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小胖子的任务
“大哥，我们没事了吗？”荣禄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扶苏笑着点点头：“你们一会先回去吃饭，吃完饭让忌哥哥领着你们去树林玩。”
“好诶！”将闾兴奋的挥了挥小手，转头望向公子高：“哥，我等会要跟荣禄他们玩，母妃那边就由你帮我说一下，好不？”
公子高跟将闾也是同胞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因此爽快答应了：“好，要听忌哥哥的话。”
将闾乖乖应了一声，就要拉着荣禄他们一哄而散。
扶苏赶忙朝胡亥招了招手：“亥弟，你先等一下，我有点事跟你交代！”
公子高愣了一下，疑惑的瞥了眼扶苏，总感觉这个大哥对胡亥的感情有点不一样。
每次都会单独留下胡亥，指点一二。
难道他们有什么私下交易.......
公子高暗暗摇头，旋即跟嬴忌带着众兄弟回到各自母妃的寝宫。
见众人离去后，胡亥走到扶苏面前：“大哥，我听你话，没跟赵高置气了。”
扶苏摆手：“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胡亥眼睛一亮，暗叹还是大哥知道自己本事：“大哥你说，不论让弟弟帮什么忙，弟弟都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你最近在跟赵高学习‘刑名之术’对吗？”扶苏问道。
“对。”
胡亥点头道：“父王让他教我《秦律》，‘刑名之术’是他的强项，他知道父王宠爱我，所以教得极为认真。”
扶苏一笑，都说小孩子不懂事，其实人家心里明白着呢。
“他除‘刑名之术’外，还教你什么了？”
胡亥挠了挠头：“除了‘刑名之术’也没教什么，都是些做人的道理，你也知道，我母妃看的紧，他在寝宫也待不了多久。”
“做人的道理？”扶苏皱了皱眉。
胡亥道：“他说凡事都要靠自己去争取，争取来的才是自己的，还说什么秦法之所以严，是世间不法之徒多的缘故.......”
赵高这家伙心思好歹毒，他是在潜移默化的让胡亥变得自私，这样便有利于他以后控制。
不行，不能再让他接触胡亥了，这家伙简直就像一条毒蛇。
思虑片刻，扶苏朝胡亥道：“大哥要你找机会与赵高起争执，最好能打他一顿，不用打得多厉害，但最好有个正当理由，能做到吗？”
“能！”胡亥点头道：“我早看他不爽了。”
“好，那就去吧，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你母妃！”扶苏说着摸了摸胡亥的头：“做的好，大哥请你喝焦糖奶茶！”
“焦糖奶茶？”胡亥转头望向扶苏，眼中满是期待：“跟刨冰一样好吃么！”
“过之而无不及也！”
“哈哈，太好了，大哥，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扶苏看着胡亥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知道胡亥天资聪颖，应该能想到些东西。
既然答应了，自己就必须得给点好处。
不过，为了救韩非，花点“重金”收买小老弟胡亥，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茶有点麻烦。
...........
香兰宫。
这里本为王室宫苑，韩非入秦后，嬴政特意将宫苑赐给韩非居住。
里面环境清雅，设施豪华，无不彰显嬴政对韩非的重视。
即便如此，嬴政还怕韩非在秦国待不惯，又将两名韩国敬献的美人赐给他，钱帛物品更是不计其数。
可是自他从李斯府邸回来后，却是闷闷不乐。
虽然酒后说了很多不喜韩国之言，但骨子里还是以韩人自居。
一想到自己一身本事不能被本国君王接受，反而被敌国君王看了几篇文章，奉为上宾，心中就愤愤不已。
他渴望自己的才学得到赏识，可日后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国家覆灭，自己族人惨死，又于心不忍。
“先生，外面有些凉，披上吧！”
就在韩非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位娇小玲珑的奴婢，笑吟吟地站在他的身后，将一件裘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韩非转头望去，立刻被女子的容貌惊艳住了。
那沁人心脾的处子幽香，让本就紧张的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不由伸手握住女子的细手：“梅，梅......你.....你真好！”
梅知道韩非一紧张便会口吃得厉害，也知道秦王嬴政对韩非的重视，所以任由韩非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回。
韩非之名，她在韩国的时候，就略有耳闻，如今又与他朝夕相处。
早已钟情于这个儒雅，执拗，且呆气十足的名士。
“先生，您会回韩国吗？”
梅柔声问了一句。
韩非望着院中景色，心绪渐渐恢复平静，紧接叹了口气：“我是韩人，自然会回韩国，如果你愿意，我到时请求秦王，带你一同回去。”
梅虽没读过什么书，但简单的形势还是能看懂的，她心中明白，这种时候，秦王怎么可能放韩非回去？
于是劝慰道：“先生在韩国也不受重视，如今大王看重您的学识，又赐钱帛，华屋，还有我们，您为何不留在秦国，做出一番事业？”
韩非松开梅的手，仰头不语，他心知梅说的对，也有留在秦国的心思。
甚至对嬴政，他都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可秦国灭韩之心坚定无比，纵使自己学识满腹，也无法挽救韩国灭亡的命运。
“我虽痛恨韩王，痛恨韩国那些迂腐的贵族，但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难道要看着兄弟姐妹，亲族同胞被秦人奴役，残杀？”
韩非说的很慢，言语中的坚定，让他口吃都变得弱了不少。
梅能感觉到韩非心底的热流在奔涌不息。
其实她早已对韩国已经死心了，若不是韩王昏庸，她们这些柔弱的女子，怎么会背井离乡，沦落为贵族的玩物？
若不是韩王昏庸，韩先生满腹才学，为何得不到施展？
若不是韩人.......
梅对这个不公的世道，早已厌倦，但韩非对韩国执拗的爱意，还是令她感动。
韩非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表述，深深打动了梅，仍继续道：“梅，实不相瞒，韩某这次来秦国，是奉了王兄的蜜令，希望能保住韩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现在唯一能救韩国的办法，便是合纵抗秦，我知道姚贾为秦王游说各国，破坏合纵，如今在秦王面前揭穿他的往事，秦王一定会疑心于他，到时我再献计保住韩国，或许能成功！”
“姚贾这些年深受大王器重，怎会因你三言两语疑心于他？我劝您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梅无法告知韩非真相，只能委婉提醒。
“李斯与我同窗好友，早些年一直想与我共事，如今我身在秦国，届时说动他助我，就算不能保住韩国，也可以让秦国兵锋直指齐，赵，这样韩国也能有喘息之机。”
梅听罢，心中更是悲伤，韩非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六十二章入主白宫
从蕲年宫回来后，椿告诉扶苏，说宗正府的人通传，王长子府已经收拾妥当了。
他今日便可以搬进去。
扶苏心中还想着赵高之事，所以听了椿的话，只是应了一声，便告诉椿，等几日再搬进王长子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扶苏便按照嬴政老爹的指示，列席朝会。
今天朝会的议题是伐赵。
赵国派大将庞焕攻打燕国，秦国与燕国早已签订条约，因此趁着赵国攻打燕国之机，派王翦，桓齮，杨端和各领十万精兵，出兵伐赵。
嬴政一直痛恨赵国引诱成蟜反秦，现在又侵占吕不韦在邯郸购置的产业。
他图谋赵国已久，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这是他首次调动大规模军队攻赵，因此格外谨慎。
不仅有尉缭出谋划策，更有数位秦国名将任由调遣，之前准备也算充分，显得游刃有余。
扶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在朝会上献计献策。
他知道嬴政老爹是想借伐赵之事，彻底在朝堂树立威信。
等朝会结束后，嬴政又单独召见了韩非。
这次没有邀扶苏一同交流。
扶苏知道嬴政老爹不希望自己插手韩非之事，因此也没强求，自顾回到阁楼，准备搬到王长子府。
王长子府位于玄武大道南端，与繁华的东市相交，算是较好的地段。
扶苏坐在马车上就能远远望见高耸的门楣，待下了马车，走进门前，抬头便能看到正门上方的条形匾额：“白宫”
两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扶苏望着大门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搬出王宫了，自己再也不用拘束了！”
这时，府门内，嬴武领着一众宫侍和亲卫来到他面前，躬身行礼道：“拜见公子！”
扶苏知道这是宗正府配给自己的亲卫和宫侍，抬眼扫了一圈，旋即朗声道：“诸位免礼，以后还望诸位齐心协力，维护好本公子的府邸。”
“唯。”
众人齐齐应诺，分列成两排，恭迎扶苏入主白宫。
白宫的规模比他之前的阁楼大多了，建筑十分讲究，就连屋檐的条纹，都雕得格外生动。
门内庭阁交相辉映，水榭雅居错落有致。
刚跨过前院，扶苏一眼便看到可以容纳百人的练武场，各种兵器箭靶应有尽有。
走过练武场就到了白宫的正殿——千秋殿。
这也是扶苏取的。
扶苏坐在主位，淡淡扫了眼阶下的众人：“今日搬来白宫，没太声张，所以诸位以后行事尽量低调，本公子每隔几日便会回王宫一趟，所以在这里作下安排！”
说着他朝椿和嬴武指了指：“以后内侍和宫女都归椿管，亲卫和奴仆都归嬴武管，本公子不在时，一切事宜，都由嬴武和椿商议决定！”
“唯。”椿和嬴武引领众人齐齐施礼。
扶苏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众人便有序离开大殿。
扶苏知道能有资格入殿拜见他的人，在府里的地位都比较高。
他估摸着，整座白宫有将近两百人到处忙碌，只为了伺候他一个人。
嬴武和椿都去安排白宫上下的内务了，扶苏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刚跨出门槛，便见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公子移居新府，我们兄弟自然要来祝贺！”
说话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的蒙德。
“公子，你这白宫好气派啊！”
蒙犽环顾四周，忍不住赞道：“比我家府邸强多了.....”
扶苏嘿嘿一笑：“你如果喜欢，可以来常住，我这里正好缺个内侍总管！”
蒙犽下意识的夹了夹腿，躲到蒙德身后，讪讪道：“公，公子说笑了……”
蒙德笑着摇摇头，旋即朝扶苏道：“公子乔迁之喜，咱们找个地方聚聚吧？”
“好！”扶苏爽快应了句，又想了想，道：“那就去鸳鸯楼吧……”
蒙德和蒙犽对视一眼，随后露出一脸坏笑的表情打量扶苏。
扶苏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甚？”
“没什么……走吧！”
蒙德摆了摆手，笑道：“公子虽久居深宫，对咸阳‘名景’却是如数家珍啊！”
“嗯……公子懂得还真不少……”蒙犽也小心附和道。
扶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两个无聊的家伙，自己去鸳鸯楼，是因为墨门分部在哪，又不是去寻欢作乐！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
咸阳城“风雅人士”都爱去的地方，作为刚搬出王宫的新贵，还是有必要了解的。
就在扶苏三人乘车前往鸳鸯楼的途中。
鸳鸯楼三层某处包间内。
李斯，赵高，姚贾正在密谋陷害韩非之事。
“赵府令觉得此事如何？”李斯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
不论官职或爵位，李斯都远胜赵高，但李斯知道赵高在秦王心中的份量。
以赵高的意见为主，虽于礼不合，但他却不敢怠慢：“想必姚贾已将计划告知与您了吧！”
姚贾也站了起来向赵高施礼道：“小弟一直仰慕赵兄的才华，赵兄的‘刑名之术’，在秦国无人能及，小弟真是万分钦佩。”
说到这，他望了望李斯，又继续道：“今日贸然相邀，赵兄不会怪罪吧？”
赵高明知他们在作假，却也没表现出不自然，连忙回应道：“哪里，哪里，两位都跟高一样喜爱这杯中之物啊......哈哈哈！”
李斯与姚贾只得陪着干笑几声，他俩知道赵高已看出这里面的安排，还佯装不知，不由暗骂他老奸巨猾。
三人互相寒暄几句后，赵高毫不经意地说道：“在下真是羡慕李兄，你们同窗先后得到大王赏识，特别是韩先生，将来说不定还能封侯拜相......日后还望李兄多多关照啊！”
李斯察觉到赵高对韩非的不满，自嘲道：“韩非的学识确实不错，大王赏识理所应当，但其为人刚直，不善权变，恐怕日后连我这同窗都不顾了......”
