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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色烟头     我的骨头有点硬txt下载     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还是我来吧

    什么李代桃僵?

    什么移花接木?

    什么那位的世子?

    什么那家人的气质?

    什么明眼人的眼看得见看不见?

    玉香春和阮清的对话听得葛荆晕头转向,一点都没明白。

    听不懂,就不要去听。

    葛荆拄着赤柽来到后车门口坐下,伸出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脸蛋。

    小男孩有些近亲的用脸在葛荆的手掌上蹭了蹭。

    他是不认识葛荆,但他知道,在被追杀时是葛荆把他和妹妹护住,并带了出来。

    最主要的是葛荆对他并无所求。

    小孩的脸光滑细腻,还有一层茸毛,柔软纤细,触之可爱。

    葛荆的手还没收回来,那边小女孩的脸凑了过来,怯怯的似惊又似怕,小心翼翼的贴过来轻轻蹭了一下。

    很可爱的样子。

    葛荆笑笑,反手在小女孩的头揉了一下。

    两个孩子抬起小脸,奉上两副可爱的笑容。

    好孩子啊!

    葛荆虽然听不懂玉香春和阮清讲的是什么事,但他听懂,这两个孩子是被亲生父亲交出去,带人受难的。

    正常来说,这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很多孩子都会接受不了。

    可这两个孩子没有。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不知道自己面临多么大的危险。

    一切事情他们都知道,他们清楚的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也在害怕,害怕到哭泣。

    但他们坚强的忍耐着,带着胆怯的坚强着。

    这样的孩子我喜欢...

    葛荆一只手架在两个孩子的肩头,慢慢的揉搓着他们的颈,痒痒的感觉让两个孩子几度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笑声引起阮清的注意,目光转过去,眼前的场景让他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两个孩子多久没笑过了?”

    许久,阮清低下头,喃喃自语。

    “他们是谁家孩子?”

    玉香春低声问道。

    “杨师兄家的孩子!”

    阮清低声回道。

    玉香春眉头一蹙,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都这样了,你还想隐瞒,一个你阮清,一个杨师兄已然瞒不住你们的来历了。”

    阮清凄然一笑道:“宁王府长史杨中轩,知道这个人吗?”

    玉香春一愣,恍然点头道:“就是执管宁王府中政令那位杨长史。”

    随即她又转过头,仔细的看着阮清,迷惑不解的问道:“你叫他师兄,可从未听闻杨长史还有一个师门。”

    阮清恍惚一下,感觉到自己有些失口,但他随即苦笑一声:“杨师兄只是少年时期跟师门长辈修过几年剑法,未登名册,算不得师门弟子。”

    玉香春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传说杨长史剑法不凡,飘逸灵动且诡异多变。”

    猛然抬头,笑道:“是点苍派,你要带两个孩子去点苍。”

    阮清愕然脸上更加苦涩起来。

    可还未等阮清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葛荆一声低呼:“掌柜的,有追兵出现。”

    一声,玉香春嗖的一下来到葛荆身后,俯下身,顿时一对软玉紧紧的贴在葛荆后背。

    软软的,暖暖的...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倏地一下从葛荆的后背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一下僵直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咯咯咯,还是个小鬼头嘛。”

    玉香春在葛荆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调侃一句后抬起头,就着车帘向外窥探。

    一队骑兵正好顺着刚才的岔道冲了下来,马头一调顺着车辙印向这里拐了过来。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他们的来路冲了过来,几个起落追上骑兵队。

    没有任何言语,双方打在了一起。

    “那骑兵是官兵,那人应该是秋末言...”

    玉香春站起来,斩钉截铁的道。

    葛荆没说话,面无表情。

    他从来没见过官兵,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

    至于秋末言,其实他一样没见过。

    葛荆在后厨爬在弄堂口窥探,视线受到弄堂的限制,很多人听声音认识,见人不认识。

    阮清就不一样了,闻听玉香春的话,二话不说,挤了过来。

    王小余驾驶马车奔行很快,但骑兵同样没有停下来,让阮清看个清清楚楚,他肯定的道:“真是官兵,是缇骑营的缇骑。”

    玉香春脸色有些阴沉。

    葛荆则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什么是缇骑营的缇骑?”

