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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守柴炉     大秦时代周刊txt下载     大秦时代周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暗部

    “你这是咋了?火气这么大?”蒙德坐下之后,扶苏便开口问道。

    扶苏的问话,让蒙德双眼通红,瘪着嘴道:“公子,那个漆县县长来找过我了。”

    蒙德处事经验不足,但为人还是很精明的,宸夫找到他没说几句话,就被他猜出了目的。

    一种即将被抛弃的委屈,立刻涌上心头。

    好不容易从咸阳,跟着扶苏来到漆县,为了煤炭的事情,忙前忙后,可一转眼,公子就调来个新人,把自己的差事顶了。

    虽然谈不上卸磨杀驴吧,但总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在里面。

    这几天,好不容易将漆县的大小煤矿调查清楚,马上准备购买圈占,怎么就冒出个抢功劳的?

    蒙德觉得很郁闷,但他也不好跟扶苏抱怨,于是学着蒙犽,生气了闷气。

    “都是兄弟,有什么事,直说啊,扭扭捏捏像个娘们儿!”扶苏把蒙家兄弟当兄弟,因此说话从来都是很随意。

    “娘们儿.......我蒙德真还不如娘们儿呢,娘们儿被夫君抛弃了,还可以再嫁人,我......我被公子抛弃了.....”

    扶苏这一说不打紧,蒙德这家伙就像个孩子似的,居然委屈的哭了。

    “........”

    扶苏满脸错愕的望着蒙德,心说自己好像没把这家伙咋样吧!

    蒙犽也是有些古怪的看了看自己大哥,又看了看扶苏,不知该说什么好。

    “哭个什么?有话就说。”扶苏见蒙德不断用袖子擦拭眼泪,又催促了一遍。

    蒙德伤心欲绝的抽泣道:“公,公子,我蒙德知道自己办事不力,恳请公子责罚,可,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一个大男孩蹲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搞得扶苏特别扭,不由皱眉道:“蒙德,你到底要闹哪样?跟你说了,有话就直说,还哭什么?”

    见到扶苏有些恼怒的意思,蒙德也不抽泣委屈了,讪讪道:“公子,那个宸夫说,以后他就调任煤炭司了,让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还说公子早就对我不满了。”

    “.......”扶苏怔怔的看着蒙德,仿佛他脸上有花似的,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向自己告状,不由觉得好笑。

    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给人主持公道的一天。

    好在扶苏照顾蒙德面子,没有当面笑出声来,凭着对宸夫的印象,大概想了下,才开口问蒙德:“你是不是又去嘲讽他了?”

    蒙德被扶苏问的表情一滞,迟疑了半响,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就是在办理煤矿手续的时候,跟他起了点龌蹉......”

    说到这,又义正严辞的鄙视道:“但那家伙绝不是什么好官!”

    “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羞不羞!”扶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的道:“至于用不用你,他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好好做你现在的事就行了。”

    “公子,那,那煤炭司司职......”扶苏的话不清不楚,蒙德也没搞明白。

    扶苏的耐心已经被这家伙磨没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说什么你都信啊,他说太阳打北方出来,你信不信?!”

    “哈哈,我明白了,明白了!”

    蒙德脸如同京剧变脸一般,扶苏的话音刚落,他的委屈表情立刻收了回去,再次变回了那个放浪不羁的公子德。

    看着蒙德的样子,扶苏转头望向一脸懵逼的蒙犽,真想问句:“你确定这是你大哥?”

    “明白了就抓紧去办事吧,还没到饭点!”

    反正蒙德已经把宸夫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扶苏也没必要再问了。

    “下臣告退!”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蒙德喜滋滋的出了府邸,留下一脸郁闷和满脸懵逼的蒙犽,在风中凌乱。

    他居然称自己下臣......这是把自己当煤炭司的主管了??

    真不客气啊!

    .........

    墨门七人众跟着扶苏来到漆县后,除了白尚承接了建造新炉房的任务。

    其余六人暂时还没任务安排。

    扶苏去跟冯劫商量了一下军器监的建造规划,顺便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传达给了他。

    然后又去了趟炉房。

    工师鸠做事很谨慎,他没有继续锻造刀胚,而是从锻造刀胚中,总结经验。

    扶苏对此很满意,也没打扰他。

    如果工师鸠能掌握锻造刀的诀窍,他就可以让人制作石墨坩锅,熔炼钢铁。

    当能批量生产钢铁的时候,再锻造钢刀,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现在唯一缺少的是熟练的工匠。

    炉房里虽然有很多工匠,但真正能炼刀的,基本没有。

    所以扶苏想到了墨门那些工匠。

    按照白尚的说法,墨门已经有人掌握了炼制钢的方法,所以这批工匠,扶苏志在必得。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想要快速横扫六国,领先这个时代的武器,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府邸后,扶苏将剩余的人召集起来,准备吩咐一些事情。

    密室内。

    扶苏端坐在主位,扫了眼众人,旋即开口道:“白明,白鬼,你们出自墨足,打探消息在行,我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去做,越快越好。”

    白明和白鬼,对视一眼,齐齐应道:“愿听公子吩咐。”

    “白明,我要你通知墨门,派遣两百个工匠到漆县来。”

    “两百个?”白明愣了下,问道:“公子打算让他们炼铁?”

    扶苏来漆县的目的,他们都知道,可一次调动两百个精通冶炼的工匠,这恐怕有点难。

    “别误会,这两百个工匠,不一定全部是来炼铁的,我还需要能制造攻城器械,建造房屋的工匠。”扶苏笑着摆手道。

    白明恍然似的点了点头,道:“公子届时手书一封,盖上‘巨子令’标示,吾立刻去办。”

    扶苏知道要调动人手,必须得有巨子令印记,所以将早就盖好印记的绢布递给白明,然后转头望向白鬼:“白鬼,你就帮我调查清楚漆县乃至新平郡各大势力关系。”

    “唯。”白鬼应了一声,便跟着收好绢布的白明走了。

    等他们走后,扶苏又望向白志和白乐,道:“明日你们就回咸阳吧。”

    白志笑吟吟道:“公子是觉得我们在这里碍事?”

    “呵呵,那倒不是。”扶苏呵呵一笑,道:“我让你们回咸阳是想让你们组建一支全是女子的暗部。”

    “暗部?”白乐皱眉。

    扶苏点头道:“对,暗部,此暗部专门负责侦查敌情,暗杀等任务。暗部直属于我,由白志指挥,白乐统领。”

    说到这,他又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拿出一张绢布,道:“这是我写的关于暗部的规划,以及训练科目,还有战术演练,你们回去仔细研究。

    还有人手方面,我已经让墨韵去搜集了,想必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特殊装备,等工匠到了,我马上会命人制作。”

    白志和白乐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应道:“属下遵命。”

第九十二章药玉

    对于暗部的设想,扶苏早就有了。

    从那天在马车上见到两个‘墨韵’后,他就打定了主意,设立一支这样的特殊部队。

    当初扶苏以为绿箩就是墨韵,可后来接触才发现,她们两个都不是。

    真正的墨韵,其实是那个在鸳鸯楼跟自己打招呼的,鸳鸯楼主人。

    而那两个所谓的‘墨韵’,是她培养的属下。

    当她事后知道扶苏是‘墨门巨子’后,才派那两个属下去巷角等扶苏。

    每当扶苏回忆起,墨韵见到自己,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时,都恼怒得牙痒痒。

    因为那日他在密室内,苦口婆心劝说的竟然不是本人,他已经能想象,真正的墨韵得知这件事后,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

    不过,正因为这样,扶苏才见识了墨韵属下高超的易容术。

    这种易容术堪比后世的美图秀秀。

    让人无法探知本来的面目。

    扶苏也仔细揣摩过她们的易容术。

    除了妆容特殊以外,最诡异的就是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肉。

    扶苏当时问墨韵是不是人皮,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声轻笑。

    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让墨韵为自己收集适龄的貌美女子,悉心培养。

    这一次白志和白乐回咸阳,正好可以训练这些女子,让她们成为一支令六国贵族,闻风丧胆的部队。

    现在已经只剩下白桐和白藏没有任务了。

    白桐负责保护扶苏的安全,也不便安排他的任务,至于白藏.......

    扶苏沉吟了半响,然后望向白藏:“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白藏不会说话,但眼神里有些茫然,好像是在表达,别人都是被安排任务,我为什么是找任务?

    扶苏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又问道:“能告诉我,你除了解毒疗伤,还擅长什么吗?”

    白藏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透亮的珠子递给扶苏。

    扶苏一愣,仔细打量,发现这珠子有点类似于他上辈子玩的玻璃弹珠。

    “这是什么东西?”扶苏揉了揉珠子道。

    白藏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简,指了指上面的两个字:“药,玉”

    “药玉?”扶苏皱眉道:“这是你炼的?”

    白藏点了点头,然后又从怀里拿出几颗类似的‘药玉’。

    扶苏接过来一个一个的观察,发现这些珠子真的很像玻璃珠子。

    可又与玻璃珠子不同,因为这些‘药玉’里面和外面都有一些灰色的杂质。

    刚开始,扶苏以外是粘土,试着拿指甲去刮蹭,却意外的发现,这些杂质很坚硬,并没被刮掉。

    “你这个药玉是用什么炼制的?”

    白藏挠了挠头,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扶苏,扶苏定睛一瞧,顿时大喜!

    盒子里面是用铅做成的胡粉。

    铅汞之术,也叫炼丹之术。

    所谓的胡粉,其实是一种化妆品,宫里的女人经常用,扶苏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不过白藏的胡粉是半成品,所以扶苏很容易分辨里面的铅。

    铅对方士炼丹极为重要。

    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方士用陶制的坩锅来氧化焙烧铅矿,制取铅。

    这样,氧化铅一旦与陶制坩锅内的粘土反应,在高温作用下,就会在锅底生成一种铅釉。

    这种钳釉敲击起来很像玉石,再与粘土或石英一起熔炼,会得到原始的玻璃。

    不过,这种方法得到的玻璃杂质多,且透明度差。

    东汉王充《论衡.率律篇》说:“道人消烁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别。”

    又说:“随后以药作珠,精耀如真,道士之教至,知巧之意加。”

    曾有人怀疑,这里烧制的五石是否是烧玻璃,因为五种矿石烧玻璃,虽然还不能肯定,但方士们烧珠玉为药服用,是无疑的。

    扶苏猜测,白藏应该也在尝试炼制‘药玉’。

    而这些类似于玻璃珠子的药玉,都是他炼制失败的。

    真的是天才化学家啊!

    他之所以没炼制成功纯净的玻璃,扶苏猜测可能是没摸索出用纯净的铅去和石英,或粘土熔炼。

    但是这不是重点。

    因为扶苏有个惊天的发现。

    那些所谓的杂质,或许根本不是杂质,而是受潮后的水泥。

    这个发现,让扶苏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水泥这东西,可是基建利器啊!

    “公子,这药玉有什么不对么?”白桐见扶苏脸上一阵潮红,不由出声问道。

    扶苏被声音唤醒,愣了一瞬,旋即哈哈大笑:“白藏,你是我的福星啊,大大的福星!”

    白藏表情一滞,犹豫了半响,才拿起竹简指了指:“公子也想服用药玉?”

    扶苏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笑道:“我对长生不老,没兴趣,所以不服用丹药。”

    白藏眼中流露出不解。

    扶苏没多作解释,又指着药玉上面的水泥问道:“你知道这上面沾的是什么吗?”

    白藏瞧了瞧,摇摇头。

    “那你能记住当时用的是什么吗?”扶苏追问。

    白藏点点头。

    扶苏笑了笑,道:“我现在很需要这上面沾的东西,你能为我炼制一些吗?”

    白藏眨了眨眼睛,表示可以。

    扶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便把‘药玉’还给白藏,嘱咐道:“你需要人手,就去找冯少府,需要材料就去找宸夫县长。”

    白藏收好那些药玉,然后朝扶苏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密室。

    等白藏走后,扶苏才转头望向白桐,道:“你准备一下,后天我要去拜访新平郡郡守。”

    “唯。”白桐点头应了一句,好奇的问道:“公子怀疑铁矿之事是新平郡郡守在干预?”