“怎么会.....”赵高诧异。
姚贾冷然一笑：“他连我这个毫无过节的旧识都能诽谤，更何况同窗之谊！”
“按理说，韩先生这种人不会随意诽谤他人的......”赵高佯装不知的望向姚贾：“他为何在大王面前诽谤贤弟？”
“大王对韩非恩宠有加，他要诽谤小弟，何须理由？”姚贾苦笑道。
“在下已向大王禀明，允许姚贾上殿自辩，不过韩非又向大王献策，言称灭掉赵，齐，保留韩。”李斯无奈道：“一点都没将我这同窗放在眼里啊……”
赵高心知灭六国策略是李斯之计。
韩非此举确实不妥。
不过，他作为嬴政最亲近的内侍，居然不知此事，顿时有些恼怒，想必那韩非是借大王单独召见之机献的策。
真是可恶！
但他明白李斯这么说，显然是在拉拢自己参与他们的计划，仍然沉住气道：“我想韩非献策应该是为我大秦着想，如今我秦军势如破竹，深入赵国腹地，灭赵指日可待，他献此策说明他眼光比吾等远！”
“赵兄此言差矣，小弟奉命游说五国，破坏合纵，岂不知赵国情势，赵之所以节节败退，那是因为缺乏统兵之将！”
姚贾立即反驳道：“一旦情势危急，赵王必将重新启用李牧。”
此言一出，李斯与赵高面面相觑，李牧之能堪比廉颇，赵奢……
第六十三章墨足分部
李斯知道赵高一直想在嬴政面前表现自己其他才能，比如出谋划策。
这种出谋划策不是玩手段，耍伎俩的小把戏，而是治国之才。
于是接着姚贾的话，继续道：“这次大王用桓将军攻赵，恐怕不易，如果灭赵不行，那灭齐肯定也不行，齐一直以秦马首是瞻，且国力并不弱，如果贸然灭齐，我大秦将失信于燕国，最终遭诸国联合对抗！”
赵高听闻此言，眉头一紧，沉声道：“如此看来，韩非之策颇为荒谬！”
“赵兄之才能，我等有目共睹，韩非也不过尔尔。”姚贾嗤道：“他写文章的确了得，可要论治国，却是平庸！”
赵高笑道：“贤弟此言过誉了，我等只不过都是为大王分忧罢了.....”
李斯知道不说出真实意图就想要摸清赵高的态度很难，于是干笑两声道：“姚贾方才所言确实能看出韩非居心叵测，在下的意思是希望赵府令能为我大秦利益，上言驳斥韩非之策，揭露其不轨之心！”
赵高其实早就知道李斯他们的计划，一直没有答应，就是因为李斯没有表明态度。
如今李斯表明了态度。
以他和姚贾，再加上李斯，想要搬到根基未稳的韩非很容易。
“这个韩非确实可恶，我等忠于大王，怎可能让他损害我大秦的利益！”赵高义正言辞道：“我定向大王禀明。”
赵高此言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是因为姚贾给了他足够的好处，再加上嬴政宠幸韩非，也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李斯对赵高的用心很清楚，但也有同样的忧虑和危机感。
正是了解这一点，所以他借由姚贾牵线搭桥，才跟赵高达成合作关系。
“来，我等同饮此杯......”姚贾举起酒杯，慷慨陈言道：“为了大秦，揭露韩非！”
赵高和李斯相视大笑，一同饮下杯中酒。
与此同时，扶苏三人的马车已经到了鸳鸯楼门口。
他们刚下马车，便有一个青衣短裙小厮很恭敬的迎了上来，扶苏一打量，倒也不像上辈子看的电视剧里，贱得仿佛没骨头的‘龟公’。
言语间，甚至很斯文。
“这位贵客，敢问是来楼里听曲儿，还是找个可心的姬妾，说说话，解解闷呢？”
扶苏一愣，这种场面他可不熟，刚想出言拒绝，却听身旁的蒙德淡淡道：“三层。”
那位小厮一听‘三层’脸色顿时一变，急忙侧身引领扶苏等人进入楼内。
等扶苏踏入三层后，才明白这三层的与众不同。
三层环境既隐秘又豪华，且清净不少，若没有相应的身份，是断然上不来的。
正因为人人都知道，这鸳鸯楼的三层，能上去的皆是有身份的人，所以极少发生什么冲突矛盾。
毕竟这咸阳城说小不小，但官场脉络，错综复杂，谁又知道谁和自己背后的真正关系？
小厮带着扶苏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一处装饰精美的包间，刚踏进包间一股清淡的胭脂香味便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好家伙，美食，美酒，美女，一应俱全。
等小厮走后，扶苏忍不住打趣道：“可以啊，蒙大少爷，这安排得有模有样！”
“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安排的。”蒙德耸了耸肩，笑道：“每个包间都这样。”
扶苏一脸古怪的看着蒙德不说话，蒙德有些不好意思道：“以前来玩过，有点熟.....”
蒙犽也学着扶苏的样子，看向自己大哥，怪笑着不说话。
“好了，我是这里的常客，可以吧！”
蒙德羞恼的摆了摆手，然后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
扶苏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瞥了眼蒙德身边的美姬，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小子这样，你爹都不管你？”
“我大哥又不带回家，二叔自然不会管。”
蒙德还没开口，蒙犽便一语道破了实情。
扶苏恍然似的砸了砸嘴，暗叹这秦风也不比唐风差多少啊！
以后世的标准来算，蒙德这家伙还是未成年，此刻居然左拥右抱，简直辣眼睛。
不过，想到秦人六尺五寸就可以成亲的传统，又觉得没什么。
沉吟片刻后，扶苏蓦然说道：“你们先玩着，我去方便一下。”
“公子跟我第一次来，很像！”
蒙犽拿起一个水果咬了口，笑着打趣道：“是不是很紧张呀？”
“吃东西都还堵不住你的嘴！”
扶苏翻了个白眼，然后朝蒙德示意了下，便退出了包间。
在这里蒙德也不担心扶苏的安全，因此也没说什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算有些紧张也很正常。
可惜蒙犽却是猜错了，扶苏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墨足的接头人。
等来到地图标记的位置，他按照指示，画出了墨足的特殊印记，然后敲击三次石板。
过了大概一刻钟，一名身材傲人的蒙面女子，出现在印记位置，淡淡道：“出来吧。”
“你.....”
扶苏笑吟吟走上前，话还没说完，只见那蒙面女子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把袖里剑瞬间架在自己脖颈右侧。
“你小子是谁？为何会知道这种印记！”
扶苏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厉芒：“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是客自然相迎，是敌便取你性命！”蒙面女子冷冷一笑。
扶苏有些无语，这女子眼中毫无杀意，应该是看自己年纪小，试探虚实。
从她绵长的呼吸，以及敏捷的身手，可以判断此人在秦国墨足分部里，地位不低。
扶苏轻轻拨了拨剑，笑道：“明知有危险，还独身前往的敌人，是有多蠢啊？”
“那你说，你到底是何人？”蒙面女子秀眉微蹙。
扶苏打量了女子一眼，忽地好似随口而出道：“墨行天下。”
蒙面女子闻言身体一震，显然是对扶苏这话不知所措，但很快镇定下来，低声道：“止戈息暴！”
扶苏笑了笑：“你就是墨门在秦国的‘墨足’首领？”
蒙面女子目光一凝，旋即环顾四周，发现没人窥探，便放下手中的短剑，然后淡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
说完也不等扶苏反应过来，便收起短剑，自顾超前走去。
扶苏愣了一瞬，暗叹这女子还真是高冷，难怪青天白日蒙着面。
不过，她说得也对，这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详谈的好地方。
于是二话不说，跟着蒙面女子，进了一处别院后门。
刚一进去，扶苏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里面全是衣不蔽体的“好姑娘”，与传说中的古老行业‘大爷来玩’那种庸俗地方很像。
“这......这真是墨足分部？”扶苏心中暗惊。
第六十四章墨门机密
蒙面女子将扶苏领到了一间密室内，四周墙壁上挂了数盏油灯，照得密室明晃晃的。
扶苏静静地望着蒙面女子等着她开口。
只见她走到密室墙壁前，轻轻按了一下，一个类似石盒的东西缓缓凸了出来。
她伸手从盒里拿出一个黑匣子，扶苏眯着眼睛一瞧，发现匣子外壳上的云纹，跟自己那块木牌有点像。
“把你的信物放到这上面。”
蒙面女子将匣子递给扶苏，淡淡说道：“如果你真是我墨门中人，想必有我墨门信物。”
扶苏心中一愣，方仲似乎没交给自己什么信物，除了那块木牌.....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匣子顶部的凹陷区域，跟木牌的形状很像。
于是从怀中拿出木块，放进凹陷区域。
只听咔嚓一声。
匣内机关顿时转动，不到片刻，匣子就打开了。
蒙面女子见匣子打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朝扶苏施礼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我确是秦国‘墨足’的首领墨韵！不知您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扶苏突地将右手伸进袖口，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当下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一小步，暗暗戒备。
只要扶苏敢轻举妄动，她立刻触发密室内的机关，让扶苏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当她见到扶苏右手缓缓拿出一块墨玉令牌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戒备之心荡然无存。
“属下见过巨子！”蒙面女子立刻躬身道。
“无须多礼！”扶苏笑着摆手道：“我并非墨门巨子，这‘巨子令’是方仲方巨子交给我的，他让我来这里领人的！”
“领人？”墨韵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扶苏静静等待，没有出言催促。
当初方仲给的筹码，便是墨门巨子的专属护法。
这些护法各个身怀绝技，且都得到了墨家剑术的真传。
扶苏虽为王长子，但可用之人实在太少，这些专属护法，正是他急需的。
而且专属护法，只忠于‘巨子令’的持有者，现在就连方仲都无法调动他们。
墨韵见扶苏拿出巨子令，又听闻要‘领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后，才想起前些日子来分部暂歇的墨门弟子。
“您的人已经到了，总共7人，暂时居住在鸳鸯楼的一处别院！”
‘墨门巨子’的专属护法独立于墨门之外，且非常神秘，就算墨韵知道那些人是墨门弟子，也无法确认他们的真实身份。
扶苏温和的笑了笑：“好，等会你将这令牌交与他们，让他们去白宫找嬴武，就说本公子安排的！”
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面青铜令牌，递给墨韵。
“没问题。”
墨韵应了一声，便伸手接过令牌，令牌刚一入手，忽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知能否告诉属下真实姓名，以作备案。”
“秦王长子扶苏。”扶苏平静地道。
“啊！！”墨韵惊呼一声，立刻拿出短剑，猛的朝扶苏刺去。
扶苏很不喜欢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刚一感觉墨韵异动，突地一跃而起，作出一个虎扑之势，浑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的杀气，如同一座泰山般，朝墨韵压去。
眨眼之间，墨韵就被扶苏的气势所震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到一只白皙的手臂，死死掐在自己脖颈上。
只要她敢轻举妄动，脖子立刻会被拧断。
“你.....”墨韵惊恐的望向扶苏，却发现扶苏面带笑意的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嘘’了声，道：“不要叫得那么大声，搞得本公子像要非礼你似的.......
