷给他断了军粮,感觉他都没再怕的,这种不受控制的军队,这种刺头的将军,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也太让人忌惮了。

    柳濡风不相信这天下有人能够不为名利所动,如果有,那就是他还想要更多,谋求更大的利,或者他想要的,给条件的这一方给不起。

    他知道廉王也是这么想的,他曾经和谢家家主谈过,给出的条件是:给谢家不降爵的异姓王的位置,不过被谢家拒绝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谢家想要皇位,有异心!

    这大概就是廉王极其忌惮谢家的原因吧。

    柳濡风觉得,如果他是廉王,他是皇帝,他也会无比忌惮谢家的。

    若是华敏沄知道他们的心声,肯定要喷他们一脸,这些人未免自恋的过头了!

    谢家是根本不想参合皇权,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异性王有什么了不起,太祖早就给过了,用异姓王换兵权,只不过谢家人天生不爱这些,交了大半兵权,留下自保的一部分,一直兢兢业业的守在西南。

    只可惜,都退让成这样,还要被猜忌,掌权者还想让他们死!

    只能说,什么样的人想什么样的事情,内心阴暗的,自己喜欢谋反的,看其他人,都觉得别人要谋反。

    只不过,华敏沄此时还根本不知道这些。

    这边,柳濡风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跟南漠一起,干一票,把谢家拔了。

    到时间,廉王就能接收他们家的残部,也是如虎添翼不是。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大军的骁勇,那是人人都知道的!

    至于谢家残了,南漠会不会入侵?

    西南府不过边陲之地,就算失了又如何?

    再者,如今,不是有了华敏洁吗?

    若他们成为盟友,一切不都好商量了么?

    更可况,只要保证信国公活着,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能牵制住华敏洁?

    就算牵制不住也没什么,在柳濡风看来,不过是西南和闵南这样的穷苦之地,若是能换得谢家永远消失,等于是帮廉王,帮南宫皇族除去的心头大患,那就是不世之功,是完全值得的。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不做那就是傻子!

    想到未来,他可能就要凭借这些功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有实权、有名利……

    他激动的都控制不住自己,放在桌下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没等华敏洁再说什么,他补了一句:“谢家如今野心勃勃,实话说,朝廷根本不赞成谢家破坏两国邦交的行为,廉王殿下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华敏洁看了一眼柳濡风的义愤填膺,心情甚好。

    她点点头,睁眼说瞎话:“按说,我本也是大魏人,我自然是一心想着大魏的,汗王真是好说话的人,又由我从中说和,若不是谢家不停的挑衅,我们也不会跟他们交手,但是,如今真是忍无可忍了。”

    华敏洁拉踩谢家的同时,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柳濡风淡笑,心下已经呵呵哒了,这话他要是相信,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华敏洁这心如今偏到哪儿去了,她自己不自知吗?也不看这金能不能贴住,鲁耶尼岂是能劝动的人,若是他不想打仗,不想交手,那为什么约过边境线,在南诏地盘上都要和大魏打?

    只不过,他如今正是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呢,自然不会说什么。

    华敏洁觉得柳濡风很识相,她攀谈的兴致是真的很高:“我那二叔一家就是因为有谢家这么个岳家,才越发猖獗的。”

    “我听族人说过,二哥年幼时,一心向学,有了廪米,也悉数交到家里,哪里像他如今。”肯定是谢氏和华敏沄把他教坏了。

    华敏洁继续道:“我有十足的把握,谢家有通敌卖国之嫌。”

    她笑道,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我也真不为自己,说来谢家是我二婶的娘家,我若不是大义灭亲,不愿意百姓再陷战火,加之实在看不惯谢家行为,我也不会这么做。”

    “可是,如今,谢家实在是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

    她瞄了柳濡风一眼:“今日,妹妹就送世兄一份大礼!”

    “只要世兄说服汗王,帮忙一起伪造一封谢家造反信……”

    这就是华敏洁想把鲁耶尼找来的原因。

    她真正的心思,是动她二叔手上那如山的银子,华敏沄死了,但是谁都知道她那生意有多挣钱,如今虽然因为汴京城大乱,铺子关门歇业,但是那都是暂时的,还有之前赚的那些银子都在哪里?必然是在二叔二婶手里。

    把谢家除去,既能牵扯上二叔一家,让她顺利捞到好处,又能不带累到国公府,她依然是国公爷的女儿这个高贵身份。

    一箭双雕!

    但鲁耶尼那是什么人物,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也只是恰好在无伤城附近,又听华敏洁夸口,说有证据说华敏沄是当年杀害他弟弟的凶手,他弟弟的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来主要一是为了求证,二来,他对大魏一直野心勃勃,听说来人是如今大魏廉王的心腹,他过来看看,打探打探如今的大魏亲王,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大魏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若是能连上线,于鲁耶尼是完全的好事。

    但,他自然不可能愿意这时候把自己扯进去。

    但,华敏洁等不及了。

    她想要华家的银子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她现在迫切希望谢家倒台,她能把她二叔给干掉,接收二叔的财产,说来,她在联系上周金虎的时候,就已经物色好,也盘算好了。

    她觉得,想要把谢家扣死,必须给他挂上通敌卖国的帽子,南诏那边她控制不了,但鲁耶尼这儿,也许还能说动。

    只要鲁耶尼肯配合,在伪造的通敌卖国信上留下他的印鉴。

    这信让柳濡风带回去,然后大魏朝谢家发难,他们在这边趁机偷袭,两面夹击,她要让谢家身败名裂。

    而怎么让鲁耶尼留下自己的印鉴呢?华敏洁想过偷,但鲁耶尼很警惕,都是随身携带,从不假手他人。

    没法子,恰好这一回有这么个契机,华敏洁都盘算好了,那就是坐实谢家和华敏沄在杀他弟弟这件事。让鲁耶尼气愤之余,变相和他们合作!

    再者,谢家倒台,对鲁耶尼来说,是全然的好事,华敏洁不信鲁耶尼不心动!

    所以,她跟鲁耶尼说,虽说,这柳濡风跟她家曾经关系不错,但她毕竟多年不见他,先去探探路,看看是否安全,再请汗王过去。

    话说的卑微又替鲁耶尼着想,鲁耶尼无可无不可,便放她出来了。

    也让她找到了和柳濡风谈判的机会。

    柳濡风觉得这个生意很做得,他喜欢和华敏洁这种狠人打交道,他反问:“哦?世妹手上是有什么实质性性的证据了不方便拿出来,想借为兄之手推一把?”

    直说就是,绕这么大的圈子,柳濡风觉得这女人狠是够狠,可是还是不够干脆。

    华敏洁笑,夸柳濡风:“世兄果然是聪明人。”

    有两件事,我说出来,对世兄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凭着这些,世兄能在廉王殿下面前先长一回脸。

    柳濡风眼一眯,真正好奇起来:“哦?”还有这等好事?

    华敏洁重新给柳濡风续上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进入正题:“这第一件,那是近十年前的旧事,世兄帮我在汗王面前坐实了华敏沄杀汗王亲弟一事,具体你就这么说……”

    华敏洁把当年的事情加上她的猜测,跟柳濡风详细说了。

    这件事若是要成,屎盆子必须扣在华敏沄身上,这样也能带住谢家。

    毕竟,华敏沄死了,但作为当时照顾华敏沄的外家,谢家本来早就被鲁耶尼怀疑了。

    柳濡风点点头,不过:“这事,有我佐证,就能取信汗王么?”

    华敏洁安慰柳濡风:“世兄不必担心,汗王早就怀疑谢家,当年也查到一些证据,奈何被谢家逃了,如今你再加以佐证,不过是推一把罢了,也解释了谢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都是为了华敏沄呢!”

    柳濡风一听这意思,明白过来,也不再纠结,问起华敏洁另外一件事,还有什么?

    华敏洁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这第二件事,世兄绝对想不到!”若不是尼苏布,她也想不到呢。

    “听说福王殿下死了?”

    这一问,柳濡风惊了,这意思是,福王没死?

    他神色立刻变得凝重和慎重起来。

    华敏洁享受的欣赏了一下柳濡风的脸色:“我们的人在南诏看到了一个和福王殿下长的极为相像的马商,南诏有大批马都由他供给,他手上似乎还有一支军队,如今谢家似乎从他手里弄了不少马。”

    华敏洁如同再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仿佛不知道自己丢下的是多么石破天惊的消息。

    柳濡风的脸色越发慎重:“当真?”

    若是福王没死,以他和大魏皇室的恩怨,这样隐姓埋名,大约所谋甚大,如今既然没有出现,那就是还没准备好。

    若是自己能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把他的消息抖漏出去,那他岂不是?!

    想到未来金光闪闪的通天之路,柳濡风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至于华敏洁说南宫墨有什么军队的事情,他倒是不在意,一个亡命皇子,身边就算有些追随者,那必定不多,不足为惧。

    一个皇子,沦为一个马商,还不如别活着了。

169 分道扬镳

    华敏洁一看柳濡风的表情,就知道成了。

    她淡定的喝了茶,开始盘算着,今日就让汗王和柳濡风见一次。

    该如何说话,才能哄得汗王高兴,又能最大化的实现她的利益。

    这么些年来,她对于这些已经很有心得,并且驾轻就熟了。

    那边,柳濡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他看向华敏洁,试探道:“世妹要什么?”

    华敏洁这样的女人,他太了解了,一朝得势,大约胃口不会小。

    华敏洁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仿佛指甲上能看出花来,她笑笑,一副谦虚的口气:“世兄该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是贪心的人,待到事成之后,我只要曾经华敏沄手上的两处铺子,芳鲜斋和舶来品,以及隶属于华敏沄的那条海上船队!”

    柳濡风:“……”他想骂娘。

    他知道华敏洁贪,但这么贪也是生平罕见了!

    这也太过分了,就没有见过比这更贪心的人了,华家二老爷不过是个国子监祭酒,他手上哪有什么银子,即便他是国公府的二老爷,可不是老太爷还在,也没有分家,要说他手上九成九的收入就得是他的女儿华敏沄留给他的这些了。

    华敏洁说不贪心,只可惜,一张嘴要走了九成九?!

    那他算什么,发善心的?替她白做工?

    虽说,他做这些事,未来会有功劳,会有回报。

    尤其是揭发福王一事,他未来可以凭这个得到巨大的功劳,位极人臣,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华敏洁不能就靠画这么个大饼给他,动动嘴皮子就让他办这么多事!

    做这事得冒多大的风险?她不清楚吗?

    谢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

    四大将军中的头一份,真正陪着南宫家打天下的第一人!

    即便有了人家通敌卖国的证据,想要动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有鲁耶尼帮忙又如何?

    如今谢家在朝廷断粮草,断银子、断支援的情况下,还能在和南漠交手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虽然有鲁耶尼的精力被克罕牵制的缘故,但,即便如此,谢家也很可怕。

    柳濡风未细想之前,觉得这生意很做得,如今细细思索,这谢家还真不是那么好撼动的。

    谁知道谢家有多少底牌,临死反扑只会更加激烈。

    虽说,也不用他在前面卖命,他只要隐在后面就行。

    而且,这么些年,他太了解南宫皇室了,以他们对谢家的忌惮,只要有机会能把谢家掀翻,南宫皇室大概率愿意倾尽全力,但这事同样需要细细筹谋,谋划。

    这么大的风险,就光靠华敏洁嘴巴一动上下两张皮,就想成?

    万一到时候谢家没扳倒,廉王会不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虽说,他柳濡风不介意富贵险中求,但没看到好处,就能说动他办事?

    当他柳濡风是傻子不成?

    见柳濡风没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华敏洁知道这是不满意了。

    她虽然准备了其他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想拿出来,谈了这么久,未来那么大的利好,都填不满他,真是贪得无厌。

    华敏洁心里把柳濡风骂得狗血淋头。

    她许了他这么大的好处,担一些风险怎么了?

    真是恶心的嘴脸。

    殊不知,他们俩是半斤八两,都是只为了自己着想的极端自私且贪婪之人!

    为了一己私力,可以出卖所有,哪怕把无辜的人拉着一起沉沦也在所不惜。

    华敏洁不想再多说其他,她默默从怀里抽出一张薄薄的契纸来,“啪”的一声就拍在茶几上。明确表示出了她的不高兴。

    柳濡风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当他怕她不成。

    眼风随意一扫,发现是一处铁矿山,顿时缓了脸色。

    对这样的报酬,他简直不要太满意!

    看了一眼脸色冷凝的华敏洁,他陪笑:“世妹真是的,为兄也就是这么一说,怎么还生气了,不说别的,你要那华敏沄留下的东西,为兄可说一声不字了?只不过,世妹你这吃肉了,总要给为兄喝点汤不是?”

    他这么一说,华敏洁也没有硬拗着,顺着台阶就下来了,谁让她还有求于他呢?

    华敏洁将契纸推给柳濡风,说道:“事成之后,这座矿山就当我为了廉王殿下的大业出一份力。”

    柳濡风趁机低头仔细看契纸上的内容,这座矿山比当年廉王殿下和秦王在皇帝面前闹起来的那一座还要大近一倍。

    这么贵重的回报,他拒绝不了,也不敢拒绝。

    只需凭着这张契纸,他回去立马可以在廉王面前狠狠涨一回脸,记一大功。

    要知道,铁矿名义上是朝廷在管控的,虽说有那底蕴深厚的超级大世家可能有,但是这事是不能说的秘密,凡是有的,要么把那块地方圈起来当了族地,要么在上面建了庄子,总归能怎么藏的死死的就怎么藏的死死的。

    就是廉王也只是听说过暨阳陈家有,可哪怕是廉王主动跟陈家子弟交好,旁敲侧击了那么久,也没见人家露一句口风的。

    而且,这铁矿山哪儿世到处都有的?即便有幸拥有,还有贫矿和富矿之分呢!

    据他了解,有八成以上,都是以贫矿为主的。

    但是,打仗,最最重要的就是粮草、马匹和武器了。

    当年,太祖夺得前朝天下,若不是发现了一座铁矿山,那也是不能有今天的大魏的!

    而今,这契纸上写明的这座铁矿山实在不算小,即便都是贫矿,那开采出来的量也是巨大的。

    柳濡风就不信了,有了这铁矿,理王和秦王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们龇牙。

    谁敢龇牙,把他们的牙都敲掉了!

    而且,契纸上标明:这座铁矿山位置很近,就在钥度城外向西五十里处,靠近毒障林处,荒芜人烟。

    到时候真要开采,也方便的很。

    华敏洁自诩自己这条件,柳濡风是拒绝不了的,她自得的炫耀:“那一处,是一处庄子,你放心,如今属于我的私产,这契纸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

    南漠矿山丰富,这样的一座铁矿山在大魏那是好宝贝,在南漠,明面上当然也是,但私下里,这样的矿山其实并不算什么,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

    南漠人和大魏人不同,他们在工艺技艺方面是远远不及大魏的,如普通的大部分是贫矿的铁矿山,南漠自己的工匠压根冶炼不出好的武器,提炼不出精纯的精铁。

    所以,这样的铁矿山南漠并不太重视。

    华敏洁也就是因为这种情况,弄了这么一座,实际上也没费她什么事儿,想不到如今还真派上用场了。

    今儿,能这么送出去,她也不心疼。

    柳濡风哈哈一笑,恭维道:“世妹这么爽快的人,真是让为兄佩服,为兄定然不负世妹嘱托,把事情好好办妥喽,择日不如撞日,不知道汗王今日可还有空,为兄一直瞻仰汗王的风采,神交已久,世妹可否替为兄引荐一下。让为兄有机会拜访一下。”

    华敏洁一口干净杯中的茶水:“那有什么问题?”