    扶苏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新平郡郡守王蕃,是中央兵造王邗王司空的堂兄,怀疑他倒是很正常,就是不知道王家什么态度。”

    整个秦国有两个王家,一个是王翦家族,另一个是王绾家族。

    相比王翦家族,王绾家族的底蕴要深厚得多。

    王绾家族在秦国朝堂为官,且身居要职的人不下十个,除了丞相王绾外,还有原上将军王龁之子王邗,王蕃等人。

    “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王蕃在新平经营多年,若真是他在使绊子,公子的计划不就难以实施了么?”白桐皱眉问道。

    “急什么?......漆县目前只是减少了铁矿供应,并不是断绝,我的计划,差不多要三个月后才能实施.....在这之前,先试探下王家的态度。”

    “就怕那王蕃对公子虚与委蛇.....”

    “虚与委蛇?”

    扶苏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在手上垫了垫。

    “那就送他一枚令牌!”

第九十三章父慈子孝

    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当扶苏准备去新平郡拜访王蕃的时候,嬴政那边传来王令,让他立刻返回咸阳。

    王令上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扶苏只好临时安排白桐和宸夫去拜访王家。而他自己则独自回咸阳。

    等回到咸阳的时候,看到街道门檐上都挂着白布,扶苏顿感不妙,也不再迟疑,立刻朝王宫赶去。

    进了宫门,扶苏才从卫尉那里得知,华阳夫人薨了。

    华阳夫人是秦孝文王的王后,秦庄襄王的继母,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关键人。

    当初吕不韦就是说动了她,撺掇秦孝文王改立后来的秦庄襄王子楚为子嗣。

    对于这位华阳夫人,扶苏印象并不深,也就逢年过节去见见礼,其他时候也很少去打扰。

    不过,毕竟是亲族长辈,他也不好太冷酷无情了。

    于是在去华阳夫人寝宫的路上,扶苏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鼻子,让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等行完礼后,他又急急忙忙的赶往蕲年宫。

    刚见到嬴政的时候,扶苏差点没认出来,只见他枯坐在蕲年宫外,满眼血丝,神情颓废,根本不像那个霸气侧漏的帝王。

    “没听说嬴政老爹与华阳夫人感情很好啊?”

    扶苏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轻声走到嬴政跟前,单膝跪地,伏在嬴政膝前,低声道:“父王节哀。”

    嬴政抬起头望了望扶苏,干涸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儿回来了啊.....”

    “父王......”扶苏轻声呼唤了一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嬴政咧嘴干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擦了擦扶苏的眼泪,道:“我儿无需担心,父王没事。”

    扶苏怔怔的看着嬴政,心里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的嬴政已经被死亡阴影笼罩了,根本不像个没事的人。

    他的心乱了,甚至有些烦躁。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扶苏想了想,旋即轻声道:“父王,可否在这里等等儿臣?”

    嬴政闻言愣了愣,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儿有何事?”

    “朝堂,政务,国事,天下,这些都离我较远,他们从来都不在儿臣心中。”扶苏胡乱的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水,泣道:“儿臣只希望父王安好,只希望为父王尽点绵薄之力,只希望父王能平安喜乐,古语有言,甜食能让人心情舒畅,儿臣现在.....只想亲手为父王做一碗羹汤,仅此而已。”

    嬴政心头一动,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给予厚望的儿子,良久,沉静地一笑。

    “父王就等在这里,等我儿这份孝心。”

    .........

    蕲年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阁楼,里面就是专门为秦王准备膳食的厨房。

    此时膳食房外,宫女内侍和主厨们站了一地,远远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赵高等人呆立无言,他们的神情满是困惑,他们不理解,为何公子扶苏会亲自来到庖厨之地,为何会在厨房内鼓捣什么羹汤。

    他们不懂是因为严苛的律法和宫中礼仪,禁锢了他们的思想,自古王权争夺,少不了父慈子孝的场面,但有多少孝心像扶苏这样真实呢?

    其实做羹汤这种事,只需吩咐人做就行了,亲自动手,固然能体现孝心,但也有失身份。

    膳食房外的大门紧紧闭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伴随着器物碰撞的脆响,每响一次,赵高他们的眼皮都要狠狠跳动两三下。

    不知过了多久,忠忍不住了,扭头看着赵高:“赵管事,公子这......哎,堂堂秦王长子怎能在膳房这种地方闹腾?他若想要尽孝心,小奴倒是知道大王喜欢的物件,昨日南阳守腾派人送了两车原韩王宫的奇珍异宝进咸阳,公子要想讨大王开心,寻两件送去便是。”

    赵高摇头:“忠常侍,公子非寻常王室子弟可比。”

    忠一呆:“咱是看着公子长大的,知道公子非凡,但公子惹的祸也不少,大王本来就心情不佳,如果羹汤不合心意,公子又要闯祸了.......”

    赵高笑了笑,淡淡看了忠一眼,目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逝。

    忠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那抹闪过的目光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心中不由有些恼怒和不解。

    他不明白赵高为何用鄙夷的目光瞧他。

    是的,忠不懂。

    从扶苏学成归来开始,直到前往漆县,他内心一直将扶苏当爱惹事的王子,这也是他明明比赵高早伺候嬴政,却总得不到重用的原因。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膳食房内忽然传来扶苏惊喜的叫声。

    “赵高,你快进来,尝尝这个味道,是不是我父王喜欢的......”

    赵高看了忠一眼,微笑着走进膳食房。

    是的,赵高自从廷尉府大牢出来后,也彻底被扶苏震服了,此时的他,已经渐渐偏离了历史的轨迹。

    走上了亲近扶苏的那条路。

    赵高虽然被嬴政撤销了中车府令之职,但依旧坐稳内侍官首领一职。

    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嬴政的生活习惯。

    每当嬴政饮食的时候,他都会亲自试菜,确保无毒,才敢让嬴政食用。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生活起居,他都把嬴政照顾得无微不至。

    嬴政离不开他是有原因的。

    赵高品尝了一口,笑着朝扶苏恭维道:“这奶茶比白宫的奶茶还好喝,大王一定很喜欢。”

    说着又抿了抿嘴里的Q弹之物,面露疑惑之色:“只是这奶茶里的面团,从未尝过.....公子能否告知小奴?”

    扶苏被薪火熏得黑漆漆的脸,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那是珍珠,这奶茶叫珍珠奶茶!”

    “珍珠?”

    赵高面色一惊,还想再开口询问,却被扶苏笑着挥手打断:“来人,将这碗奶茶送到蕲年宫去。”

    忠急忙进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晚凝聚了公子扶苏心血的羹汤。

    等扶苏洗好脸,换好衣服前去蕲年宫的时候,正好见到嬴政津津有味的品尝那晚奶茶,之前的郁结之气,似乎渐渐消弭。

    “父王,儿臣亲手为你做的羹汤如何?”

    “哈哈,我儿有心了。”

    嬴政闻言大笑一声,口中的珍珠不慎掉了一颗,他下意识的想去捞回来,可惜没捞住,不由有些尴尬,随手将碗递给忠,然后拉着扶苏进了蕲年宫。

    似乎是不想让扶苏看到掉在地上的珍珠,又似乎是要跟扶苏谈点什么。

    “跟父王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忠紧随在身后。

    而赵高,想了想,则留在原地,没有跟上。

    忠走了几步回头见赵高没有跟来,不由皱了皱眉,但想起赵高之前的目光,又迟疑了一下,咬咬牙,也止步不前。

    赵高淡淡瞥了眼忠,没有说话,心中暗叹,这两位谈话......靠那么近,会死人的啊!

第九十四章寿命天数,人定胜天

    扶苏进入蕲年宫大殿后就发现了自己白宫中的不少东西。

    令他印象最深的要数那摆放在大殿之上的桌椅。

    这是他特意让白尚按照自己设计的图纸定做的,整个大秦国,甚至整个天下,除了白宫里有桌椅,其他地方连桌椅是什么都不知道。

    “哎,看来白宫被老爹洗劫了一遍啊......”扶苏暗暗苦笑。

    嬴政走到桌案前,打量了一眼圆滑方正的木椅,越看越喜欢,还没等扶苏坐好,便自顾坐上了椅子,同时身体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少倾之后才扭头对扶苏说道:“扶苏,此物不错,的确比跪坐舒服不少。”

    “父王喜欢就好。”扶苏神色自若的恭维了一句,然后揉了揉跪坐的膝盖。

    “嗯,不过......”扶苏的话让嬴政想起一个问题,意味深长的道:“我儿是孝善之辈,为何此物只在你白宫有,却不送到蕲年宫里来呢?”

    “啊?!”嬴政的话让扶苏一愣,心说此等奇淫巧技之物送到蕲年宫,万一你斥责我不学无术,对白宫里的人大开杀戒咋办?可这话敢想不敢说啊,无奈之下只好讪讪一笑。

    嬴政如此睿智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当即瞪了他一眼:滑头。

    才转移话题道:“扶苏,此物可有名字?”

    “回父王,还没有名字,制作好之后,孩儿就去漆县了,此番回来,正想让父王赐名。”

    扶苏也不是傻子,就算有名字也不能说,不然凭白丢了个让嬴政展现才华的机会。

    “嗯,让父王想想。”高坐在太师椅上的嬴政,双目微闭,双臂放在扶手上,沉吟片刻,便低声呢喃了一句:“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

    随后睁开眼睛,望向扶苏道:“父王为此物取名乞巧,我儿觉得如何?”

    “乞巧椅?”扶苏愣了下,回味了一遍,恍然似的点了点头。

    众所周知,秦国的图腾是玄鸟,它是“燕子殒卵”与嘉禾的复合图腾。

    秦人的祖先是有蟜氏之女华,她吞燕卵生伯益,伯益为秦人男性祖先。其女性祖先为有蟜氏之女华。

    嬴政刚才念叨的少昊之国,名为鸟国,而伯益则是少昊的属官。

    顺理成章,秦人始源于东方。

    乞巧同‘乞鸟’,其实是秦人的习俗‘乞鸟娘娘’,相传鸟娘娘是西王母部落的女子,是神的使者。

    嬴政为椅子取名乞巧,也有希望神明保佑的意思,算是个吉祥名。

    明白了嬴政取名的深意,恭维的话肯定少不了的:“父王取此名,真是妙不可言,父王的才学让儿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您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

    “好了,好了。”嬴政摆了摆手,制止了扶苏后面的话。

    他虽然喜欢别人恭维自己,但却不喜欢溜须拍马,换做是别人早就拖出去杖刑了,妥妥的奸臣嘛。

    可扶苏不是奸臣,是自己儿子,行云流水说出这些臭不要脸的话来,似乎没多少违和感。

    当然,这也和嬴政对扶苏的喜爱有关,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儿子,这儿子的肉麻吹捧,难道还能揍一顿不成?

    嬴政已经不想在椅子的问题上深究了,却是凝视着扶苏道:“我儿如何看待生死?”

    扶苏看着嬴政眼中有些恐惧之色,终于意识到了他之前为何那般颓废。

    “父王是担心自己会跟华阳夫人一样.......”扶苏试探着问道。

    “对。”

    嬴政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父王很怕,怕有一天也会跟华阳夫人一样,忽然就死了,死了之后孤零零的躺在棺椁中,躺在王陵内,尸身腐烂,被蛇虫鼠蚁啃死......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嬴政此时不像个帝王,像个畏惧死亡的凡人。

    扶苏看着嬴政,听着他的话,脑中清醒的意识到,他之前的开怀是表面的镇定,内心其实很不安,很慌张,也无比脆弱。

    这或许是自己趁虚而入的良机!

    扶苏眼前一亮,然后立刻将心中的喜悦隐藏起来,沉吟道:“所以,父王不想面对死亡,不想死,对吗?”

    “是的......父王怕死了。”

    嬴政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助,就连在公孙玉,姬昊面前,他都没表现过自己软弱的一面。

    可是看着扶苏,看着这个在幼儿时期救过自己的儿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隐隐有些湿润,眼眶布满血丝。

    他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霸道,威仪,只有空落落的无助和茫然。

    扶苏站起身体,打起精神,走到嬴政身前,抿了抿嘴,道:“父王,每个人的寿命都是上天决定的,但是,您知道,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后会沦落到那种悲惨的境地吗?”

    嬴政双目微张,抬头望向扶苏:“我儿知道原由?”

    “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精神力量的消失,精神力量消失了,肉体也将泯灭众生。”扶苏笑了笑,笑容极其诡秘。

    “精神力量会在肉体内凝聚气,帝王有帝王之气,凡人有凡人之气,气聚生运,气绝身亡,所谓寿命天数,其实指的就是气运天定。”

    “华阳夫人的死也不是真正的死,只是‘华阳’的气运消失了而已,躺在棺椁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华阳夫人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或许有人会为她悲伤,但有为她悲伤资格的人却不会因为她的死亡而悲伤,反而因为‘华阳’这个称谓消失而悲伤,因为‘华阳’关系到他们未来的气运。”

    扶苏看向嬴政:“父王不就关乎我大秦的国运吗?”