    阮清道:“缇,帛丹黄色。盖执金吾骑以此帛为服,故名缇骑。他们是帝都拱卫司麾下最强战力,隶属禁军八营之一,是为帝王出巡时护卫,因此着丹黄色,故而为缇骑营。”

    葛荆初时点点头没说话,但随即警醒,猛抬头看了眼阮清,随即目光回落看了眼身旁两个孩子。

    帝王出巡时的护卫前来锁拿他们,不用想,一定授命于帝王。

    他们到底是何罪名要帝王喝令擒拿啊!

    如果是大漠里那个狼孩,也许不会明白这个罪名有多严重。

    可脑海里莫名多出那堆混乱信息后,有些事即使他没有经历过,却隐约间能够明白。

    “要追上来了!”

    玉香春抚着葛荆肩头站直了身子,手臂向上一伸,从车厢顶抻出两柄长剑。

    “葛荆,你来架车,直行,不用拐弯。”

    王小余闪身进入车厢,抬手接过一柄长剑,抓住葛荆肩头向后一甩。

    葛荆轻巧的落在车门口。

    “给俺一柄刀!”

    刁御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手直接身在玉香春身前。

    玉香春犹豫了一下,从车厢顶另一侧抻出一柄钢刀递了过去:“别逞强...”

    刁御笑了:“俺命硬,阎王爷还拿不走俺。”

    阮清抬起头看着三个人,嘴嚅动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玉香春笑了一下,道:“不是为了你们,有些事活过之后再说。”

    说完,三个人分先后跳下马车。

    葛荆刚刚在车辕上坐下,就听车后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马蹄声响,有刀剑轰鸣,在喝骂声不绝中根本听不清掌柜的和对方说些什么。

    但葛荆敏锐的双耳还是听到掌柜的大声喝骂着,什么沙洲客栈,什么被卷入风波,最后还有什么份属朝廷等等话语。

    份属朝廷,葛荆若有所思起来。

    沙洲客栈的人果然是有背景的人,而且背景还不小,份属朝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葛荆暗自揣测着,身后突然一凉,紧接着冰冷的长剑横在他的腿边。

    是阮清,他应该也听到玉香春喝叫的声音,心底再度升起浓浓的疑惑。

    还好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客栈里这几个人似乎对他们没有太多歹意,才没有把长剑架在葛荆的脖子上。

    但,亮出长剑显然也代表了一种威胁。

    葛荆淡然一笑:“我是半个月前躲在客栈养伤的杂工,真正的详情,有机会你去问掌柜的。”

    说完他回头低喝一声:“你俩,趴在车底,不要探头。”

    “嗯!”

    两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然后十分听话的从凳上下来,啪叽一声趴在车厢地。

    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看的阮清目瞪口呆。

    这两个孩子虽然乖巧,可在他们这里可没能这样听话。

    葛荆低笑一声道:“孩子的心思是最纯洁的,谁是真心的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分辨得清清楚楚。”

    阮清轻叹一声:“我知道。”

    这两个孩子按他的说法是他师侄,他虽然对他们心生怜悯,但也仅是没有虐待他们,并未从心里真正的关心过。

    算是不好不坏吧。

    比别人强点,但也绝对强得不多,怪不得孩子对他并不亲近。

    阮清低低道:“我们是要把孩子送到点苍山玉局峰天镜阁点苍派,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可怜可怜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无人可依,照顾一二。”

    说完他手飞快的塞给葛荆一样东西。

    葛荆不由一愣,低头看了眼,是一枚指环。

    管这事吧,想一想这个,和我有关系吗,几乎是不认不识的,你怎么就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我了。

    说不管吧,葛荆又感觉他跟两个小家伙很对心情。

    想到刚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在他手心里磨蹭的小样,就仿佛被主人扔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小狗,突然见到主人时,想亲近,又不敢。不亲近吧,又舍不得,于是就露出了那份可怜巴巴的小样。

    我管他们,可谁又曾管我了。

    葛荆一手摩挲着指环,一手摩挲着赤柽。

    玉箍形器在他手心中不停的转啊转的。

    “打起来了...”

    突然,车厢内阮清低呼一声。

    葛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凝神细听。

    果然听到车后传来激烈的战斗声,和乱七八糟的嘈杂声。

    哪里有秋末言凤鸣般长啸,有玉香春野蛮的喝骂,还有刁御喋喋不休的话语。很生硬,不知道是何方语言,带着浓重卷舌音,反正葛荆是听不懂。

    打得十分激烈,也十分热闹,可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知道,他们还是没能把所有缇骑拦住。

    相反,他们还被兵分两路的一路缇骑拦了下来。

    “你看着孩子,我去拦住他们!”