    钥度城,华敏洁、鲁耶尼和柳濡风虽然经过了一番波折,但总体算是相谈甚欢。

    另一边,南宫墨正面无表情的擦拭手中的长剑,身后是已经沦为俘虏的鲁耶尼的心腹大将。

    拿了他,他倒要好好问问,在沄儿这事上,鲁耶尼知道多少。

    华敏沄这边,也启程了。

    克罕不顾夕琅的反对,硬是让人在路上帮着华敏沄采买了很多路上需要的物资放在马车里。

    吃食、用品、衣物甚至一些药品无一不缺。

    对此,华敏沄是感激的。

    因为她知道,不出意外,这些东西将陪伴她回到南诏。

    如今,宝儿被华敏沄围在一个棉花窝的小窝里,正在酣睡。

    下面是软软的皮子垫着,即便是在飞奔的马车里,也感觉不到太多的颠簸。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酣睡的。

    华敏沄也终于可以解放自己的双手,也不用因为舍不得儿子,而总是背着他了。

    如今这样,宝儿舒服,华敏沄也舒服,趁着行军,她舒服的半倚在已经被她布置的很舒坦的马车里,只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她便搂着宝儿的棉花窝,放任自己睡一会儿。

    很快,便陷入了黑甜乡。

    克罕很贴心,整个行军队伍里只有她这么一辆马车,他还找了几个伙头兵帮她赶马车,这真是华敏沄到南漠以后,过的最好的日子了。

    华敏沄直到陷入黑甜乡中,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她从毒瘴林穿过,一路往北,需要多久到达南诏,什么时候她家阿墨能收到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留的消息,那些探子们看到没有。

    还有华家情况,本来准备生完孩子就走了,这么一蹉跎,时间上又耽误了至少一两个月。

    也不知道她失踪以后,阿墨怎么样了,还有谢家。

    马车外,行军队伍快速的往前移动。

    夕琅回头看看那辆在队伍中显得尤其突兀的马车,只感觉不能比这更糟心了。

    他瞥瞥在他旁边和他并驾齐驱的克罕,到底是把已经控制不住要喷出口的抱怨咽了又咽。

    马上还有硬仗要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克罕的心。

    只是,他娘的,哪里是他分这个混小子的心了,明明是他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还想着女人,这怎么这么让人火大呢。

    女人就是祸害,他这辈子都对女人敬而远之,到如今都觉得自己活的挺滋润的,克罕小子自小聪明,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夕琅压根没掩饰脸上的表情,克罕又不瞎,当然看的出来。

    只是,他也烦着呢,按照计划,明日正午十分就要到钥度城了,到时候他们稍作补给,也就意味着,那时候他就要和恩人分道扬镳了,这种即将离别的感受已经让他不想说话了,实在没心情哄夕琅。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往前,大约一炷香,一阵熟悉的鹰啼,夕琅和克罕同时抬头。

    克罕手臂一抬,那只鹰稳稳落在他的肩膀上。

    矫健的肌肉,神气的老鹰,在落日的余晖下,映衬着男人刀削一般的侧脸,仿佛如一尊战神一般,熠熠闪光。

    克罕熟练的解下老鹰脚下绑着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卷小纸条。

    展开细读,片刻,眉峰蹙起。

    见他如此,夕琅的眉头也蹙了起来:“怎么了?”

    “难道,盈盈出事了?”

    克罕摇头:“盈盈暂时还没有,她被昂力软禁,暂时还没什么大碍。”

    “是鲁耶尼,他似乎不在无伤城了。”

    “有人看见夜里,昂力给人开了城门放了两个人出门,看身形,应该是鲁耶尼和他的女人。”

    夕琅眉头从听到这消息,皱的更紧了:“鲁耶尼是什么意思?”

    半晌,他冷笑一声:“昂力这混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以为他傍上鲁耶尼了,以出卖你的代价。”

    “可是,人家鲁耶尼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还有丽翡,鲁耶尼人都不在。还真以为别人把她放眼里了。”

    “昂力这混蛋还吃两边饭,真不是个东西,因为丽翡,背叛你,又因为鲁耶尼,背叛丽翡。”

    “这么个不是东西的混蛋,等我到了无伤城,老子第一个杀他!”

    正说着话,又一声鹰啼传来,却是又一只信鹰!

    克罕手一抬,一直站在他肩头的那一只飞起,刚来的那一只又落下。

    打开放信筒,克罕拿出里面的消息。

    看了一眼,面色凝重,他沉默无言的把纸卷递给夕琅,夕琅接过看了以后,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骂了一句什么,冷笑着对着克罕抱怨:“我就说吧,昂力那混蛋真不是个东西,这些人里,至少一半是看着他长大的,说让鲁耶尼杀了,他就捆了这些人让鲁耶尼杀?”

    名单里面这些人,都是克罕的心腹,这些名单是哪儿来的,肯定是昂力那个杂碎提供的。

    克罕闭闭眼,点明:“那鲁耶尼是为了引出我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亲眼看到我的尸体,他怎么可能相信我死了?”

    “他知道这些人于我而言是心腹,甚至是一些看着我长大的叔伯,杀他们不就是为了逼我就范!”

    “否则,他干脆立时就杀了,何必发这种通告!”

170 时也命也

    信鹰脚下的信筒里的消息,详细说了:鲁耶尼在无伤城把要杀的人的名单公示了出来,并且,还详细罗列了某年某日某时具体行刑的时间。

    就贴在城墙上,并且大肆的抓捕名单上的人。

    克罕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明明白白诱他回去的诱饵!

    夕琅啐了一口:“信上说,他十五日后开始杀人,如今算着时间,已经是第十日,还有五日,咱们能赶得上不?”

    克罕知道,这时间鲁耶尼是算准的,他算准了他只要没死,爬也会爬回去!

    如果他受伤了,这点时间恰好够他恢复一些,又不能完全好。

    谁都知道,他克罕从不会放弃跟着自己的人。

    到时候,他一旦出现,伤也未好,鲁耶尼抓他就更容易了。

    一方面,可以快速抓住他,以防万一。还能在全程百姓面前折辱于他,另一方面,把时间订的这么紧,就是算准了他受伤,没时间再去搬救兵。

    从这两方面说,鲁耶尼真是有卑逆又聪明!

    克罕叹了口气:按照计划,他们必须从钥度城方向穿到无伤城的背面,然后包抄过去,因为要过毒障林,速度快不起来,稳打稳算,还需要七日。

    如今,还剩五日,第五日鲁耶尼就要开始杀人了,他们最好是赶在五日午时三刻来临前到达,才能救人。

    克罕眯眯眼,眺望不知名的远方:“加速行军,按照原计划,从后方包抄过去!”

    夕琅叹了口气,么没劝什么,只是提醒一句:“若是个陷阱,咱们这一趟可就栽了。”

    克罕笑的豁达:“鲁耶尼亲至,不抓到我他怎么甘心,即便是陷阱我也认了,那些人不能死!”

    夕琅没有再多劝,咽下口中的话,手一挥,吼了一句:“加速行军!”

    于是,大军速度明显加快的向前推进。

    本来大约第二日午后才到钥度城外的华敏沄和克罕,天刚大亮,还没到中午,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华敏沄昨日便知道这事,她没觉得克罕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若是克罕什么都没做,她才要重新对他的人品产生怀疑。

    如今,他能为了心腹们努力向前,不顾自身危险去营救,可见克罕的人品比鲁耶尼这种一言不合就灭族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再说,克罕一路带着她随行到此处,够意思了。

    不过,临近分别,华敏沄看不出什么异样,克罕这心里只觉得搅的酸酸涩涩的。

    喜欢面前女人的话,已经话到嘴边,都被他咽下去。

    反复了好几回,都被他又想说出来,又不敢说,咽下去,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儿,不仅他自己难受,夕琅光看着就难受坏了。

    克罕脑子很清晰,虽然他没有尝试过把心中这份悸动和爱说出来告诉恩人,可是他有预感,他要是说出来,他和恩人之间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冒不起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于是,他死死压住自己满腔的话,只得把眼神放在这时候异常开心,在他娘怀里睁着乌溜溜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小屁娃。

    这娃真是不合时宜,他都这么难过了,小屁娃居然这么开心,还有没有天理啦?

    他默默从华敏沄手上接过小屁娃,转移话题:“你先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我让人去钥度城采买,路上还得要小心才是。”

    小屁娃在他手上也不怵,自他出生,克罕抱过他好多回了。

    他抱着孩子,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拿出一枚木牌给华敏沄:“你横穿过这一片毒障林,就到南诏的阳江城了,那边虽然属于南诏,但其实是南诏和南漠人混居的地方,你从南漠进入,那边一般是不会为难什么的。”

    他举举小木牌,这是出入牌,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就把这出入牌拿出来。

    华敏沄接过木牌,仔细看了看,前面刻着一匹狼,狼高昂着头颅,对月高歌,背面刻着无伤二字,显然这是无伤城制的。

    克罕又忍不住嘱咐:“你带着孩子走在外面,需要万分小心才是。”

    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以及一张羊皮纸:“这是盘缠,路上可不能省着。还有地图,你这认路的本事,大哥我实在放心不下。”

    “切忌,财不外露啊!”克罕有无数无数的担忧,无数无数的不舍,可是,他不能说什么。

    他最想做的事,是说服华敏沄留下来,有他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华敏沄的,只可惜,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华敏沄没推拒,她和克罕之间,算是好友,早过了互相推拒的时候。

    盘缠和地图都是她的必需品,她很需要。

    她接过克罕给的盘缠,沉甸甸的,把盘缠贴身放好,又瞄了一眼地图,才抬头催促克罕说道:“大哥就别送了,你们事情有变,你还是抓紧时间吧,也别派人送我了。我自己能行的。”

    看克罕一脸不放心的站在那儿,就是不走,华敏沄还瞄了一眼一脸不耐烦的夕琅,她白了夕琅一眼,她觉得夕琅就跟个护崽的母狼似的,每次克罕跟她说话,他就一脸戒备,好像怕她把克罕叼走,真是无语。

    虽说她是异国人,但也不用这么戒备她吧!再者,克罕那是枭雄人物,至于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吗?

    她白了夕琅一眼,稍稍表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不过也没多说啥,回头跟克罕笑道:“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一个人在南漠漂泊惯了,就算遇到危险,我也能避过去。”

    “再说了,还有毒障林掩护我呢。”

    对别人来说,毒瘴林那是要死人的,对华敏沄来说,毒障林是最好的掩护,因为没人敢进去。

    克罕能怎么样,那边夕琅都对他使了好几个眼色了,他倒是想强塞几个护卫给恩人,可是恩人拒绝了。

    他点点头,把手上的小屁娃递过去,最后叮嘱了一句:“马车里有我用过的一把匕首,就在侧面上后方的格子柜中,遇到危险记得保护自己。”

    华敏沄抱过孩子,对于克罕也有些离别的不舍,她摆手:“走吧,等我安顿好了,就给大哥写信!”

    克罕咽下喉间的硬块,狠狠的看了华敏沄一眼,希望把她的样子永远记住,他把那点子难以言说的感情死死摁住,摆摆手:“走吧,大哥看着你走。”

    华敏沄点点头,没再耽搁时间,抱着宝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拿起马鞭,调转车头,往相反方向去了。

    只留下克罕,望着扬起的沙土,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仅仅一瞬,他就回过神来,一挥手,又带着大军往目的地跋涉。

    华敏沄带着宝儿,把唯一的一点点离愁抛在脑后,加速往南诏行去。

    马车上有充足的吃食,有被子,克罕甚至贴心的给华敏沄准备了小灯笼,若是遇到夜晚什么,可以把小灯笼挂在车檐上。

    华敏沄一路走来,吃食上是不会亏了自己的,她吃不好,宝儿就吃不好,所以就是硬塞,她也得保证自己的营养。

    晚上,她就进了钥度城,找了间上房住下了。

    克罕给她的盘缠多的不行,华敏沄起初看那袋子鼓鼓囊囊的,知道不少,但也没想到多成这样。

    等她快到钥度城住客栈的时候,她打开一看,惊呆了,各色的宝石,金子,这么一包,够她来回百次了?!

    华敏沄面无表情的把钱袋子又合上,果断回头去了钥度城最大的客栈。

    本来她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但如今有银子,她还省什么?养精蓄锐很重要。

    这么想着,虽说有诸多烦忧,但架不住客栈舒适,居然还有口味不错的热食,华敏沄还要了热水,不仅给自己打点好了,也给宝儿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然后母子俩就安安心心的休息了。

    这一夜对华敏沄和宝儿来说,睡得是舒适又安心。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舒服了。

    此时的南宫墨已经收到了探子的急报,是华敏沄留在鱼北城的信儿。

    收到信的一刹那,南宫墨眼中就闪出夺目璀璨的光彩,二话没说,杀了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鲁耶尼的心腹大将,让陈己带着大部队折返,自己则带了两个亲兵刘一和丁二,连觉也不睡,就往鱼北城赶!

    虽然,沄儿说自己和孩子没事,也没具体说明自己在哪儿,但自己万万是无法安心在家等着沄儿回来的。

    沄儿能在鱼北城留信,证明她就在那附近出没了。

    他急切的想要去见到沄儿,他这颗心才能落回肚中。

    从沄儿失踪开始,他就没有好好睡过觉,夜间赶路那也是常态,只要沄儿一天不回来,他八成是永远睡不了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钥度城的鲁耶尼也收到了自己的营地遭到不明军队袭击,近两万士兵已阵亡的消息。

    收到信的瞬间,他眼睛就红了,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究竟是谁?是南诏?谢家?还是克罕?肯定是克罕,他反将他一军,趁他把人手抽调出来后,他借假死将计就计,扑回头把他的老巢给端了?!

    鲁耶尼双目充血,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仿佛泣血一般一字一顿的:“克-罕!”然后发疯一般的拿起刀,把他住的克客栈屋里的家具都给毁了。”

    然后,他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出门去,根本没理缩在角落吓得半死,瑟瑟发抖的华敏洁,骑上马,人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而克罕,还带着将士们深夜行军,他只剩下五日不到的时间,这时间必须好好抓紧了,深夜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个时辰,也不扎营,如今刚休息过,就又继续赶路。

    刚半柱香,又一阵鹰啼,夕琅连忙将信鹰带来的消息取出来,他和克罕对视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莫非鲁耶尼出尔反尔,事情有变?

    克罕抽过夕琅手上的信,连忙把信展开来看,这一看,却是一挑眉?紧接着,眉头为蹙?

    夕琅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怎么了?是出事了?”

    克罕摇摇头:“没有,钥度城来报,刚看到鲁耶尼骑着马,强行出城了!”

    夕琅大惊:“鲁耶尼在钥度城?他是一个人?”

    克罕点点头,也摸不清是什么套路。

    鲁耶尼被昂立放出了无伤城他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会来钥度城?还有和他一起出城的女人去了哪里?

    如今,不好好带在钥度城,连夜出城干什么?

    莫不是听说他回来了?难道军中有内奸不成?泄露了他的消息?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按照克罕的想法,和收到过的消息,鲁耶尼早就知道他没死,留了心腹大将在无伤城,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呢,怕他不就范,还准备了诱饵。

    没道理这时候听说他回来,这么慌张?

    应该高枕无忧,安安心心的计日以待。鲁耶尼这种行为太反常了。

    若不是传这个信的是钥度城副城主,他心腹中的心腹,俩人那是过命的交情。

    他这一次杀回去,军营物资的准备大部分都是这位副城主弄的,而且那副城主和鲁耶尼有灭家之仇,他都要怀疑这副城主是不是要被鲁耶尼策反了,背地里想害他呢。

    克罕哪里知道,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因为华敏沄失踪,南宫墨一怒之下,剿了鲁耶尼的老巢,鲁耶尼哪知道这事,他还把这帽子扣在了克罕头上,认为是克罕做的,正要找他算账呢。

    其实,真是时也命也。

    如果没有尼苏布自作主张,为了一己私欲,掳了华敏沄,就不会有南宫墨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若不是克罕牵制住了鲁耶尼的大半军队,引到了无伤城,也没有南宫墨的一举成功。

    而若是华敏沄没有遇到克罕,克罕早死了,无伤城早已城破,鲁耶尼折返回去,南宫墨大约也讨不了好。

    只能说,一切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

    若是鲁耶尼知道自己这么兵败如山倒就是因为尼苏布的一己私欲,怕是哪怕尼苏布死了,都要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此时,没人知道这些,也没人想到这些。

    克罕还在思考,这事是什么情况,那边夕琅却是计上心头!

171 反派死于……

    夕琅没那么多纠结复杂的心思,他直接想到的是,鲁耶尼单枪匹马的,是不是代表他们的机会来了。

    他拉住克罕,一脸神秘的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鲁耶尼从钥度城来,那不是在我们后面吗?咱们这么多人,到时候围了他还不容易吗?只要在这里把他解决了,咱们再无后患!”

    说这话的时候,夕琅手都控制不住的有些抖,这事要真成功了,整个南漠,克罕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大王了。

    这……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夕琅想不激动都难。

    这还真可行!克罕的眼神亮了亮,握了握手里的缰绳。

    要说他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有可能报仇雪恨,涿鹿天下的梦想提前实现,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此时的克罕,和华敏沄看到的不太一样,眼里充斥着勃勃的野心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是上位掌权者的眼神。

    这种眼神不仅克罕有,鲁耶尼有,南宫墨也有。

    克罕迅速拿出地图,和夕琅分析起来。

    “钥度城来报,鲁耶尼是夜间出城,因为是夜间,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个要出城的人。他又骑着马,兵丁让他下马查看一下,他便杀了那两个守门的兵丁。然后,扬长而去。信中说,他出城时间大约是丑时末。”

    克罕说这些的时候,眉头是紧皱着的,因为要出城,遇到一点拦截,就杀人不眨眼,这还真符合鲁耶尼的作风。

    做什么事情,一旦失了底线,那么将是一场灾难。

    不过,鲁耶尼这么气急败坏,很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对他来说不好的事情。

    他这么着急,连夜出城,路上就不会停。

    夕琅手指从地图上划过,跟着分析:“鲁耶尼现在去哪儿未知,但,无论他去哪儿,只要他不走毒障林,他就要过蜻狭谷!”