    “国运?”

    “对。”扶苏点头道:“人有气运,国自然也有国运。”

    “那这与生死有何关系?”嬴政不解道。

    “刚刚儿臣也说了,华阳夫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的气运消失了,人若想不死,自然要保住自己的气运。”

    “怎样保住自己的气运?”

    “想要保住气运,便要知道气运消失的顺序,人死,首先消失的是精神,精神消失大脑会陷入‘混沌’,肉体会腐朽。

    其次消失的是气场,气场连接人脉关系,气场消失人脉关系也就断了,最后消失的是信念,信念在每个人心中,信念消失便会被人们遗忘,彻底‘死亡’。”

    “一个人的死亡,是从精神开始的......”

    “但是父王。”扶苏看向嬴政,表情肃然道:“您的精神与凡人不同!”

    “有,有何不同?”嬴政回望着扶苏,眼中满是疑惑:“父王难道不是凡人吗?”

    “父王是凡人?”扶苏诧异。

    “寡人是秦王!”嬴政不知道扶苏想要说什么,但心中那股傲气猛然爆发。

    扶苏满意的点点头,道:“对,您是秦王,是身具帝王之气,与国运相连的秦王!”

    “你是说.....”

    “父王的气与国运相连,秦国越强盛,您的气运也就越强.......”

    说到这,扶苏蓦然俯首大拜:“父王,寿命天数,人定胜天!”

    嬴政张了张嘴,一言不发。

第九十五章永生

    “寿命天数,人定胜天......”嬴政怔怔的呢喃这句话,脑中思绪万千。

    扶苏见嬴政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维陷阱,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父王,您相信永生吗?”

    嬴政闻言心头剧震,一时竟无言以对。

    扶苏站起身来,注视着嬴政:“父王,儿臣相信人能永生。”

    “儿臣刚刚说了人的死亡与气运有关,但没有说精神为何会消失。”

    “我儿有话直说。”嬴政点头道。

    扶苏笑了笑,道:“在解释精神为何消失之前,儿臣想问父王几个问题。”

    嬴政深深看了扶苏一眼,吐出一口浊气,道:“问吧。”

    “父王命令一个人帮您做事,凭的是什么?”

    “王令,身份......权力!”嬴政犹豫了一下,随口说出了这些。

    扶苏又问道:“那为何要让人帮您做事?”

    “因为.......”扶苏话把嬴政问得愣住了,每件事的原因都不相同,这如何作答?

    扶苏见嬴政答不上来,便自顾说道:“因为父王的意志。”

    “意志?”

    “对,父王的意志也是国家的意志,就好比我大秦要灭六国,因为父王想灭六国,秦国才会出动数十万大军攻伐六国,六国覆灭后,父王一统天下,建立不世之功。”

    “父王的意志可以自己去执行,也可以指挥别人执行。”

    “这就是您意志的体现,任何事,都要遵循这个原则。”

    “是不是这样的?”扶苏问道。

    嬴政思考了一下,点头道:“是这样,可.....

    “可是这跟永生又有什么关系,对吗?”扶苏笑道。

    嬴政眉头微蹙,旋即点头。

    “父王,假如,儿臣现在死去,而您秉承了我的意志,以我传达的意志为目标,以我掌握的学识为基础,以我行事的风格为阐发,去执行,去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那么这算不算‘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

    “或许算吧.....”嬴政有些迷茫。

    “或许算,也或许不算。”

    “父王了解我,我的意志才能传达。”

    “父王信任我,我的学识才能被接纳。”

    “父王认同我,我的行事风格才会被推崇。”

    嬴政点头道:“我儿说的不错。”

    “那么父王,现在抛开您秦王的身份。”扶苏将桌上的竹简推开,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道:“你要如何定位自己?”

    “我......不是秦王?”

    嬴政盯着那个圈愣了下,对扶苏思路越来越不理解,反问道:“那我又是谁?”

    “抛开秦王身份,你要如何灭六国,或者你还需要灭六国吗?”

    嬴政若有所思的道:“如果我不是秦王,我会想办法成为秦王,灭掉六国。”

    扶苏暗暗佩服嬴政老爹的意志力强大,不过他依旧循循善诱道:“如果你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秦王,你还想灭六国吗?”

    “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秦王......那么应该不会想吧。”

    “你还有资格让秦国按照你的意志行事吗?”

    “没有。”

    “你还能指挥秦军为你作战吗?”

    “自然不能。”嬴政点了点头,笑道:“那么扶苏,若我不是秦王,你还会这样孝顺,还会为我解惑吗?”

    扶苏目光一顿,想了想,道:“若你不是秦王,那就只是我爹,是我这辈子最亲近,最想守护的爹。”

    在这样的时代里,这样的家族,有一个爱护自己,对自己深信不疑的爹,那是多么令人感动和兴奋的事情。

    嬴政爽朗一笑,看着扶苏,片刻后,点头道:“好,拿掉秦王的身份,我是你爹,你是我死去的儿子,我是你意志的传承者,是你学识的获取者,是你理想的执行者!”

    扶苏道:“那么现在我与你同在,意志相同,学识相当,理想一致,你所要完成的事情就是我想要完成的事情。”

    “这个时候,你与我还有何不同?”

    嬴政看了看扶苏的手,皱眉道:“肉体......”

    “我死后,肉体会腐朽的。”扶苏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道:“这是什么?”

    “秦半两。”

    “不对,仔细看。”

    嬴政从扶苏手中接过铜钱,仔细打量片刻后,试探道:“你是说锈?”

    “父王,人是血肉之躯,钱是铜锡合金,铜锡合金都能生锈,更何况人的肉身。”

    扶苏点头道:“我大秦历代先王,包括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他们的人又在何处?他们的意志又是谁来秉承?”

    “任何‘人’的载体都会腐朽,我们区分人的生死,应该是从他的精神层面区分,而非他的肉身载体。”

    “精神层面分意识和意志,意识决定了你该怎么做,意志则决定了别人该怎么做。”

    嬴政怔怔的看着扶苏,等待下文。

    扶苏又继续道:“人一旦死亡,意识就消失了,但并不意味着精神也会消失,因为意志是可以继承的,意志在,人永远都不会死,这就是所谓的永生!”

    “原来这就是永生......”嬴政的眼睛明亮起来。

    扶苏点了点,指着桌上那快要干涸的圆圈,道:“老子西出函谷关,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但他留下的《道德经》却被世人传颂,他的意志被世人承接,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因为他永远活在世人心中。”

    “同样的,父王可以是‘扶苏’,也可以是‘老子’。”

    嬴政闻言精神一振,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反观华阳夫人?”扶苏笑道:“父王,觉得她还在吗?”

    嬴政环顾四周,殿内除了他和扶苏,再也没有其他人。

    “她已经死了。”嬴政沉吟道。

    “她的精神,气场,信念,都建立在她的身份上的,这个身份消失了,她也就彻底死了。”

    “任何人都可以是‘华阳夫人’,但没有任何人是第二个她。”

    “没有人传承她的意志,没有人接纳她的学识,没有人推崇她的行事风格,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死透了!”

    “她,只是个可怜虫。”

    “父王想永生吗?”扶苏问道。

    “想。”

    “您想永生?”

    “寡人想。”嬴政满脸笑意:“我会将我的意志传达给全天下的人,将我的学识让全天下人接纳,将我的理想传递给所有人。”

    他一改颓废,变得自信满满。

    自信到任何人都无法击溃他的信念。

    扶苏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傻子。

    真的,今天之事,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恍惚间,他很感谢那个叫华阳?呃......不知道叫什么的女人。

    没有她的死,或许自己没那么容易走进嬴政老爹的内心,也没那么容易改变他的永生梦。

    “有的人死了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扶苏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父王在的时候,是秦王,父王不在的时候,希望所有人都是秦王。”

    “寡人要做永生的秦王。”嬴政自信道。

    扶苏点点头,心中替嬴政辩驳了一句:“不,你是永生的秦始皇。”

第九十六章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嬴政的郁结打开了,人也变得精神抖擞,自信满满。

    其实他从没缺乏过自信,只是畏惧死亡罢了,他能看到的高度远非任何人想象,他能看到的深渊也不是任何人能窥探的。

    扶苏的话,让他脱离了深渊,一往无前。

    这时,他已不觉得华阳夫人死后有多惨了,反而觉得她很可怜。

    人生在世走一遭,什么都没留下,也没人记住她,死了就真的死了。

    而他不同。

    他要让自己永生,让自己的国家永生,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记住他,崇拜他,甚至变成他。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变得更加强大。

    是的,他满心都是自信。

    嬴政摊开双手,看了看这幅血肉之驱,呢喃道:“区区肉身而已,吃再多丹药也改变不了什么。”

    扶苏听到嬴政的呢喃声,不由哑然失笑:“父王,是药三分毒,不吃丹药可以,但强身健体还是必不可少的,你的意志还没传达给所有人呢!”

    “哈哈,我儿说得有理,唔.....父王好久没练剑了,看来从明日开始,得找时间练练剑了!”

    嬴政摸了摸扶苏的头,爽朗一笑。

    扶苏不满的瘪了瘪嘴,嬴政每次高兴都要揉他的头,他真怕嬴政跟那个21号新秀一样,给自己头发揉没了。

    “对了,我儿在漆县可有什么收获?”嬴政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

    扶苏从嬴政的‘魔爪’下,不动声色的移了出来,然后嘿嘿笑道:“父王,儿臣正准备送您一件礼物呢。”

    “礼物?”嬴政眼睛一亮:“我儿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扶苏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皮革包裹的物件,道:“这是孩儿命工匠打造的刀。”

    “刀?”

    嬴政皱了皱眉,伸手接过皮革,从皮革内取出一把半尺左右的短刀,定睛一瞧,不由心中一凛。

    只见冷气森森的刀身如镜般曾亮,宽约一寸,刀刃向外曲凸,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地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这......这是铁刀?”

    嬴政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扶苏。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巧,且锋利的宝刀。

    扶苏摸了摸鼻子,笑道:“严格意义来说,他是钢刀。”

    “钢?”

    “就是玄铁。”

    嬴政心头一动,笑道:“我儿能机缘得到玄铁,也是一种福分,如此宝刀确实罕见,不知是哪位大师所制?”

    “漆县熔铁炉房的工师。”扶苏随口答道。

    嬴政目光一滞,心说啥玩意儿?如此宝刀居然是一个小小工师炼制的?开什么国际玩笑?

    沉吟片刻,嬴政一副‘你特么在逗老子的表情’望着扶苏,不言不语。

    扶苏见情况不对,下意识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真的是那个工师鸠炼制的。”

    嬴政不信:“他一个被兵造淘汰的工师,能炼制宝刀?你是在讽刺兵造用人不明?”

    “没有没有,哎,好吧,这把刀是我指点他打的。”扶苏干笑道。

    嬴政闻言一副理所应当的道:“既然这把刀是你让他打造的,父王也不夺人所爱,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就准备把刀还给扶苏。

    扶苏见状,后退一小步,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是儿臣送父王的礼物,更何况儿臣手里还有几把这种刀。”

    嬴政愕然:“还有?我儿寻见的玄铁很大块?”

    “不是,这不是天上掉下的玄铁,而是儿臣炼制的玄铁,不对,是儿臣炼制的钢!”

    “我儿会炼玄....炼钢?!”嬴政闻言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目泛光的盯着扶苏。

    扶苏嘿嘿一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父王,儿臣准备制作钢刀,与我大秦的青铜剑一较高下!”

    嬴政深深看了扶苏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短刀,心情有些复杂。

    在扶苏去漆县之前,他其实没报多大的希望,因为他对铁剑很熟悉,当时在赵国为质的时候,经常接触铁剑。

    但铁剑的弊端很明显,短而脆,根本无法与秦剑相比。

    当初他同意扶苏去漆县发展铁器,只是因为一个父亲想看到自己儿子做正事罢了。

    其实冯劫筹备的‘军器监’是一明一暗两个,明的在漆县,暗的则在咸阳周边的雍城,由蒙毅负责督造军备。

    而督造军备采用的也是青铜。

    可如今扶苏拿出一把刀来,告诉他是什么钢刀,不是铁刀。

    他顿时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我还是小瞧了他么?”嬴政心中五味杂陈,不过看了眼手中的钢刀又咧嘴一笑。

    恍惚间,他觉得发展铁器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沉吟片刻后,他朝扶苏郑重地道:“我儿能炼出钢刀,可见对军备竞购信心十足,父王就不自作多情了。一切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扶苏知道嬴政被这把钢刀折服了,心中暗暗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父王,您今天的决定将会改变整个时代,铁器才是我们的未来。”扶苏嘿嘿笑道。

    嬴政收好手中的刀,指了指扶苏,笑骂道:“臭小子,你就得瑟吧,后面还有的你头疼,军备的事慢慢来,急不得。”

    扶苏点了点头,他明白嬴政说的是什么,不过他也没放在眼里,挡着自己父子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将死之人。

    “父王,您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大吗?”扶苏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嬴政一愣,旋即笑道:“我知道,你上次说过,极西之地有一国,名为罗马。”

    扶苏点了点头,又道:“那父王知道极北之地,极南之地,极东之地,又有什么吗?”