    车厢内,阮清略有些挣扎,然后就下定了决心。

    却不想葛荆身形一翻,跳到马车后面,赤柽向后一横挡住了阮清:“你驾车,还是我来吧!”

第十七章 决不允许通过

    阮清默默的看着葛荆,两个孩子也惊慌的抬起头,透过车沿看着葛荆的背影。

    随着马车持续奔行,他们与葛荆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葛荆收回赤柽,双手一叠,十分威武的站在那里。

    眼看着二十匹烈马威武雄壮的向他而来。

    红袍、黄甲、黑披风,战意昂然。

    烈马仰蹄,踩踏着柔软的黄沙,一路奔行而来。

    随着马蹄落下复又扬起,马蹄下的黄沙被高高扬起,形成一条滚滚沙龙将后面厮杀中的人和马群遮掩。

    “威武而不霸气,杀气凌然却毫无煞气,跟刀胡子那群悍匪相比,不过是还没见过多少血的雏!”

    葛荆的心十分平静,竟然还有心思拿缇骑营和刀胡子骆驼骑兵相比较,最后做出一个不过如此的评价。

    缇骑营却不知道,他们自我感觉十分威武的气势在葛荆口中评价竟如此之低,还在那里扬起长枪,吆喝着准备冲锋。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面对着气势如虹的骑兵,葛荆渺小得几乎能让人忽略。

    不要说杀伐,给人的感觉仿佛这队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像碾压虫子般将葛荆碾成齑粉。

    可实际呢,缇骑营看似整齐的队列破绽重重。

    毕竟他们胯下战马有优有劣,再加上骑术也有差别,还是第一次在沙漠上发起冲锋。自然不可能同时起步,更不可能保持到时刻同步。

    于是,起跑时面前成型的队列在冲锋时拉开了距离。

    如果换做刀胡子那群悍匪就不同了,天天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出行劫掠,配合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不管多少人,不管做什么,相互间都会形成自然而然的配合,破绽自然少多了。

    这点就是葛荆给予他们极低评价的原因。

    “这就开始冲锋了...”

    看着距离还很远,缇骑营就开始了冲锋,葛荆忍不住摇了摇头。

    冲锋,是骑兵杀手锏,或是最强手段,可它对人对马的负担极大,绝对不是想冲锋就可以冲锋的。

    时间、地点和距离的选择都很关键。

    缇骑营选择的距离其实没有毛病,可选择的地点毛病却很大。

    他们忘记了,这里是沙漠,而不是平原。

    同样冲锋,在沙漠上奔跑和在平原上奔跑,速度能不一样吗!

    葛荆叹息一声,收起左手,右手在赤柽上一转,握住玉箍形器,右脚在地面用力一蹬,人瞬间蹿了出去。

    “反冲锋...”

    为首的缇骑营看着葛荆笔直的向他冲了过来,忍不住笑了。

    一个人与一队骑兵反向冲锋,是嫌死的慢吗?

    前两位缇骑嘴角噙着冷笑,手中紧握铁枪,瞄着葛荆,人马合一一般,带着千钧之力猛掼过去。

    却不想战马奔行到葛荆身前,长枪用力刺去时,葛荆左脚猛然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右手提起赤柽闪电般向前一刺。

    剑影辉辉,直接没入一人咽喉。

    手腕一挑赤柽横向一折,在间不容发之间滑向左侧,直接刺入另一人咽喉。

    两点鲜血跳入天空。

    葛荆一闪,穿过两马空隙。

    左脚在马臀上一点,凌空翻过。

    葛荆身形在空中一转,右臂一挥,啪的一声,正好扫断又一缇骑的后颈。

    身子一旋,落在地上的同时,赤柽正好扫断另一匹战马的后腿。

    战马一个踉跄,折倒在地。

    踏踏踏...