    克罕仔细看了看地图,钥度城已经属于边城了,周围又有毒障林挤占了位置,因此只剩下一个方向是有路的,而那个方向,迫于地势的特殊,有一片极为狭长的地界,叫蜻狭谷,过了蜻狭谷,路渐渐开阔起来,就可以去其他方向了。

    到时候,一旦让鲁耶尼过了蜻狭谷,他们可能想要找到他,就很不容易了。

    机会不易,转瞬即逝!

    要不,夕琅也不会觉得这是狼神这一回都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他们大军也是想过了蜻狭谷再入毒瘴林,其实可以早点入毒障林的,但,虽然有了解毒散,可是能省一点是一点,总要给自己备足多多的量,万一遇到特殊的情况,尚有应对之力。

    如今看来,如果这次抓不到鲁耶尼,夕琅觉得连狼神都不能原谅他们。

    克罕快速计算着时间:“如今是寅末卯出,我们距离蜻狭谷还有不到一公里路,夜晚天黑,视野不好,鲁耶尼速度即便想快也快不起来。”

    “大概,他距离蜻狭谷还有至少两公里,以我们的速度,时间上还是够的,这就去蜻狭谷埋伏起来,去等他?!”

    夕琅深以为然,迫不及待,招呼随行的将士们:“还愣着干什么,咱们上!围了蜻狭谷,今日若是在蜻狭谷捉到了鲁耶尼,你们还怕以后没有酒喝、没有肉吃、大王不给你们官做吗?”

    将士们欢呼一声,整个军队中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夜间赶路,休息不够,本来大家虽然知道赶路重要,军令如山,但是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累。

    如今,这命令仿佛给他们带来了曙光,在这儿把鲁耶尼拿了,以后大王一统南漠,他们是不是就能过上没有战争的生活了?!

    是不是就可以娶妻生子,过安稳的日子了?

    夕琅跟大家一边说着注意事项,一边敦促众人速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时辰,已经埋伏完毕了。

    安静的蜻狭谷仍然寂静无声,只是它好像沉睡的狮子般,正在渐渐苏醒,正在等着猎物掉在它嘴里。

    “哒,哒哒哒……”不多时,伴随着远远的“驾……”的声音,一匹马似乎越来越近了。

    此时已是黎明,万籁俱寂,能很清楚的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克罕知道,鲁耶尼快来了……

    骑着马往蜻狭谷来的确实是鲁耶尼,他自出城后,杀了两个人,借着飞奔的马,心里的那股邪火才算消了一些。

    只不过,那一点也是很有限的。他觉得只要没亲手杀了克罕,他心里这股火一辈子也咽不下。

    跑着跑着,鲁耶尼忽然觉得一阵心悸,没来由的感觉,多年的战争生涯让他很重视这种预感。

    鲁耶尼不解:马儿已经跑了大半夜,因为视野不好,即便他心里火急火燎,速度也不是很快,而且这条道从来都是荒无人烟的,能有什么危险?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可知的事情在等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边继续骑着马,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计划哪里有问题。

    他本来是准备去无伤城,屠城,然后再带着大军回跋,看看路上能不能遇见克罕,遇不到也没事,反正无伤城被他屠了,他不信克罕不来找他,他等着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盘算的好好的,但马越往前跑,他忽然就觉得一阵心悸。

    仿佛这将亮未亮的夜色中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正等着吞噬他一般。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正从心底慢慢升起,席卷着他。

    他逐渐毫无预警的放慢马的速度,想着要不在这儿停一会儿,等天大亮了再走?

    让他再回钥度城是不能了,那一块已经算是克罕管辖的城邦范围,他还杀了两个人,再回去,虽然他也不怕,但是会有麻烦事。

    如今,只能等到天亮,天亮视野好,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如此想着,他变准备找一块看得上眼的地方少做修正。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离天亮没多长时间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忽然面前不远的蜻狭谷里飞跃出一个人来,鲁耶尼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恨之入骨的克罕吗?

    就是这么一刹那,把他刚刚升起的极度危险的直觉打断了,他也不准备休息了,满脑子只想着先把克罕干掉。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这混账东西,毛还没长齐,就敢在他手上抢东西?

    他嗤笑一声,停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克罕:“克罕,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忽然想到什么,讽刺道:“我劝你还是收手吧,你不是受伤了?看在你绿猛一族曾经为我效过力,本汗王给你一次自刎的机会。”

    “要知道,你爹跟本汗王称兄道弟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看在你那死鬼爹的份上,本汗王愿意给你留条全尸。”

    克罕一句话未说,上来右手握拳,一拳就往鲁耶尼面门招呼过去,鲁耶尼猛然一避让,虽说没有滑于马下,但是也惊了一下,马儿不安的躁动,他踉跄了一下,好险。

    这下,可把鲁耶尼惹得大怒:“混账东西,你想死是不是,既然这么想去死,本汗王就成全你,你居然敢……”

    岂料,话都没法说了,就在鲁耶尼大骂不止的时候,他已经被默不作声的克罕从马上撸下来,还没等他再开骂,那大队的人马已经从不远处飞奔过来。

    鲁耶尼想逃,可是马腿已经被眼疾手快的克罕给砍了,他自己想跑,克罕紧追其后,还没甩掉克罕,又被克罕带着的大队人马给围了。

    他叫嚣着,恐惧着,反抗着,到死都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着了克罕的道,怎么就死在了这么个地方。

    事后,克罕面无表情看了眼鲁耶尼的尸体,摆摆手,命令手下:“搜搜他身上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把它留下来,尸体烧了吧,找个盒子装起来,我要拿回绿猛族的族地去,祭奠我绿猛族的族人!”

    正是他,害得绿猛族灭族,如今,他大仇得报,可以告慰一下冤死的族人了。

    克罕闭了闭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鲁耶尼死了,他心里一直紧绷的那一根弦可以送了。

    手下应声退下。

    夕琅高兴的在一边帮忙,一边忙一边还跟克罕感叹:“想不到这么顺利!”

    他到现在都有一些恍恍惚惚的感觉,即便鲁耶尼的尸体就在面前,可是,他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克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

    夕琅疑惑的看了看他:“你笑什么?”

    敌人死了是应该高兴,但是笑的这么温柔,可不像是敌人死了该有的样子。

    感觉渗的慌。

    克罕倒是没有隐瞒,低头抚了抚衣服上刚才因为打斗割破的衣服,转头吹了一声口哨,远处“哒哒哒”声传来,是克罕的马,克罕牵过马,一把跃上马,眺望着钥度城方向:“我那恩人某一天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克罕说完,似乎很怀念,不过也只是刹那,他就骑着马,“哒哒哒”往远方去了。

    远远的传来一句话:“快点,一个时辰后出发,无伤城的危机还在,我们速度不能慢!”

    夕琅愣了愣:“反派死于……话多吗?”

    然后,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吖?也只有克罕这种脑子坏掉了的男人,才会对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感兴趣,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对。

    夕琅特别庆幸,幸亏这女人走了,否则克罕这脑子,迟早因为那女人误国。

    刚愣着的时候,一个给鲁耶尼搜身的兵丁跑过来,对着夕琅行了一礼,递上一叠纸和鲁耶尼的印鉴。

    夕琅随意的打开那一叠纸,是一幅画像,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他两手抖了抖,撒腿就往克罕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克罕、克罕,快来看,出事了!”

    克罕正骑在马上静立在不远处的山峦间,正在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远远的听夕琅这么一喊,吓了一跳。

    难道鲁耶尼复活了不成?

    他连忙转过头来,往回跑,没跑多远就看到夕琅拿着一叠纸往他跑过来。

    他跳下马,着急抓住夕琅:“怎么了?鲁耶尼没死吗?”

    夕琅摇摇头,拿着那叠纸塞进克罕手上:“不是不是,你看看这个?”

    克罕疑惑的打开那叠纸,还一边埋怨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以为鲁耶尼诈尸了……”

    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那副纸上,赫然是一幅画像,一个他很熟悉的女人!

    纸上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画,还是彩色的,梳着大魏的头饰,眼神灵动狡黠,她穿着浅黄色的长裙,显得无比鲜活。

    这画上的人虽然看起来还比较小,但克罕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他的恩人,年纪小点儿的恩人!

    他迅速的往下看,下面有一行字:“华敏沄,信国公府嫡长女,伙同朱雀将军府谢家人杀特木伦的凶手之一!”

    特木伦就是鲁耶尼的亲弟,也是因为他,绿猛族因为保护不力,害特木伦客死他乡,被鲁耶尼灭族。

    克罕内心只觉得如洪水一般涌来,他忽然想起恩人对他说的话。

    “我叫敏沄……”

    原来,她真的叫敏沄,华敏沄,如果说大魏别的什么国公府他还不知道,可是信国公府,这南漠土地上,有人不知道吗?

    大魏信国公之女嫁鲁耶尼为妾,这事出来以后,如他这样和鲁耶尼敌对的一方,早就了解的很清楚了。

    听说,信国公府和谢家还有姻亲关系,克罕当时很警惕。

    但后来,谢家对鲁耶尼照打不误,他不解之余,又放下心来。

    他还听说,信国公府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嫡长女,美貌与才华皆备,听说大魏朝的亲王都抢着娶她为妻,为了她,宁愿开罪于皇帝。

    只可惜,红颜薄命,就在皇帝要给她指婚的时候,她忽然暴毙了!

    暴毙了?!

    克罕忽然气的要死,他刷的一声,把手上的纸揉成一团,往地上随便一扔,一言不发的骑马走了:死了吗?那他这么些日子是和鬼相处的吗?他是对鬼动心了么?

172 他乡遇仇

    华敏沄还不知道自己的底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鲁耶尼戳穿了。

    她好梦一夜,一早,还有心情带着宝儿去了客栈厅堂中吃早点。

    这个客栈是钥度城最好最贵的客栈,虽然每晚一间上房的价钱多达百两银子,但,每一间上房都附带一个院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且环境优雅,吃食美味,在南漠这样的地界,真的很不错了。

    华敏沄起了个大早,带着宝儿一起,来到客栈厅堂中,坐在桌边,等小二给她们上特色的早点。

    举目四望,周围基本都是衣着华丽的行商。

    钥度城属于边城,有许多商人横跨南诏甚至从大魏过来做生意。

    虽说由于战争,大魏来的人较少,但是,南诏的商人还是很多的。

    他们赚了银子,能住的起这么贵的客栈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商人。

    自然衣着华丽不凡。

    华敏沄低头喝着粥,听到邻桌的客人在小声聊着什么。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南诏人,聊天都是用南诏语说着。

    华敏沄听起来丝毫不费力。

    “昨天夜里,听说这个客栈里有个男人忽然发狂,骑着马跑出去了,还杀了两个兵丁。”

    “真的吗?我一点没听见动静,你听见了?”

    “是啊,我们住的院子就是那对夫妻住的院子隔壁,那男人跑了,连女人都没带走!”

    “那他杀人了,没人来找那女人吗?”

    “哪里没有,城主刚才带人来过了,还带了那男人的画像让掌柜的辨认,掌柜的带他们去那对夫妻住的院子,早就人去楼空了,估计听说什么,早跑了!”

    “啧啧啧,这男的和这女的八成不是夫妻吧?”

    “哦?怎么说?”

    “哪有出事的夫妻俩一个不管一个就跑了的?”

    “也是也是……”

    “谁说的,这也说不准,我以前去大魏那边行商,那儿有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以下就是各种猜测和八卦!

    华敏沄听了一耳朵,便没了兴趣。

    她昨天倒是一点没受到影响,大概是她的院子比较后面,僻静、安全又清雅,她很满意。

    吃了饭,华敏沄让小二给她备了二十块饼,这饼华敏沄昨晚和今早都吃过,咸甜味的,香的很,她便想着备一些,带在路上吃。

    根据地图所示,最快的就是横穿并不是很宽的钥度城外不远处的毒障林。

    不同于克罕他们,他们是沿着毒障林最长的部分沿线穿过,她是横穿过去,毒瘴林是狭长的地形,她走钥度城外过去,已是最短的路径了。

    只要不长时间待在毒瘴林,影响不大,她有了宝儿,这些事情她都要考虑清楚的。

    即便估计不会问题不大,她也要把该准备的准备好。

    在马车里她准备了四个水盆,在里面融入了大量的解毒散。

    马车外面也在前一天晚上让店小二拿化了解毒散的高浓度的水刷了三遍,如今水干了,药粉留在了车壁上。

    这样,进入毒瘴林能最大的保障在马车里的宝儿的安全。

    吃完饭,储备了新的存货,在钥度城留下了沿途的暗号,华敏沄又带着宝儿上路了。

    自在鱼北城留下暗号后,华敏沄就开始沿途留暗号,以便她家的探子能最快速度找到她的行踪,到时候也好让南宫墨放心。

    她心里很清楚,南宫墨怕是要急疯了,若是能收到她的消息,至少能安心一些,大魏如今局势昏暗不明,他们的家人还在汴京,等着他们去救,南宫墨只有知道了她的消息,大概才能稍微分点心神处理大魏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回,轮到她有些神思不属了。

    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刚刚,她总觉得她补给食物的时候,眼角瞥到的街角一辆马车上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多年不见,但是华敏沄还是感觉那人是柳濡风!

    虽说和原来相比,人是会变的,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身份地位,甚至是面貌气势,柳濡风和之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再怎么变化,人的眉眼之间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那股子隐隐含着的戾气和自骄自卑的矛盾感,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华敏沄,这八成就是柳濡风了。

    柳濡风到这里来干什么?

    华敏沄觉得很不寻常!

    柳濡风是静绫公主的驸马爷,养尊处优的日子还过不够,跑到这里来吃沙子吗?

    除非有什么他必须要来的理由!

    如今汴京城的局势之乱,她很清楚。

    以静绫跟廉王的关系,以及如今廉王似乎觉醒了前世记忆来说,静绫今生和廉王抱团取暖是板上钉钉的。

    那柳濡风就是廉王的人了。

    廉王有什么事情交代柳濡风来南漠。

    必然和他夺嫡一事有关了?

    华敏沄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可是,她又有些怕,若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她有宝儿了。

    若是因为自己的一事莽撞,害了孩子,够她一辈子后悔的。

    可是,没追上去,她这心里又放不下,一边赶路,一边还在想这个事。

    不过,大约是老天爷都不想让她独善其身了。

    她出了钥度城,刚走了两个时辰,居然远远的又看到了那辆马车!

    远远的,她看到那辆马车停在那儿,上面气急败坏的下来一个女人。

    华敏沄眯着眼,细细一瞥,呵呵,华敏洁。

    这还真是……

    华敏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天爷也太能玩她了!

    她这时候孤立无援,还带着奶娃娃。

    居然在这样的异国他乡,让她把仇人碰了个遍。

    真是够了!

    华敏沄坐在车辕上,快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压低了帽檐,面无表情的过去了。

    车速都没有变化。

    站在车旁的华敏洁此时正和柳濡风争吵,哪里能看到过路的马车上坐着的是她一生的仇人?

    这几日,钥度城有市集,这儿又是边城,往来的行商的都要坐马车,这就造成这条官道上往来的马车非常多。

    华敏沄的马车既不颜色鲜艳,又不大,普通的藏青布料,她又打扮的极其中性,雌雄莫辨,衣服穿的是耐脏的,从南漠百姓家里买来的粗麻布衫,她怕这南漠的太阳晒,还带了宽檐边的帽子,看起来就像一个颇为寒酸的车夫,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此时的华敏洁脸色很差,她憋足了劲,要和坐在马车上的柳濡风吵架。

    华敏洁真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到现在还处于蒙圈的状态。

    昨日,本来她心情很好,鲁耶尼和柳濡风以及她已经达成了协议。

    鲁耶尼愿意在谢家造反的伪造信上加盖自己的印鉴,柳濡风在廉王面前参谢家一本,到时候她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做完这些事,大事定了,柳濡风还送了他们不少金银珠宝。这让财迷的华敏洁开心的很。

    因为鲁耶尼执意要知道杀害他弟弟的凶手的长相,即便死了,他也可以拿画像回去请身边的巫师做法,让她在地下受尽永世不得超生之苦。

    这事,让华敏洁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柳濡风很给面子,特意手绘一副华敏沄的画像,给了鲁耶尼!

    晚上,三人吃罢饭,心情甚好的分开了。

    回到客栈,鲁耶尼兴致也高,抱着她翻云覆雨了一番。

    华敏洁有意迎合,她如今迫切的想生个儿子,到时候凭借她和柳濡风谈的条件,等到她拿到了华敏沄的铺子,她还需要为银子所苦吗?

    有了银子,有了人马,她就可以替她未来的儿子争位了!

    等到鲁耶尼哪一天一蹬腿,这南漠天下不就是他们母子的了?