    “呃.....”嬴政被扶苏问的又是一愣,沉默半响,才有些恼怒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哈哈,父王不用生气,儿臣想说的是,父王想要全天下的人秉承你的意志,就要知道这天下有多大,这天下有哪些人!”

    嬴政眼睛一亮:“我儿知道这天下有多大?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

    “回父王,儿臣手下有一方士,他炼制了一种名为‘药玉’的丹药,其实那根本不是丹药,是一种玻璃,此玻璃晶莹透亮,犹如水滴,儿臣听他说,这是从极东之地,一个名叫埃及的地方传来的。”

    “埃及?”

    扶苏点头道:“那人还告诉儿臣,埃及的君主唤埃及艳后。”

    “埃及艳后?意思是女,女人?”

    嬴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他知道在远古,有母系氏族部落,但本性还是认为,国家应该由男人掌控,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好奇,想要会一会那个所谓的埃及艳后。

    终于,嬴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朝扶苏问道:“那极北,极南之地,又有什么?”

    “儿臣也不知道。”

    “但是父王。”扶苏突然转身,望向大殿门外,望向远方,充满无限憧憬的道:“我大秦的征途不是关东六国,不是西域蛮族,而是那星辰大海!”

    听到这话,嬴政的神情顿时呆住了。

    虽然他不清楚什么是星辰大海,但他感觉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第九十七章宸夫的小心思

    扶苏在蕲年宫跟嬴政谈论星辰大海的同时,宸夫也在白桐的陪护下进入祁县。

    这祁县可以看作王家的大本营。

    无论是见到的人,还是听到的人,都或多或少与王家有关。

    一个家族传承数百年,人口底蕴远不是王室公族可比拟的。

    带着白桐和一些私人护卫,宸夫找了一件不好不坏的客舍住下,然后准备拜访王家家主。

    像这种百年士族大家,不是随随便便跑去敲个门就能拜访的。

    宸夫也是士族之人,而且他们家族来头也不小。

    宸姓族人,是上古君王后的族人,宸引身为帝王,王位,也指天宫,天帝的居所。

    总之,宸姓,贵不可言。

    宸夫虽然只是旁支末节的宸姓族人,但好歹也是宸姓士族的一员,所以对于士族之间的拜访规矩,还是很熟悉的。

    其实就算不是拜访,他自己回趟老家,都得规规矩矩来,别看他是秦国一县之长,回到老家屁都不敢放一个,不按规矩来,随时都可能被家法伺候,打断腿都是轻的。

    安排好护卫递上拜帖,宸夫便在客舍里折腾,又是焚香沐浴,又是斋戒更衣。

    搞得比烧香拜佛还虔诚。

    当然,这个时代也没有佛给他拜......

    客舍似乎对这种拜访王家的人见多了,每样事物都准备得整整齐齐,只要宸夫说出名字,客舍舍人都能在极短时间内,为他备好。

    白桐一脸淡然的看着宸夫折腾,在来之前扶苏就交代了他,一切都听宸夫的。

    所以这段时间,宸夫过足了‘王长子’的派头,让白桐干嘛,白桐就干嘛,一点都不犹豫。

    白桐之前就提醒过扶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见宸夫这样子,王家似乎比地头蛇还强。

    五天后。

    宸夫一行人在客舍等了足足五天。

    这五天,他们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当他们憋闷得发慌的时候,一个奴仆打扮的青年给他们带了回信:“明日莫时,王家家主亲自接待他们。”

    ‘莫时’大概就是快吃中午饭的样子,看来王家似乎不想请他们吃饭,谈完事就得走人。

    不过,宸夫他们也不是来吃饭的,因此这条消息,让宸夫喜不自胜。

    原本他也没报多大希望,毕竟自己在士族中级别太低。

    可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就这样,他们在客舍里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转眼间就来到第二天。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宸夫竟然天亮就爬起来吃早饭,吃过早饭后,便带着白桐到了王家大门前,时间远远早于约定的莫时。

    可即便是这样,到了王家祖宅,依旧看到很多拿着拜帖的人,在门外等候了。

    白桐嘴角微微抽动,眯起眼睛打量那些拜访王家的人,心道传承数百年的士族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门前热闹程度,堪比一般市集。

    只是如此早早来等候,将扶苏的脸又往哪搁呢?

    要知道,宸夫可是堂堂秦王长子派来的代表,那可是有可能继承秦王之位的王储。

    现在就像一个下里巴人一样,蹲在大门口,等待召见.......

    成何体统!

    百年士族大家真的强到这种地步?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秦王是谁?

    不过想归想,白桐却没有任何不满表现,扶苏吩咐过了,他此行只带着眼睛和耳朵,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老老实实跟着宸夫就好,其他顺其自然。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宸夫一行人也根本没人理会。

    直到莫时一刻,才有人招呼他们:“哪位是从漆县来的宸夫?”

    “宸夫在此,先生有礼了。”宸夫看见来人是个老仆,十分客气的上前施礼。

    如此一幕,看得白桐牙疼,心道这混蛋真是把公子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当不得先生,你们这边请。”老仆客气的回了一礼,然后指引宸夫一行进门。

    白桐不认识这个老仆,但宸夫认识,逢年过节,各家族大佬聚会的时候,他便见过。

    这个老仆便是王家现任家主的贴身仆人,深得王家主信任,在王家地位也不低。

    换句话来说,宸夫这样的庶子来王家,给人提鞋都不配。

    跟在老仆身后,宸夫和白桐不知绕了多少回廊,也不知走过多少庭院,兜兜转转半响,才进入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院。

    “这位公子,止步。”

    正当白桐准备跟随宸夫跨入小院的时候,一名黑脸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桐目光一凝,正欲呵斥,忽又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让他进来吧,有些事,他听听也好回去有所交代。”

    “唯。”听闻此言,那名黑脸壮汉立刻让出身形,摆了一个情的姿势。

    白桐深深看了眼那名老仆,默不作声的进了小院。

    院内木亭中。

    一名身穿锦袍,不怒自威的老者,一边侍弄花草,一边笑吟吟道:“贤侄此行应该不单单是来看望老夫的吧?”

    “回家主的话,此行是奉了公子扶苏之令,前来与家主商议一些事情。”宸夫施了一礼,如实答道。

    老头身材并不算高大,但气势并不属于久居上位的官吏,却见他淡淡瞥了一眼宸夫,就让宸夫不由打了个哆嗦。

    “可是为了铁矿之事?”

    “正是。”

    宸夫答了一句,然后又用了半刻钟时间,将扶苏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就连扶苏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说的清清楚楚。

    老头听了之后,良久无言,直到白桐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此事我王家答应了,过两日会有人找你们详谈。”

    “嗯?这就答应了?”宸夫惊愕的抬起头。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前段时间不是还差点断了漆县的铁矿供应吗?这一拜访就转性了?给我个面子?

    老头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桐,然后望向宸夫:“对,答应了,不过你要回去跟公子说清楚,上郡和汉中郡所有的铁矿生意我王家都要了,其他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允许入境。”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宸夫连忙躬身应道:“宸夫明白了。”

    老头见宸夫如此恭顺,突然来了指点迷津的兴趣:“你是不是很奇怪?”

    宸夫尴尬一笑,面对这种老狐狸,他想要刻意隐瞒,也瞒不住,于是干脆的道:“宸夫确实有点疑惑,请家主解惑。”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望向白桐:“这位公子呢?”

    “吾只是一柄杀人剑。”

    白桐的回答很突兀,也很直接。

    老头皱了皱眉,也没多言,转头望向宸夫:“你是不是觉得我王家真与公子势不两立了?”

    这话问得宸夫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白桐在的缘故,他怕自己回答出纰漏,传到扶苏耳中,可大事不妙......

第九十八章祸不单行

    宸夫的心思老头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也没想过宸夫会回答自己。

    于是自顾自的说道:“公子的智谋远非你能想象,老夫劝你以后本份行事,莫要动那些小聪明。”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指宸夫之前蹲在大门口的小聪明行径。

    表面上看,是折了扶苏的面子,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招祸。

    又隔了一会,老头转过身,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后扭头看向懵懵懂懂的宸夫道:“还是不明白?”

    宸夫心中一顿,抬头望向老头,眼中流露出真诚:“请家主教我。”

    这一次他只代表自己,所以将姿态放得很低。

    白桐对此并没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老头很欣赏宸夫这种审时度势的态度,点点头,道:“我只能告诉你,我王家和公子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你想象的争斗那么夸张,你能想明白,固然好,想不明白,就回去请教你大伯吧。”

    一般这种士族大家的老东西,说哈都喜欢模棱两可,让人去揣摩其中的深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高深莫测的意境。

    本来还懵懵懂懂的宸夫,被老头这一番话,彻底说懵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去寻找破门而入的诀窍。

    跟人交流的时候,最痛苦的便是对方说话说到一半,让你不清不楚,心中忐忑。

    宸夫之前的虔诚行为,明明是对王家的一种示好,可到了老头这里却是自己在招祸。

    本来双方应该是竞争对手,可老头却在帮公子扶苏说话,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不光宸夫,就连一旁的白桐也有点不明所以,恨不得冲上去,拿剑架在老东西脖子上,让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现在这种似懂非懂的感觉太难受了!

    不过,看样子,老头似乎不准备将话头继续下去,只是望向院门口,摆了摆手,让宸夫他们离去。

    顶着一脑门子问号,宸夫和白桐对视一眼,也不好赖在王家不走,于是跟着方才引领他们进来的老仆,出了王家大门。

    等回到客舍后,他们也没立即动身,而是在房间里等,等王家的消息。

    又过了五天,王家终于派人来签了契约。

    拿到契约,宸夫一行人也没在祁县停留,直接踏上了归途。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出祁县不久,便遇上了劫匪。

    宸夫的心拔凉拔凉的,真是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这前脚刚从老头哪里得知自己招了祸,后脚就遇到劫匪。

    真是祸不单行啊!

    呛!

    只听一声响亮的拔尖声猛然而出,二三十名青壮汉子持剑围住了马车,其中一名为首的独眼青年,拔出长剑砍在车轱辘上,喝道:“还不快下车,找死啊!”

    宸夫看了眼身旁表情漠然的白桐,心里不禁有些发慌,一咬牙,出了马车。

    当看到外面二三十个如狼似虎的持剑壮汉时,他差点吓尿了。

    想要退回去,又不敢。

    只能卷缩在车轱辘旁,瑟瑟发抖。

    宸夫的模样,引得壮汉们哈哈大笑,那名独眼青年更是面带嘲讽的顶着宸夫:“你就是那个士族叛徒宸夫?”

    宸夫心中一愣,有些不解的道:“你,你是谁?为何如此诽谤我。”

    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士族叛徒了?

    “诽谤?”独眼青年不屑的瞥了宸夫一眼,扭头朝身后望去,只见一名相貌丑陋的青年,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不等丑陋青年发话,一名狗腿子似的奴仆,立刻跳出来耀武扬威的道:““这是我们王家的嫡亲,公子罰,他爹乃是新平郡郡守王蕃!”

    “新平郡郡守王蕃?”宸夫闻言一惊,这王蕃不就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吗?他的儿子跑来劫持自己是何意?难道王郡守对自己不满?欲动私刑?

    尽管宸夫脑中思绪万千,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于是试探着问道:“你们拦住在下,想干嘛?”

    “想干嘛?你刚不是说我们诽谤吗?我们今天......”王罰摆手示意那名狗腿子别插嘴,然后厉声喝道:“宸夫,你真当这祁县是你家的祖地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宸夫看了眼被几个壮汉围住的白桐,有些忐忑不安的问道:“宸夫实在不知何时得罪了公子罰?”