你要相信方先生，他既然将巨子令交给我，就是相信我会带墨门实现理想！”
墨韵死死的盯着扶苏的眼睛，想要从中发现他话里的破绽。
可看了半响，却发现扶苏眼神坚定而又真诚，毫无欺骗自己之意。
她心中顿时思绪万千，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听扶苏说道：“墨门的理想是‘止戈息暴，天下和平”，我大秦的理想是天下一统，让百姓远离战乱，过上向往的生活。
二者本质是没有区别的，方先生既然答应追随我，肯定是从天下苍生考虑的，你又何必在意我的身份呢？”
扶苏知道，自己虽有巨子令，但不是墨门中人，不能以巨子的身份命令她，只能让她相信自己会带墨门实现理想。
墨韵听了这话，果然跟方仲一摸一样，沉吟良久后，扔下了手中的短剑。
扶苏见状也松开了她的脖子。
只见墨韵呆呆的瘫软在地上，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留下：“我爹，娘亲，哥哥弟弟们都被秦人所杀，这些年为了报仇也杀了不少秦人，但心中没了那种畅快感。
后来机缘加入墨门，为了天下再少我这等可怜人，不惜委身‘秦楼’，为墨门经营这分部，如公子真能实现我墨门理想，妾身也愿追随公子，成就功业。”
扶苏见说服了墨韵，心中大定，便对墨韵道：“既如此，我也不便久留，交代你的事尽快办妥就好！”
说着扶苏便准备转身离去。
“公子且慢！”
扶苏脚步一顿，面露疑惑的望向墨韵。
墨韵赶紧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嫣然笑道：“方巨子传了公子巨子令，可知我墨门隐秘？”
扶苏一愣，皱眉道：“方先生只告诉我，你们墨门分为三支的事情。”
“确切来说，墨门分为四支！”墨韵摇头道：“除了墨剑，墨足，墨匠，还有一个总部，名为墨脑。”
“墨脑？”
“对，墨脑约有两三百人，都是墨门真正的核心力量，平时负责管理各分支运作，以及人才培养。”
说到这，她顿了顿：“方巨子失踪这几年，墨脑无首，全靠墨脑四大长老以及各分支首领共同配合，才得以正常运转。”
“这么先进的组织架构？”扶苏心中暗惊。
以这种模式管理的话，就算墨门巨子消失十数年，墨门也能正常运行。
扶苏想了想，有些不解：“按你这么说，‘墨门巨子’没什么用了？”
“历代‘巨子’并不参与墨门日常管理，只需在重大决策上，出示‘巨子令’支持与否！”墨韵解释道。
扶苏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这种架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英国女王与英国首相组建的内阁。
墨韵见扶苏若有所思，也没出言打扰。
等扶苏回过神来，又继续道：“由于历代‘巨子’身份的特殊性和隐秘性，所以‘巨子’一般都是以密令方式联络各分支首领，及墨脑，本人却很少现身。
这样就弄得即使是墨门长老，都有不少人没见过‘巨子’的真实面目。”
此言一出，扶苏顿时反应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墨韵。
墨韵虽蒙着面，但嘴角噙着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她知道扶苏明白自己意思了......
第六十五章搞事情
等扶苏回到包间的时候，却见蒙德和蒙毅玩得正嗨。
蒙德那家伙左拥右抱也就算了，毕竟是老手。
可蒙犽竟瘫软在小姐姐怀里，张着嘴，让小姐姐喂他吃东西。
“嗳，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
扶苏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上前，踢了蒙犽一脚：“小小年纪尽整这些......”
蒙犽嘿嘿一笑：“公子，吾等出来玩，寻的是开心呀....”
说着转头朝蒙德喊道：“大哥，你给公子安排的人怎么还没来？”
蒙德此时正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公猪’，一个劲儿的在身边姑娘那里拱来拱去，姑娘也是娇笑连连，偶尔还发出几声令人羞耻的呻吟......
扶苏忍不住扭头，他也很想放纵一把，可身份摆在哪，容不得他放肆。
蒙德听到蒙犽呼喊，立刻停下嘴，朝扶苏道：“公子切勿心急，齐箩姑娘还在台上唱曲，一会就来！”
说着朝另一边的姑娘摆了摆手：“你先去伺候公子吧！”
扶苏瞥了眼那位正准备起身的姑娘，连忙摆手道：“不用，我不需要伺候，就喝点酒。”
说着又踢了蒙犽一脚，让他挪个位置。
蒙犽挠了挠头，也没说什么，带着小姐姐就缩到了角落。
扶苏摇摇头，一边自酌自饮，一边想着墨韵刚才的话。
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巨子令’远程操控墨门，为自己所用。
可如此重要的事情，方仲为何没告诉自己？还说什么‘巨子令’非墨门之人不能用？
这不是扯淡么？
都没多少人见过墨门巨子，怎知道下密令之人是谁？反正‘巨子令’是真的！
这就相当于游戏里出现了bug一样......
方仲没告诉自己这等机密，反而是墨韵告诉自己？
这很奇怪。
难道真如方仲所说，墨门分为了两派，一派坚持墨翟意愿，一派顺势而为？
这么来看的话，墨韵应该是顺势而为那一派的。
她知道秦国统一，大势所趋，所以才会那么干脆的追随自己。
想到这里，扶苏顿时感觉豁然开朗。
“不管怎么说，能为我所用，都是好事.....”扶苏又饮了一杯酒，呢喃道。
蒙犽这家伙的耳朵比狗耳朵都还灵，听到扶苏呢喃声，立刻凑了过来：“公子有好事？”
“好你个头，一边玩去！”
扶苏皱了皱眉，用手撑开了蒙犽的脸，侧过身不搭理他。
蒙犽嘴唇一瘪，有些委屈的回到小姐姐怀里找安慰。
蒙德笑了笑，道：“公子可是不喜这？”
“你们开心就好。”
扶苏随口说了句，正准备喝酒，包间的门忽被人缓缓打开。
扶苏一愣，转头望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只见她长发高高束起，美目沁着波光，一双雪白美腿，在裙摆处若隐若现。
刚踏入包间，便锁定了扶苏的身影。
扶苏准备开口，却被她的娇笑打断：“奴婢见过公子德！”
蒙德刚才被女子勾得魂不守舍，不由呆了一瞬，等回过神来，才笑吟吟道：“齐箩姑娘好久不见.....”
“公子德不常来鸳鸯，自然少见！”
齐箩温婉一笑，转头望向扶苏道：“这位郎君是？”
蒙德愣了下，旋即介绍道：“他是我的好友，你要细心伺候。”
“奴婢知道了。”齐箩回了一句，便朝扶苏走去，眼神中满是笑意。
扶苏看着齐箩昂首挺胸走上前来，特地往那里瞥了一眼。
嗯......是她？
这坦荡荡不加掩饰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齐箩眼中。
她微微一笑。
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男人的本质，无关乎年龄大小。
一番双方互不知情的神交后，她已坐到了扶苏身边。
扶苏见蒙德兄弟又开始与小姐姐玩耍了，便压低声音朝齐箩道：“你怎么在这？”
“郎君此话何意？”齐箩微微一怔，目露诧异：“奴婢之前未曾见过郎君呀.....”
“嗯？”
扶苏双眼一睁，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暗叹‘墨足’的职业素养居然如此之高？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很是了得啊！
虽然他没见过秦国“墨足”首领的容貌，但十分怀疑，这个所谓的齐箩姑娘，便是刚才与自己在密室相谈的墨韵。
主要依据是她傲人的身材……
墨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她不是‘墨足’首领吗？怎么穿得跟秦楼里的那些‘好姑娘’似的？
难道是分部资金困难，被迫下海......
扶苏心中满是疑惑，嘴上却毫不在意的道：“哦，认错人了，斟酒！”
齐箩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抬手为扶苏斟了一杯酒，扶苏很是豪爽，二话不说，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再来。”
齐箩又倒了一杯。
吨。
“再来！”
又是一饮而尽。
吨吨吨吨.....
连续喝了十几杯果酒后，扶苏才感觉心中那股无名火气，被压了下去。
要说听到那些似哭似笑的欢乐声，没感觉。
绝对是假的。
齐箩见扶苏喝了很多酒，连忙劝慰道：“郎君，光喝酒，对身子不好.....吃点东西吧。”
扶苏呵呵一笑，随手拿了块类似糕点的东西，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点头赞道：“鸳鸯楼的饮食还不错！”
说着朝齐箩抬手示意道：“你也吃点吧....”
“嗯，谢郎君。”齐箩十分秀气，随意吃了些就停口不食，半侧着身子，柔若无骨的靠在扶苏的怀中。
“郎君可是有烦心事？”
扶苏还未答话，身后的蒙犽便抢先开口道：“没事，公子就是身子有些热……”
本来是些随意的话语，但经蒙犽一提醒，齐箩略微感应，心中顿时起了涟漪，于是面含羞赧的道：“原来郎君想做那种不正经之事.....”
扶苏“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误会误会！”
蒙德见状一脸贱笑：“没事的，公子，第一次来都这样......”
“就是，我上次也一样....”蒙犽也笑着附和。
扶苏瞪了蒙犽一眼：“你闭嘴！”
这混蛋老爱搞事情，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身子发热不是很正常的嘛！？
扶苏心里怎么想，齐箩不知道。
但见到蒙德兄弟不动声色的出了包间，却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又往扶苏怀里凑了凑，眼中满是柔情之色。
扶苏刚想喊住蒙德兄弟，却见齐箩这幅神情，不由苦笑道：“齐箩姑娘不必如此，我是喝多了酒才......”
“哼，哪里来的蠢货，如此不解风情.....”
扶苏的话被一道极为傲慢的声音打断。
他眉头一拧，心说怎么又来了个搞事情的，刚欲出口喝斥，却见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闯了进来！
第六十六章今晚你是我的了
这青年名为桓虎，乃是桓齮之子。
之前一直跟随桓齮在前线作战，后来受了伤，便申请回咸阳府中疗养。
伤愈没多久，就跑到鸳鸯楼流连了一番，而服侍他的人正是齐箩姑娘。
虽然不能策马扬鞭，但禁不住心痒难耐。
此番再来，本打算与齐箩姑娘缠绵，却被告知正服侍其他客人。
这里毕竟是三层，他也不敢过于放肆，便另找了别的姑娘相伴。
三杯两盏黄酒下肚，正是微熏之时。
却听到隔壁包间里有个不懂事的年轻人，竟拒绝齐箩姑娘温软般示好，不由心生恼怒，便喝出这句话来。
桓虎没去上林苑，因此不认识扶苏，踏进包间，眼光轻蔑的瞥了眼扶苏，直接将其无视。
随后一步三摇的走到齐箩跟前，笑吟吟道：“齐箩姑娘，几日不见，更明媚动人了啊！”
说着伸手挑了挑齐箩的下巴：“我这酒还没喝，就已经醉了....”
扶苏霎时满头黑线。
这家伙当着自己的面撩妹，也太特么嚣张了吧！
正当他准备呵斥对方时，却听到齐箩柔声细语的道：“郎君这话何意？”
“何意？”
桓虎哈哈一笑，直将齐箩抱起：“今晚你是我的了！”
齐箩没想到桓虎如此无礼，吓得连连惊呼：“放开我，放开我.....”
眼见桓虎抱起齐箩就往门外走，扶苏心中一愕，正要起身制止，却听门外又传来一道极其冷酷的声音：“放下她！”
循声望去，发现来人皮肤黝黑，面部轮廓突出，是一名看上去有些丑陋的青年。
只见他移步挡住了桓虎去路，眼神冷厉的道：“放下！”
桓虎眉头一皱：“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丑陋青年说着脸色一沉：“有点说不过去吧！”
桓虎闻言顿时怒了，放下齐箩，挽起袖子，便打算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正说着，丑陋青年瞬间抽出长刀，电光火石间，刀柄直接击中桓虎的腹部。
桓虎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丑陋青年打得胃酸翻涌，眼冒金星，踉跄着退了几步，龇牙咧嘴的瘫软在地。
“好……好快的刀！”扶苏暗暗咂舌。
眼见这一幕，齐箩又惊又怕，赶紧上前朝丑陋青年施礼道：“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谢我？”丑陋青年眉毛一挑，旋即点头道：“嗯，确实该谢我.....”
“今晚就由你陪我吧！”
“咦？”
丑陋青年蓦然一笑，还没等齐箩反应过来，抱起她就朝门外走。
齐箩惊呼：“放开我，放开我！”
扶苏怒声喝道：“放开她！”
他本以为丑陋青年真是位路见不平的侠士，却没想到，这家伙跟刚才那人竟是一丘之貉。
“你什么意思？”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罰？”丑陋青年冷哼：“本公子就是王罰！”
说完这话，他便提刀朝扶苏猛然劈去。
刹那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硬生生握住了王罰持刀的手腕！
王罰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只烧红的铁箍钳住，痛入骨髓，不由‘啊’的惨叫了一声，随即骂道：“还不滚来帮忙！”
话音刚落，一群护卫呼啦啦的从走廊一端冲了过来，正欲上前助力，不料却是人影一晃，腹部被踢了两脚，惨叫着退了回去！
钳住王罰手腕的人，是桓虎的护卫螽。
螽面相寻常，眼里却精光四射，显然是高手。
就在这时，桓虎缓过气来，凄厉大喊道：“将这个丑八怪给我扔下去，竟敢扫本公子雅兴！”
螽手臂一振，王罰便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扔了出去！
扶苏本以为桓虎顶多教训几下对方，哪知道转瞬间，事态居然严重到了如此程度。
这一抛中隐隐藏着一股暗劲，稍有不慎，便是断骨吐血的下场。
不过，他刚才还想砍自己，也算罪有应得……
就在扶苏以为王罰结局已定的时候，楼中骤然响起一道声音：“救人！”
不知何时，一名头裹黑巾的剑客，悄然来到了厅内。
只见他袖子一甩，一个急步便冲进向坠落的王罰。
转瞬之间，他已经拧住了王罰的衣领，随后整个人借势一转，右手顺时针一拧，让王罰在自己手下旋转起来。
一圈一圈又一圈.......