    战马奔驰中寒光一闪,三柄长枪直接压了过来。

    葛荆翻身跪倒,赤柽横在后背之上。

    一式苏秦背剑担住三杆长枪。

    葛荆手臂一推人就势翻滚钻在马下。

    赤柽一伸一缩,折断右侧马腿。

    伸出两根手指勾住马腹丝绦,身子一荡来到左侧。

    黑影闪烁,赤柽顺着缇骑腋下直接刺了进去。

    长臂一挥翻身猛甩,缇骑被大力带起,砰的一声撞在中间这人身上。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直接陨落五名缇骑,摔倒两位。

    还有两匹战马扑倒在地,嘶鸣中怎么都站不起来。

    剩下几匹战马感觉后背一空,顿时把速度降了下来,甚至还有停下脚步调转身形的。

    而冲锋中的骑兵阵列怕的就是这个,前面有折损的他们还能控马跳过,可放缓速度和调转身形的怎么解。

    前面两个缇骑还能拨转马头,闪避开,后面几匹马就在茫然不知中撞了过来。

    葛荆翻身倒射,接连退出十数丈落在地上,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气血不受控制的向上翻涌。

    瞬间葛荆的脸色就是一变,捂着嘴,一阵轻咳,“不好,有些用力过猛,伤势发作。”

    心念闪过,他就感觉到脏腑间隐隐作痛,周身经脉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感觉。

    葛荆右手一用力,赤柽刺入黄沙之中,才支撑着他没有跌倒。

    这一用力,顿时又一阵气血翻涌。

    可随即他右手中的玉箍形器就度过来一股精纯的暖意,顺着他手三阳度入脏腑。

    一个呼吸,度入周身百脉。

    果然...

    葛荆眼中精芒一闪,人瞬间活了过来。

    玉箍形器一次又一次度给他无尽精纯的暖意,不知道救活他多少回。

    这股暖意支撑他走进大漠的黑夜,支撑他走过大漠正午。

    让他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变成能够斩杀悍匪的玄者。

    最不可思议的是,让他一个人仿佛不知疲倦的勇士,生生耗死两千悍匪。

    它为何有这么大的威能葛荆不知道,但它知道,经历那场生死厮杀,玉箍形器的能力似乎虚弱到不行,否则也不能用时一个月还没将他一身伤势恢复。

    若是别人,那么重的伤必死无疑。

    可换做葛荆不但没死,相反还怀疑为何恢复的这么慢。

    不是葛荆不知足而是他知道,依据那两天一夜的大战玉箍形器不应该是这样。

    那一次的大战,葛荆不知道多少次脏腑被穿透,不知道多少次明明必死无疑却又生还,然后还能支撑他龙精虎猛的继续战斗。

    你说,这样的能量有多强大,还会一个多月的时间医治不好这点伤。

    所以葛荆怀疑,玉箍形器应该是缺少了什么补充。

    它本身的能力应该是最早那样,能驱寒避暑,副作用就是时不时度给他一点暖意,于无知无觉间打通周身经脉,让他具有了玄者的修为。

    至于大战时能冲爆他经脉的能量是转换。

    转换什么?

    鲜血吗?

    在沙洲客栈后厨,鲜血是不可能缺少的。

    葛荆曾经装作无意识的碰触很多鲜血。

    鸡血、猪血、马血和骆驼的鲜血。

    可惜不管什么样的鲜血,玉箍形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葛荆再度思考,有些反应过来,如果是鲜血多就能产生那么大作用,那这玉箍形器也太无敌了。

    别说什么能人霸主,稍微有点钱财的人也能弄来海量鲜血。

    如果不是鲜血,那是什么?

    葛荆思考再三想到一点,那就是精华,是鲜血中蕴含的精华。

    于是他在王小余屠宰时做了一个实验。

    无他,就是帮工而已。

    都是后厨干活的人,屠宰时帮点忙不是很正常么。

    再说了,有伤再身的人,拄着的拐杖蹭上点鲜血会让人感觉意外吗?

    绝对不会。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点点暖意升起。

    果然是精华。

    只不过不是鲜血精华,而是生命精华。

    这是葛荆在鸡血、猪血、马血和骆驼血上感知到的不同。

    他不只是感知到生命精华的不同,还感知到不同生物具有的精华同样不同。

    这是经过十几口牲畜最后给他的结论。

    那么一点生命精华对他的帮助几乎微乎其微,这时葛荆才想到,大漠那一战他斩杀的两千多人不仅仅是人,还是修行过武功,有一定玄气的玄士。

    人毕竟与牲畜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人类先天生而有灵,还因为人类可以后天修行。

    修行过与没有修行过的人,生命等级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天地被动滋养,一个是经过主动修行,经过玄气跃迁,生命得以升华。