    至于和鲁耶尼争位置的克罕,华敏洁根本没放在眼里,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毛头小子,实在是不能跟老谋深算的鲁耶尼比。

    其实,这其中还有个特别的她难以启齿的原因,当年她刚跟着鲁耶尼的时候,曾经对年轻又位高权重的克罕更加心仪。

    某一次,鲁耶尼和克罕会晤,起因是鲁耶尼掳走了克罕手下一个心腹大将,克罕来此为换回心腹。

    她私下里色诱了克罕,只可惜,克罕连搭理她都没有,就把她赤身裸体扔了出去。

    这大大的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因此,她心里是极度希望克罕死的很惨,这样才能消弭她的心头之恨。

    只不过,她却想不到她运气算是很好了,既没有被鲁耶尼的人发现,克罕也没有告发她,她该谢天谢地才是。

    如华敏洁只记得别人对她的差,而从不记得别人对她的手下留情。

    昨日,柳濡风说了,廉王殿下是真龙天子附身,具有预知能力。

    他预知未来的南漠君主就是鲁耶尼,所以才派他过来,和汗王建立联盟,共享天下!

    这话,鲁耶尼心里怎么想的,她华敏洁不清楚,但华敏洁自己却是无比开心,更加加深了她觉得跟着汗王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个想法!

    实际上,若是华敏沄听到他们说这一席话,必定要嗤之以鼻。

    什么预知能力,不过就是廉王借用他的前生记忆玩的噱头罢了。

    在前世,鲁耶尼是南漠君主不假,只不过今生变数这么大,若是老是用旧眼光去看待这些问题,岂不是笑话吗?

    华敏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有她和廉王这样的记忆,但是早在他们妄图改变自身命运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在随之改变。

    华敏沄就从不会利用前生的记忆来给自己找不自在,对她来说,前生如今只是前生罢了,充其量是一个参考,她最多用来避祸罢了。

    只可惜,前生她和廉王虽然是夫妻,可见两人的想法和心性都是完全不同的。

    华敏洁站在官道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鲁耶尼晚上究竟收到了什么信,怎么睡觉前还好好的鲁耶尼,忽然就发起狂来。

    要不是她躲得快,估计自己就要被他一刀砍了!

    那煞神走了以后,她还惊魂未定,正想出去看看,就看钥度城的城主亲自来搜城,说昨日夜里出城的人杀了两个兵丁,问跟他同来的女人在哪里?

    她吓死了,赶紧跑了,就去找了柳濡风。

    她本想让柳濡风把她送回无伤城,她可以跟着鲁耶尼的心腹大将一起回返。

    但是,柳濡风不愿意了,他说他要回大魏。

    于是,两人发生了争执,这一会儿,柳濡风居然想把她直接扔在官道上。

    华敏洁的愤怒已经难以言表了:“柳濡风,你太不够意思了,不说咱们两家是世交关系,就是咱们刚刚谈了这么大的生意,你也不能抛下我吧?”

    “你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协议的,你那铁矿山还要不要了?”

    柳濡风压根没下马车,他掀开一边的车帘子探出头来和华敏洁说话。

    语气尚算温文,但眼睛里已经明显看出不耐烦了:“世妹,如今汗王也不知道怎么了,惹得全程搜捕?为兄也算对你够好了,把你带出了城,只是,为兄尚有急事,实在不能送你去无伤城,你就自个儿搭个车吧,这是银票,为兄告罪了。”

    柳濡风也是着急,他倒不是急着回去,只是,今天钥度城全程搜捕鲁耶尼,说他杀人了,他都有所耳闻。

    他虽说是个文人,可他一直阴险狡诈。

    那钥度城城主一直不说昨日出城的是谁,只说这个人杀了兵丁,可是连画像都拿出来了!

    百姓们,商人们可能不知道那画上是谁,可是身为钥度城的城主他能不知道那是鲁耶尼。

    可是,搜人的时候偏不说名字。

    这事蹊跷啊,柳濡风敏感的感觉到这南漠怕是出大事了。

    那华敏洁急匆匆的找他求救,他碍于铁矿和未来的利益答应了,只是那无伤城他肯定不能去。

    无伤城那可是克罕的城啊!

    鲁耶尼和克罕可在打仗呢,他可不想这时候卷入其中。

    华敏洁这女人自私自利,万一到时候有个什么,把他推出来顶包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如今,柳濡风觉得,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出南漠。

    只要出了南漠,就安全了。

    所以,他把华敏洁丢下了。

173 不是人了

    柳濡风的举动显然惹怒了华敏洁,她根本没心思听柳濡风说的那些,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借口。

    华敏洁一把抢过柳濡风递过来的银票:“五百两?柳濡风你打发叫花子呢?这里去无伤城走官道,快马加鞭连一日都不需要,你就差这点时间么?”

    “不想送就直说,你等着,等我见到汗王,有你好看的。”

    她用手指指柳濡风,也没再说别的,转身就上了官道,她就不信了,她还叫不到一辆愿意搭载她的车了。

    华敏洁火大的很,为了逃跑,柳濡风昨天给她的好东西都扔在客栈里了,一点没带。

    今天,这混蛋见她落难,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柳濡风被华敏洁噎的要死,双手放在身侧,握了又握,才忍住没一手上去抽华敏洁一巴掌。

    要不是她还有用,他真想把她打死。

    什么时候,一个孤女,信国公府早就已经不承认的女儿,早就已经上报病故的女人敢跟他一个堂堂驸马这么说话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咬咬牙,“哗”的一声放下门帘,车夫赶紧对着马抽了一鞭子,马车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这些,都被一边半掩藏在小树林的华敏沄看在眼里。

    华敏洁和柳濡风都是她的仇人。

    这两个人能搅合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华敏沄不可能真的就一点不上心的任由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而什么都不做了。

    结合早上她在客栈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说有个南漠人忽然发狂跑出去了!

    一男一女,和华敏洁共处一室?

    这人看来是鲁耶尼了。

    是什么事让鲁耶尼发狂了?

    鲁耶尼来这里,肯定和柳濡风见面了。他们谈了什么?

    华敏沄有一种预感,他们谈的事情跟她有点关系。

    她不知道预感从何而来,但如今华敏洁落单,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她压低帽檐,看了身边自己的马车一眼,宝儿还在睡着,附近也没什么危险。

    她往四下看看,此时的华敏洁还站在路边生闷气,刚刚有一辆马车经过,她去拦了拦,结果人家没搭理她就跑了。

    她叫嚣着骂了一阵,这一下惹得其他马车都远远的避开了她。

    如今,日头有些晃眼,快要到中午了,南漠的天气实在是燥热的厉害。

    许是因为到了中午,路上赶路的行人越来越少了,且形色匆匆的很。

    华敏洁在那儿不停的叫骂,那疯癫的样子让行人纷纷退避。

    华敏沄默默的避于官道一边疏朗的小树林中,静静等待时机。

    华敏洁骂累了,热的要命,看了看官道上,竟然没一个愿意停下的马车,她一边往官道边有树荫的地方走,一边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骂骂咧咧,诅咒那些不愿意帮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正心里嘀咕的不行,那股子邪火没地可发的时候,她只觉得面前不知道什么一闪一黑,她略一恍惚,后颈处一阵疼痛,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华敏洁迷迷糊糊的醒来,她发现自己手被反绑在身后,正倚靠在一棵树旁。

    而一辆马车正停在一处密林中,在她的不远处,不知怎么的,华敏洁感觉自己很有些不适。

    这时候,华敏洁心里感到很害怕,她知道自己是遇上事了,她“呜呜”的开始挣扎,企图吐掉塞在她嘴巴里的布条。

    究竟是谁绑了她?是鲁耶尼的对手?还是折返的柳濡风。

    她觉得是柳濡风的可能性很大,肯定是柳濡风见财起了歹心,见鲁耶尼不在,一方面假意丢下她,令她松懈下来,另一方面掉头绑了她!

    她好后悔,她不应该这么咒骂柳濡风,不应该轻信了柳濡风,她和柳濡风私下签的瓜分华敏沄生前铺子的协议,还有她的矿山契纸可都在她怀里,柳濡风一旦全部拿走,她可就什么都没了。

    不仅如此,她还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那种东西,尤其是那一纸合约,若是被鲁耶尼知道,就相当于她的把柄,她不忠的证据!

    如此想着,华敏沄继续“呜呜呜”的叫着,她可以求柳濡风,生意可以重谈。

    只要柳濡风觉得她华敏洁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就还是谈条件的余地。

    华敏洁自信自己对柳濡风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只可惜,她猜错了,捆她过来的也不是柳濡风。

    正是她死也没想到的仇人华敏沄呢。

    华敏沄当时为防止华敏洁逃脱或者挣扎太过,一把就劈在华敏洁的脖子上,把她弄昏了。

    然后就反绑了她的双手,让她倚靠在车辕上,她坐在另一边,造成远远看去,仿佛有两个人坐在马车辕上聊天的假象。

    然后一路往毒障林奔来。

    毒瘴林外,华敏沄还陪醒来的宝儿玩了一会儿,喂了奶,才哄睡了宝儿,送回马车内。

    到了毒瘴林里,周围没了人打搅,华敏沄把华敏洁扔下马车,她自己进马车查看了一下宝儿的情况。

    确定马车内环境良好,毒气并没有进入马车内,就算有一些细微的,那也被马车内四角的水盆所吸收。

    她才放下心来,正准备出来把华敏洁弄醒,她就听见她“呜呜”的声音。

    她掀了车帘子,跳下马车,走到华敏洁面前,一把把华敏洁嘴里的布条给抽了出来。

    华敏洁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拼命往后退,可是后面是树,她双手又被反绑,压根退不了。

    华敏沄没说话,默默站在一边任由她在那儿折腾。

    半晌,华敏洁又是喊又是叫又是躲,发现既没有别人来,面前的华敏沄也没有动静后,终于消停了些。

    她狠狠瞪着面前的华敏沄,尖声叱道:“华敏沄,你怎么在这里?到底是人是鬼!”

    华敏沄皱眉看着华敏洁,根本不想理会她的叫嚣和谩骂,她只觉得很悲哀。

    说来,华敏洁是她大伯的女儿,她们是一个家族里一起长大的姐妹。

    其实,华敏洁曾经的一些小毛病,她真的也都知道。

    做的过分的时候,她最多就是小惩大诫,有时候,知道她爱占小便宜,心性不好,不多搭理因为就是了,从来没想过害她性命。

    直到她做了那样的错事,把她送到庄子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甚至她也不介意过个五年十年,等彭云清成亲了,长公主气消了,她再回来。

    只可惜,华敏洁不觉得,她觉得信国公府的人,尤其是她华敏沄对不起她。

    在她“死了”以后,她甚至连她的家人都不准备放过。

    华敏沄在从她身上翻到她和柳濡风签的契书以后,就起了杀心。

    这样的人留着,以后还不知道会为信国公府留下多大的灾难!

    只不过,在杀她之前,她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

    她上前一步,对着华敏洁的脸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华敏洁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她到嘴边的谩骂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你想怎么样?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汗王的阏氏,汗王对我恩宠有加,你打我一下,汗王肯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我劝你识时务一点,赶紧把我放了,看在我们一门血亲的份上,我考虑放你一马!”

    华敏洁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嚣张,好像事实就是她说的这样一般。

    华敏沄冷笑:“哦,是吗?鲁耶尼对你恩宠有加?”

    “那怎么昨天夜里,他发狂跑了,连你都丢下了?”

    “钥度城全程搜捕他的时候,怎么你闻风丧胆的跑了?”

    华敏沄脸色一变,摸出克罕给她的匕首,拿在手上低头把玩:“你说?我要是在你脸上绣朵花儿,鲁耶尼会不会更喜欢你。”

    恶人还需要恶人磨,华敏沄深觉自己对华敏洁还是太好了,这样的恶人,不使用点雷霆手段,她真当别人都怕她了。

    华敏洁咽咽口水,语气瞬间就缓和了下去:“你……不要过来,大姐,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

    华敏沄没搭理她,问她:“说说看?你是怎么联系上柳濡风的?”

    一边问,她一边往华敏洁走近了一步。

    华敏沄步步逼近的压迫和气势让华敏洁真是有些吓破了胆,她狠华敏沄,可是也了解她。

    俗话说这世上,最了解的人里面,肯定有自己的仇人。

    华敏沄是她毕生的仇人,她华敏洁了解她。知道这女人狠起来,那绝对是个狠角色!

    她美好的未来还在朝她招手,可不想在折在这里了。

    等她逃走了,就是华敏沄的死期,她要她痛苦不堪的死去!

    她一边伺机逃跑,一边回答着华敏沄的话。知无不答:“是周金虎!”

    “如今周金虎是廉王的心腹,他弄了一个商队借廉王的势和南漠人做生意,被我遇上了。”

    华敏沄目光闪了闪:周金虎?华淑兰的儿子,看来她这姑母今生过得也很滋润啊!

    想到前世,华淑兰一家一直过得很滋润,华敏沄就有些违和感。

    一些前世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有些想通了。

    也许,前世,华淑兰一家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她尤记得前世廉王似乎对华淑兰一家观感不差。

    按照她对廉王的了解,和他做事的风格,重生一世,他结交的人基本都是前世他的心腹和得力干将。

    周金虎能这么快打入廉王身边,凭借的不可能是他出色的才华,有很大的可能那就是前世,周金虎就是廉王的人。

    华敏沄抬头看着一脸戒备死死盯着她的华敏洁:“鲁耶尼跟柳濡风谈了什么?”

    华敏洁心里一“咯噔”,面上强自镇定:“当然是谈生意。”

    华敏沄没作声,就看着她。

    华敏洁色厉内荏:“真的是谈生意。”

    华敏沄“啪”的一声又给她一巴掌,语气平静无波:“说说吧?是具体什么生意,是谈如何覆灭我华家二房的生意?”

    从华敏洁怀里搜出来的协议上,只写了待到华家二房覆灭,她华敏洁要分得她的芳鲜斋、舶来品和船队?!

    是什么仇恨,让华敏洁要覆灭他们二房?

    她又是要怎么覆灭?

    以华敏沄的聪明,用猜的已经猜出来了,和谢家有关。

    华敏沄当时看完这些东西,恨不能当时就劈了她!

    要不是想问清楚一些事,她早早就把她杀了。

    她缓了缓自己心中的郁气,看着华敏洁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你们准备对付谢家了?”

    华敏洁下意识的一惊,瞳孔一缩,即便什么都没说,华敏沄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索性跟华敏洁把话讲清楚:“你应该知道尼苏布是谁吧?”

    “尼苏布在岐山那一带战败了以后,带回了南宫墨的画像,所以被你知道了福王南宫墨没死的消息?”

    “你稍加挑唆,让他潜伏在福王住的地方,掌握福王的消息,就是想给自己留一个砝码?”

    “想来,这个砝码你已经丢出去了?”

    “跟柳濡风怎么谈的?”

    “我来猜猜?是不是说谢家投靠了意图谋反的福王殿下啊?”

    “不仅如此吧,你把鲁耶尼叫过来,是还想说,谢家名义上在戍边,实际上和南漠一直藕断丝连,私下联系?”

    华敏沄一步一步,把华敏洁逼到紧贴在树上。

    “怎么?你是怕谢家死不掉,要把谢家死死钉在耻辱柱上是吧?”

    “为了什么呢?为了把你亲二叔二婶给干掉?把我的那些铺子和船队给收入囊中?”

    “你真是好大的心思啊?!”

    华敏洁一脸震惊的看着华敏沄,觉得她太可怕了。

    这些事情,仿佛她在一边亲眼看到一样。

    她死不承认:“我没有我没有,华敏沄你敢污蔑我?!”

    华敏沄转过头:“我污不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在你心里,自小对你不错的二叔二婶,每年给我送东西,从不忘给你带一份礼物的谢家,还有岐山边下河村看见你濒临死亡,愿意给你水喝,给你屋子住的村长,甚至大魏那些形形色色的百姓,都跟你没关系吧?”

    “你早就不是个人了!”

174 毒林将遇

    华敏沄语气平缓,可是,心里却是沉闷中透着一丝悲痛!