过了好半响，王罰的身体才停止转动。
他睁着一双余悸未消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那名剑客，刚想说几句道谢的话，却禁不住干呕起来........
那名剑客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将他交给赶来的护卫，随即踏前一步，朝着楼上沉声道：“大家都是来找乐子的，阁下出手未免重了些吧！”
“谁，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来鸳鸯楼闹事？”
“是啊，无故斗殴可是要被判刑的！”
“哪里来的黔首，如此不知礼数.....”
那名剑客起了个头，楼下众人纷纷嚷嚷起来，越嚷嚷越是热闹。
就在这时，喧嚣中骤然响起一道冷哼：“打扰我家公子雅兴的，都该死！”
哔！
整个楼内出现了霎那寂静。
瞬息之后，不知多少人抬头，向三层怒目而视。
大家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可也没人为了争姑娘，把人从楼上直接扔下来啊......
居然还要对方死？这也太蛮横了吧！
“哎呀，这位客人可能是来晚了，再说咱鸳鸯楼是个雅地儿，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谁的拳头大，姑娘就归谁的啦.....”
鸳鸯楼的主人也面露不悦之色：“鸳鸯楼总会来些自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护卫有点本事，就肆意妄为的纨绔公子。
真当自己是个大人物，就可以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了？”
还不等众人的怒喝声响起，也不等鸳鸯楼主人话说完，三层包间精雕细琢的木门便被轻轻推开了，只见走廊护栏边，一位样貌平凡的青年探出头来。
他目光向下扫视了一眼，颇具寒意，大厅里的喧嚣骤然一静。
紧接着，他转身朝包间走去，不到片刻，桓虎略带几分矜持地饮着酒走了出来。
他连瞧都没瞧剑客一眼，转而望向扶苏，淡淡道：“你是谁？”
扶苏没理他，只是笑盈盈的看向那名护卫螽，然后往前踏了两步——
螽看着这位俊俏少年，闲庭信步的走来，总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微微皱眉，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就这样，两人在走廊内你进我退，把鸳鸯楼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扶苏虽然第一次来这里，但三层中的某些人已经认出了他。
有几位高官子弟还曾在上林苑与他攀谈过，众人惊骇之下，隔着一段距离向他见礼。
就在这时，蒙犽和蒙德从楼下上来，看见这场景，眉头一皱。
蒙德立刻凑到扶苏耳边说了几句，扶苏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由笑道：“我当谁家的护卫如此跋扈，原来是桓家之人啊！”
第六十七章纨绔初体验
前几日扶苏参与朝会，对桓齮还是有印象的。
在嬴政主持伐赵之战以来，王翦屡屡传来大捷。
其中以桓齮，杨端和大军最为瞩目，杨端和攻取赵国河间一带九座城池，桓齮更是拔掉了邺（今河北磁县）和安阳（今河南安阳）两地。
使得秦军从三面围住了赵国腹地，形成吞并之势。
赵王襄和庞焕更是因这次失利，心急而死。
嬴政对作战的胜利，以及赵国的境遇，喜不自胜，大肆封赏桓齮等将领。
正常情况下，扶苏不想将此事闹大，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脸还往哪搁？
怎么说也是堂堂秦王长子好嘛！
况且对方最开始抢的可是自己包间内的姑娘，这要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找老婆？
秦人尚武是传统，无论男女，对强者都是很崇拜的。
今天被抢姑娘，明天岂不是抢老婆？
那还混个屁啊！
桓虎听到扶苏这种不咸不淡的调侃，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是谁？”
桓齮是三朝老将，如今风头正盛，且朝中人脉极广，同时与左丞相昌平君是姻亲。
所以使桓虎养成了个目中无人的性子，就算瞧见三层有人向扶苏行礼，也毫无惧色。
“我是谁？”
见对方不仅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还准备跟自己硬刚，扶苏嘴角略带嘲弄之意：“不告诉你，你又能把本公子怎样？”
说着指向那名护卫螽，嗤道：“让他教训我一顿？或是直接杀了我？”
桓虎眼睛一眯，似乎觉得对方的笑容十分可恶，冷冷道：“杀你又如何？”
“哈哈，杀我？”扶苏大笑一声，朝桓虎走了两步：“你桓家就不怕诛九族吗？！”
此话一出，整个三层，包括大厅内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诛九族.....咸阳城桓家，可能吗？
这是何等的大罪，桓家才会被诛九族，谋反也不过如此吧.....
“我的老天爷呐....”
鸳鸯楼主人瞧见那位俊俏的少年，也是一愣，旋即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顿时慌了神，挥舞着手绢就从楼下迎了上去：“我道谁啊，原来是‘公子赵’来了....”
“奴婢给您请安！”
“难道是他......”
大厅里，也有部分客人，忽听得‘公子赵’之名，便已想到了某个人。
仔细一瞧，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忙正襟危坐，不敢再瞧热闹。
秦王政乃是嬴姓赵氏。
按照周时礼仪，称呼男子一般用氏，比如公子政，赵政。
鸳鸯楼主人没敢叫公子扶苏，或者赵扶苏，而是用‘公子赵’代替，想要隐晦少年的身份。
但还是有心思玲珑之人，发现了端倪。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大厅内骤然响起一道呵斥声：“休要仗着权势，便言语放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却见是个喝至微醺的读书人。
“就是，桓将军为我秦国立了大功，岂是说杀就杀的……”
“真是可笑至极，一个纨绔居然敢扬言诛人九族，简直有辱国法……”
“能去三层，想必有些身份，但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旁边几位文士也是愤青，最见不得权贵嚣张，如今有人带头呵斥，于是赶紧附和，抢先给扶苏扣了个仗势欺人的帽子。
只有引发事端的桓虎反而变得沉默起来。
扶苏微一皱眉，本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嚣张了，但见到这些不明是非的文士嘴脸，不由一阵反感，冷声道：“诸位说本公子以权欺人，那在下就不自辨了......”
“嬴武！”
“在！”
嬴武不知从哪冲了出来，恭敬应道。
扶苏小手一挥：“让这些家伙见识见识，什么叫纨绔！”
“唯。”
蒙犽面色冷酷，扫视了那些文士一眼，大喝道：“来人！”
鸳鸯楼外呼啦啦的涌进几十名王长子府亲卫。
周围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大厅之内，除了那些商贾官吏外，其余都是些颇有才名的文士，一见到几十名如狼似虎的亲卫冲进来，顿时勃然变色。
“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等下你就知道了！”
扶苏诡笑一声，吩咐道：“将这些人的衣袍统统扒光，扔到大街上！”
“唯。”朗将伯珵应了声，立刻招呼护卫动手。
一听说要被扒光衣袍扔到街上，那些文士瞬间气得脸红脖子粗，颤抖着手指向伯埕骂道：“你，你个恶奴，竟也敢仗势欺人！”
“说我也仗势欺人？”
见对方指着自己，伯埕很是不爽，挑了挑眉：“我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志存高远，看你们被酒色掏空的样子，哪有我大秦男儿的勇武，要说仗势，那也是仗我立下的军功，仗我大秦军卒的风骨！”
“你......”
“你什么你，某说的难道有错？”
“你们在这里把酒言欢，可曾想过老师谆谆教诲，家人期盼厚望？可曾想大王求贤若渴，黎民食不果腹.....”
“你，你休要胡诌，有辱斯文！”
刚才斥责扶苏的那名读书人，被伯埕的话刺激得语无伦次。
“就尔等也配跟某谈斯文？”
伯埕扫视了一圈，冷笑道：“一群才大志疏之辈居然敢妄称文士，简直是斯文败类.....”
此话一出，楼中刹那安静下来。
众人满眼诧异的望向伯埕，心中不由暗叹这郎将着实不简单，一番随意话语，竟驳得那些颇有才名的文士哑口无言。
本来喝花酒这种事，稀疏平常，但牵扯到为君分忧，就不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秦国现在正对赵国作战.......
伯埕明显是在以牙还牙，谁让他们说自家公子，仗势欺人！
恍惚间，那些文士被气得面红耳赤，过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自觉狼狈不堪。
其中那名叫白仲的读书人，扶正头巾后，准备辩驳一二。
但伯埕性子古怪。
他喜欢怼别人，却不喜欢给对方留还嘴的余地，务必一击中的。
所以根本不等白仲开口，他就直接命令亲卫强行将那些闹事的文士统统抓起来，带出鸳鸯楼惩戒一番。
“放开我，放开我！”
“别，别脱了，我是.....”
“大胆，不，救，救命啊.....”
文士们哭天抢地的呐喊着，楼中众人却视若无睹，仿佛看“猴戏”一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白宫来的亲卫强行扒光身上的衣袍.......
说真的，在贵圈眼里，这些文士都是被亲族宠坏了的书呆子，脑袋都读傻了的那种。
三层的事情，是那么好参合的吗？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待一切做完之后，伯埕才恭敬的走向扶苏，道：“公子，已经处理好了！”
“嗯，不错。”扶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刚才伯埕驳斥文士的话，他也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白宫内居然藏龙卧虎。
沉吟了一下，他又转头望向桓虎，笑吟吟道：“你又待如何？”
第六十八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阳光般微笑的少年，本来怒火中烧的桓虎，竟然感觉周身冷飕飕的。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刚缓过气来的王罰，面目狰狞地将身边护卫推开，猛然朝他冲了过去。
文士大多都动动嘴皮子，而武人更多的是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就服谁。
螽一直紧紧盯着桓虎周身，随时准备出手护主。
啪啪啪！
拳脚交加，两人身影瞬间重叠在了一起，拳风四起，惹得周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们惊呼连连。
咸阳城里的权贵争斗，向来都是护卫拼命厮杀，主子在一旁躲着看热闹的无聊游戏，极少有人将战火引到自己这边来。
但桓虎跟那些权贵子弟不一样。
当螽与王罰战得难分难解时，他却悄无声息的冲进战圈，于漫天拳风中，行那偷袭之事。
正当他找到一出稍纵即逝的空档时，嬴武突然一拳伸了过去。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本来众人意料中的惨烈厮杀，竟在刹那间嘎然而止！
嬴武收回右手，面色冷酷地站在原地，就像没动过一样。
而此时，桓虎已经蹲在原地，鼻梁被一拳打断，鲜血流了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扶苏嘴角扬起一丝满意的弧度，还好刚才示意嬴武随时关注桓虎动向，不然就被这家伙偷袭得手了。
螽见桓虎被打得像小狗般嗷嗷直叫，大惊失色，一拳击退王罰，指着嬴武颤抖着声音道：“你，你....竟敢伤我家公子！”
“伤了又如何？”嬴武冷冷道。
扶苏瞥了螽一眼，觉得这家伙有点幼稚，心想打架这种事情，无非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打，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伤了就得死！”
忽然间，螽目光一寒，一个急步便朝嬴武冲了过去。
正当二人将要缠斗在一起时，桓虎骤然开口道：“阿螽，住手！”
螽闻言脚步一顿，满眼疑惑的望向桓虎，有些迟疑:“公子，这家伙....”
“我说了，住手！”
桓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唯。”没再半点犹豫，螽直接退到桓虎身边，弯腰将他扶起。
当桓虎带着满脸血迹站起身来时，再望向扶苏的目光，多了一丝惊惧和敬畏。
这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能调动大批护卫的人，在咸阳城极少。
更何况还是些带甲带剑的精锐之士。
“您是公子扶苏？”桓虎试探着问道。
扶苏目光一凝，漠然道：“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桓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
矗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表情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不停。
沉吟良久后，他心思一转，旋即朗声道：“下臣唐突，还望公子扶苏莫怪......”