    如果要论资排辈,眼前这个王罰得叫宸夫一声叔,可人家是嫡亲,自己只是个庶出,这嫡庶之间的差别,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星半点。

    “得罪我?”王罰挑了挑眉,笑道:“你我并没有私怨。”

    王罰本来相貌就丑陋,这一笑,就更加狰狞了,宸夫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就成了嫡亲?老天实在不公啊!

    “既然没有私怨,为何要拦住在下的去路!”

    “哼,那家伙仗着权势,抢了我看中的女子也就罢了,可是他居然欺上了我王家,实在是可恶至极!”王罰冷哼一声,似乎怨念颇深。

    “.......”

    宸夫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姑娘?什么欺上了王家?这丑鬼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王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之言,有些不妥,随即干咳一声,朗喝道:“废话少说,给我狠狠教训这两个家伙,让他们知道,我王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话音刚落,那名独眼青年,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伸手抓住砍在车轱辘上的剑,猛地拔了出来。

    宸夫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了,心中暗恨自己之前不该耍小聪明,损了扶苏的面子。

    现在扶苏派来的护卫,根本不搭理自己了,分明是打算看好戏。

    这可如何是好啊!

    现在又是在王家的地盘上,就凭自己带了的几个护卫,根本不是对手,而且听那王罰话里的意思,似乎跟公子扶苏有仇。

    宸夫也不敢说“你们有仇自己解决,别找我啊”这种话。

    因为说了,白桐肯定会见死不救。

    可不说自己又危在旦夕。

    心思急转之下,他连忙朝王罰喊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啊,宸王两家是姻亲,是一家人啊!”

    宸夫倒是没说错,士族子弟只会与士族子弟通婚,不会与平民通婚,而宸家家主的妻子正是王家家主的亲妹妹。

    可是.....

    他作为宸家家主的堂兄妾侍生的儿子,跟王家嫡亲的王罰扯关系,就有点牵强了。

    “一家人又咋样?你这个叛徒,根本不配士族子弟!”王罰心中暗骂了一句,便冷冷看着宸夫被壮汉逼近。

    宸夫见王罰不理会自己,知道说再多也无用,于是连忙朝白桐喊道:“白桐,白护卫,救命啊,救救我,公子让你保护我的!”

    “你叫他也没用,他都自身难保了,哪有空来管你!”独眼青年狞笑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宸夫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直接瘫软了下去,一滴滴明黄液体顺着裤裆流了下来。

    “谁敢动他?”

    白桐见好戏看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坐视不理,扫了一眼王罰,冷声道:“杀无赦!”

第九十九章缺人缺钱

    王罰并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富家公子,而是武技高强之辈。

    当初在鸳鸯楼,一招就打败了桓齮之子桓虎。

    他之所以没亲自出手,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可听到白桐的话,蓦然皱起了眉头,斜眼望向白桐,冷冷道:“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哪,别胡言乱语,遭了杀劫,本公子不敢杀宸夫,杀你可没问题。”

    白桐将剑怀抱在胸口,神色淡漠的道:“你若敢动他便试试,反正我独身一人,只要你今天不把我留下,以后就乖乖躲在家里别出来!”

    王罰握了握手中的刀,有些犹豫,要不要出手。

    白桐的话,江湖气息太浓了,根本不像士族大家的护卫,这种江湖中人,命太贱,与他们死磕不值得。

    沉吟片刻,王罚皱眉问道:“你真要保他?”

    白桐瞥了眼瘫软如死狗的宸夫,也不管他此时的感受,淡淡说道:“我要保的是他怀中的契约,如果你让他乖乖拿出来,即便杀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

    宸夫闻言比死了亲娘还难受,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就跟谁要非礼他似的。

    王罰看了看白桐,又看了看宸夫,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注定没什么结果了。

    让宸夫主动交出契约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动手抢,但只要自己抢,白桐就一定会出手。

    到时候就要跟他拼命.......

    着实不明智。

    “你们走吧!”

    王罰想了想,随后大手一挥,那些围困宸夫和白桐的壮汉,立刻退到了他的身后。

    望着远去的马车,良久,那名替王罰报名号的狗腿子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

    王罰扫了狗腿子一眼,沉声道:“不让他走,难道在这里大开杀戒啊!”

    狗腿子瞧出了王罰眼里的不善,连忙讪讪笑道:“那,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王罰冷笑一声,随后转身朝独眼青年吩咐道:“毒龙,道上的人你熟,给本公子找几个身手好的游侠。”

    独眼青年愣了下,随后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王罰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王家祖宅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侧头朝狗腿子吩咐道:“你让人准备马车,我们去新平。”

    “去新平?”

    “对,那家伙到了我的地盘,自然得尽尽地主之谊!”

    狗腿子心中一动,应了声“唯”,立刻去安排马车。

    王罚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呢喃了句:“想从我王家拿七分利,得看你有没这本事!”

    ..........

    漆县,王长子府邸。

    扶苏从咸阳回来后就一直安排炼铁事宜,无奈人手依旧不足,于是将冯劫找了过来。

    “公子。”冯劫刚进入大堂,便朝扶苏行了一礼。

    少府设置一明一暗‘军器监’的事情,扶苏已经知道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也能理解嬴政的初衷,所以他不准备拿这件事敲打冯劫。

    军器监属于官营。

    里面的工匠也都是从各地调来的优秀人才,扶苏想要将军器监做大做强,就不能只发展锻造和冶炼,以后各类军工器械都要在这里诞生,这才是他赋予军器监的职能。

    扶苏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冯少府,从今日起,这军器监本公子直接管辖,你只需要服从本公子的命令即可,其他人的命令你可以一概不理。”

    “公子,下官失职,请公子责罚!”

    冯劫闻言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说道。

    他以为扶苏是在追究一明一暗军器监的事情。

    “你误会了,本公子并不责怪你筹备两处军器监的事情,只是得了父王的命令,大力发展铁制器械,鉴于你对这些不熟悉,所以才由本公子亲自统筹。”扶苏笑着解释道。

    冯劫长舒了一口气,他确实对铁制器械不熟,:“大王英明,下官前些时日也去炉房查看了那些钢刀,虽然暂时不及我大秦的青铜兵器,但也远超关东六国的铁制兵器。”

    说到这,他顿了顿:“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超过我大秦的青铜兵器。”

    扶苏点头道:“没错,所以军器监的发展很重要,从今日起,你把漆县有技艺的工匠都召集起来,按照技艺分类,入职军器监。”

    冯劫听闻此言有些为难道:“公子,召集工匠倒是可以,就是.....就是军器监的工匠也需要吃饭的,这.....”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少府管的是王室的钱袋子,不是秦国的钱袋子,让供养王室的钱,供养这些工匠,有点说不过去。

    更何况,筹建军器监已经花了少府将近一半的税收了。

    这还是嬴政特意安排的。

    要是别的官署问少府拿钱,不仅钱拿不到,人估计都没了。

    冯劫的话说得很隐晦,但这的确是扶苏必须面临的问题。

    “这样吧,钱粮由我来想办法,人就由你来网罗,不限于漆县范围,也不限于秦国。”扶苏想了想,随后吩咐道。

    冯劫听闻扶苏负责钱粮,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去。

    他也是没办法。

    光靠少府的税收,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军器监的运转,毕竟少府还养了一堆王室公亲。

    “下官遵命。”冯劫拱手说道。

    扶苏摆了摆手,便让冯劫下去召集工匠了。

    “椿,你让人将蒙德找来,就说我有事问他。”

    ”唯。”

    椿应声而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蒙德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公子,你找我有事?”

    扶苏点点头,直接开口道:“蒙犽还有多少钱?”

    “啊?”蒙德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如实答道:“上次借了他五千两还没还,他手里估计还有三千两左右。”

    “那你呢?”

    “我?我就只剩五百两了。”

    “才三千五百两?”扶苏眉头大皱。

    这点钱别说开工资了,还不够工匠们吃窝窝头。

    虽然秦国以爵位论功行赏,但是现军器监现在一点成绩都没有,他也没脸跟嬴政开那个口。

    所以最实际的办法还是包吃包住包工资。

    扶苏上辈子赚钱的本事也不怎么样,这辈子除了花钱,一分钱都没赚过。

    按照他对漆县粮价的了解,每石至少四十钱到一百钱左右,像他这样的七尺男儿,半年的口粮是35石左右。

    工匠从事的是体力劳动,所以正常口粮应该在45石左右。

    这可不是小数目。

    按照扶苏的规划,军器监第一阶段的工匠人数在500人左右,这还不包括墨门来的那200名工匠,再加上那些监军,仆役,官吏......

    想想扶苏脑袋就要炸了。

    “不管了,能搞点算一点。”扶苏沉吟了一下,旋即朝蒙德伸手道:“给我五百两!”

    蒙德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扶苏,心说我刚才难道交代得不够清楚?

    都说了就剩五百两了,你居然张口就要五百两!

    这还是人么?

    不过,他不敢跟扶苏扯皮,只能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拿出几块相当于五百两的镒金。

    扶苏撇了撇嘴,见不惯蒙德那副抠门劲,一把抢了过来,然后说道:“这次办的是正事,到时候会还你的!”

    蒙德呵呵干笑了几声,不予置评。

第一零零章工业雏形

    蒙德见扶苏将自己的镒金揣进怀里,一阵肉痛。

    不过他又想起鸳鸯楼的事情来,于是开口问道:“公子,您既然缺钱,为何不把桓虎那两万多两要回来呢?”

    扶苏听了,顿时反应过来:“对啊,差点把那家伙给忘了!”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没跟他计较,今天你不提醒我,倒是让那家伙得瑟了几天。”

    说着转头对椿道:“笔墨伺候,我要给那桓府递个帖子。”

    他这次写帖子,属于先礼后兵,先催款,款不到再动手。

    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桓齮最近风头正盛,但他儿子欠自己的钱,一分都不能少,要是不给,直接带人去他家搜刮。

    真当小爷是吃素的啊!

    “快马加鞭送去桓府!”扶苏满意的看了眼言辞犀利的讨债书,顺手递给蒙德。

    要是桓虎识时务,来个分期付款也不是不可以,要是他敢继续拖着不给,那就全当给自己找罪受了。

    等蒙德走后,扶苏又让椿将蒙犽叫了过来。

    不出意外的是,蒙犽的钱也被扶苏搜刮了个干净。

    “别哭丧着脸,有正事让你做!”

    扶苏见蒙犽委屈巴巴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于是准备给他找个事做,让他转移注意力。

    果然,听到有正事做,蒙犽立刻来了精神。

    这家伙就属于多动症类型的,一天不做事,心里闷得慌。

    扶苏对他的秉性拿捏得死死的。

    “公子,有什么事做啊?是不是又要改造炉橐?我最近有个新点子,我见白尚在建新炉房,要不你把我派去帮忙......”

    蒙犽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扶苏也是服了,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道:“我最近构思出了一种机器,名为‘纺织机’,你动手能力强,帮我把它做出来,如何?”

    蒙德一听眼睛亮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的好的,图给我吧!”

    扶苏笑着拿起一根碳笔,在绢布上将珍妮纺织机的概念图和要点画出来,剩下的就靠蒙犽自己去摸索了。

    “椿,你负责给我招纳些有织布经验的女子,等纺织机出来后,你先学,学会再教她们织布。”

    椿有些诧异:“公子是说这个什么纺织机能织布?”

    “当然能!”扶苏自信笑道:“不仅能织布,而且一台纺织机最少能抵过二十人的织布量。”

    椿闻言,嘴巴张成O型,满眼不可置信,蒙犽也是目瞪口呆,不过心里却很兴奋。

    秦国的制造业并不发达,基本都是靠人力织布,所以无法想象机器织布的效率。

    但是,这不重要,事实胜于雄辩。

    只要他们见识了机器的力量,就能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在扶苏的记忆中,工业革命的基础正是机床,有了机床的诞生才生产出了精密仪器,才有了后来的蒸汽机。

    蒸汽机又进一步提高了效率,实现自动化,让更多的不可能成为可能。

    在战国时期,其实就有机床装置的,只不过都是木质机床,驱动方式以水力和人力为主。

    只是弊端也很明显。

    木质机床结构不稳固,适用范围和年限成了弊端。

    所以发展钢铁的必要性,就很明显。

    “好了,都下去吧。”

    “唯。”

    椿和蒙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扶苏施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

    这个时代的珍妮纺织机就像一个提款机,但对于急用钱的扶苏来说,并不能解燃眉。

    “什么办法能来快钱呢?”