    岂能一样。

    也是感知到这种变化,葛荆才会幡然醒悟,定要修武修玄。

    他想知道,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最终会跃迁成什么模样。

    以前这些还都只是葛荆的猜测,今日赤柽刺入几位玄士的咽喉玉箍形器给予他的反馈告诉他,他的猜测没有错。

    因为玉箍形器度过那股暖意是很久没有感知过的强大。

    仅是一股暖意就稳住他翻腾的气血,稳住他险些没再度断裂的经脉。

    瞬间,葛荆的眼眸一亮,提起赤柽又冲了过去。

    不管是为了恢复伤势,还是不让他们继续追杀阮清及两个小儿,葛荆都不容他们从此处通过。

    赤柽化作一点黑芒洞穿右侧缇骑,两个跨步返还,葛荆飞身而起,一脚踢中刺过来的长枪,身形一转单掌抓住枪杆,赤柽再度洞穿左侧缇骑的咽喉。

    脚尖点着马背,葛荆一个翻滚凌空飘出数丈,双脚连环踢中三杆长枪,脚尖踏着马头赤柽化作一道孤烟,横扫过去。

    赤柽砸中三颗头盔,葛荆贴着第四杆长枪一顿翻滚,闯入缇骑怀中。

    倒置杖柄,玉箍形器硬生生砸破缇骑的面盔,砸进他的头颅中。

    彪悍、凶狠、血腥十足,只看得后面十余位缇骑心惊胆颤,纷纷勒住战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第十八章 都受到打击了

    二十多位缇骑一个冲锋就剩下十人,葛荆如此彪悍任谁都没想到。

    一个翻身,葛荆飘然落地,赤柽虚指地面,他剧烈呼吸着。

    还是有些勉强,这十个人不好挡啊!

    望着对面十匹战马聚拢在一起,缓慢列成阵形。

    葛荆用力攥了攥赤柽把手。

    双脚稳稳的站在那里,一步未退。

    缇骑毕竟是帝都禁军即使知道勉强这个瘦弱的少年不好对付,心中傲气还是有的,自是不肯让他骇住,重整军阵,战马就要再次冲锋。

    可惜,他们这一耽搁已经贻误了战机。

    一声清悠的凤吟声起。

    罡风掠过,秋末言倒持长剑站在葛荆身旁。

    又是一声霸气凌然的长啸。

    风声呼啸,玉香春、王小余和刁御同时落了下来。

    四个人同时环视战场,脸上露出一声诧然,最后目光聚集在葛荆身上。

    秋末言眉头微颦。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葛荆重伤再身,甚至眼神上下扫过后还看出,刚才一场大战已经抻动他体内的内伤发作,现在的坚强不过是硬撑场面而已。

    为什么?

    秋末言想不出这个少年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

    “小子,你怎么下来了,阮清呢?”

    秋末言看出葛荆状态不好玉香春自然也能看出来,顿时皱着眉喝问起来。

    葛荆徐徐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他倒是想留下来,我想了想,他的身手留下来也是白搭,还不如我留下,还剩得费那二遍事。”

    四个人同时讶然,可想了想,似乎还很是那么一回事。

    阮清的身手,葛荆没注意,他们却都见过。

    说强说弱不弱,也就是那回事。

    让他留下来,根本拦不住,缇骑营的骑兵速度飞快,一样能追上马车。到那个时候,还是要葛荆出手。

    嗯,说实话,玉香春、王小余和刁御知道葛荆应该有不错的身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

    “好了,老刁,你领葛荆小子去马车上休息吧,这几个家伙交给我们吧!”

    玉香春豪迈的一摆手,就把刁御和葛荆给打发了。

    葛荆经脉刺痛,动手是能动手,后果不知道。

    现在掌柜的发下话他自然不会逞强。

    别过头看了眼刁御,他才知道,刁御的状况比他强不了多少,一样气喘吁吁。

    “读心掌发作了?”

    葛荆缓慢的转过身,看着刁御调侃一句。

    刁御长刀在后背一别,吁了一口气,撇嘴道:“发作不发作,总归比你强,看你这惨样,半残了吧?”

    说着一把搭住葛荆的肩膀,微微用力,两人迅速飞奔了起来。

    葛荆调动玄气配合着刁御的轻功,低声道:“半残不半残,杀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刁御不屑的道:“杀完呢?要是不怕死,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丘八杀得一个不剩。”

    “知道你还问!”