哗！
整个鸳鸯楼，有的人已经认出来了，有的人却不认得。
但听到公子扶苏之名，颇有种如雷贯耳的感觉，楼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无论是刚才准备看笑话的，还是暗中腹诽的，起哄的，都一下子老实了下来。
居然是公子扶苏，那还折腾个什么？
众所周知，秦王政在众公子中，最喜爱的便是公子扶苏和公子胡亥了。
公子胡亥年纪太小，且没出过王宫，咸阳城里的人接触不多。
但公子扶苏自小就是秦人心中的骄傲，不论其王长子身份，就在学识方面，那都是妥妥的别人家孩子。
可公子扶苏为何会来这烟花之地？
尽管他的身形与年龄不符，但毕竟才十一二岁年纪！
众人细细思量后，面露诧异的望向扶苏。
桓虎的心机，扶苏一眼就看穿了。
但他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既然身份被揭穿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你之前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公子勿恼，虎愿赔偿！”
“哦？”扶苏眉毛一挑：“赔多少？”
桓虎沉吟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低声道：“五百两。”
在‘秦楼楚馆’里，非等闲姑娘就值几十两，便是当红歌姬倌人，也不过上百两。
桓虎觉得，自己拿出五百两，足见诚意满满。
“五百两？”
“是的。”
扶苏嘴角一撇，看了眼蒙德，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便带着蒙犽，嬴武等人往楼下走去，却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等到他们下楼后，蒙德才笑呵呵的朝桓虎道：“公子曾告诉过我一句话，送给你如何？”
“什么话？”
“春宵一刻值千金！”
桓虎细细回味了一遍，皱眉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赔一千两？”
“对，就一千两！”
蒙德笑着点头道：“这一千两算是给你桓家一个面子，鸳鸯楼之事就此揭过！”
一千两对贵族子弟来说，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少喝几次花酒，少赌几次牌而已。
但一千两能解决一位秦王长子带来的麻烦，却是相当划算啊。
要知道，这位秦王长子可不一般，他的事迹在贵圈广为流传。
甚至那些贵族子弟的长辈都拿这些事迹训诫他们。
让他们以后少招惹公子扶苏。
官宦商贾或士族大家的子嗣，也就只能对比自己地位低下之人凶狠。
可公子扶苏呢？他对自己都狠！
吃顿烧烤引来了群狼，火烧上林苑差点把自己烧死，夜炸大牢也差点死在废墟中。
这样的狠人谁惹得起？
别说小小校尉桓虎，怕是他爹前军大将桓齮来了，估计都得退避三舍，将这一千两乖乖奉上，甚至只多不少。
没办法啊！
谁让人家老爹是秦王，整个秦国都是他们家的，更何况区区一千两？
桓虎自然知道利弊，也没犹豫，很爽快的答应道：“行，这一千两我给！”
说着就准备让螽回桓府取钱。
“慢着！”
这时候，蒙德蓦然伸手拦住了桓虎，笑道：“桓虎，你可听清楚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说的是镒金。”
“什么？！”
楼中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千两......金，这也太夸张了吧！
秦国金以镒为名，一金一镒，一镒是二十四两，也就是说春宵一刻值两万四千两！
一个鸳鸯楼姑娘值两万四千两？
怕不是镶钻的吧……
有位士族子弟禁不住感叹道：“这趟咸阳之行，当真没白来！”
“是啊，这才是顶级纨绔，这才是我辈楷模。”有人低声附和。
一时间，楼里的那些纨绔公子竟把扶苏当成了自己崇拜的偶像。
蒙德道出了实情后，便潇洒离去。
而一旁的桓虎却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打架他见过，打劫他也见过。
可堂堂秦王长子竟如此厚颜无耻的敲诈勒索，却着实没见过！
就连楼上的绿箩也美目涟涟：“春宵一刻值千金？”
忽然间，她心头一动，想到先前看似滑稽的场面——
当时她贴紧扶苏，隐隐感觉扶苏的身子有些发热，并且那看似豪迈的一番畅饮，却像是借着酒劲，欲做那不正经之事情……
第六十九章扶苏之名
在众人的目光护送下，扶苏一行人出了鸳鸯楼，踏上了马车。
正当伯埕招呼亲卫随行马车时，那位名叫白仲的读书人却赶了过来。
他望着伯埕的双眼，很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你谢我何事？”伯埕撇嘴。
白仲华苦笑道：“我向来蔑视权贵，并以此矜持，今日兄台一番训诫，方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其实骨子里与权贵没什么区别，权贵仗权，文士仗才，所谓才子亦不过是留恋烟花之地次数多罢了……”
伯埕微微皱眉，觉得此人前后反差未免大了些。
他虽不喜欢那些貌似忠耿的读书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此前已经惩戒过对方了，所以笑着开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纠结太多没有意义，我大秦男儿顶天立地，切莫被儒袍遮了小……”
“儒袍遮了小？”
白仲若有所思，醒悟过来，又向旁边的嬴武施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嬴武瞥见白仲的脸上似乎有些发红，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满脸古怪看着身边的伯埕：“你这家伙的想法为何总与众不同？”
伯埕摇了摇头：“此人看似忠厚，实则很能隐忍，也很能演戏，我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公子应该也不会喜欢，以后咱们尽量不与他来往。”
嬴武皱了皱眉：“桓虎的事怎么办？大王似乎对桓齮将军很看重……”
“无妨！”
伯埕很是自信的道：“在这咸阳城，想让咱公子让步，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嬴武闻言愣了下，旋即淡淡一笑，似乎认同了伯埕的话，在这咸阳城，能让公子扶苏妥协之人确实没几个。
说话间，二人转身朝马车走去，刚接近马车，便见到扶苏和蒙家兄弟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公，公子……”
“公子，我......”
..........
扶苏离开后，桓虎，王罚，白仲等一众文士面上无光，也相继离开。
鸳鸯楼三层开始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各桌的客人还在议论公子扶苏的光辉事迹，都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另类的秦王长子。
赵高，姚贾，李斯，在三层一角默默的看着先前一幕，三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直到扶苏离开后，他们才缓缓回到自己的包间。
赵高自酌自饮了一杯，幽幽叹道：“都说大王喜爱公子扶苏，如今看来，确有独特之处。”
李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公子天资聪颖，且从不按常理行事，在众公子中，本就是翘楚！”
姚贾斟酌少许后说道：“那位白仲乃是武安君之子，武安君自刎后，他便习文弃武，据说白氏欲‘推泽’他入仕，不知能否为大王所用！”
李斯摇了摇头：“这白仲倒是有些才学，但秉性却......”
他之前在包间里就听到了外面的对话，此时想到听到的那句文士之评，呵呵笑道：“确实有点斯文败类......”
赵高也在一旁笑道：“公子白宫里的人，倒着实有趣。”
李斯拍了拍手，正准备招姑娘进来把酒言欢，忽又想起先前伯埕揶揄人的话来，赶紧让推门而入的姑娘退了出去。
有些尴尬的笑道：“那桓虎仗着桓齮风头正盛，自己又是昌平君的侄亲，所以不把咸阳城的公子们放在眼里，这等庸莽之辈，居然能在前线活着回来，真不容易。”
赵高和姚贾也是被李斯刚才的举动逗乐了，不过却没笑出声。
沉吟片刻后，姚贾说道：“只是公子刚搬出王宫，便在秦楼内.......不说太露锋芒，也有些霸道了。”
“公子年纪尚小，有些冲劲是极好的......”李斯挥挥手道。
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秦王长子，李斯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欣赏的微笑：“更何况大王对公子期望很高，如果他行事太过谦和，善良，也不太适合我大秦储君位，想来今日之后，咸阳城里的人们都会知道嬴秦王室又出了个狠辣果决的王子。”
忽然间他醒过神来，一拍额头道：“差点忘了今日之要事，舂日前我便将韩非是韩间的证据整理好，赵府令那边先看一遍，然后我与姚贾再配合上言.....”
说着转头望向赵高：“您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
一旁的赵高见李斯如此推崇扶苏，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不过，他隐隐感觉扶苏对自己似乎不太亲近。
他自问对扶苏向来客气尊重，甚至有点巴结的意味，就连教授他‘刑名之术’时，都毫无半点私藏。
但不知为何，扶苏对他总有种防备的心理，态度也时好时坏。
能影响扶苏的只有四个人，除了大王就是‘中隐老人’和蒙氏兄弟。
“难道是蒙氏在背后教唆公子如此对我？”
赵高在心中忐忑不安的想着。
.........
嬴封和伯埕也上了马车，一路安静，过了一会儿，蒙犽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扶苏好奇问道：“你这家伙又在笑什么？”
蒙犽缓了缓情绪，然后指着伯埕道：“公子，想不到你府中还有跟我一样有趣之人！”
“你那也叫有趣？”
扶苏翻了个白眼，真不想揭穿这家伙的‘脑残’行径。
蒙犽辩驳道：“我怎么不有趣了？刚才您在包间，不是我巧妙提醒齐箩姑娘，她能那么快明白您的心意？”
“你给我闭嘴！”
扶苏神色一变，急忙伸手捂住蒙犽的嘴，当着自己下臣的面，可不能让他胡言乱语。
蒙德见状呵呵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玩闹。
伯埕也在一边傻笑，但发觉旁边的嬴武，上车后就不怎么理自己，有些纳闷。
不过他也明白了，以后要恭敬的对待蒙氏兄弟。
等蒙犽求饶的表示不再提包间之事后，扶苏才放过了他。
车厢的气氛又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半响，扶苏忽然开口道：“明日早朝，我肯定会遭到御史疯狂弹劾，届时少不了一番口舌，我准备借机向我父王找些事做，让他省心。”
听到这话，众人心头一动，蒙德若有所思道：“公子打算做何事？”
“兵造。”
扶苏随口说了两个字，便转头看向窗外：“待会儿你们先回府吧，我在咸阳城再逛逛！”
他本以为这次鸳鸯楼的冲突，是那个秦国‘墨足’首领墨韵，故意引出来的，以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暴露真实的一面。
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扶苏虽然表达了自己实现墨门理想的信念，但墨韵与方仲不同，她对秦国实情最了解，更相信她看到的，而非听到的。
之所以怀疑墨韵。
——因为齐箩极有可能是墨韵，而且事情也是见过墨韵之后发生的。
但此时看见两人出现在窗外的小巷，扶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莫非今天鸳鸯楼的一切，只是偶然的事故？
“停车！”
第七十章大秦高级喷子
时值黄昏，蕲年宫。
嬴政这段时间，除了关心伐赵事宜，便是与韩非探讨学术。
对韩非的推崇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此时他正在桌案后，惬意的拿着一本韩非敬献的《奸邪弑臣篇》看得津津有味。
赵高从鸳鸯楼回来后，便一直伺候在嬴政身边，耐心的等待嬴政把面前半臂之高的竹简看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嬴政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卷竹简长叹道：“韩非此人果然非同一般！”
说着转头望向赵高：“赵高，寡人建议你也看看韩非文章，特别是这《奸邪论》，对奸诈之臣，邪媚之臣等种种迎合君王的论举，实在是精辟！”
说完又拿起刚看过的一卷竹简兴奋地说道：“你看这一句‘凡奸臣皆谄媚顺从主上之心以取其亲势者也。’，还有‘夫取舍与之相逆者，闻所未闻也。’
简直让寡人醍醐灌顶啊！”
赵高心中已下定决心除掉韩非，面上却似由衷的赞道：“韩先生乃国才，确实令人钦佩，小奴之才奴也，望尘莫及。”
“小奴要是有韩先生一半才学，也能为大王分忧。”
嬴政闻言笑了笑：“你若有韩非一半才学，寡人也不会重用你，因为你已经不是赵高了！”
“小奴愿为大王排忧解难。”
“好了，说说姚贾之事，查得怎样了？”
赵高躬了躬身：“小奴已查出姚贾在城外有私田十几亩，良宅三座，但说他在魏赵行的那些苟且之事，在我大秦却查无实据，不过小奴有愚见，愿向大王禀明。”
“哦？”嬴政抬了抬眼皮，道：“你且说来。”
“回大王，依小奴之见，姚贾奉命离间诸国，破坏合纵，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不慎繁多，甚至有人出重金悬赏其人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是故，小奴以为，姚贾之事还待斟酌。”
嬴政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赵高，一直等他把话说完，才问道：“听说姚贾此人与你私交甚笃，你能不徇私，寡人甚慰，那此人的过往是否属实？”
赵高沉吟了一下，道：“韩先生所言无虚，但若以此衡量其为臣之道，恐怕小奴也得离大王而去了。”
嬴政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这样吧，你把姚贾叫来，寡人有话要当面问问他！”
“唯。”
赵高躬身应了一句，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忽听嬴政又问道：“我儿扶苏刚搬出王宫，可有惹出什么事来？”
赵高脚步顿了顿，心中有些好笑：“大王对公子真是了解呐.....”