    华敏洁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知道,可是让她亲手手刃,她到底心里有些异样。

    今生,她忙于生意,忙于解毒,忙于改变命运,虽说两人是两姐妹,但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可是前世……

    虽然,华敏洁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性格,但,那会儿她和她娘最苦的时候,华敏洁虽然没有帮过她,但,也并没有落井下石过,甚至,她那会儿被继母的儿女趾高气扬找她麻烦的时候,华敏洁作为当时家里的长女,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还帮忙挡过。

    不知道为什么,今生,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华敏沄不知道,到底是她改变了这个世界,还是她华敏洁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只可惜,这都不重要了。

    华敏洁体会不到华敏沄的复杂心思,但她这时候可再没有刚发现是华敏沄抓了她的时候的嚣张了。

    华敏沄的两巴掌打掉的不仅是她的气焰,还有她的胆子。

    华敏洁本身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以前华敏沄不与她计较,最多言语上挤兑她两句。

    被说几句又不痛不痒,最多自尊上有些过不去,难堪罢了。实质的好处其实没少得,华敏沄手松,对家里人相对宽容,不过,她不满足罢了。

    而今,华敏沄一言不合就开打,倒是把她打懵了。

    她从没见过这么……杀气腾腾的华敏沄。

    只不过,她心里不服,那眼睛里的不驯就带了出来。

    华敏沄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她该说的也说了,如今,那也是无话可说了。

    她握紧手上的匕首,没再看她一眼,低着头,眼神一黯,华敏洁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她只感觉胸口一阵钝痛。

    仿佛时间都变慢了,她低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处露在外面的刀柄,繁复的花纹,上面有一串盛开正艳的紫荆花。

    “你……我……”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在树旁,到死的时候,脑中过的最后一个意识居然是:那把匕首她认识,是克罕的,那一年她色诱克罕,躲在他的毡房里,就看到克罕珍儿重之的擦过这一把匕首,上面那一串紫荆花和现在这把插在她胸口的一模一样……

    华敏沄面无表情的上前,果断的拔出华敏洁胸前的匕首,鲜血喷薄而出,留下的是华敏洁还残留着震惊的脸,她蹲下身子,合上她的眼睛。

    此后,她拔下她头上那根簪子,再也没有看那个尸体一眼,转过头来,驾起马车,头也不回的往毒障林深处而去。

    这里是毒障林,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华敏洁的尸体就会被食人花摄去当成食物,此后,这世上再不留她的一丝一毫。

    这件事,等她见到大伯,她会如实禀告,华敏洁头上那根簪子是她及笄礼用的簪子,带回去,算是她对她最后的仁慈,让她叶落归根,回归家乡。

    在家国天下面前,她无悔她的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华敏沄才慢慢平复。

    只不过,她手上的动作一刻未停,她知道时间上她耽误不起了。

    华敏洁在南漠做了鲁耶尼阏氏这事,大魏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朝廷高层的耳朵里。

    但,华敏洁自己作死联络上周金虎,那廉王肯定是知道的。

    之所以没有对华家发难,那是他攥着大招呢!

    他如今还没有夺得帝位,等到他大业一成,那肯定就是华家满门的祭日。

    那会儿,猪养肥了,可以宰了吖。

    到时候,空虚的国库又可以用华家挣的银子填满了。

    华家的生意,譬如她的船队,到时候大约也会被廉王收为己有。

    廉王的心思和之前的几个皇帝没区别,不过都是用养猪的心思养着他们华家罢了。

    更卑劣的是,如今,他是不是就快要掌握谢家通敌卖国是证据。

    以廉王的短视和卑劣,他完全可以现在按着这个证据,隐而不发,等到谢家把南漠解决了,他再拿出来,到时候光明正大的对谢家动手。

    就像……前世一样。

    华敏洁为了自己的利益,亲手把谢家送入险境。

    那封信会直接断送掉谢家如今的大好局面,使谢家从主动沦为被动。

    然后,一个一个丢了性命还要被泼上通敌卖国的脏水。

    这些,她都能想到,可是暂时也毫无办法。

    如今,她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南诏,把这事先通知给谢家知道,让他们备好后路,另外就是找到柳濡风。

    正常情况下,柳濡风不会走毒障林走,那他到南诏和南漠的边境是需要时间的。

    她穿过毒障林后,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把他摁下来,提前解决掉。

    可是,南诏和南漠接壤的地方太多了。

    如今南诏局势混乱,几乎沦为南漠的附庸,这种情况下,柳濡风从哪里穿过南漠回南诏就不好确定了。

    甚至,都不用等他回去,他可以把东西复拓一份,然后请镖师把信押送回去或者飞鸽传书什么的。

    也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儿,华敏沄更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一路往北,很顺利,毒瘴林中根本没人过来,而且毒障气的存在,连动物都没有。鸟儿、蝉鸣这些更是不存在。

    马车溜过,留下的除了踩踏地上的枯叶留下的“咔嚓”声,就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了。

    除了需要辨识方向以外,华敏沄只需要好好看顾宝儿就行。

    好在横穿毒瘴林距离不长,并且克罕给的地图实在给力,清晰的特征物,以及相距的距离,给华敏沄省下了很多麻烦。

    华敏沄走的是从南漠到南诏最窄的地方。

    按照地图显示,从南漠到南诏也就一里的毒瘴林。

    虽说被华敏洁耽误了点时间,加上毒瘴林比较昏暗,视野不好,华敏沄也就又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南诏。

    南诏这边,她还在毒瘴林内,再行前大约两三公里,她就能出毒瘴林,顺着官道走一路,就能到南诏一处南漠人和南诏人混居的小城镇。

    很巧,就是当年她杀死鲁耶尼弟弟的那一处小镇。

    一路上,华敏沄不敢松懈,好在宝儿还是小小婴儿,一路上都在睡,也没有哭闹,给华敏沄省了不少事。

    等到华敏沄从毒瘴林中出来,再到了小镇,已经是申时过了。

    到了南诏,华敏沄就不怕了,在城门口和城内都留下了特质的标记,放了特质的求救烟花后,华敏沄安心的找了一处客栈等着探子和暗卫来找她。

    同一时间,分布在附近的探子就看到的烟花,往这个方向赶来。

    南漠,南宫墨一直往鱼北城的方向急行,没成想,他还没到鱼北城,又收到消息,他家沄儿要走毒瘴林回南诏了。

    他身边也有解毒丹,既然要来南漠打仗,而且是偷袭别人,乌那子把这些东西都是备的足足的。

    他调转了马头,鱼北城也不去了,直接进了附近的毒瘴林,直接往南诏的方向去。

    沄儿成功脱险,他心下大安,归心似箭,即便在毒瘴林中,也行进的非常快。

    而从毒瘴林的另一边过来的是依然艰难行军的”克罕,他还没到无伤城,鲁耶尼虽然死了,但是这消息被他死死摁住了,一点都没有走漏,等他把无伤城危机解决了再说。

    自从那一天从鲁耶尼身上翻出那副画像开始,克罕整个人就变了。

    既不说话了,也不会笑了,就是行军行军行军,下命令下命令下命令,感觉他整个人已经游离到外面了,魂魄都不归位了,只靠本能行事。

    往常,夕琅跟他正常说话是没大没小的,克罕从不恼火,如今,气压太低,压的夕琅喘不过气来,夕琅压根也不敢跟他说话了。

    夕琅也愁的很,他很担心克罕,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虽说,他非常讨厌那个女人,觉得她长相平平居然把克罕的心偷走了,让他觉得很危险很不爽。

    但是,从本心来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太了解了,不仅了解,他还算半个克罕的抚养人。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并不怪那个信国公府的女人,是因为绿猛族那几个人和特木伦在南诏胡闹,还嚣张的强抢民女,人家总不能遇到这样的暴行不反抗吧。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她华敏沄是导火索。

    克罕,大概最不能接受的一点就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和他绿猛一族灭族有关。

    是造成他悲惨生活最开始的起因!

    此时坐在马上的克罕,确实很痛苦。他只觉得内心有一股子源源不断喷薄而出的气,不知道往哪里出,憋在心里他又感觉自己要炸了。

    其实,他内心的最深处是了解的,这事是鲁耶尼下的手,其实和华敏沄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可是人是复杂的动物。

    他不知道华敏沄是华敏沄的时候,绿猛被灭族以后,要说他最恨的是除了鲁耶尼还有谁,那就是当年杀了特木伦的人。

    如果,特木伦没死,是不是绿猛就不会被灭族,是不是他娘他们也不用以身侍虎,拼死拼活就为了保下他的命。

    他是不是可以不用活的这么痛苦?

    一切的不幸从特木伦死开始。

    早年,他也打听到这件事谢家也有份,他也想着等把鲁耶尼打败后,自己就挥军北上,和谢家狠狠的斗一场,他对大魏国土其实兴趣不大,只是必要让他们交出当年杀死特木伦的人,让他可以祭奠自己死去的族人。

    岂料,如今,造成他一切痛苦开端的变成了他最爱的人,一辈子放在心坎里的人,谢家还是她的舅家?!

    他只觉得荒谬极了!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那个杀死特木伦的人,可唯独她不行。

    这要让他一腔感情如何托付,他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他能杀了她吗?

    杀了她,等同于杀了他自己,他也活不了了。

    而且,她还是他的恩人。

    可是,若是置之不理,那他的族人怎么办,他们都死了,为了一个特木伦。

    里面有他的族人和至亲。

    他发誓要为绿猛族的所有人报仇的,可是如今因为他内心的私欲,他不能为他们报仇了。

    直到现在,他居然都不愿意真的杀了她!

    哪怕时光重来,她站在他的面前,他都拿不起手上的屠刀。

    他克罕觉得自己如今在死胡同里面,怎么也出不来。

    夕琅看不下去克罕的自厌自弃,但是到嘴的话,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克罕需要多久才能从这件事上恢复,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

    那会儿,克罕连华敏沄给他的解毒丸都不肯吃了,要不是他夕琅眼疾手快力气大,狠狠揍了他一拳,他才稍稍醒悟一点,怕这会儿克罕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众人无言的行军,沉闷之极。

    许是毒障林太过安静无声,远远的,他们就听见“唏律律”的马声,然后是大地隐隐的振动声。

    这?夕琅一下子惊了起来,什么人在毒障林跑马,是敌是友?

    这太不寻常了。

    既然能在毒瘴林里来去自如,那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听那马蹄声,似乎有三到四个人过来。

    夕琅脸色凝重,同克罕说话:“是从西南方向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一边说,一边点了五个哨兵:“你们去看看,来者何人,若是鲁耶尼的人或者有些异样的人,就杀了!”

    他们在毒瘴林行军是机密中的机密,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鲁耶尼死了,可是他的爪牙还在,一旦走漏了消息到无伤城,那就是一城人的性命问题。

    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夕琅没有明说,但是哨兵们岂会不懂他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说看到来人,只要不是他们自己人,就杀了!

    几人刚要领命退下,没想到克罕却开口了:“我去吧!你们几个跟着我!”

    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的往有马蹄声的方向去了。

    夕琅抬抬手,最终放下了,罢了罢了,也许杀几个人,也能疏解他心里的郁气,就让他去吧。

175 不打不识

    克罕往马蹄声响起的方向一路奔去的时候,南宫墨也听到了东北方向的动静。

    不同于克罕他们,其实南宫墨他们更早察觉到动静。

    毕竟克罕他们是带着一支军队,车马和人走过的“隆隆”声,对南宫墨这样对行军打仗很精通的将帅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不过,这里是南漠,南宫墨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沄儿已经回去了,他归心似箭。

    另外,他刚刚才把鲁耶尼的老巢给剿了,为了怕鲁耶尼卷土重来,他实在也不宜在南漠人面前泄露身份。

    尤其还是一支军队!

    在这里,能拥有军队的不是鲁耶尼就是克罕,遇到克罕也就罢了,遇到鲁耶尼的,他们估计还得陷入恶战。

    因为这,他们即便听到动静,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继续往前。

    岂料,他们不找别人,别人来找他们了。

    来人那黑沉的脸色,来者不善的样子,都让南宫墨心里一紧,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同一时间,南宫墨看到了克罕几人,克罕自然也见到了南宫墨以及他的两个随从。

    只一眼,克罕就警惕起来。

    面前一行三人,来人都身着黑色衣服,为首男子的衣服却和后面的不同,一顺到底的布料,内里还有暗色花纹,即便光线昏暗,居然也能看出来。

    克罕虽然不了解布料这些,但是肉眼也能看出来,这布料价值不菲了,样式不像是南漠的,不知道是南诏那边还是大魏的,有点像南诏特有的彩缎。

    除了这些,为首的男人出奇的英俊,关键是那一身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这些,都说明面前为首的男子的不平凡。

    尤其最让克罕紧张的,就是那一身气势,只要不瞎,都能感觉的出来,更何况是克罕了?

    克罕坐在马上,和南宫墨对峙,身后一排五个哨兵成围拢之势,保护着克罕的安全。

    南宫墨这边,同样坐在马上,身后两个亲兵刘一和丁二虽说人数不及对方,但全身肌肉紧绷,看的出来也是警戒状态。

    南宫墨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没有作声,他在等对方开口。

    克罕举起自己手上的砍刀,“唰”的一声,用刀尖指着南宫墨,声音冷硬如石:“你是何人?”

    用的是南漠语。

    南宫墨丝毫不惧,他目光略过刀尖,平视克罕:“你是何人?”

    用的是南诏语。

    又是南诏语,克罕现在非常抵触,南宫墨平平一句话,在他看来那就是挑衅,否则他为什么问自己一个一样的问题!

    另外,引起克罕愤怒的还有一个深层次的,无法喧之于口的原因。

    当时,身为大魏人的华敏沄就是用一口流利的南诏话骗他,说她是南诏人。

    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场景就让他联想到了华敏沄。

    然后,那股子快把他憋死了的气“腾”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唰”的一下,从马上跃起,没再多说一句,就往南宫墨砍去。

    南宫墨身后剑鞘一挡,紧接着剑出鞘,两人便越过马匹,你来我往的对砍起来。

    一来二去,双方的亲兵还在愣神的时间,两人你来我往都已经对了几十招。

    两方亲兵都很懵圈,不明白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而且,看样子,无论是克罕还是南宫墨,打的都很……卖力!

    好像两人有仇一般!

    克罕是因为,那股气找到了一处缺口,可以发泄出来,面前这位非池中之物,克罕虽然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但奇异的,越打他倒是舒畅起来。

    而南宫墨,一则克罕攻势迅猛,二则他也火大。

    若说刚开始一见面,他还没想起来克罕是谁,等见过他手中的砍刀,他便想起来了。

    那把刀是克罕惯用的,有他们绿猛族的特别的图腾,紫荆花,太明显了。

    南宫墨再定睛一看,这不是除鲁耶尼之外,南漠的另一位君主克罕吗?

    他看过克罕的画像。

    只是画像和人之间到底是有不同的,所以乍一见面,南宫墨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南宫墨生来就很骄傲,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贵重和性格特征,是无法改变的。

    除去他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桀骜不驯,其他时候,他大多隐忍而孤傲。

    这种一言不发,上来就开打,把南宫墨的火气也打上来了。

    他好端端的借个道走走,他克罕跑过来说打就打,算怎么回事,难道这道是他克罕家的,还要留下买路钱不成。

    他自诩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克罕,克罕行事未免太霸道了!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的无比激烈。谁也不让谁?

    刘一和丁二两人和克罕的五个哨兵虽然没动手,可是震惊之余,也相互戒备着对方,成犄角之势。

    这毒瘴林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周围的雾隐草和食人花也不能幸免,都被他们破坏殆尽。

    飞沙走石,本来就不好的视野,更差了。

    这么大的动静夕琅那边自然感觉到了,身边的哨兵想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不过被夕琅拦下了。

    对方应该只有两三个人,他们已经去了六个人了,再去还像话吗?

    克罕是南漠第一勇士,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真正的英雄,自然不可能打不过对方。

    即便,对方武功高绝的也挺出乎夕琅意料的。但夕琅还是对克罕有信心。

    于是,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克罕和南宫墨就这么明明白白、痛痛快快的单打独斗了一场。

    克罕觉得非常痛快,酣畅淋漓,那股气也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挡了南宫墨飞踢过来的脚,寻到一个间隙,终于肯好好说话了:“你到底是何人?来南漠有什么目的?”

    南宫墨冷哼,他气消了,他这边还火大的很,双脚连踢:“我是何人和阁下有关系么?不过借个道,也需要阁下同意?”

    克罕往地上一滚,冷然道:“你借道借到毒瘴林了?武功还这么高,说说吧,是不是在我们这儿做什么坏事了!”

    在毒瘴林能这么跑马的,身上必有解毒丹,而且艺高人胆大,绝非一般人!

    南宫墨挑眉,停手,往后退了三步,讥诮:“我做什么坏事阁下有证据?就算做了如何,不做又如何,是妨碍到阁下了?”

    克罕见南宫墨终于停手,心下微松一口气,面前男子神秘莫测,武功路子根本不是南漠的,有点江湖中人的感觉,如今虽说,他们两个看起来势均力敌,可这神秘男人内功深沉似海,后劲十足,长此下去,克罕心知,自己怕不是他的对手。

    克罕打着打着,就真的好奇起来,这男人武功路子像江湖中人不假,可是看气势,贵气有余,粗莽不足,真的很矛盾。

    克罕也往后退了三步,抱着自己的大刀,挑挑眉:“倒没有,只是我本人好奇罢了,既然是相遇在此,也是有缘,阁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呢?”