    葛荆没好气的瞪了刁御一眼,低下头在不和他说话。

    刁御嘿嘿笑了两声,脚尖点着黄沙,借着风力御风而行,其势如奔马一般,撒着欢奔跑,不打会儿的功夫就追上马车。

    嗖嗖两个起落,两个人钻进车厢。

    锃的一声,长剑出鞘。

    葛荆、刁御还没坐下阮清就擎着长剑冲了过来,待看到是他们时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结果葛荆两人看都没看他,进来后直接盘腿坐下,吐纳起来。

    “受伤了?”

    阮清仔细打量一下两个人,看到他们虽然没有伤口,但脸色苍白到全无颜色。

    内伤...

    阮清一下就看出两个人有很重的内伤,心一下提了起来。

    穿过两人中间的空隙,挑起车帘仔细眺望。

    远处又掀起一阵混战。

    缇骑营自然不只是那十来个人,跟秋末言、玉香春交战残余兵力也追杀过来,再度形成一个小型战场。

    阮清的目光扫过秋末言,又认真的看了看玉香春、王小余,转回头又看了看葛荆、刁御,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缩回车头,抖动缰绳继续奔行。

    他一边驾驭着马车,一边苦苦思索,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如此拼命为他们抵御官兵。

    诛杀朝廷官兵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他们不怕吗?

    阮清有些无法理解,所以内心对他们顾虑丛丛。

    但不管如何,现在他们是统一战线,尤其还是为了他们在拼命。

    马车在前方奔行,秋末言他们刚动手,后军追兵围了过来。

    玉香春突然叫了一声:“麻衣人!”

    秋末言身形一转,看到一道黑影从后面迅疾而来,然后向另一侧环绕,想要去追杀马车。

    这可不行,马车上阮清根本不可能是麻衣人的对手。

    刁御、葛荆也许能够挡得住他。

    偏偏都重伤再身。

    想到这里,秋末言回头看了眼葛荆:“小子,帮我看好两个孩子,我去斩杀了他!”

    葛荆听到秋末言的话就是一愣,怎么把孩子托付给我了。

    可左右看了看就明白了,因为他有伤在身是要躲在车里的,剩下身体好的人是要出来御敌的。

    连忙看着秋末言点了点头。

    秋末言知道不能让玉香春去,因为她本来身手就比麻衣人差上半筹。又跟缇骑营缠斗半天,玄气耗损不小,更不可能是麻衣人的对手了。

    真要想挡的话,就只能拼命了。

    秋末言飞身而起,一闪而至在半空截住了麻衣人。

    玉香春心神一转就明白过来,顿时气往上冲。

    这是不相信姑奶奶啊!

    “我杀了你们...”

    玉香春粉面一红,疯癫之意再度升腾起来。

    双拳横握,一瞬间冲入马群,左捶右擂,势若猛虎。

    转眼间缇骑众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缇骑这群没上过几次战场的禁军,若占据优势,凭借严格的训练,会越战越勇,士气如虹。可一旦落入下风,甚至是被杀得士气低落时,心境不足的缺陷直接显露出来。

    所以,坐惯了顺风船的人,落入逆境时,很难逆流而上,重新崛起。

    缇骑刚才已经被她们斩杀一通,现在人虽然少了,可玉香春疯魔拳一出,那若癫若狂势若疯魔般的样子一出,霸气无双。

    凶煞之气直接将这些禁军压制住。

    心气一弱,战力更加不支,再有王小余辅助,瞬间被斩杀得七零八落。

    到了最后更有几个胆弱的缇骑调转马头,拍马而逃。

    “掌柜的,人都跑了,赶快走吧!”

    王小余感觉到玉香春竟然有返身追杀的想法,连忙抓住玉香春的胳膊,转身就走。

    这个姑奶奶疯魔拳一出,智商直接少了一截。

    缇骑营出京能就来这点人吗?

    最少要一个千户或几个千户出马啊!

    刚才是几个人,算一算,前前后后不过五十骑。

    五十骑,只能是一旗人马而已。

    王小余不用想就知道,后面还有大批人马往这里赶,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他拉着玉香春腾空而起,比刁御拉着葛荆的速度快上许多倍,眨眼间落在马车上,翻身钻进车厢。

    王小余一撒手,玉香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掌柜的怎么了?”