“回大王，公子出宫后，蒙家小兄弟前来祝贺公子乔迁之喜，一同去了趟鸳鸯楼。”
“鸳鸯楼......”嬴政嘀咕了几声，神色淡然地问道：“其他呢？”
“其他.....也没什么。”
“没什么？你是说我儿变得安分了？”嬴政好笑地瞧了赵高一眼，见他眼神闪烁，不由起了疑心：“赵高，你有事瞒着寡人。”
赵高一听大惊失色：“小奴万万不敢！”
嬴政深深看了赵高一眼，赵高心知有些事是瞒不住的，于是将鸳鸯楼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嬴政。
他的本意是想替扶苏做点事，以博取扶苏的好感。
但事不可违，他也没再强求。
嬴政听罢，砸了砸嘴，口中呢喃了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然后就让赵高下去了。
等赵高走后，他才蓦然笑出了声：“昔日吕不韦‘一字千金’，名动天下，如今我儿‘春宵一刻值千金’，恐怕也会令那些不羁文士，争相吹捧吧！”
........
第二日清晨，咸阳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忠尖尖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令那些打盹儿的朝臣，顿时回过神来，准备收拾下班。
扶苏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阶下的众臣，不知道自己是猜错了，还是想要弹劾的家伙忘记了。
眼瞅着今天的朝会就要结束，他也把弹劾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大王，臣有本奏！”
就在忠‘退朝’两字卡在喉咙里打转，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文官中一名御史站了出来。
扶苏在鸳鸯楼发生的事，嬴政早就知晓了。
以他的脾气，有人扬言要杀自己儿子，那是不可能善了的。
不过想到桓齮还在围攻赵国，贸然杀他全家，恐军中生变，于是便将此事压在心里。
此番见孙御史出来早奏，嬴政眼中寒芒一闪即逝，随后淡淡道：“哦？孙御史要奏何事？”
看着嬴政眼中的寒光，孙御史不由哆嗦了一下，但想着家族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是咬咬牙奏道：“臣，弹劾公子扶苏，骄奢淫逸，目无法纪，贪索无度，敲诈勒索......，等十条大罪。”
一直在纠结弹劾怎么还没来的扶苏，张大了嘴巴，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弹劾这些？
所谓知子莫若父。
扶苏那阁楼嬴政一年去十几次，里面布置得跟‘中隐老人’茅草屋，没什么区别。
就连新建的白宫，那也比真正的宫殿小了不止一倍。
要说目无法纪，确实发生过，但那些不都翻篇了吗？怎么还旧事重提？
还有淫逸.....
他才不到十一岁！
嬴政暗吸了口气，将爆发边缘的怒火强压了下去，扭头瞪了眼想要出列的蒙毅，对扶苏道：“我儿可听清楚了？”
“儿臣听清楚了。”扶苏朝嬴政恭敬施了礼。
嬴政点头道：“既然听清楚了，那对孙御史弹劾，可愿自辩？”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两世为人的扶苏。
“回父王，儿臣确实想问孙御史几个问题。”扶苏面色肃然道。
嬴政摆明了要给自己儿子撑腰，于是爽快应道：“那你就问吧。”
扶苏微微颔首，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望向下方的孙御史，眼中有些不善，也有些复杂。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朝会上发言。
虽然不是那种指点江山的方式，但内心还是隐隐有些激动。
“敢问孙御史，你弹劾本公子十条大罪，可有证据？”
虽然扶苏不知道孙御史受何人指使，但他既然敢站出来列罪，想必有些依据，所以直接言明，凡事讲究证据。
孙御史见不是秦王嬴政问话，暗松了口气，抬头直视扶苏道：“公子可知御史有风言奏事之责？”
扶苏才不管他什么风不风言，反正想要弹劾他，就必须得拿出证据：“哦，那孙御史是从何处听来的？”
“怎么？公子想要报复？”
扶苏呵呵一笑：“所谓诬告反坐，报复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抬头望向嬴政，却见他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孙御史完了……
第七十一章韩非入狱
孙御史，卒。
.........
一场经典的‘对喷大战’在咸阳大殿内持续了半个时辰，引得朝臣们频频乍舌。
公子扶苏与孙御史你来我往，最终孙御史以半句口误败下阵来。
事情的经过太过凶残，扶苏都不想再回忆。
阶下的群臣对公子扶苏的‘诡辩’之才，印象深刻。
有几个推崇‘纵横学’的大臣想要跟他攀谈几句，甚至要深入交流。
都被他礼貌拒绝了。
连驳十宗罪，扶苏早已口干舌燥，此时只想来碗刨冰，解解渴。
而一旁的赢政，解决了孙御史，便要散朝。
扶苏见状急忙道：“父王，儿臣还有话说！”
赢政心中疑惑：“怎么还有话.......”
他知道自己儿子平时在朝会从不胡乱发言，这次之所以开口，主要是孙御史那老家伙不识时务，逼咱儿子发飙。
可这骂了半个多时辰，气咋还没消呢？
“我儿有何话，但说无妨。”
扶苏恭敬道：“父王，儿臣如今已开章建府，列席朝会，但我大秦正是用人之际，虽然暂时不能替父王上阵杀敌，但也不想就此碌碌无为。
所以恳请父王，让儿臣深入军中和各兵造，切实了解我大秦的军制，以及军械制造流程，以备将来！”
“我儿竟想上阵杀敌？”
嬴政心中诧异。
事实上，他早就想让扶苏去军中历练了。
只是碍于扶苏年纪尚小，犹豫不决。
“这样也好，去军中磨砺一番，省得你胡乱折腾。”嬴政沉吟道：“散朝后，随父王去蕲年宫取令牌吧！”
“唯。”
扶苏心头一喜，急忙应道。
群臣见公子扶苏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深入基层，不由十分欣赏。
等扶苏得到令牌，去章建宫向郑妃请安之时，一件他意料之中的事情骤然发生了。
昨夜嬴政召见姚贾，让姚贾自证清白。
以姚贾的辩才，只要让他开口，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嬴政虽已信他，但还是让他拿出证据。
姚贾为洗脱嫌疑，让嬴政等他半日，嬴政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早朝之后，姚贾不仅带来了自证清白的证据，还带来了韩非是韩间的证据。
同时声称韩非忠于韩国，诽谤他，主要是为了阻止他破坏诸国合纵抗秦。
所谓‘三人成虎’。
赵高和李斯也在这时借机发难，纷纷指出韩非献策的阴险心思。
嬴政想起韩非近日提的“存韩”之说，也起了怀疑心思，于是下令廷尉府拘捕韩非，立即彻查韩间之事。
..........
咸阳大牢。
李斯带着几个人，走在监牢外的廊道中。
经过各牢房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番，发现咸阳大牢的布局与廷尉府大牢，有些迥异。
廷尉府大牢的牢房都是一样，而咸阳大牢的牢房却分三流九等。
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专门为王公贵族所设的牢房。
里面装饰豪华，饮食丰盛，与牢房外的居所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自由罢了。
如此奇特的一幕让他不禁问道：“这些都是陈司寇以前布置的？”
“回李廷尉的话，这些特殊牢房，在咸阳大牢建立之初就有了！”
回话之人是新任典狱旭。
上次咸阳大牢被一锅端后，扶苏便向蒙毅推荐了旭。
当时旭正被李典狱囚禁，因此咸阳大牢发生之事，他完美的错过了。
“建立之初就有了？”
李斯呢喃了一句，也没再说什么。
等到了韩非牢门前，透过那一排排坚固的栏栅，看到昔日同窗，舒舒服服坐在软垫上，对着案几上的美食发呆，心中不由暗叹道：“享受吧，非兄，你的日子也不多了。”
此时的韩非已与昔日在嬴政面前侃侃而谈的韩非，大不相同。
他虽不知嬴政为何下令拘捕自己，但也感觉此次入狱凶多吉少。
“非兄.....”李斯轻声呼唤了一句。
韩非愣了下，旋即朝牢门外望去，却见是一脸忧色的李斯：“贤，贤弟！”
这声‘贤弟’叫得李斯心头一震，忽生出一丝愧疚之感来。
不过想起姚贾那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瞬间又让他恢复了利益至上的觉悟。
“非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李斯三步并作两步，踏进牢房，握住韩非的手，有些责怪的道：“当初你不是告诉小弟，你有心为大王效力吗？怎么弄到如此境地了？”
“我.....”
韩非见到李斯，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憋了半响，才说道：“贤，贤弟救我！”
李斯微微摇头，喟叹道：“非兄，小弟也是刚刚得知，好像有人暗中向大王禀报，说韩兄乃是韩国细作，与当年以修渠为名，行‘疲秦’之策的郑间同流，都是来图谋大秦的！”
韩非心中大惊，连忙摆手：“非乃名满天，天下的韩氏王族，怎，怎会做如此卑劣之事！”
“非兄的为人，小弟自然清楚，但小弟刚受大王重用，人微言轻，无法为非兄辩驳，加上你我同窗之谊，应当避嫌！”
韩非不解，双目圆睁，死死抓住李斯之手：“我，我韩非，深受大王器重，我不信大，大王会如此对我，大王英，英明，怎么听信小人谗，谗言！”
李斯的手被韩非抓出了血印，暗暗吃痛，但依旧耐心安抚道：“非兄息怒，非兄息怒！”
韩非脸色涨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斯。
李斯沉吟道：“非兄勿急，小弟现在乃秦国左廷尉，一定会尽量想办法为非兄脱罪。”
“多，多谢贤弟！”
韩非目露感激的看着李斯，本想拍拍李斯的手背，却恍然发现李斯的手已经被自己抓出血来了，连忙松手告罪道：“贤，贤弟，都怪为兄一时心急，你，你的手.....”
李斯瞥了眼手上的血痕，淡淡一笑：“没事，非兄不必自责，这点小伤怎及非兄在牢中受的苦......”
说着他转头看了身后的旭一眼：“牢中的狱卒对非兄还算恭敬吧？”
旭吓了一跳，可怜巴巴的望着韩非，希望韩非嘴下留情。
韩非本性实诚，摆了摆手道：“他们都对我很好。”
“如今这咸阳大牢归小弟管，他们不敢苛待非兄.....”李斯点头道。
说到这，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朝旭问道：“这咸阳大牢是如何对犯人行刑的？”
旭一愣，以为李斯是在考校自己业务，连忙答道：“这犯人不老实，我们的手段很多，常见的有鞭刑，烙刑，笞刑，对极为不老实的，比如细作，我们会用钳子拔掉他的指甲，有些还用烧红的铁签戳穿皮肉，甚至上木驴对肛........”
他的话还没说完，韩非就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停停停，本官问你如何行刑，没让你说这么详细，你看将韩先生吓得....”李斯呵斥道：“还不快滚！”
旭被呵斥得连连告罪，转身离去时，不小心撞到了李斯袖口，掉出一黑色小瓶......
第七十二章赵高挨打
韩非与李斯虽同属法家代表，但韩非大部分时间都在著书立说，很少亲身涉及刑辟。
因此听到旭说的行刑手段，才会反应那么强烈。
毕竟是贵族子弟，也没吃过什么苦，比起入仕已久的李斯，显得稚嫩了点。
等韩非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李斯又连忙安慰道：“非兄别怕，这些行刑手段，他们不会，也不敢用在你身上的！”
“贤，贤弟，为兄久闻秦国刑法严苛，如今一听果真如此，你我都倡导依法治国，可此法非彼法啊！”
李斯知道韩非的‘学术病’又犯了。
这都深陷囹圄了，还想着《秦律》严苛的弊端。
“非兄不必忧虑，等解决牢狱之灾，我们再向大王谏言，剔除这严苛律法！”李斯劝解道。
韩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贤，贤弟所言极是。”
“非兄，有件事小弟要事先告知你，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李斯有些为难的道：“因为你我同窗的缘故，这次刑讯，并非由我主审......”