    这一打,克罕这气泄了大半,倒是心境舒朗了起来。

    面前男子反正他也打不过,他反倒放开了,有闲心问两句话了。

    刘一和丁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对方的行为是什么情况,很迷啊?

    又看那几个哨兵,他们也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大王现在战意全消,已经开启聊天模式?!

    南宫墨自然也感觉到了克罕的变化,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实际上在他捣了鲁耶尼的老巢后,他并不想和南漠的另一个君主为敌。

    一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二则,如今大魏局势变幻莫测,以他的估计,他那皇兄一旦驾崩,大魏势必要乱,他精力肯定放在大魏那边,这时候,实在不宜再竖敌人。

    三则,虽说他没有和克罕认识,但是他的人从来没有小觑这个南漠的后起之秀,凭借一腔孤勇一点一点蚕食鲁耶尼的江山,为自己拼出一片江山的人。因此,南宫墨对克罕其实很了解。

    本质上,他们是一种人,隐忍而蛰伏,痛苦的经历是暂时的,势必有一天,他们会实现自己的野心。

    南宫墨从不讳言自己的野心,从他被皇帝变相放逐,他就想着有一天夺回属于他的位置。

    因为,只有地位才能让他们自保,才能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为自己,也为身边人撑起一片净土!

    四则,克罕闻名遐迩,南宫墨研究过他的每一场战役,发现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没有一些人一朝得势后的忘本和丑态毕露,更没有功成名就后一脚踢开有功之臣的卑劣。

    这点,让南宫墨很欣赏!

    男人有时候就像小孩,说打就打,说好起来忽然就好了!

    南宫墨微勾嘴唇,他低头把剑插入剑鞘之中,语气放松:“倒不是我不告诉阁下,只是我做的事情就和阁下目前做的事情一般,不好言说,不过,我可以告诉阁下,我做过的事情不会危害到阁下。”

    克罕瞥了南宫墨一眼,很平常的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他克罕是真的名声远播,如今连南诏人甚至大魏人都认识他呢。

    不过,这事他不惊讶,毕竟他早就知道,男人们大概是好奇他的骁勇,想成为他这样的男人,女人们则是喜欢他这样的长相,想成为他的女人……

    克罕甩甩头,想远了。

    不过,如面前男子一般神秘的男人居然知道他,让他或多或少有点警惕。

    南宫墨点点头:“如大王这么威武骁勇之人,南某没听说过也不正常吧!南某曾经远远的见过大王一眼。”

    总不能说自己看过他的画像,南宫墨只能说自己见过他了。

    克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人家既然都说不好言说了,他既然不想和对方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了,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意思了!

    克罕定定的看着南宫墨,南宫墨回视着他,无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半晌,克罕最终往旁边一侧:“希望阁下下次来的时候,能坦诚告知阁下的身份,今日,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咱们就此别过吧!”

    南宫墨点点头,抱拳:“告辞!”说完俐落的上马,带着刘一和丁二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克罕也调转马头,带着手下,摆摆手,回了队伍。

    夕琅见克罕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他倒是有些惊讶:“你把那人杀了?”后来就没啥动静了,他还一度有些担心。正有些忍不住,想派人过去看看。

    克罕摇头:“没有。”

    夕琅惊呆了,皱眉:“为什么?”

    克罕摆摆手:“你放心吧,那男人绝不是你想的什么会泄露我们的事情的人!”

    “人家一路往北去了,又从毒瘴林走,赶时间呢,可没空嚼我们的舌根!”

    再说,那个姓南的男人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吧。

    姓南?回去等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必是要查一下这个姓氏的。

    虽然,他用的是南诏语,可是经历了华敏沄的事情,克罕已经不会再凭借着语言来确认他们是哪儿人了。

    这个男人既可能是南诏人,也可能是大魏人,南这个姓氏似乎比较少见,这样一个男人总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克罕也不再解释其他,自己径自骑着马往前行去。

    留下夕琅蹙着眉头,怎么都放松不下。

    半晌,夕琅又摇摇头。

    克罕还是克罕,这么任性,这么随心所欲,必然是那男人让克罕很欣赏,很看得上眼,他才没拼死杀了对方吧。

    只不过,在如今这样的时刻,夕琅还是觉得克罕这心也太大了。

    不过,有什么法子呢,克罕自己决定的事情,基本就是定局了,他怎么想的不重要。

    夕琅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再纠结。

    人放都放了,追回来?他们没这个时间,也耽误不起。

    走在最前面的克罕,不知为何,心情越发舒畅。

    他比划着刚才两人对决的招数,也许那一招自己可以再快一点,那男人不是个会说假话的,他就在无伤城等着呗,哪天那男人真要来,他们可以再切磋切磋。

176 计划回京

    华敏沄还不知道那两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还能相遇!

    要是还知道这两人还相互欣赏,惺惺相惜,她估计会更加莫名其妙。

    好在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和华敏沄的关系,若是南宫墨知道克罕对他的妻子存在非分之想,怕是再不可能跟他惺惺相惜了。

    若是克罕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他最爱的,求而不得的女人的丈夫,怕是拼死也要跟他同归于尽吧。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如果。

    华敏沄这会儿已经回家了,未月、乌那子、南重生跟前跟后的,好像怕她再消失一样。

    宝儿一回来,就被乌那子和未月接手了,乌那子先给宝儿做了全身的检查,发现这小家伙壮实的很,虽说跟着娘在外面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苦,经历了别的宝宝没经历过的人生,可是人家该吃吃,该睡睡,还养胖了。

    回来也不认生,也不笑,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一副认真认人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南重生可喜欢这个弟弟了,每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和弟弟在一起,还准备和弟弟一起睡,被华敏沄阻止了,嘀咕了好半天。

    华敏沄对宝儿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总觉得这孩子许是跟她是前世的缘分,他们母子缘分深厚,明明出生也就月余的孩子,眼睛应该还不能看清东西。

    哪怕是跟其他人玩儿的时候,不超过一刻钟,必看到他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朝她的方向张望,好像一直知道她在哪里,想确定她是不是一直在一般。

    每每看到这个情景,华敏沄心里就软软的,恨不能对这个孩子爱到心坎里。

    因此,自然不会让南重生把宝儿带走睡觉,她不放心呢。

    昨日已经收到消息,今日傍晚南宫墨就要到家了!

    怕她不放心,也舍不得她浪费时间等他,南宫墨特地让探子先把消息传回来。

    华敏沄一大早就起来了,亲自下厨,做了好多南宫墨爱吃的东西,这会儿,已经午后,菜肴大部分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南宫墨晚上回来了。

    这些日子,华敏沄从联系上暗卫的那一刻,就没有放过追踪柳濡风,可是事与愿违,还是太迟了。

    等到他们找到柳濡风的消息,人家都已经从南诏离开了。

    不仅如此,人家柳濡风也不傻,自来阴险狡诈,他一路上似乎不停的换马车,换路线,即便她华敏沄身边的探子和暗卫已经很精良了,那也不是万能的。

    对此,华敏沄除了一声长叹,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哪里能有时时顺利的。

    前些日子,她回到南诏大约一旬的样子,鲁耶尼已死的消息就传遍了南漠、南诏和大魏。

    克罕用雷霆手法,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统一了南漠,成了南漠独一无二、当之无愧的汗王。

    而直到她回来,才从南重生他们嘴里知道,南宫墨去了南漠,去打仗了,直捣鲁耶尼的老巢。

    虽然,如今,他赢了。华敏沄还是后怕不已。

    她懂南宫墨,她知道她的失踪,让南宫墨大概如热锅上的蚂蚁,是没有办法了,绝望之下,他才会深入敌后,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了去获取一丝关于她的消息。

    哪怕以生命为代价!

    幸好,老天眷顾,鲁耶尼带走了大批人马去了无伤城,否则,如今痛失丈夫的会是她!

    那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往后一生,她要怎么过?

    以前,她很洒脱,觉得没有男人,还不是照样过日子,甚至刚开始,她觉得和南宫墨都觉得彼此不能给彼此想要的生活,还不如就此别过。

    如今,她的想法已经变了。几年的相濡以沫,相依为命,他们早就是不分你我的存在,失去了谁,他们都会有缺憾!

    华敏沄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鲁耶尼死了的消息是克罕直接放出来的,这个消息仿佛一声炸雷一般,不管是对南诏,还是大魏以后与南漠的交往甚至对战都有变化。

    不说这些远的,就是近的,如今看来,鲁耶尼八成是从钥度城出来就遇到了克罕?然后被克罕解决了!

    对于这件事,华敏沄是高兴的,鲁耶尼是她前世今生的敌人,他的存在就像悬在谢家头上的一把刀,如今这把刀不在了,华敏沄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克罕以后对大魏,对谢家的态度,但是以她对克罕的了解,她觉得至少目前的克罕不是一个弑杀和权力欲望极深的人。

    也许可以期待一下,未来不一样的南漠!

    还有,就是柳濡风,想到这人,华敏沄也愁的慌,柳濡风大概就是听说了鲁耶尼死了的消息,才跑的这么快。

    华敏沄猜也能猜到,当时鲁耶尼从钥度城跑了,已经让他心中有些触动,逃也似的离开南漠,鲁耶尼死的消息传出来,他更不敢暴露自己了。

    所以她的人才找不到他。

    她回来后,第一时间就给谢家送了消息。

    谢家忙着打仗,连小舅母云朵都上了战场,不过华敏沄并不担心,鲁耶尼死了,他剩余的残兵如丧家之犬,何去何从还不一定,相信谢家很快就能赢得胜利。

    不过,谢家暂时还脱不开身,只是捎来了问她是否安好的信,华敏沄把她知道的消息都传回了谢家,让他们做好相应的部署和准备,柳濡风找不到,那通敌卖国的信必然会到廉王手中。

    谢家很快回信表示知道情况了。对此,华敏沄心中才算安定了些。

    不过,信中,外祖父亲自将汴京城的局势情况,又写给了华敏沄。

    其实,他们自己也有专门的探子,打听到详细的汴京城的消息,只是谢家是她华敏沄的外家,一贯对她关爱有加,从不藏私,她想做什么,谢家没有不支持的。

    她想造反,谢家从她离开汴京城的那一刻,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汴京城的主要情况告诉她。

    这一份信任和关爱,是世上任何事情无法比拟的,和前世一样,谢家人对她一直是无悔的付出。

    恰好,凌巳在汴京也没回来,陨丁倒是回来了,忙着军队的事情,阿墨还在路上,她也缺个人给她系统的说说汴京城的事情。

    谢家大概考虑到了这些情况,所以贴心的给她把详细情况说了。

    如今,汴京城危矣。

    在华敏沄还没回来之前,皇帝就大多时候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每天十二个时辰,大概能醒来一两个时辰。

    更糟糕的是,皇帝也越发昏昧。

    如今,他已经不相信太医了,太医院形同虚设,太医也早被他杀光了。

    这也就罢了,关键他对朝堂也没兴趣。

    后宫的妃嫔佳丽,无论是有多年夫妻情分替他生儿育女的,还是鲜嫩美丽,他一度宠幸过的,如今他一概没兴趣。

    众妃嫔也见不到他。

    他近半年宠信一名叫胥清的道士,封他为国师,并且还在城郊建了一座大道观,名为仙人观!

    仙人观是皇家道馆,这一举动,引得百姓们纷纷效仿。各地道馆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

    相反,寺庙的香火萧条,就连灵峰寺这样的皇家寺院都不能幸免。

    听说,那国师是个有真本事的。本来,皇帝每日被头痛折磨的深入骨髓,可是,国师有一种仙丹,能让他忘却这种痛苦。

    于是,皇帝越发的信赖这名国师。每日只要醒着,都和国师形影不离。

    听说,这名国师是理王给皇帝引荐的。

    华敏沄自然知道,理王做这件事其实也很好理解,就是不安好心的。

    那国师定然是和理王勾结在一起了。

    一个在内,看住皇帝的动向,一个在外筹谋夺得江山的计谋,内外夹击,想着里应外合一举夺得天下。

    果然,就在华敏沄回来之前,皇帝迅速立了太子。

    他既没有跟群臣商议,也没有昭告任何人。

    毫无预警的将事情给办了。

    当时,没有一个大臣听到风声,最后宣旨,也是来福大总管宣旨,圣旨上写的很清楚,立理王为太子!

    如此,理王派系的人马皆大欢喜,其他派系的人一片哗然和争议。

    那些支持廉王和秦王的当场就坐不住了,结伴去了内书房,找皇帝理论。

    岂料,还没到内书房内,他们就被拦了下来,说皇帝身子抱恙,谁敢惊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谢外公写的很详细,华敏沄看了宛如亲身经历一般。

    信上说来福大总管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凉凉的,有一种不自觉的诡异,身后一排锦衣卫站着,也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各位大臣们,直把大家伙看的直冒冷汗。

    那样子,摆明了只要谁敢再僭越一步,他们不介意让他们见见血。

    如此场合,大臣们虽然也想要从龙之功,可是保得性命才是关键啊。

    这会儿没了命,啥也没了。

    于是,众臣纷纷偃旗息鼓。至于在外如何折腾,那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出了这样一件在朝廷内外都是晴天霹雳的事情,打的各个官员们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华敏沄觉得挺棘手的。

    下午,华敏沄迟迟等不来南宫墨,宝儿又被重生带出去玩儿了。

    也不知道重生怎么那么喜欢宝儿,日日都要抱着不撒手。

    恰好,这时候,乌那子进来找华敏沄说话。

    华敏沄愁丝难解,便和乌那子说起了汴京城的事情。

    华敏沄直言:“皇帝那种情况,以乌爷爷你的判断,还能活多久?”

    华敏沄已经盘算好了,等阿墨一回来,他们一刻也不能耽误,要迅速去汴京城了。

    柳濡风带着关于南宫墨真实身份的消息还有谢家通敌卖国的信件去了汴京城,这是极为棘手的,这样的消息落在廉王手上,时间越长,他们越危险。

    必须得趁着廉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尽可能把这些要命的东西拿回头,或者实在不行,只能打廉王一个措手不及!

    另外,皇帝设立理王为太子,汴京城怕是已经炸了锅了。

    估计早就乱了,对于前世当过皇帝的廉王来说,怕这时候快要失去理智了。

    以华敏沄对廉王的了解,她觉得廉王必定会采取动作。

    还有秦王,本就没什么脑子,被人一挑唆,斗起来的可能性更大。

    那时候,汴京城就更乱了,华家如今还身在漩涡中,华敏沄实在放心不下。

    华敏沄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今生,她没有这么大刀阔斧的做事、改变命运,以至于自己锋芒毕露,声名远播。

    是不是就不会使华家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如今这样的情况,华家被秦王、理王、廉王还有皇帝盯着,想逃简直是难上加难!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银子罢了!

    不过,华敏沄也不后悔,倘若自己只是独善其身,那谢家怎么办,甚至华家怎么办?还有阿墨!

    那她即便自己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乌那子寻思了一会儿道:“按照你们跟我说的,皇帝应该是中了混合的毒素,蛊毒和其他毒药相互作用,虽则痛苦,但也算救了他,让他多活了几年。”

    否则,早几年就该驾崩了。

    想了想,他嗤了一声:“那假国师给皇帝吃的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很有可能是一种镇痛的药物。”

    他抚抚胡须,思索着:“前几日跟你一起看了谢老头的信后,老夫就在想,假国师给皇帝吃的是什么。”

    “老夫多年前曾经跟着一个海盗出海过,那儿有一个小岛上,有一种药材,长着极为妖艳的花朵。

    这花很特别,花粉可镇痛,只是用多了,不仅会过于依赖那种药物,再也离不开不说,毒素还会越发深入,最终药石罔顾。”

    “用这种药,无疑于饮鸩止渴!”

    “假国师给皇帝用的估计就是类似这样的药,人的头部是极为复杂的部位,要想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用的药量肯定是超量的。照此推测,很明显如今皇帝离死期不远了。”

    原本皇帝一天可以醒三四个时辰,短短半年不到,每天清醒的时间就剩一两个时辰了,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乌那子瞥了华敏沄一眼,提醒道:“我看,等小六回来你们就可以着手回京了。”

    华敏沄点点头:“正有此意。”

177 夫妻重逢

    傍晚时分,亲兵来报,南宫墨一行人已经到一里外了。

    华敏沄赶紧收拾收拾,抱起小宝儿就跑了出来。

    华敏沄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远远的,一个男人骑着马过来了。

    气宇轩昂,风尘仆仆!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激动的。

    华敏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在南漠的时候,常常想起,如果能回来,自己一定要和阿墨说什么,做什么?无数次的回想,可是当真正回来以后,才发现,真正的重逢,万千言语都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墨深深的看着华敏沄,连日来赶路的疲乏似乎已经远去。

    四目相对,他唯一只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儿

    他下了马,上前一步,把妻子和孩子一起拥进怀中,紧紧的。

    再没有一丝缝隙!