    葛荆睁开眼问了句。

    王小余叹了口气道:“跟秋末言斗气,这么短时间内竟然两度施展疯魔拳,心境不稳,有些压制不住癫狂之意了。”

    葛荆一愣,随即笑了。

    就掌柜的暴脾气,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看到葛荆嘴角的笑意,王小余有些无奈:“她这脾气,就跟小孩似得,还没长大。”

    玉香春陡然睁开眼,瞪着王小余道:“我不是怕你出剑吗?”

    听到玉香春这句话葛荆才发现,王小余一翻厮杀竟然还没出剑。

    王小余似乎也有些发呆,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你这样了,缇骑营若是追来你说我出剑还是不出剑。”

    玉香春一呆,然后坐在那里直晃脑袋:“我不管,反正老娘能挡一回是一回。”

    王小余叹息一声,坐了下来,顺着后门向后面望去,一动不动的发呆。

    葛荆看着两人,淡漠的低下头。

    刚刚气血翻涌时赤柽又度过来一道暖意,默默的温养着他的经脉。

    葛荆估量着,刚才杀的人还是少,大概也就能换来这两道精气。

    虽然只是两道精气,却让葛荆经脉有大幅度恢复,至少像刚才那样战上一场,控制好了根本无碍。

    玄气在体内做了一个大周天搬运,葛荆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调息其实不是任何功法,而是在一场场战斗中,玄气自足循环被他一点点学过来的。

    功法无名,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反正葛荆运行起来感觉还不错。

    吐出一口浊气,葛荆顺着车门望去,眺望天空,看着远处两个小点还在哪里纠缠着。

    王小余突然回头道:“麻衣人修为的确了得。秋女侠打败他很简单,要想杀他,却是太难太难。”

    葛荆默默颔首,客栈内麻衣人的强悍已然显露无疑,那种境界根本不是他觊觎的。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问道:“麻衣人,他不是刀胡子首领吗,怎么又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了?”

    王小余看了葛荆一眼道:“他首先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刀胡子是他认识刀枭胡勒后,被其收服后组建的势力,跟奇门堡无关。”

    葛荆一愣,“还能这样啊。不过刀胡子他们,似乎跟麻衣人的功夫差距很大。一点都看不出是北域荒原顶尖二十七霸主之一的样子。”

    王小余点头道:“刀胡子实力弱是北域荒原公认的。”

    葛荆纳闷道:“那,为什么还会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

    王小余淡然道:“为什么,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一个刀枭胡勒就够了。最多,最多再加上一个麻衣人。”

    刀枭胡勒这么强,葛荆顿时受到了打击。

第十九章 剩下的交给我吧

    一个刀枭胡勒就能成为北域荒原二十七位霸主之一,最多再加上一个麻衣人。

    如此强的麻衣人都只是一个配搭,这刀枭胡勒到底有多强!

    随即,葛荆又想到玉香春,还有王小余和刁御。

    绝对都不是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客栈老板和店小二。

    葛荆的眼淡淡的从玉香春的身上扫过,从王小余身上扫过,从刁御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阮清身上。

    他们况且这样,修为还在他们之上的秋末言更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玉香春的武功够强,还要差上麻衣人半筹,可秋末言是能把麻衣人打得无法还手的人。

    要是不跑,绝对能被秋末言打死。

    这样的人就算比不上刀枭胡勒,应该也是二十七霸主下面的最强者。

    要知道,二十七位霸主,除了刀枭胡勒其他人算的可是整体实力。

    葛荆想起掌柜的话:是那家的孩子,是哪位的世子。

    这两句话让他怀疑起缇骑营和神枢营为何要追杀两个孩子。

    怀疑是怀疑,葛荆却没在意。

    纯粹的北域荒原人,天生对朝廷就没有任何印象。

    不会在意,更不会敬畏。

    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最多是个死。

    民不畏死,为何以死惧之。

    葛荆盘坐在地上,默默吐纳着。

    感知着经脉一点点坚韧起来,顺畅的让玄气从中通过,缓解着周身疼痛,舒缓着脏器间的压力。

    他脏器每强壮一分,功力就能恢复一分,经脉每坚韧一分,能够施展的功力就强盛一分。

    葛荆能够预料到,下面的路会更难,遇到的敌人会更多,他能杀伐的人也就越多。

    大致上,似乎每杀十人,玉箍形器就能转化一分精纯的生命力。

    再有三五道生命力我的功夫就能完全恢复,到那时,即使恢复不到大漠杀伐那一战,想来也不会差麻衣人太多。

    葛荆吐出一口浊气,对自己的修为大致有了些了解。

    几场战斗下来,他虽然对武功还不算太了解,但私下揣摩也差不了太多。

    可惜,他的功法都是自己胡乱参悟出来的,太多粗鄙,如果有系统的武学原理辅助,即使不用玉箍形器帮助,恢复也要快上许多。

    而这,才真正属于自己。

    葛荆看着车后天空两个黑点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一点都看不见才回过神来。

    咦,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对呀,我怎么能这样思考?