    扶苏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能筹钱的法子他基本想了个遍,还剩下一个便是本地的豪门大族了。

    不过这些人精肯定不甘心掏腰包资助自己,他们巴不得自己灰溜溜滚回咸阳,这样他们就可以逍遥自在。

    但是扶苏可不打算放过他们,现在那些豪门大族都是一群待宰的肥羊,扶苏可是一个雁过拔毛的狠角色,怎么可能放过肥羊。

    想了想,硬抢估计不得行,秦法严苛,自己身为王长子,虽然有嬴政老爹的保护,但还是少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较好。

    这些豪门大族子弟不少在秦国朝堂和地方任职,根据秦国官营机构的模式,官吏其实就是兼职的商贾。

    虽然他们要交重税给国家,但还是能从中捞不少油水。

    要想从豪门大族手里搞钱花,就必须得有能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接下来几天,扶苏整天待在‘军器监’,三千五百两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有少府暂时帮衬,也还过得去。

    目前军器监里有二十个老工匠和十五新工匠,老工匠主要从事技术活,新工匠基本都是体力活,分工还算明确。

    冯劫按照扶苏的要求,把工师鸠调过来,做了军器监的少监,主要负责“灌钢法”锻造钢刀。

    白尚那边的新炉房已经接近尾声。

    跟扶苏猜测的一样,他果然是利用水流带动叶片轮转,驱动炉橐。

    当然,在炉房完成前,扶苏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传授这些工匠炼钢的技术。

    战国时期的炼钢法有两种。

    一种是把炼铁块直接放在炽热的木炭中长期加热,表面渗碳,再经反复锻打,使之成为“渗碳钢”。

    另一种是把块炼铁配合渗碳剂和催化剂,密封加热,使之渗碳成钢,俗称“焖钢”。

    这两种钢拿来做刀剑是可以的,但是要与秦兵像比较,还是要差点。

    综合考虑之下,石墨坩锅炼钢更适合现在的发展。

    蒙德除了圈占煤矿,还帮着扶苏寻早石墨矿,按照扶苏上辈子的记忆,陕西省是有石墨矿的。

    “公子,漆县已知的煤矿尽数被我圈占了,剩下的未知煤矿,我已经派人去勘探了。”

    蒙德将开采好的煤炭运会军器监仓库,向扶苏禀明情况。

    扶苏问道:“总共花了多少?”

    “三万两。”

    “怎么这么多?煤炭不是没人要的东西吗?”

    蒙德苦笑道:“你没来漆县之前,确实没人要,但你来了漆县之后,那些地主知道你看中了煤矿,故意加价,要不是我仗着你的名声,威逼利诱他们,估计不下十万两!”

    “这些混蛋!”

    扶苏忍不住骂了声,心中对这些地主老财狠得牙痒痒。

    不过想起以后会加倍从他们身上榨取回来,也就很快释然了,于是又朝蒙德问道:“我让你找的石墨,有眉目了吗?”

    “石墨?”

    蒙德愣了下,旋即恍然道:“公子说的‘黑沿’啊,有眉目了,不过....没在漆县地界。”

    “那在哪?”

    “新平郡。”

    扶苏沉吟了一下,道:“看来还是得去新平郡转悠一趟了。”

    蒙德苦笑一声,不敢接话。

    在他看来,这事只能怪扶苏。

    漆县乃是新平郡治下的郡县,扶苏初来此地,也没去新平郡打声招呼,便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了。

    现在新平郡的官吏,一听漆县的人要进入,各种盘查卡得死死的。

    原则性上,秦人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即使是官吏,也必须要正规的公文。

    所以蒙德虽然知道石墨在新平郡郡城附近,也束手无策......

第一零一章遇刺

    前往新平郡的马车上。

    扶苏思绪万千,昨天刚回漆县的白桐给他描述了此次祁县之行,让他对士族大家有了更深的了解。

    见士族大家家主居然复杂到见他嬴政老爹,这是扶苏难以想象的。

    而且一些郡县的官员,竟然跑到王家等候召见。

    这更让扶苏觉得匪夷所思,难道这些家主真比秦王的威严还重?

    要知道,现在可是战国末期,不是唐朝初期。

    这些所谓的士族,都是秦国数百年积累下来的。

    虽然说如今的秦国朝堂百分之八十的官吏来自士族大家,但如此夸张的行径还是让扶苏心里不由一冷。

    他甚至带着恶意揣测,嬴政老爹后期大开杀戒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士族大家家主太过厉害了,让嬴政老爹觉得很不爽。

    何况后来加入了别有用心的六国余孽。

    不大开杀戒,估计震不住这群人啊……

    扶苏想着,忽然转头望向白桐:“宸夫这家伙在干嘛?”

    白桐想都没想,便答道:“一直在家里,没有公子的吩咐,蒙德又抓着煤炭司不放,所以他回来之后无事可做,就躲在家里生闷气了!”

    扶苏想了想,道:“回去让他负责煤炭炉吧,马上入冬了,我大秦百姓正缺取暖物件。”

    “公子真是宅心仁厚,要是六国的百姓都能被公子统御,天下也会少点可怜人。”

    “呵呵,白桐,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白桐有些尴尬的道:“属下唐突了,望公子见谅。”

    “无妨。”扶苏呵呵一笑:“惩强扶弱,造福黎民,不是墨门的宗旨吗?”

    白桐愣了下,旋即笑着点点头:“公子所言极是。”

    扶苏知道,即使自己不提什么墨门宗旨,白桐他们也会按自己的命令行事,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够给予精神上的寄托,又何必使用强硬手段呢。

    正当扶苏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弓弦震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扶苏本身箭术就不凡,对弓弦之声自然熟悉,当听到这种震荡的声音同时,立刻反应过来有刺客。

    “小心!”

    他本能的推了一把白桐,然后朝一侧闪避。

    顺势抽出自己的‘纯钧’剑,倚靠在马车边缘棱角。

    嗖嗖!

    两道破空之声从窗口飞速穿过,笔直的钉在民房土墙上。

    “公子!”白桐刚才有些失神,还好扶苏救了他一命,此时反应过来,背脊被冷汗浸透,他急忙想要挡在扶苏身前。

    “别动!”扶苏见状立刻低吼道。

    又是几道破空之声,外面的车夫已经被箭矢射穿了脑袋,倒了下去。

    这时,跟在身后的护卫,立刻冲了过来。

    “公子,有刺客!”

    扶苏闻言翻了个白眼,立刻朝护卫吼道:“给本公子拿下!”

    真是太胆大包天了,这些家伙知不知道刺杀自己的下场?

    “公子,稍等,吾出去配合护卫们猎杀刺客!”白桐此时也有些恼怒。

    扶苏摇头道:“去吧,抓活的!”

    “唯。”

    白桐点了点头,寒着脸冲了出去,大喊道:“立刻分为两队,一队护送公子进城,一队跟我来!”

    两队骑兵应声,立刻分头行动。

    等扶苏进城的时候,新平郡郡守王蕃亲自来迎接,看到扶苏满身泥土,有些狼狈的样子,顿时惊慌失措道:“公,公子,你这是......”

    “有人刺杀本公子!”扶苏眉头紧锁,这次来新平郡郡城,知道的人不多,他现在很怀疑是不是有内鬼。

    王蕃被扶苏的话吓到了,连忙让人查看扶苏身上,有没有伤势。

    “没事,幸好躲避及时,没受伤。”扶苏挥退了宫侍道。

    王蕃的担忧流露在脸上:“没事,没事就好,公子是进府休息,还是等抓到刺客再说?”

    “先进府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公子这边请!”

    扶苏在行进中,仔细打量了王蕃一眼,发现此人脸骨突出,尖嘴猴腮,属于典型的奸臣类型,可刚一接触,却发现此人挺和善精明的。

    “难道人不可貌相?”扶苏心中想了想,旋即朝王蕃问道:“王郡守在新平为官几年了?”

    王蕃愣了愣,旋即恭敬答道:“下臣是秦庄襄王时期来新平的。”

    “快二十年了啊.....”扶苏诧异道:“难怪将新平治理得如此之好。”

    “不敢言好,公子刚才都遭遇了刺杀,实乃下臣失职。”

    “诶,那刺杀之人并非出自你新平,看那箭矢,应该是四处游走的游侠。”

    “公子对游侠也有了解?”王蕃道。

    扶苏笑着点头道:“以前跟祖师爷爷学习的时候,接触过游侠,确实有些了解。”

    王蕃愤然道:“即使是游侠,敢刺杀公子,也是罪大恶极,下官回府一定下海捕文书,捉拿这些恶徒。”

    “王郡守对我护卫的本事有点怀疑啊?”扶苏笑道:“你如何断定他不能捉到刺客呢?”

    “这个.....”王蕃一时语塞。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便传来白桐的声音:“公子,刺客抓到了!”

    扶苏心头一喜,急忙转过身望去,却见白桐单臂抓着一个人,骑着马奔了过来。

    在离扶苏三四米的时候,直接将那人扔了下来。

    “死了?”扶苏眉头一皱。

    只见仍在地上的是一个干瘦青年,脖子上有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白桐有些自责的道:“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奋起反抗,被属下杀了一些,这个人见无法逃脱,便割了脖子,.......这不是一般的游侠,肯定是受过训练的刺客,否则不可能这么果决!”

    扶苏皱眉盯着那干瘦男子,喃喃自语道:“到底是谁要杀我呢?”

    一般刺客杀人,都是雇主有杀人动机,却不方便出手,才会请刺客。

    而扶苏自问在漆县没得罪过任何人。

    如果是咸阳城那边的人要杀自己的话,肯定逃不过’黑冰台‘的监视。

    “难道,真是新平郡郡守?或者王家的人?”扶苏面沉似水。

    这段时间,似乎只有跟王家有点过节,他们杀自己的动机倒是有。

    但扶苏觉得他们应该没那么蠢......

    就在扶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名丑陋青年带着奴仆走了过来:“爹,发生了何事?”

    王蕃也在琢磨刺客的身份,忽听背后有人唤自己,连忙转过身去,当看到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后,不由皱了皱眉:“你不在祖宅待着,跑新平来做甚?”

    “最近闲来无事,就想来看看娘亲和你,.......诶?这是?”王罰笑呵呵的恶说着,随后望向扶苏等人。

    扶苏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王罰,立刻就发现此人正是在鸳鸯楼与桓虎动手的丑陋青年。

    “他怎么在这?居然装不认识我?叫王蕃爹......嗯,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扶苏心中暗忖,随后目光望向王蕃:“王郡守,这是?”

    “哦?”王蕃恍然反应过来,厉色道:“逆子,还不快过来拜见公子!”

    王罰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立刻上前朝扶苏施礼道:“罰,拜见公子——!”

    “无需多礼,进去说吧。”扶苏微微颔首,随后带着白桐进了郡府衙门。

第一零二章鸿门宴

    “这个老狐狸!”扶苏出了郡府大门,暗啐了一口。

    王蕃告知扶苏,秦王没有令他配合漆县冶炼钢铁,所以关于派人来郡城附近开采石墨,得需要办理相关手续。

    说白了就是推脱之意。

    扶苏本可以拿出令牌强制要求他配合的,但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划算。

    于是怏怏离开郡府,准备另想办法。

    “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就在扶苏准备登上马车,前往王蕃安排的住所时,王罰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转头望去,却见王罰带着一名仆人施施然走了过来。

    之前在鸳鸯楼虽然有些过节,但扶苏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可听白桐介绍后,才发现此人大有来头,居然是王家家主的嫡孙。

    更巧合的是,他还是王蕃之子。

    这就有点意思了。

    看着眼前这个逼格甚高的纨绔子弟,扶苏心里强忍着腻味,施礼道:“公子罰见外了。”

    没想到这二货居然理直气壮受了扶苏一礼,只是简单拱手说道:“方才我爹在,不方便与公子熟络,如今公子来新平,某正想尽尽地主之谊,不知公子能否赏脸?”

    扶苏淡淡笑道:“看来公子罰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能赏脸,是罰的荣幸,这边请!”王罰抬手示意了一下,旋即径直朝前走去。

    白头目光一凝,低声道:“公子,此人如此无礼,让我去教训他一顿。”

    “呵呵,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或许转机就在他身上,走吧,我们去尝尝新平的美食。”扶苏拍了拍白桐的肩膀,笑着朝前走去。

    “这么丑,哪里有趣了?”白桐嘟囔了一句,随即跟了上去。

    迎客楼在新平郡算是一处雅地,来往的人都是地方上的豪门大族子弟。

    人流如织。

    招揽客人的小厮早就不知去哪了,不是他们在偷懒,而是不需要。

    有官营背景的迎客楼,根本不用宣传,自然有人上门光顾。

    将马车停好后,刚刚下车就有王罰的仆人前来引路。

    因为这时人流比较多,扶苏王长子的身份自然不能与人争道,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来晚了。

    “公子,您总算来了,吾等候多时了。”王罰见扶苏进包间,立刻上前施礼道。

    扶苏没接话,扫了一眼包间里的众人,只见都是一群年约十四五岁的纨绔少年。

    个个锦衣玉戴,贵气逼人。

    不用想就知道是新平郡各大豪门士族子弟。

    扶苏笑着施了一礼道:“路上堵车,还望诸位见谅。”

    此话一出,包间里的少年们立刻站起身来,朝扶苏施礼恭维起来。

    “不敢,公子能赏光相聚,是吾等的福分!”