    终于,他的妻子孩子回来了,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满足,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代替的。

    他忽然觉得,等到他把该做的事情忙完了,就和沄儿一起周游天下,共览江山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些,他很憧憬,恨不能马上就和沄儿一起,畅游天下。

    到时候,把事情都扔给儿子也未尝不可,是不是可以多生几个,这样也许就更好了。

    想到美好的未来,南宫墨脸上蓦然闪过一抹笑容。

    不过,他瞥了一眼缩在他娘怀里的儿子,幸福的依偎在沄儿的怀里,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南宫墨:“……”气结!

    他放开沄儿,一把把儿子抱过来,宝儿愣了一下,可能觉得气息不对还是什么,“呜呜咽咽”的开始哭起来。

    泪珠子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粒一粒掉下来,小脸红扑扑的,小嘴巴撅着,可怜死了。

    华敏沄心疼死了,嗔怪的瞪了南宫墨一眼,刚想上前把宝儿抱回来,就被冲过来的南重生一把抢走了。

    他一边哄着宝儿,还一边瞪南宫墨:“义父,你手太重了,宝儿还这么小,你还是不要抱他了,真是的,弄伤了怎么办?”

    南宫墨回瞪了南重生一眼,真是的,他的孩子,他这个做爹的还不能抱了?这是哪儿的道理?

    没想到,一旁的乌那子也点头附和:“宝儿才满月不久,还很小,你每天风吹日晒的,皮糙肉厚的,万一带点风寒什么回来,宝儿可是要受罪,所以,你下次抱宝儿之前,先洗澡,把自己洗干净!”

    未月也在一边心疼的看着宝儿,自华敏沄失踪后,她一直很消沉,如今总算是有了点以前的样子。

    南宫墨:“……”怎么?他这是被“篡位”了?

    他想辩驳两句,把儿子抱过来,男孩子,自出生就是皮糙肉厚的,哪里需要这么精细。

    可是,看妻子在一边一脸认同的样子,他到底不敢说出口,他瞥了已经止住哭泣的奶娃娃一眼,趁人不备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眼看着儿子眉一皱,似乎又要大哭起来,他才满意的笑笑。

    哼,就吓你!

    南宫墨凯旋归来,一行人回了马场,华敏沄让人把菜都端上来。

    虽说,阿墨什么都没说,但是那满脸的风霜和消瘦的脸颊,都说明他吃了很多苦。

    作为妻子,华敏沄自然很心疼。

    所以,饭桌上,华敏沄几乎穷尽她之力,满桌都是南宫墨喜欢的菜。

    不仅是南宫墨,凯旋回来的兵丁将士们,华敏沄不仅提前发了银子,衣服什么的,还把家里的大厨送过去,给他们做了三天的好菜。

    又放了他们三天假。

    这次跟着南宫墨一起回来的刘一和丁二,南宫墨让他们先去账房支取银子,然后就放了假。

    至于这次战争,牺牲了的兵丁们,他们都有依循的惯例,不用等他们回来,家里刘管家他们早就把抚恤银子以及后续的一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南宫墨和华敏沄都很疼惜手下的兵丁将士。

    当然,他们也很严厉,该遵守的原则和底线那就必须遵守。

    百姓们的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一旦敢和百姓争利,或者有强抢民女等行为,一律杀无赦!

    不过,他们同时也很宽容。

    首先,华敏沄和南宫墨有银子,即便华敏沄不在汴京,芳鲜斋和舶来品所得,华家每年都通过特殊的渠道送过来。

    他们手头宽裕,自然不会短了手下那些士兵什么。

    逢年过节都有银子的赏赐,粮食的供给,四时衣物布料更是不缺什么。

    每个月饷银还傲然大魏所有的军队。

    这还要说华敏沄的先见之明!

    华敏沄早早就把粮食这一块给打点好了,在南诏这几年,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忙着如何帮大家伙儿把口粮的问题解决了!

    不仅是南宫墨手下的兵马,还有谢家军!

    如今,显然她做的还不错。

    如今,无论是稻米,土豆、红薯还是苞米,他们储备的量够军队里大家伙儿吃十年。

    对此,无论是南宫墨手下的还是谢家的兵丁将士,都很感念她。

    南诏这边,南宫墨这边的将士都知道,哪怕王爷不在不要紧,少了谁都不能少了王妃。

    没了王爷,别人也能带他们打仗,王妃没了,他们连饭都没得吃了。

    上一回华敏沄还听南宫墨手下的一个参将说起,说他家附近的邻居都羡慕他家每天吃的好,拿着稻米过来换他家的红薯,说他们这儿的人也不是没人见过这些粮食,可是怎么做的这么香?他实在控制不住了,家里的孩子哇哇的哭着要,所以来换一些!

    至于谢家那边,只知道他们运气真是好,原本谢家有个外孙女,堂堂贵女,给他们解决了棘手的粮草问题。他们真是开心了很久很久。

    后来,那孩子英年早逝了,他们哪个老将军不惋惜不痛哭?

    没想到,如今谢家又出了个外孙媳妇,居然也是个好把式,真是老天保佑。

    这些还只是兵丁将士们收入的一部分。

    如果有战争,从敌军身上扒下来的东西,除非是什么重要情报,一般值钱的物件,谁拿的就算谁的,实在不好分,就拿回来给他们平分。

    华敏沄和南宫墨从不贪墨手下的一点银子和好处。

    因此,手下将士们对南宫墨和华敏沄都很忠诚,有那刺头什么的,早早就被将士们自己清理出去了,根本不用他们烦心。

    吃罢饭,到了他们独处的时间,孩子早就被南宫墨扔给了南重生看顾了,这可把南重生乐坏了。

    他都想了好多天了,可是他娘就是不肯,如今没成想,义父回来还有这等好处!

    华敏沄叹了口气,也是无语的很,有时候男人就像小孩子,这么大了还跟自己的儿子争风吃醋。

    想了想,也没有作声,把宝儿哄睡了以后,就让一直等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的南重生带走了。

    不过,华敏沄让未月也跟着呢,家里还有一个早就请好了的奶娘,自宝儿一回来,她们就上手了,这些日子下来,宝儿也逐渐习惯她们了,华敏沄还算比较放心。

    重生毕竟年纪还小,没轻没重的,他喜欢宝儿,两人若是一起睡,谁也照顾不了睡,要是都着凉了可就糟糕了。

    ……

    屋内,南宫墨搂着华敏沄,两人享受着这一刻的亲昵,细细说着分开后的点点滴滴。

    “……我带着宝儿一直流浪,要不是遇到克罕,我估计还不能这么顺利。”

    “克罕这人还是不错的,南漠一统,在克罕手上,必然是要好于在鲁耶尼手上的。”

    南宫墨亲亲华敏沄,也觉得这事情很神奇,说道:“真是巧了,我回来的时候也遇到克罕了。”

    华敏沄摇摇头,戏谑:“其实他真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把鲁耶尼的老巢给剿了,那鲁耶尼不能这么着急忙慌的出城,怎么也不会被克罕瓮中捉鳖了,哪里还能这么顺利杀了他。”

    南宫墨跟华敏沄把事情一讲,时间一对上,华敏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说克罕能这么快统一南漠,应该给南宫墨记头等功劳,南宫墨可是帮他把后顾之忧都扫平了!

    南宫墨挑挑眉,挤眉弄眼的逗华敏沄:“那这样好了,咱们要是回大魏起事失败的话,我们就去投靠克罕,把这件事摆出来,让他给我记功!”

    华敏沄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可好,南漠风光可美了,无论是和大魏还是南诏都不一样,克罕可是说了,往后他要是没找到适合的继承人,就把咱们宝儿找过去当继承人,到时候你可就享上你儿子的福了!”

    南宫墨听了这话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若说男人还是最了解男人,一代枭雄人物,要把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传给一个不相干的朋友之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只不过看他家沄儿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于是,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顺着华敏沄的话往下接:“那可太好了,我儿子才这么点儿都这么有用了!你说,我给他取名字叫南宫有用如何?”

    南宫墨不知道的是,等到未来克罕每天跟他抢儿子,又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要跟他抢老婆的时候,他真后悔当年没有在那个毒瘴林把他干掉!

    只可惜,那会儿感叹时光不能重来也没用了!

    华敏沄狠狠翻了个白眼:“南宫有用?!只要宝儿长大以后因为名字跟你翻脸,你就起呗。我没意见。”

    南宫墨:“……呜,倒是有可能,不过,我当老子的还能怕他不成?”

    华敏沄没搭理他,转移话题:“咱们这两日是不是就要走了,情势情况你也知道了!”

    南宫墨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咱们就启程,带着儿子,乌神医他们一道,这边马场暂时先让刘管家看着。”

    “你也晓得,刘管家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最是忠厚老实,让他代管是没有问题的。”

    南宫墨搂着华敏沄,寻思了一会儿,和妻子商量:“未来如果汴京事成,咱们不需要再回来了,或者咱们有什么万一,咱们就把马场给重生吧!”

    这话说着感觉很不吉利,但是,他们干的事情就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不成功便成仁了,人总是要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的。

    不仅是这些身外之事,还有儿子和沄儿,南宫墨都有考虑,都有安排,只是他没说罢了。

    华敏沄岂会听不出他话外的意思,真要到那一天,儿子她也有安排呢。

    马场给重生,华敏沄一点意见也没有。也不枉他们养育他一场。

    相信未来他们要用马,重生不会不答应的!

    不过:“重生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原本,那家伙可是吵着闹着要跟他们回大魏呢。

    南宫墨摇头:“哪里是我,今天我回来,你去喂宝儿的时候,他就自己跟我说要留下来了,说鲁耶尼死了没错,可是他的仇还没报完,他是南诏皇室,作为他父亲唯一的孩子,他一定要报仇。”

    “说起来,他经过了最近的事情,估计也长大了。”

    “我们虽说是他的养父母,可是最多只能救他的命,也不能帮他报仇,身为皇族,生来富贵,但该背负的东西还是要自己背负。”

    华敏沄点点头,觉得南宫墨说的很对:“如此,很好,虽说他年纪小了些,但他的生父也不是没给他留下人马,如今鲁耶尼暴毙,正是如今南诏皇室某些人无所依靠,慌乱的时候,这样的好机会,我想重生也不会放过!”

    南宫墨点点头,有些不耐烦:“他哪里小了,这么大的小子了,至于让你这么操心吗,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筹谋着如何在南诏养马,在汴京城装疯卖傻,把我那皇兄骗得团团转了。”

    又一脸委屈的凑过来:“我这刚回来,你这不是宝儿,就是重生,要么就是克罕,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他一边抱怨,一边抓着华敏沄就往床铺上抱。

    华敏沄:“……”这男人真是太无赖了。不过,谁让她是个大度的女人,想着他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不跟他辩驳了!

    一夜春光,芙蓉帐暖,连梳妆台上的红烛都羞红了脸……

178 启程之前

    很快就要启程了,华敏沄这几日很忙。

    首先把新打的粮食都入库,当年带来的老把式如今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她不在,还要倚靠他呢。

    家里,大部分事情都有惯例可循,刘管家是个管习惯的,无论是南宫墨还是华敏沄对他还比较放心。

    只不过,华敏沄是个亲力亲为的人,即便大部分事情家里早已经有人打点,一些琐碎的事情,她还是愿意自己做。

    南重生帮着华敏沄忙前忙后的收拾,南宫墨去军营了,宝儿有未月她们带着。

    南重生今日很反常,没有了一贯的跳脱,沉默的很。

    眼见就要离别,无论是南重生还是他们夫妻,其实都不知道未来的命运何去何从。

    既然如此,华敏沄并不想他们连分别都留下遗憾。

    于是,她打破沉默,笑着问南重生:“重生,听你义父说,你已经决定留下了?我们明日就要启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娘说的?”

    南重生沉默半晌,终究忍不住,这个少年在生父去世后,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华敏沄面前留下眼泪,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惶恐:“娘,你说我父王是想让我好好的活着还是想让我为他报仇呢?”

    其实他知道,他父王唯一的希望就是想他好好活着,给他留的兵马大多是因为他自己来不及安排了,还有小部分原因是希望他们能够保护他,倘若……义父和娘没有照顾他,那些人都是他的退路。

    可是,不报仇,他也不能好好生活了。

    义父和娘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这方面的要求,仅仅也是希望他快乐的活着。

    可是,当他对义父和娘信任后把兵马交给义父管理,义父从来不藏私。

    甚至,教他兵法,教他打仗!

    还有娘,带他走出黑暗,慢慢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如今,这两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要离开他了。

    他多想跟他们走啊,可是他不能,大仇未报,可是他又不由自主的怂了,恐惧了!

    “你说,如果我没能为他报仇成功,最后又没有活下来,那我是不是就辜负了父王的期许呢!”

    “娘,你们就要走了,你们如果……如果失败了,那宝儿怎么办呢?”

    “娘,你们要是……要是不在了,那我和宝儿怎么办呢?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家了,不想再失去你们!”

    “我不要马场,你们给我的太多太多了,还有我父王给我的,我多想多想只是和你们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啊!”

    南重生一边哭着一边说,说的断断续续,毫无逻辑。

    但,华敏沄还是从中听懂了南重生的意思,小家伙是害怕了。她无言的上前,半搂着南重生,给他安慰,最后一次给他倚靠,让这个半大男人能够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果然,华敏沄的举动让南重生一愣,然后将头紧紧压在华敏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了。

    他一直知道他未来要做什么,早在他活下来以后,他就做好了决定!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害怕,尤其是这几年充当倚靠的义父和娘也要离开他,放他独自奋战的时候!

    他惶恐、不安、可是理智让他开口留下了,于是在需要离别的时候,对义父和娘以及宝儿的担忧,对未来的害怕和不确定性,充斥着他。

    华敏沄的问话给他打开了一个缺口,让他那满腔的杂七杂八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待南重生慢慢平复一些,华敏沄扶着他坐在椅子上,温柔的双眼凝望着他,和颜悦色的反问:“重生,你说我和你义父明知道此去危机重重,为什么还要去呢?”

    “我们在这儿有马场,有宝儿,还有你,为什么不在这儿安享天伦呢?”

    南重生摇摇头,表示不知,又猜测一句:“是因为那个什么柳濡风拿了义父假死的证据,还要威胁谢太爷家?”

    华敏沄点头又摇头:“也是也不是,实际上,如果没有我被掳到南诏去的事,这会儿,我们说不定都快到汴京城了!”

    她摸摸南重生的头,教诲道:“是因为这世上有我们觉得需要去守护的东西!”

    “我是一个俗人,我想守护的是我们这个小家还有华家以及谢家,顺便报复一下南宫皇室对我的不公和迫害!替自己讨回公道!”

    “而你义父,他身为皇族,生而富贵,保护这天下这百姓,不是是应该的事吗?南宫家捅的篓子,就该让南宫家的人去摆平,他可以不当这个皇帝,但是,这天下,他娘的委屈,为了他而蛰伏的帮助他的人,甚至牺牲的人,他必须给交代。”

    “而这也是他应该做的。”

    南重生愣了愣,似懂非懂。说来,他和义父似乎差不多。

    都是皇族呢,想到那些为救他而死的人,这么多年为等他长大而辛苦蛰伏的人。

    南重生吸吸鼻子,他比义父幸运很多了不是?

    义父一切都要靠自己,若说他唯一运气爆棚的地方就是遇到娘啊,不是他贬低他义父啦,这么些年,他早就看的真真的了。

    要不是他娘在,谁给他义父养军队啊,还有马,这么大的马场,在开始之初,他娘就帮义父养马了。

    想想,那会儿娘才十岁左右吧,义父真是太心怀叵测了。

    这么早就把娘骗来了!

    马场无论是建立之初还是扩建成两个,都少不了他娘,没他娘,这马场根本办不起来。

    说起来,他们南诏人可是自小都会养马的,跟大魏人比起来,他们才算是养马的祖宗,但是能开马场的可没几个,足可见他娘是多么厉害了。

    这还只是一部分,娘赚钱也特别厉害,还有粮食,把义父手下的兵丁以及他父王留给他的那些兵丁都喂得饱饱的,还有饷银拿。

    她娘还自带了一支训练有素的虎之队当嫁妆!

    老天爷是有多厚爱义父啊。

    有他娘在,他义父啥也不用愁了。

    好在他运气也还好啦,这可是他娘呢,她给义父的那些,都少不了他的,更少了初初创业时候的艰难。

    这么些年,他父王留给他的军队他一丁点儿都没有瞒着义父和娘,义父还把他们编入他的军队一起训练。

    如今,别看他小,他早就跟着义父亲历过战场了。

    中间有一段时间,义父还把他放在谢太爷家,编入谢家军,和南漠人浴血奋战。

    他在那里经过了鲜血的洗礼,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汉子!

    其实……其实老天真的也很厚爱他了,他父王当时交好的是什么神仙朋友啊!