韩非一愣：“那何人主审？”
“赵高‘刑名之术’甲于秦国，且深得大王信任，这次由他主审！”李斯如实答道。
“贤弟救我！”
韩非这急得连结巴都好了。
他一向看不起赵高，因此来秦国的这段时间，根本没给赵高好脸色，如今由赵高主审，那还有他活路？
李斯知道韩非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于是努力为他想办法。
韩非见李斯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只能静静等待。
过了半响，李斯脸上似有些犹豫，又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说道：“非兄，要不小弟拼了这份前程，放您逃走吧！”
“越狱？！”
韩非闻言心中大惊，急忙摆手：“不，不不，贤弟刚受秦王重用，切勿因愚兄放弃这大好前程啊！
你我皆是法家出身，深知出头之日的艰辛，我韩非可以死，但法不能没出头之日！
愚兄生为韩氏王族，少了点洒脱，却不少傲骨，岂能被赵高那恶奴羞辱.....”
说到这里，韩非一脸决然的望向李斯道：“贤弟，给我一杯毒酒吧！”
李斯一听急了：“非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你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
说着也不等韩非回话，立刻转身朝牢门外跑去。
“贤，贤弟.......”
韩非原本想去追李斯，可追了两步，蓦然发现枯草中有一黑色小瓶子。
他刚才的注意力全在李斯身上，因此根本没察觉到李斯袖口有东西掉落。
等回过神来，李斯早已无影无踪了！
“这应是贤弟身上掉的吧.....”韩非想了想，旋即走上前捡起来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心中狂喜。
只见黑色小瓶上写着三个小字：“断肠散。”
韩非赶紧将小瓶握在手中，转头瞥了眼四周，发现没人探查，这才长舒了口气。
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赵高敢对自己严刑逼供，便自行了断。
..........
韩非那边得了毒药狂喜，扶苏这边却在为奶茶发愁。
当初他答应小胖子，只要完成任务，就请小胖子喝‘焦糖奶茶’。
小胖子那边虽然一直没传来消息，但他对吃喝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扶苏想了想，转头望向椿：“王宫里有茶叶吗？”
“何谓茶叶？”椿有些不解。
扶苏心中一愣，暗叹不应该啊......这个时代虽没流行茶道，但是茶叶应该还是有的吧！
“就是茶啊！喝的茶.....”扶苏解释道。
椿恍然似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溜小跑，从桌案上拿了一青铜小壶递给扶苏：“公子说的是这个吗？”
扶苏皱了皱眉，接过青铜小壶，往里瞅了瞅，发现里面确实有像茶的叶子，但还有别的东西，类似于草药。
“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香叶，参须，枣，茱萸......”
扶苏听到椿如数家珍的念叨壶中之物，不禁暗暗咂舌，感觉这不像茶，倒像十全大补汤。
“停下.....”扶苏抬手打断了椿的话，往壶里指了指：“你去把这个什么香叶拿来我看看！”
椿眨了眨眼睛，应了声：“唯。”然后就跑到专门盛放草药的柜子里，抓了一把干叶，拿到扶苏面前。
扶苏捏了几片闻了闻，发现这玩意跟茶的味道很像。
似乎.....似乎就是自己说的茶叶！
“这东西外面有吗？”扶苏好奇的问道。
椿摇了摇头，道：“这是蜀地敬献给王宫的贡品，除了个别受大王恩宠的贵族，很少有人能得到。”
这种情况，扶苏倒是能想到。
此时的茶，很少有人工种植的，基本都是野生采摘，自然晒干。
属于稀有茗品。
只有贵族才能喝的起，平民能喝口盐水就不错了。
“你去把我上次吩咐做的锅拿来，再盛点糖和牛奶......”扶苏沉吟道。
椿眼睛一亮，知道公子又要鼓捣好吃的东西了，赶紧按照吩咐去准备材料。
目送椿离去的背影，扶苏又转头望向嬴武：“韩先生那边什么情况？”
“大王下令让赵高主审，李斯，蒙毅协同审理！”嬴武恭敬答道。
扶苏点了点头：“你让人盯着点，特别是牢房。”
“唯。”
嬴武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韩非的遭遇，扶苏很快就知道了，但他都静静看在眼里，任由事情的发展。
嬴政当初就提醒过他，让他不要插手韩非的事情，想必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一切都在老爹的掌控中啊！”扶苏抬头望天，无限感慨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秦始皇呢？后世有捧你的，也有骂你的，但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你？”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六七岁，穿着华服的小胖子从门外冲了进来，扭头看他时，一脸兴奋。
“看来....事儿成了啊！”扶苏嘴角微微上扬。
这段时间，他每次都以‘课代表帮老师补课’为由，耐心调解这个弟弟。
如今也算略有所成。
至少这个弟弟，除了嬴政和公孙玉，最听他的话。
“大哥你不知道！刚才赵高那家伙说明天要审理韩先生，我看他还挺得意，就是那个父王很看重的韩先生，上次父王还带他来教我.....我觉得他教得很好啊！”
“可是赵高那家伙居然要对韩先生用刑......着实可恶！”
“我气不过，就拿玉壁扔他脸上，哈哈哈，那家伙被砸得满脸是血.......”
剩下的都是一副，我努力了，大哥你快来夸我，奖赏我的小表情。
扶苏满脸笑意的听着小胖子诉说，心中揣测，应该是赵高给胡亥讲‘刑名之术’，一时兴起说到了韩非这样的细作，要如何如何用刑，后来胡亥就故意引导赵高说，怎么对韩非用刑。
结果就暴走了.....
第七十三章道歉
“你打了他，你母妃知道吗？”
扶苏上前摸了摸小胖子的头，毫不经意的问道。
胡亥想了想，道：“应该知道吧，她就在里屋。”
扶苏一愣：“那她没出来阻止？”
“我扔了玉壁，看赵高满脸是血，就急忙跑到大哥这里来了。”
扶苏点点头，目中精光闪烁，若是公孙玉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公孙玉知道却置之不理，这里面的水就有点深了。
难道公孙玉对赵高也有些不满？
扶苏想了想，旋即对胡亥道：“虽然打的是奴仆，但那是老爹的奴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咱们给老爹个面子，上门道歉吧。”
“大哥，没道理去啊，赵高虽然得宠，但说到底还是奴仆，哪有咱们去道歉的，再说，不是你让......”
“不听大哥的话了？”扶苏脸色一沉，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说道：“我刚让椿去准备‘焦糖奶茶’的材料，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想喝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想喝，那只能便宜嬴忌那小子了。”
“哥！大哥！”胡亥急忙转头，可怜巴巴的道：“我跟你去，跟你去还不行嘛.....”
“真的？”
“真，比溢金还真！”胡亥嘿嘿一笑。
扶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胡亥的手，就出了阁楼。
等到了赵高暂住的居所，远远便发现他正在让宫侍细心擦拭血迹，以及包扎伤口。
看样子，似乎是砸到了鼻梁。
“他怎么不让太医包扎？”
扶苏心中疑惑，不过还是拉着胡亥走到赵高身前道：“赵府令勿怪，亥弟行事有些鲁莽，出手伤了你，我特意带他来向你道歉。”
说完就要带着胡亥弯腰，赵高立刻坐了起来，一把拉起扶苏：“小奴惶恐，岂敢让公子道歉，小奴言语上确有不妥，公子胡亥也是情急之下才失手砸伤了小奴，小奴本想等处理好伤口向大王请罪的。”
扶苏一笑，向大王请罪的潜台词就是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赵高说完就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血布，呵斥道：“还不快收拾干净，让公子惊了眼，饶不了你们！”
扶苏面色温和的道：“赵府令流了这么多血，想必受伤不轻啊，我等来道歉，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着转头望向胡亥：“亥弟，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
胡亥点了点头，然后把一个装有极品人参的盒子递给赵高：“赵府令，之前是我莽撞了，望你海涵。”
“不用不用。”
赵高弯着腰连连摆手，顾左而言右的道：“公子怎称呼小奴府令呢？这不和尊卑，还请公子改口，莫要羞辱小奴了。”
“赵府令莫要谦虚了，小小心意还望收下，你如今深受我父王器重，以后我和亥弟还要仰仗你在父王面前多多美言啊！”扶苏笑着劝解道。
赵高连道不敢，小心翼翼接过参盒，随手递给身边的小内侍，然后邀请扶苏和胡亥进入自己的居所。
看着里面的布置，富丽又雅致，比起自己在宫中的阁楼都要好上几分。
扶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对着一旁的赵高道：“赵府令的临时居所都如此气派，想必咸阳城中的府邸也不遑多让吧？”
“公子何必心急，您的白宫后期修建都是小奴负责的，小奴参考了各国文献，又请了最好的匠人，必让公子满意。”赵高略带谄媚的笑道。
扶苏见他被绢布包裹的脸，再搭配这谄笑，显得十分滑稽，不由暗暗好笑。
赵高见扶苏盯着自己的脸，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公子可是被小奴的样子吓到了？”
“赵府令多虑了。”
扶苏摇了摇头，走进正厅，里面各种布置都十分精巧，摆设也极具讲究。
特别是那挂在正厅的珠壁，令他不由多看了几眼，那珠子不是玉珠，而是珍珠。
用珍珠与玉壁结合的装饰品，倒是极为少见。
“亥弟，你也走累了，坐下喝口水吧。”
扶苏扫了一圈，径直坐到了主位，招呼胡亥坐在左边，赵高则坐在右边。
胡亥乖巧的点点头。
扶苏拿起刚泡好的茶水抿了一口，瞥了眼茶壶里的配料，微微皱眉，心道果然有茶叶。
赵高的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扶苏皱眉，赶紧问道：“可是不合公子口味？”
“老师何必见外。”
扶苏笑了笑，随后又喝了一大口。
赵高听到扶苏称呼自己老师，不由愣了下，似乎很久没听到扶苏这样称呼自己了。
扶苏把赵高的神情都瞧在眼里，随后更加放低姿态的跟他胡扯。
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
不过没关系。
公子扶苏亲自领着弟弟上门道歉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宫里宫外，也会传到嬴政老爹的耳中。
到时候越演越烈，赵高的声势会在短时间内急聚膨胀，而他所交好的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帮他压制。
到时候嬴政老爹对赵高的势力一目了然。
如果赵高够聪明的话，就知道应当自污了，主动在嬴政面前承认这件事的责任在他自己，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说胡亥失手。
至于扶苏的名声，从火烧上林苑就打响了，还在乎这？
按理说，他这样‘胆大包天’之人，除了嬴政，谁都不会惧怕，可偏偏弟弟打人的小事，却要亲自上门道歉。
由此可见赵高的权势.......恐怖如斯。
权这东西，在嬴政老爹的眼里是个禁忌，过线则死！
扶苏又跟赵高扯了一会，就领着胡亥告辞了。
赵高亲自出门相送，站在廊道内，远远看着兄弟二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忽然间，他脸上原本温和谄媚的笑容一敛，目中透着几分阴寒又迅速消失。
看着身边的宫侍：“今日之事，但凡有人敢在王宫里胡言乱语，统统送入杂厮宫杖毙～！”
赵高身边拿参盒的心腹小内侍，有些不解的道：“爷，连公子扶苏都亲自上门道歉了，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宫里的内侍虽然不是太监，但生育问题基本丧失了，所以一般有了权势的官宦都喜欢别人尊称自己‘爷’。
意喻有子嗣的真男人。
赵高没有接小内侍的话，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世界上最愚蠢的事，便是明知道对方是蠢蛋，还要跟他争论什么是蛋。
第七十四章入瓮
扶苏领着胡亥走在回阁楼的路上，故作随意的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窥探，暗舒了口气。
胡亥一直抓着扶苏的手，默不作声。
扶苏看了他一眼，道：“看懂了吗？”
胡亥茫然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扶苏呵呵一笑：“看没看懂无所谓，你只要记住，哥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胡亥静静地看了扶苏一眼，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的回到自己的阁楼，扶苏便张罗着椿，拿来制作‘焦糖奶茶’的材料。
因为没有白糖和冰糖，只能用麦芽糖，蜜糖，或者石蜜不断尝试，所以制作过程很艰难。
不过，小胖子帮了自己大忙，扶苏是不可能让他的期望落空的。
在尝试五十多次后，终于让他成功了。
“公子，您这奶茶倒是新奇，茶香也很浓郁，就是不知味道如何？”椿轻嗅着鼻子道。
胡亥咽了咽口水，急忙道：“大哥，我可以喝了吗？”
“不急....”