    “是啊是啊,公子久居咸阳,难得来一次,定要尽兴才是........”

    ”诶,公子的事迹吾等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更是令人折服啊!”

    “呵呵,都是自己人,别见外了,坐吧。”扶苏摆了摆手,招呼众人落座。

    身后的王罰见扶苏没搭理自己,眼中的寒意一闪即逝,随后笑盈盈的跟在扶苏身后,一同落座。

    一番寒暄过后,王罰挨个跟扶苏介绍在坐的纨绔少年。

    果然如他之前所料,这些人不是某某县令的嫡子,就是某某侯的曾孙,或者某某家族.....

    等介绍完之后,纨绔们就开始互相感慨曾经一起欺男霸女的欢乐时光。

    可惜扶苏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他来这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这王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王罰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笑道:“公子,罰曾听闻您六年完成了十五年的学业,不知是否为真?”

    扶苏也跟着笑道:“确有此事。”

    “哦?”王罰挑了挑眉,逼格甚高的道:“罰也曾读过一些诗书典集,不知.....能否跟公子讨教一二!”

    白桐闻言大怒,扭头朝着王罰呵斥道:“姓王的,你什么意思?”

    “公子的仆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吧,主人还没发话,哪轮得到仆人开口,这在我王家,可是要杖刑五十的。”王罰满不在乎的说道。

    似乎并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这货连扶苏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白桐。

    上次白桐威胁他,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就在白桐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扶苏的脸色忽然拉了下来:“你又算什么东西?”

    “呵,我算什么东西?”王罰冷笑一声,扬手将杯子扔到了地上。

    恍惚间,一群人立刻冲了进来,团团将白桐围住。

    白桐扫了一眼,这些人并不比自己弱多少。

    “公子既然不会教导仆人,哪罰就替你教导了,来人,将他的手臂卸掉一只,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那群人立刻应声而动。

    “慢着!”扶苏冷喝一声,望向王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是替公子教训仆人啊!”王罰耸了耸肩笑道。

    对于自己上来找虐的王罰,扶苏毫不客气的斥道:“就凭你,也配替本公子教训仆人,别说是你,就连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种被家里宠坏的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家世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却不知天外还有天。

    所以扶苏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今天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率土之下莫非王臣!

    “你已经骂了我两次了!”王罰的脸也沉了下去。

    “骂你两次?本公子堂堂秦王长子,别说骂你,杀你又如何?”扶苏撇嘴冷笑道。

    王罰闻言哈哈大笑:“你以为这里是咸阳城?你以为我王家都是桓家那种废物?你以为我是桓虎那怂包吗?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杀你奴仆还是敢的......”

    说着立刻挥手道:“给我杀了他!”

    “谁敢动手,本公子就灭了他全家!”

    扶苏拔出长剑,剑指冲进来的那些人。

    王罰见自己的人被扶苏震慑住,顿时恼羞成怒,毫无征兆的原地发力,猛然朝白桐冲去。

    这小子本来只是想恶心一下扶苏的仆人,没想到扶苏为了一个仆人大动肝火。

    当着这么多纨绔的面,他一时间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亲自暴起发难。

    扶苏嘴角微微一翘,一个闪身挡在了白桐身前,眼神中带着一副‘你小子完了’的戏谑,迎接着王罰的一击。

    但是.......

    他的期望落空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王罰的拳头落入一只大手中,一名身材佝偻的老仆眨眼间便出现在王罰身前。

    硬生生的接住了他的拳头。

    “公子罰,住手!”

    “放开我,我以王家嫡亲的身份命令你,放开我,我要教训那个仆人,你若忤逆我,我要让爷爷弄死你!”

    看着眼前这个老头,王罰怒不可遏,这个人他自然知道是谁,就是那个随时恭候在王家家主身旁的仆人。

    “放肆!”

    一道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

    王罰被直接扇懵了,怔怔的看着老仆,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刚才被一个仆人打了。

    可看到老仆眼中的寒意,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老仆朝冲进来的那些人吩咐道:“公子罰累了,带他回去休息....”

    那些人闻言面面相觑,愣了一瞬,立刻上前制住王罰,就要带他出包间。

    “呵,惊了本公子,这么容易就想走啊!”

第一零三章当街杀人

    “公子,可否听我一言劝?”

    眼看扶苏不肯善罢甘休,老仆立刻满脸堆笑的走到扶苏跟前施礼道。

    扶苏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真要与士族为敌吗?”老仆毕恭毕敬的说着硬气的话。

    “呵。”扶苏呵呵一声,戏谑道:“就凭你一句话?”

    说着他也懒得理老仆,转头朝白桐吩咐道:“叫人吧!”

    “唯。”

    白桐早就看王家不顺眼了,扶苏的吩咐正合他意。

    “公子且慢!”

    眼看扶苏要将事情闹大,老仆连忙出声制止道,同时对门口那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拦住白桐的去路。

    扶苏见状目光一寒,居高临下的望着老仆道:“你们王家莫非要造反不成?”

    “公子罰是家主最喜欢的孙子,公子就不考虑一下?”

    老仆没有因为扶苏眼中的寒意而退缩,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

    扶苏闻言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让所有人觉得莫名其妙。

    但没有人敢跟着他笑。

    直到过了半响后,扶苏的笑声才停止,对老仆道:“你拿王家家主吓唬本公子?”

    “我只是在说事实。”老仆神色自若的说道。

    “嗯,好一个事实。”

    扶苏点头‘嗯’了一句,随后也不再理会老仆,转头朝白桐递了个眼色:“还愣着做什么?”

    “唯。”白桐应了一声,立刻抽出长剑,朝那群守在门口的人斩去。

    那群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见白桐提剑斩来,立刻迎战,双方打得你来我往。

    白桐以一敌四,还算游刃有余,但随着钳住王罰的人加入战团,他明显有些吃力。

    正当所有人以为他会被当场击杀的时候,却见他猛然朝王罰奔去。

    王罰此刻正看得兴起,见白桐朝自己奔来,还来不及反抗,便被白桐制服了。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白桐冷笑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王罰脸上。

    王罰今天被拍了两个耳光,顿时怒不可遏,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白桐根本不让他动弹,接着又是一连串‘啪啪’之声,凄厉的惨叫声中,王罰的脸已经肿到半指多高。

    老仆打王罰耳光是让他清醒一点,可白桐打王罰耳光,纯粹是虐待他。

    当白桐第一个耳光打下去的时候,老仆就想上前制止,但又怕白桐会不顾一切的伤害王罰,所以只能一个劲儿的叫嚷着:“住手,快住手!”

    白桐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扶苏更不会。

    那些早就看王罰那个‘丑鬼’不顺眼的纨绔公子,更是嘻嘻哈哈的看热闹,一点都不觉得场面有些血腥。

    “扶苏,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被打得肿成猪头的王罰,还在死鸭子嘴硬,依旧不肯求饶。

    “公子,我劝你还是让他住手吧,否则我王家的怒火,你承受不住。”像是被王罰提醒了似的,老仆的语气变得沉重。

    “白桐,可以了。”眼见着王罰被打掉了数颗牙齿,扶苏抬手制止了残忍施暴的白桐。

    随后转头望向老仆,冷冷道:“既然你说他是王家主最疼爱的孙子,想必王家主为了他,可以付出一些本公子感兴趣的代价吧,嗯.....这样吧,限你十天之内,带上转让上郡和汉中郡所有铁矿地契来漆县找本公子提人。”

    “你,你这是绑架勒索,你触犯了我秦国律法!”老仆被扶苏气得语无伦次。

    “绑架勒索?触犯秦律?”

    扶苏闻言笑了笑,转头扫了圈房间里的众纨绔,道:“本公子绑架勒索了吗?”

    众纨绔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摇头。

    “你看,本公子有人证!”

    “你,你们......”老仆被这些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扶苏扫了眼已经木讷的老仆,淡淡道:“本公子来新平的时候遭遇了刺杀......”

    此话一出,老仆浑身打了个激灵,满脸骇然的望向扶苏。

    扶苏没再看他一眼,转头朝白桐道:“带上这小子,我们回漆县。”

    “等,等一下,公子,你真打算与王家闹翻吗?你未来真不打算坐那个位置吗?”

    眼见王罰就要被带走,老仆终于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连忙劝道。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扶苏能接下王家释放的善意,以后争夺秦王位置的时候,王家会鼎力支持他。

    “凭你还没资格跟本公子谈这些,不得不提醒下你,今天是第一天,你的时间不多了。”扶苏没有回头,一边走出包间,一边抛出这句话。

    这些人对扶苏的秉性还是了解太少了,他这种人有时候跟疯子似的,最讨厌别人拿着所谓的依仗威胁他。

    如果这老仆姿态放低一点,他或许会给点面子,但连名字都不肯透露,扶苏也懒得鸟他。

    就这样,老仆只能呆呆的看着白桐像拖死狗一样,拖着王罰走出迎客楼包间,而那些跟白桐缠斗的人,根本不敢阻拦他们。

    “放开我家公子!”王罰最忠心的狗腿子,连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直接拔剑吆喝道。

    扶苏皱了皱眉,抬手一挥,呼啦啦的一群护卫,直接冲过去将吆喝的狗腿子围起来。

    那人见形势不对,立刻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祁县王家的人,你们动我一个试试?”

    “杀了吧。”

    扶苏听到这话觉得脑仁疼,不用想就知道,这狗腿子,平时就是用这套说辞仗势欺人的。

    护卫们得令后,二话不说便朝狗腿子砍去。

    狗腿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四周围观的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有人甚至惊声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声音破空,震荡整条街道。

    闻讯而来的城卫,立刻将扶苏等人围住。

    其中一名身材壮硕的郎中,从人群中走上前,打量了一眼被砍死的狗腿子,然后朝扶苏施礼道:“公子,发生了何事?”

    “此人持剑,欲行刺本公子。”扶苏淡淡道。

    郎中皱了皱眉,转头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将那名喧哗之人带来。”

    “唯。”

    一名兵卒应声而退。

    半响后,刚才那名惊声尖叫之人,被兵卒提了过来,颤颤巍巍的指着狗腿子尸体,道:“刚才就是他持剑行凶,某亲眼所见。”

    “来人,将尸体收敛好,带回衙门。”

    郎中点头吩咐了一句,随后瞥了眼白桐手上的王罰:“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扶苏斜了他一眼,道:“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郎中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道:“郡守让下吏给您带句话,说他同意您的人进入新平郡采矿,条件是放了公子罰。”

    “就这?”

    “郡守只交代了这些。”

    “那你回去告诉他,他现在没资格跟本公子谈条件。”扶苏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招呼白桐径直朝马车走去。

第一零四章我知你深浅

    新平郡城楼上。

    王蕃望着出城而去的车队,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站在他身后的郎中静若寒蝉。

    扶苏劫持王罰的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是却没有主动现身。

    直到扶苏当街杀人,他才派人前去查看。

    其目的跟那名老仆一样,想要跟扶苏结个善意,让他放了王罰。

    可扶苏根本没打算放了王罰,之所以下令杀那个奴仆,也有提醒王蕃别轻举妄动的意思。

    不然他儿子小命难保。

    王蕃无奈之下,只好让人送他们出城。

    这一连串突兀的事件,看似荒谬,其实郡城里的各方势力都知道,这是扶苏对士族大家的一次试探。

    就算没有王罰,扶苏依旧会做出跟今天类似的事情来。

    如今想想,只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罢了。

    坐在回漆县的马车上,扶苏瞥了眼浑身数处剑伤的白桐,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包扎一下伤口?”

    “不碍事,都是些小伤。”

    白桐咧嘴一笑,随后拿了块绢布擦了擦溢出的鲜血,望向被困成粽子的王罰,道:“这小子是那个王家的嫡亲,公子打算如何处理他?”

    扶苏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淡淡道:“十天后没消息,就杀了吧.....”