    他一定不能辜负了义父和娘,他们虽然走了,可是谢太爷还在呢,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尽可以去问谢太爷。

    而这,都是义父和娘留给他的倚靠啊!

    他忽然想通了什么,用明亮水润的大眼睛瞅着华敏沄:“娘,你放心,我不害怕了,这些都是我应该要做的。”

    “就像义父一样,我要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人,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虽然,在他心里,他还是更喜欢娘啦,可是,他时常也暗搓搓的想着,自己长大长成像义父那样的人,他就满足了。

    他要努力成为像义父那样的人。

    华敏沄点点头,不再多说其他什么,只是一水儿嘱咐:“我并不是逼迫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你是想报仇还是想快乐生活,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做决定了。

    “但,要记住,如果报仇就要做好准备,以卵击石是愚蠢的行为。”

    “对对方知己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这些年,你义父有意识的帮你训练了不少探子,你要用好他们。”

    “还有那些你爹给你留下的兵丁将士,你这么些年跟他们相互也磨合时间够长了。”

    “需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理所当然,他们帮你,服从你,尊重你,你也要重视他们,重视他们每一条生命,他们是你带出去的,你要负责努力将他们再带回来!”

    南重生点点头,郑重承诺:“娘,你放心吧,我会的。”

    “我叫南重生呢,早就获得了新生,再不是曾经的我了!”

    华敏沄不再多说其他,朝他招招手:“快来帮娘收拾东西啊,明天可不能耽误了启程的时间。”

    南重生脆脆的应了一声:“好!”

    说着,母子两人便忙了起来。

    外面自然有别人收拾,可是屋里那些细小的东西,琐碎之物,还得华敏沄自己来,本来应该有未月帮忙的,没想到被南重生抢了活儿。

    既然是他主动要求的,那就得多做事!

    ……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启程了。

    早些时候,在南宫墨还没去南漠之前,大部分的兵马早就已经化整为零转移成功了。

    华敏沄和南宫墨在南诏三年,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大魏局势变化的警惕。

    南宫墨身边的暗卫凌巳一直在汴京城里,是南宫墨在汴京城的情报头子。

    通过谢家,通过这么多年南宫墨自己经营的密道,南宫墨手上的五万大军转移了大半过去。

    直到南宫墨去南漠千里追杀鲁耶尼的时候,陨丁早已经带着最后的兵马转移完毕。

    如今随着他们出发,身边需要去汴京城的只有南宫墨带去南漠的那部分兵马。

    其中就有当年华敏沄带出来的虎之队。

    这么多年了,虎之队经过战场的洗礼和拼杀,早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精兵强将了!

    这些人,华敏沄和南宫墨只留下二十名亲兵跟着他们,其他人依然通过谢家和他们自己的密道转移回汴京城。

    这一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除了有一辆马车,那是给乌那子和宝儿以及乳娘休息用的。

    其他人,包括华敏沄都是一人一匹马,以行军的规格和速度来!

    这一回,华敏沄想好了,她也是要上战场的,虽然南宫墨不同意,但是华敏沄决定的事情,岂会是南宫墨能轻易改变的。

    华敏沄也不跟他硬来,他们来日方长,路上有这么长的时间呢,她总能磨的他同意的。

    远远的,南重生带着刘管家一行人站在马场门口送行!

    自上回那七千匹马送走以后,这段时间南诏皇室倒是有些消停了。

    左右前后还没有两个月,他们就算想继续压榨和找麻烦,也没这么快的速度。

    加上如今,南漠形势巨变,鲁耶尼死了,这件事给南诏皇室的冲击太大太大了。

    想必,如今的三王爷和七王爷哪里有空去搭理他们呢,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商罢了。

    现在,最为忌惮的应该克罕吧。

    那会儿,南诏跟鲁耶尼的后花园一样,边境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鲁耶尼的军队在他们这儿可以做任何事,打仗,烧杀抢掠,甚至南诏帮着鲁耶尼对付谢家以外,还有精力拉踩克罕。

    如今,鲁耶尼一朝暴毙,他们应该很害怕克罕来找他们的麻烦吧。

    自克罕统一南漠,成为南漠共主,真正的汗王以后,他们就收到消息,说:作为三王爷得力兄弟的七王爷就带着各种南诏特产,甚至一千匹南诏马,启程去了南漠无伤城。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克罕一直住在无伤城,没有迁徙的意思。

    无伤城现在作为皇城,七王爷去是为了投诚的。

    南宫墨回来还说了,那一千匹南诏马可都是从他们马场抢过去的。

    他们自己马场养的马,在耳朵处都有特别的记号,别人分辨不出,自己人一看便知。

    如此可见,南诏皇室的衰败,他们拿出去投诚用的精良的马匹,全部出自从他们马场抢走的那些,可见皇家再没有其他能养出好马的人和好马了!

    这样衰朽破落地朝廷,确实是不行了。

    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们提供了休养生息,提前准备的时间。

    他们如今就是动作大点儿,也没人管得了。再加上边境处已经打点好了,他们如今走的这条路是比较安全和快速的。

    同时,也代表着,对于南重生来说,报仇的时机也渐渐成熟了。

179 华家情况

    华敏沄和南宫墨路上走的波澜不惊,一路顺利。

    而千里之外的汴京城却是风起云涌,波澜诡谲。

    此时,皇帝已经是好些天未清醒的状态,不过这个消息,除了几个亲王知道,普通大臣们是不知道的。

    身为太子的理王里应外合,封锁了这个消息。

    廉王和秦王自然知道,只不过,他们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三王居然头一次意见一致,联手封锁了消息。

    虽说,群臣可能不知道宫中情况,但是,这汴京的情势一日危急过一日,大家都心里有数。

    朝臣们是人人自危。

    哪怕,皇帝的性子一日古怪过一日,自设立太子那一日,要求群臣上过朝,其他时日,封锁皇宫,宫里除了一应采买物资,不准进也不准出,群臣和皇亲国戚都被拒之门外,不得入宫。

    可是,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大家或多或少能得到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随着一家家门户紧闭,大家都嗅到一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华家的门户也是紧紧关着的,他们已经收到消息,知道华敏沄和南宫墨要回来了。

    华敏沄回来干什么,华家大房和二房心里都清楚的很,无论是华秉仞还是华秉佑,心里那根弦都绷的紧紧的,这可是玩命的事啊!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隐忍了那么久,如今等到事情要发生了,他们有一种终于等到的释然和一种对未知事件的忐忑。

    前段日子,华敏沄失踪一事,戊星很清楚,但是,这事无论是谢家那边的意思,还是戊星自己的想法,都把这事给按了下来,没有让华家人知道。

    殊不知,那些日子,王爷千里袭杀鲁耶尼的老巢,主子生死未卜,戊星每天这心都死死的吊着。

    好长时间没有好消息传来,戊星都已经开始想以死谢罪的事情了。

    好在,最后一切平安顺利。

    这个家里,戊星觉得再也经不起一点儿风浪了。

    如今,华家人空前的多,连在外做官的华敏浩都回来了。

    如今,大魏早就陷入混乱,还做什么官,早在今年年后,华敏浩就借着回京述职的当口带着妻儿回来住了。

    如今,大魏朝民不聊生,土匪横行,多地出现官员被灭门之事,大家闻风丧胆,如今就没有哪个衙门里还有官员的。

    还有杨俞,虽说杨俞早就在汴京城里置宅子了,但他感念华家对他的帮助,不放心杨氏和华秉仞这个做姑父姑母的,便带着妻子儿女住到了华家老宅来。

    人一多,也能壮壮胆,遇到事情,还能出出主意不是。

    送走了柳慧娥,谢氏一路走着就去了杨氏屋里,在杨氏屋里看到孟氏也在,谢氏也不在意。

    这么多年下来了,年轻时和三房那点争锋和看不惯早就没了。

    在如此动荡的时局之下,那些家族中的小恩小怨根本不算个啥,她们妯娌之间如今可是很抱团的。

    杨氏见谢氏走进来,笑着招呼:“快坐下,不是说齐国公夫人来了么?这么快又走了?”

    一边招呼,一边让丫鬟给杨氏泡一杯桂花茶,笑着显摆:“这是我那媳妇儿弄的,香甜可口,很是美味。”

    孟氏在一边也笑:“那是,大嫂自从媳妇儿带着小孙子回来,这都年轻了十岁有余了,我看呐,我再过几日过来,怕是看不到你了?”

    杨氏好奇:“为啥?”

    谢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别听三弟妹胡说呢,她吖,是说你越活越年轻,在过几日,怕是已经返老还童成小婴儿了,那可不就看不见现在的你了嘛?”

    杨氏一愣,气的拿起桌上一块茶酥就塞进孟氏的嘴巴里:“你快吃吧你,真是的,我看这吃的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看着这茶,看着这茶酥,杨氏又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些个点心,花茶之类的,她媳妇儿都跟她说过,那都是当年她们小闺蜜之间玩闹之间,做的一些打发无聊的小茶点。

    如今,天各一方!

    杨氏看看谢氏,见她神情也有些怔忡,知道她八成是想到闺女了,说起来,沄儿的几个好友,嫁的都不错,过着安稳的生活,即便如今时局动荡,但是不说其他,自保能力还算有。

    可是,沄儿呢,她那惊才绝艳,天下无双的侄女儿,却在外漂泊,还嫁了个那样漂泊无定的王爷,即便如今收到消息,她要回来了,她们也高兴不起来。

    她回来,那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可不是回来享福的。

    这让她们如何高兴。

    孟氏见到这情况,以为杨氏和谢氏想到华敏沄,在伤心她的红颜薄命,她努力的活跃气氛,旧话重提:“今日,瑶瑶的娘来是什么事啊?瑶瑶不是刚生了儿子,应该家里都很高兴才是。我那会儿遇到国公夫人,感觉她神色不是很好啊!”

    冯瑶瑶嫁的也不错,是她舅母娘家的远方表哥,家里虽然不如齐国公府家大业大,但是清正人家,对这个背景深厚的媳妇儿也是很看重。

    冯瑶瑶嫁过去,已经生了两个闺女儿,如今又生了儿子,她可算是非常圆满了。

    孟氏想不出,这柳慧娥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孟氏至今不知道华敏沄还活着的事情,这事是大事,其他什么事都不能和这件事比,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并不是把孟氏当外人,去刻意隐瞒。

    而是华敏沄的存在与否那是秘密,泄露一点风声,都有倾巢之祸,他们绝不能冒这个险。

    家里原来本就只有华秉仞和杨氏,华秉佑和谢氏知道,连华敏浩、华敏溪、华敏洋都是自己猜出来的。

    而外面,仅有长公主一家知道。

    其他人大概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了,谢氏也提心吊胆,做足了准备,就怕闺女还活着的事被有心人知道,捅出去,结果也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因此,倒是有些放心了。

    谢氏知道孟氏的好意,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本来就是来告诉她们的,她叹口气:“这也正是我要跟你们说的,慧娥过来是来说,昨日,有人找他家国公爷喝酒,许是喝多了,来人跟国公爷说,皇宫里那一位身体似乎越发不好了,怕是没几日了,还有,就是要我们注意翁家。”

    “昨日知道这些,她今天就赶紧来告诉我们了。”

    其实,那什么来人醉酒告诉齐国公消息这种话不过是托词,大家都知道,不过是齐国公自家的路子探听的消息罢了。

    让妻子亲自过来说这事,这事的可能性很大。

    杨氏眉头紧蹙:“宫里那位的情况,跟仪郡王府、长公主府还有庞相家传的消息大致相同。”

    谢氏点点头,都明白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的真了。

    孟氏不知道自家还要参与谋反的事情,因此没那许多心事,安慰两个嫂子:“这事自有三位老爷们去忙,我见这些日子,老太爷也出来帮着忙活了,定不会有事的,两位嫂子不要太过优心!”

    杨氏点点头,她们愁死了有什么用呢,可是,又哪里能不发愁呢。

    不过,杨氏似乎想起了什么,愤声道:“这翁家也太不知事了,这是要和我们华家作对到底了?”

    翁家再怎么说都是老太爷的表妹一家,又算是亲家,他们华家其实说到底也是忠厚传家,翁家人是可恶,但是到底没有赶尽杀绝。

    就算不看翁家,也要看老太爷的面子呢。

    没成想,这么做倒是给自己埋下祸事了。

    谢氏瞥了同样蹙眉担忧的孟氏一眼,把到嘴的话又修饰了一下:“前些日子,不是刚收到消息,周金虎投靠廉王府了么?”

    “那周金虎可是廉王面前的红人,华淑兰又是翁氏的女儿,翁家八成是通过这层关系,巴上廉王了。”

    “廉王跟咱家不死不休的,想利用翁家对付咱们也没什么奇怪。”

    谢氏不奇怪翁家的这些行为,她只是为女儿和女婿担忧,他们看似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敌人也不是傻子,而且更加卑劣。

    这么些年了,过来他们华家寻衅滋事的人太多了。

    银子,人或者铺子不知道撒出去多少。即便,长公主、仪郡王府还是庞相家念着小辈们的一些情分,家里的关系和对华敏沄之死的惋惜,或多或少的帮忙。

    可是他们自己也是捉襟见肘了。

    理王刚被立为太子就大摇大摆的去了长公主府,要长公主府的彭楼,说那地方风水好,他看着喜欢。

    字里行间,都是让长公主这个做姑母的巴结巴结他。

    虽说,他被长公主打出去了,但是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这些亲王越发的无法无天,不独对他们华家如此。

    这天下,就没有他们几个看在眼里的人了。

    虽说,早在大闺女被害,被迫远走他乡之际,他们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谢氏也不惧怕自己在这件事中,是否会死,但是,她担心自己的孩子。

    尤其是她那大闺女。

    她家闺女年纪小小,就遭人迫害,身为华家嫡长女,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地位越高,责任就越大。

    她为华家做了那么多,庇护着兄弟姐妹,也庇护着他们这些长辈。

    可是,他们能为她做什么呢?

    只能成为她的牵绊,成为她的软肋。

    前几日,戊星收到消息说,大闺女在南漠遇到华敏洁了,她已经成了鲁耶尼的阏氏,通敌卖国,如今更是和柳濡风合作,坑害华家。

    大闺女一怒之下,杀了她!

    柳濡风现在手上可能有伪造的谢家通敌卖国的证据以及她女婿福王还活着的消息。

    这消息传回来,引起了轩然大波,不提华秉佑和谢氏自己如何的心神俱裂,华秉仞、杨氏和华敏浩都气的不行。

    华秉仞当场就有些踉跄,支持不住,直骂是孽障,还说沄姐儿杀的好。

    又一脸愧疚的拉着华秉佑,直说对不住他,生了这么个孽障出来,祸害大家。

    杨氏也一脸愧疚的拉着她,直说自己教导无方。

    华敏浩更是给华秉佑和谢氏跪下了,直言对不起二叔二婶,对不起沄妹,对不起谢家!

    谢氏了解大哥和大嫂,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其实这事也不怪他们,毕竟谁能想到华敏洁会这么心肠歹毒,还能运气很好的被她找到了机会。

    这些日子,华家的男丁从收到消息开始,就在各种打听柳濡风的消息。

    几个男丁,哪怕华秉伟,焦急的都个个嘴上起了燎泡。

    这事可不是华家二房的事情,二房被牵连,以柳濡风和廉王的尿性能放过华家吗?

    华敏洁这个孽女,害惨整个华家了,也只有她那种笨脑子才能只看到眼前利益,还自动跑上门被人骗!

    奈何,柳濡风这厮真是狡诈的很,按照时间,他应该差不多回到京城了,可是,愣是没发现他。

    外面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想必,柳濡风知道,他手上这份证据的价值。

    谢氏这些日子是夜不安寝,一方面,心像油煎似的担心沄姐儿,戊星没说,不代表她没有感觉。

    沄姐儿在南诏生活的好好的,怎么会在南漠碰上华敏洁了?

    说是有事陪女婿墨哥儿走一趟,她那会儿可是即将临盆的状态?怎么墨哥儿能心这么大,要带她去南漠?

    那里又不是什么太平地界,比之大魏,也不安全的很。

    墨哥儿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必是沄姐儿遇到什么变故,去了南漠。

    还亲自动手击杀华敏洁?

    怕是当时情况凶险万分。

    谢氏知道,无论是墨儿还是沄儿,都是报喜不报忧,戊星是他们的人,肯定向着他们说话。

    这种情况,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若不然,她家书呆子一般的相公怕是更要急死了。

    如今,即便墨儿和沄儿往汴京来了,她既担心他们现在的安危,又担心他们未来成败与否。

    另一方面,如今,鲁耶尼死了,柳濡风手上那份关于谢家通敌卖国的证据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通敌卖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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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敏沄讨厌表妹这种生物
前世是太后的时候讨厌
前前世是小透明的时候讨厌
然而今生,她怎么就成了那谁的表妹太后你别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后你别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后你别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