扶苏瞥了眼外面的艳阳天，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冰切成块，放在碗中。
紧接着又用两只壶，来回倒腾奶茶，等奶茶温度降下来后，再倒入碗中。
“这奶茶热的不好喝？”椿好奇道。
扶苏摇了摇头，解释道：“夏天喝冰奶茶口感更好，冬天喝热奶茶更暖和。”
椿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好了，可以喝了。”
扶苏朝胡亥招了招手，然后率先端了一碗抿了一小口。
比上辈子奶茶店卖的奶茶更纯厚，应该是原材料纯天然的缘故，不过口感稍微差了点，应该是糖度弱了点。
总的来说，味道还不错。
扶苏上辈子本就是个吃货，所以现在也热衷于口腹之欲。
椿见胡亥已经在喝了，这才端起碗，先是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才慢慢品尝。
一股醇香绵长的味道不断冲击着味蕾。
直到一滴不剩，全部进入腹中，椿才一脸回味的放下碗，看向扶苏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的眼神。
“大哥大哥，我还要！”
胡亥已经喝掉两碗了，看见壶中还有，便嚷嚷着还要喝。
扶苏笑着擦了擦他的嘴：“别急，这些都是你的，等会你拿回去再喝。”
胡亥眼睛一亮，喜上眉梢，赶紧将碗递给扶苏：“谢谢大哥。”
扶苏接过碗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让椿将剩下的奶茶全给装到壶里，让他带回了寝宫。
等胡亥走后，扶苏便来到阁楼外的柳树下，倚靠在软垫上，静静的思虑起来。
“赵高，这算是本公子给你的考验......就看你如何选择了，选错了可是会死人的。”
..........
蕲年宫。
嬴政坐在案几上，手中拿着韩非昔日敬献的文章，越读越心烦意乱。
李斯坐在阶下案几后，看出嬴政仍不愿对韩非定罪，虽有心让韩非死，却不敢出言过分诋毁韩非。
若是让嬴政看出他的心思，那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为今之计，只有等，等明日开审。
只要由赵高主审，保证让韩非有口难辨，到时候如果死在刑讯途中，那最好不过，如果没死，他还有后手。
过了半响，嬴政不禁叹了口气：“难道是天意让寡人不能得此良才？”
李斯小心翼翼道：“大王，臣与韩非乃昔日同窗，对他的过往也有些了解，他性情忠耿，曾屡次进谏韩王，皆无功而返，由此可见，他对韩国抱有赤诚之心，来秦行间也情有可原。”
嬴政点头同意了韩非的说法，颇有感触的道：“像这样的臣子确实少见，他这次行间，对我大秦也没有什么危害，所以寡人一直不忍降罪他。”
说到这，忽又对韩王安嗤之以鼻：“寡人每次派人行间，无一不是才思敏捷，口齿伶俐之辈，他居然让韩先生来我大秦行间，着实可恶！”
李斯心知嬴政对韩非还没死心，于是故作忧心的道：“大王，有些话，下臣说出来，恐有失同窗之谊，如果不说出来，却又有违君臣之道，不知如何是好……”
嬴政目光淡淡的扫了李斯一眼，反问道：“爱卿觉得该如何？”
“我李斯只忠于大王，其他都不重要！”李斯蓦然目光坚定的道。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静静等待下文。
李斯深吸一口气，道：“韩非是韩国公子，忠于韩国，如果大王要灭韩，韩非只会为韩而不为秦。除非大王愿为了韩非，放弃韩国，否则难以收服韩非。
一个人即便再有才学，但不能为大王所用，也是徒劳，所以臣觉得应以严刑惩治韩非，以儆效尤！”
嬴政皱了皱眉，沉吟道：“爱卿所言有理，寡人会考虑的，你先退下吧。”
“唯。”
李斯恭敬应了一声，退出了蕲年宫。
等李斯走后，嬴政便朝身边的忠吩咐道：“去把赵高叫来，寡人有事要问他。”
忠应诺而出。
..........
咸阳大牢。
李斯从王宫回到府中，总觉得不对劲，深感韩非之事，拖得越久，对韩非越有利。
于是连夜赶往咸阳大牢，探视韩非。
此时的韩非惊惧交加，他知道自己明日便会受审了。
想到赵高的刑名手段，看到监牢内阴森森的刑具，不由瑟瑟发抖，紧紧握住手中的小黑瓶。
就在这时，李斯来到监牢门外，一声长叹：“非兄，小弟无能，有负所托啊。”
韩非原本就紧张得要死，忽听李斯长叹，更是万念俱灰，颤抖着声音道：“贤，贤弟，何出此.....此言？”
李斯跨进牢门，拍了拍韩非的肩膀，眼中含着泪花，道：“非兄，刚才小弟去向大王请求饶你罪责，没想到大王对韩兄怨念颇深，不仅斥责小弟，还让赵高明日对你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什，什么！？”韩非吓得身子一软，口中喃喃自语：“极，极刑.....”
嘭！
李斯抹了抹眼泪，用力捶打案几，怒道：“天不生我韩非兄，大秦万古如长夜！”
此话一出，韩非心头剧震，后来李斯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等李斯走后，他缓缓拿出黑色小瓶，一口将断肠散吞了个干净。
并没走远的李斯，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着韩非吞药，倒地，两行热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非兄，小弟对不起你，一路走好。”
李斯呢喃了一句，挥袖擦干眼泪，便转身离开了监牢。
第七十五章败露
“大王，请降小奴死罪。”赵高一进蕲年宫大殿就跪下请罪道。
嬴政一愣：“发生了何事，你且起来再说。”
赵高应了一声，便躬身站了起来。
刚见到赵高的样子，嬴政也被逗乐了.
不过他是专业的秦王，再好笑也不会笑出声。
嬴政好奇的道：“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小奴今日教授公子胡亥，出门不小心撞伤了鼻梁，没想到好事之人，竟谗言公子砸伤了小奴，使得公子平白受冤，小奴死罪也。”
“哦？还有这事。”
嬴政说着朝前走了几步，随意拨弄了下案几上的竹简，道：“你给寡人细细说来。”
等赵高将详细经过说了一遍后，嬴政蓦然转身，怒道：“此等胡言乱语者，该诛！”
“是小奴没留心，才出了此等贱人。”赵高躬身道。
嬴政点点头，在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上，他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于是直接问道：“明日由你审讯韩非，准备的怎样了？”
“大王，韩非乃韩间之事证据确凿，小奴以为，当行以极刑，此人才学大，不忠于秦国，危害也就越大！”
“此话何意？”嬴政不解。
赵高解释道：“韩非将其所学都已著书立说，六国中拜读他大作的人甚多，如今我大秦正行间六国，破坏合纵，已到了关键时刻，如果韩非事后心生怨念，以他的才名，再著书立说污蔑我大秦，后果不堪设想！”
嬴政闻言有些恼怒：“他若敢如此，寡人定诛他九族！”
赵高见嬴政这般态度，以为这是除掉韩非的良机，立即道：“大王不忍杀韩非，应该是念其满腹才学，可韩非人不能替代，才学却可以为大王所用！”
嬴政面露不悦的望向赵高：“有话就直说，再敢吊寡人胃口，小心你的脑袋。”
赵高讪讪一笑：“小奴以为，韩非与李斯同出一脉，李斯为人机敏，能力出众，且忠于我大秦，如果将二人结合，岂不是两全齐美？
刚才小奴说韩非著书立说，拜读他大作的人很多，那其中为何不能有李斯？以李斯与韩非的关系，应该更能理解韩非书中的深意，如此，大王就可以用李斯之能，展韩非之学！”
嬴政眼睛一亮，口中呢喃着：“以李斯之能，展韩非之学。”片刻后，大笑道：“哈哈，寡人当真没白召你来！”
赵高见嬴政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不由暗暗窃喜，想着接下来就等嬴政下令处死韩非，便大功告成了。
然而，他还是高兴地太早了。
嬴政并没有下令处死韩非，而是让他先调查清楚韩间之事，再作定夺。
赵高心中虽然失落，但仍旧事必躬亲的伺候嬴政，静静等待明日审讯。
..........
琼瑶宫。
嬴政对公孙玉的爱很深。
从接公孙玉回宫，到册封他为妃，一应用度，全是嫔妃中最好的。
就连这琼瑶宫，都是整座秦王宫，布置最华美的宫殿。
琼瑶宫原名并不叫琼瑶宫，是公孙玉搬进去后，嬴政才特意命人改的。
取自《诗经》中：‘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此意并非相互答谢的意思，而是纪念他们在桃林相遇，再续前缘的往事。
每当嬴政心情烦闷时，都会来琼瑶宫找公孙玉。
“好些日子没见到韩先生来给胡亥讲课了......”公孙玉为嬴政揉着肩，旁敲侧击道：“玉儿听说大王将他关到了牢里，看来应该尽快给胡亥找位老师了，以免他荒废学业。”
“爱妃不说，寡人差点忘了胡亥的学业。”嬴政恍然似的道：“这些日子，寡人一直忙于伐赵之事，极少来宫里督促胡亥学业，嗯……这样吧，先让胡亥回宫学，等寡人灭掉韩国，再放韩先生出来。”
公孙玉微微颔首，又有些不解道：“玉儿有些奇怪，像韩先生这样的人，如何行间？大王前段时间待他如上宾，就算瞎子也能瞧出来大王想重用他，韩先生再不识好歹，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我大秦之事来吧！”
“寡人心中也有些疑惑，你说那韩王安，可有寡人万分之一对他好？那韩国有我大秦强盛万分？他为何如此忠于韩国？”
嬴政说着有些懊恼：“真是气煞寡人也。”
公孙玉摸清了嬴政的态度，便直言道：“韩先生有口吃，人所尽知，大王所见他是韩间的证据，皆是由外人搜罗，并没有得到韩先生亲口承认，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嬴政怒道：“玉儿是说有人在欺瞒寡人？！”
“大王息怒。”
公孙玉抚了抚嬴政的后背，柔声道：“他们都是心思机敏之人，怎么敢欺瞒大王？玉儿乃后宫嫔妃，本不应该参与国事，只是担心大王日夜操劳，会被表象迷惑。”
嬴政面露警觉：“表象？什么表象？”
“大王近日可曾听闻惩治韩非的谏言？”
嬴政一听就知道公孙玉说的是赵高和李斯，不由问道：“你是说赵高和李斯合谋韩非？”
公孙玉点了点头。
嬴政不信：“他们对寡人忠心耿耿，怎么会违抗寡人命令？”
公孙玉虽然想让韩非当胡亥的老师，但知道一时很难说服嬴政。
毕竟她也没有证据。
于是话锋一转，柔声安慰道：“大王日夜操劳，要注意身体，莫让玉儿担忧啊！”
嬴政笑着拍了拍公孙玉的手，表示知晓。
他对公孙玉很了解，知道她从不对国事多言。
但现在一反常态，对韩非之事提出质疑，这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沉吟片刻后，他立刻朝身边的忠吩咐道：“传寡人王令，将韩非从牢中提出来，接送至香兰宫，等候寡人召见。”
“唯。”
忠应声而出。
公孙玉见嬴政改变心意，不由暗舒了一口气，转身端来嬴政最喜欢的羹汤：“大王，这是玉儿亲自为您熬制的桃花羹，乘热喝点吧。”
嬴政见到公孙玉端来的桃花羹，不由笑道：“还是玉儿懂寡人心意。”
公孙玉抿嘴笑了笑，柔情似水，看得嬴政双目放光。
正当他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李斯便前来禀报，韩非畏罪自杀了。
嬴政乍听之下，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一把将手中的羹汤扔到地上，大怒道：“寡人让你将他关起来，小心看着，你怎让他自杀了？”
刚说完，又不禁想起公孙玉刚才的话来，顿时怒不可遏。
李斯见嬴政双目圆睁，眼中杀意凛然，双腿一软，立刻跪下求饶道：“大王息怒，韩非畏罪自杀，臣也始料未及，本想去牢里探望，却发现他服毒自尽，这里有韩非口供，望大王明察！”
说着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供词。
嬴政心中冷笑，厉声道：“韩非乃是寡人突然下令拘捕之人，他哪来的时间准备毒药？你休要再欺瞒寡人，来人！”
“将李斯押往廷尉大牢，听候发落！”
“唯。”
呼啦啦的一群御林卫应声而出，将面色惨白的李斯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