    “嗯?”王罰闻言心中大骇,奋力挣扎,想要开口说话,可嘴里被塞了一团不知名的麻木,有口难言。

    白桐皱眉,一巴掌拍在王罰的后脑门上,呵斥道:“老实点!”

    王罰被白桐虐怕了,听到呵斥声,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卷缩到角落,眼巴巴的望着扶苏,希望他手下留情。

    扶苏被王罰的表情也是逗乐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本公子逗你玩的,你那么紧张干嘛?”

    王罰现在见不得扶苏笑,特别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他发现扶苏的笑简直比魔鬼还恐怖。

    此刻他瑟瑟发抖,心中暗暗祈祷扶苏的话是真的,只是逗他玩,不是要杀他。

    扶苏见他没有了之前的傲气,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挥了挥手,让白桐取下他口中的麻布,道:“行了,你也别害怕,本公子不会杀你的!”

    王罰虽然猜测扶苏不会真的杀自己,但听到扶苏亲口承认,他忐忑的心才渐渐平息。

    隔了片刻,他颤颤巍巍的问道:“您真不会杀我?”

    扶苏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杀你干什么?你们王家跟我无冤无仇.....况且,杀人可是犯法的!”

    “那你.......”他本想说扶苏刚才下令杀了自己奴仆,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扶苏将身体倚靠在马车上,双手枕头道:“本公子虽然不杀你,但也没打算轻易放过你。”

    王罚不解:“为何?”

    “为何?”

    扶苏意味深长的斜了眼王罚,随后淡淡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那名随侍你爷爷的老仆,为何会出现在新平?为何会出现在迎客楼包间?”

    扶苏的灵魂三问,让王罰听得一头雾水,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还想不通么?你只是你爷爷的棋子而已,本公子试探士族大家的底线,你爷爷也在试探本公子的底线。”

    扶苏没有给王罰多少揣摩的时间,直接道破了其中玄机。

    王罰心头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扶苏一眼,随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扶苏没再继续说下去,转头望向白桐:“白桐,刚才那老仆如果突然出手,你有几成把握应付?”

    白桐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作为‘巨子’的护法,能应付就尽全力,应付不过就拼命。

    这样想着,他又瞥了一眼窗外的护卫,道:“公子,这些人.....”

    “没事,有眼睛也好。”

    白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扶苏话里的意思。

    从遇刺那一刻起,他们就猜测,护卫队里有暗线。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人,但是留着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此番互明深意的谈话后,马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白桐也不是多话的人,平时如果不是跟在扶苏身前,他可能一句话都懒得跟人开口。

    而扶苏的心思则全部放在了王罰身上。

    以前只是在秦楼楚倌,打了个照面,互相也没什么交集。

    可如今想来,这小子似乎没那么简单,或许从鸳鸯楼开始,就没那么简单了。

    按照老仆话里的意思,这个王家嫡亲很受王家主喜爱。

    这样的士族大家,这样的丑陋相貌,如果再如此蠢笨,那么王家主最宠爱这个孙子,纯粹无稽之谈。

    可是反过来想,如果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呢,那么他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说王家主试探自己,其实也是扶苏的猜测而已。

    扶苏现在很头疼,想找个人深入交流一下,但很可惜,白志没在漆县。

    嬴政老爹现在也不太想管这些事情,问得急了,估计也是一些锻炼你的搪塞之言。

    果然还是自己做的饭菜香……

    不过还好,扶苏并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想不明白他也懒得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马车上对王罰说的那些话,也是为日后埋下一颗‘种子’。

    他试探王家底线,没假。

    王家是否借用王罰试探他,还不可知。

    但不妨碍他埋下离间的‘种子’。

    如果真是王家试探他,那这颗种子也就没用了。

    反之,如果不是呢?

    王罰真相信他爷爷不在乎他的小命,为了试探自己的底线,不惜拿他当棋子。

    如此一来,这颗种子将会在仇恨和埋怨中生根发芽,到那时,或许会成为开刀士族大家的尖兵。

    将一条条思绪归纳总结,扶苏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直到马车进入漆县县城,他已经理清了所有思路。

    就在这时,白桐忽然开口道:“公子,赵管事在城门口迎接您。”

    “赵高?”扶苏愣了下,旋即放下心中所想,探头问道:“你找我有事?”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看到扶苏,赵高长舒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车跟前,施礼道:“大王在县衙等您……”

    “父王来漆县了?”扶苏心头一动,琢磨着不会是新平之事,传到他耳中了吧?

    赵高跟在马车旁,边走边说道:“是啊,大王也是刚到。”

    “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小奴也不知,不过……大王脸色不太好。”

    “知道了,谢谢。”扶苏沉吟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道。

    看来应该是有人将新平之事告诉了嬴政老爹,所以才引得嬴政老爹如此大动干戈,亲自来漆县‘探望’他儿子。

    “是谁告诉老爹的?王绾?”

    扶苏皱了皱眉,将头伸回了车窗,然后瞥了眼王罰:“将他先扔进县衙大牢吧。”

    “唯。”白桐应了一声,随后带着王罰,提前下了马车。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距离,就到了县衙大门。

    扶苏在这里下了车,然后瞥了眼被禁卫军守得密不透风的县衙,整理了一下衣冠,抬步进了大门。

    刚一进去,就看到嬴政端坐在‘乞巧椅’上,面沉似水的问道:“怎么跟王家对上了?”

第一零五章蜂窝炉

    扶苏见嬴政也没跟自己遛弯的意思,于是也敞开天窗说亮话:“嗯,王家嫡亲惹了我。”

    嬴政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扶苏知道嬴政老爹不是问他跟王罚之间的龌蹉,而是想知道他试探王家的涵义。

    “父王,儿臣那日听了您对士族大家的看法,就想试探下他们的底线。”扶苏斟酌片刻,缓缓说道。

    嬴政‘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但却没表明自己态度,既没说扶苏的做法错,也没说扶苏的做法对,只是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王罚?”

    扶苏毫不犹豫的道:“十天后放他回去。”

    如果十天内,王家按照扶苏的要求做了,放了王罚也没什么,如果十天之后,王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做,把人放回去生根发芽,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扶苏早就计划好这些了。

    “那新平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嬴政身体靠在椅背上,缓缓问道。

    扶苏呵呵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道:“新平之事不用担心,儿臣有新的合作伙伴了。”

    “合作伙伴?”

    “就是跟儿臣一起合作开采‘黑沿’的家族。”

    嬴政似乎打破沙锅问到底,又继续道:“那个家族?”

    “除了王家,所有家族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扶苏嘿嘿一笑。

    嬴政愣了一瞬,立刻明白了扶苏想要架空王蕃的心思,于是随口说道:“王蕃那里,父王自有安排,你的人可以越境开采,但不可再生事端,现在正是灭赵国的良机,一切求稳。”

    “良机?”

    嬴政点头道:“根据线报,赵国境内农作物骤然减少,朝中有人推断赵国将发生大旱。”

    “赵国大旱?”

    扶苏心头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父王,桓齮的大军,现在到哪了?”

    嬴政听到扶苏提起桓齮,呵呵笑道:“桓齮的军队向赵国南部进攻....避开正面渡河,改由漳河下游渡河,迂回到赵扈辄军的侧后,攻击邯郸东南的平阳。赵军被击破,被斩首10万人,赵将扈辄战死!”

    说到这,他又望向扶苏:“父王知道你与桓齮儿子桓虎有些过节,但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父王,希望你下令撤军,还来得及。”扶苏摇头苦笑道。

    嬴政闻言有些不悦,道:“我儿何出此言?”

    “父王可知赵国李牧?”

    “李牧?”

    扶苏点头道:“儿臣听说此人善用骑兵,曾经大破匈奴,使匈奴䄡族灭亡,东胡族溃逃,林胡族投降,让匈奴各族畏赵如虎,不敢踏入赵境半步。”

    “你怎么对李牧如此了解?”扶苏惊讶道。

    “儿臣听祖师爷爷提起过,李牧曾向他请教学问,算是祖师爷爷的半个徒弟,后来好奇便派人打听过李牧的事迹。”扶苏半真半假的答道。

    嬴政仔细回想了一下,姬昊确实在邯郸开馆授徒过,李牧确有可能受过姬昊指点。

    “我儿是在担心桓齮?”

    “不是,我是担心我大秦男儿,会因为桓齮鲁莽,白白丧命。”扶苏摇头道。

    嬴政呵呵一笑,摆手道:“我儿多虑了,父王征伐赵国之前,不是没对赵国朝堂做了解,赵王对李牧忌惮颇深,早已将他派到边境,防患匈奴了。”

    扶苏知道赵牧的厉害,所以继续道:“万一赵王又重新启用李牧呢?”

    “我秦军虎狼之师,岂会怕区区李牧?”嬴政自信道。

    他还是不信,这个李牧会对秦军造成威胁,毕竟桓齮是驰骋疆场三十年的老将,怎么可能敌不过被弃用多年的李牧。

    扶苏见嬴政依旧固执己见,也不好再继续劝说,于是转移话题道:“父王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新平之事?”

    “新平之事,不过尔尔,父王是在为灾情的事情发愁,赵国有旱灾的兆头,我秦国也有闹雪灾的迹象,入冬以来,多地都降下了大雪,长此以往,怕是要闹雪灾。”嬴政叹了口气说道。

    秦国往年没征兵的时候,遇到灾情,各家各户都有男丁照料生计,如今秦国出动三十大军万伐赵,让一些农耕家庭男丁骤减,这闹了灾情,怕是很难活下去。

    而且雪灾持续时间越长,粮食减产,意味着民心动荡,若有心人煽动,怕是要闹出乱子。

    这种事,不是说秦法严苛就能制止的,就算放到后世,除了往灾区运粮运物资,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不能为了灾情将前线军队撤回来抗灾吧?

    这个时代,还没有那种人道主义精神.......

    所以扶苏听了嬴政的话也在默默思索,该如何应对。

    过了半响,扶苏沉吟道:“父王,还记得儿臣白宫里的煤炭炉子么?”

    “煤炭炉取暖?”嬴政想了想,摇头道:“那炉子建造起来太麻烦,无法解燃眉之急。”

    扶苏解释道:“父王,儿臣那个煤炭炉只是实验品,其实有更简易,更安全的炉子。”

    嬴政一听,眼睛亮了:“我儿有何办法,快快说来。”

    “儿臣可以命人打造高约三尺,宽约半尺的炉子,通烟管也不需要用铜管和铁管,直接用竹筒即可。

    煤炭采用煤渣制作的蜂窝煤,既节约成本,又保证每家每户都用得起。”

    “儿臣还打算将蜂窝炉作为我大秦功爵的奖赏之一,大夫爵位以下免费发放一个蜂窝炉,大夫爵位以上两个,嗯.....包安装。”

    嬴政听闻后若有所思,按照秦国的现有的军功爵制度,一人获得军功,全家都可以受用。

    如果父亲战死沙场,他的功劳可以记在儿子身上。

    而没有爵位的普通士兵连肚子都不能填饱。

    军功爵带来的福利越好,越能激发秦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我儿有何条件?”将灾情的事放到一边,嬴政随口问道。

    扶苏呵呵一笑:“能为父王分忧,是儿臣的荣幸,哪敢提条件啊!”

    嬴政翻了扶苏一眼,带着一丝不屑说道:“你是我儿子,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别看说得一心为民,其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算是埋汰吗?扶苏觉得自己得提高一下理解能力了。

    不过,看样子,嬴政老爹似乎早有准备。

    “还是父王了解儿臣,父王真是英明神武.....”

    “说吧,如果可行,我就答应你。”嬴政挥手打断了扶苏恭维的话。

    扶苏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下:“主要是煤炭司和军器监刚刚建立起来,儿臣手里一大帮人要吃饭,也不好总用少府的钱......所以就想借着这次发放蜂窝炉,在各地建立煤炭司的衙门,向全国供应蜂窝煤。”

    “五成。”

    “什么五成?”

    嬴政站起身,背着手,一脸严肃的看着扶苏道:“少府要你煤炭司收入的五成......”

    “父王,你.....”扶苏万万想不到,嬴政老爹居然明目张胆的与民争利。

    他无官无职,自然而然将自己划分到民那个等级了。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整个秦国都是嬴政老爹的,他拿那么多钱干嘛?

    包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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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穿越,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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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老爹没做的事,他来做。
嬴政老爹没灭的人,他来灭。
嬴政老爹没泡的妞,他来……
他的名字叫扶苏,他为这个时代呐喊:不当工具人的儿子不是好皇帝!大秦时代周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秦时代周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秦时代周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