    这就是思考吗?

    葛荆有些呆,低着头,怔忡的,两眼发直的坐在那里。

    他的心神沉在心底,仔细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一点点的捋顺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思想的转变。

    最终他发现,他从大漠中走出,至今不过一个月而已。可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接触的事越来越多,他真的会思考了。

    然后,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即使不去想,也一点点的融入到脑海里,让他从毫无见识,宛如白纸一张的大漠孤儿中走了出来。

    这种转变十分自然,不见一点突兀,就好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积累而成。

    “是潜移默化的转变吗?”

    葛荆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不是他没有想法,而是他真的不在意这些。

    因为,无论怎么转变,我就是我。

    直白无知的是我,会思考想学习的还是我。

    那个一心求死的是我,现在努力想活的还是我。

    是我,没有变成别人就行?

    葛荆清晰的知道,他还是那个他,因为如果他不愿意,那团混杂的信息完全可以剔除脑海,一点不剩。

    既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索性就接受了他吧?

    有了思想,学会思考的葛荆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现在的他。

    葛荆的心思刚刚回转过来,马匹突然一声嘶鸣,然后道路两旁传来一阵噪杂声。

    “我去...”

    王小余提着长剑跳了出去。

    “你们俩趴下!”

    葛荆冲着两个小儿低呼一声,两个小孩十分熟练的跳下来,趴下。不见一点惊慌,甚至还有心情抬起头,冲着葛荆咧嘴微笑。

    “真乖...”

    葛荆忍不住笑了,冲着他俩一呲牙。

    两个小儿顿时满脸都是欢喜,这么多天还真没人在意过他们,跟别说和他们开玩笑了。

    葛荆飞快的从前车门蹿了出去,他必须要保护住拉车的马,不能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原先是为了拉两个小儿,现在却是伤者越来越多,没有马车想跑更难。

    客栈的马不是驽马,而是战马。

    战马拉车最大的好处不仅是跑的飞快,而是遇到惊险不会慌不会乱。

    明明道路两旁冲出数十黑衣人,明明有弓箭暗器漫天飞来,战马不仅没有惊乱,还加快步伐向要冲过去。

    “奇门堡杀手...”

    王小余冷笑一声,手臂一挥,长剑带着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幻影,将大片大片的羽箭、暗器挡了下来。

    剩下的漏网之鱼被葛荆轻飘飘扫落地面。

    马车泼剌剌的跑出重围,葛荆的心却有些沉重。

    刚才还仅是缇骑营,现在奇门堡人出现,证明敌人即将追了过来,也会越来越多。

    不过是两个小儿,有什么罪过,至于这样吗?

    葛荆刚刚想到这里,迎面就看到一片黑影冲了过来。

    “这又是那伙人啊!”

    “长恶堂那群杂碎!”

    车厢内传来掌柜的一声娇吒,还不等葛荆说什么,车帘一扬,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出去。

    “掌柜的...”

    紧接着刁御一声疾呼,也跟了过去。

    “脾气都这么倔强,不知道都有伤吗?”

    阮清气呼呼的叫了一声,提着长剑也飞了出去。

    “那个,你不也是有伤在身吗?”

    葛荆在车辕上抬起手,又颓然落下。

    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个人如同雄鹰般飞起,在空中划出三条优美的曲线,硬生生闯入那片黑影之中。

    “我也想杀人啊!”

    葛荆攥动着手中赤柽,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去抢。

    关键的关键是保护车里那两个小家伙。

    葛荆叹息一声,翻身跳上车顶。

    在车辕,只能看前和左右,看不到后面,唯有车顶才能看清四面八方。

    后面,王小余一柄带鞘长剑挡住奇门堡五十位杀手,没有一人能够跃身而过。

    前方,玉香春、刁御、阮清三个人大开杀戒,百十位长恶堂杀手以飙飞的速度殒落,显然他们是要在马车到来之前把所有人威胁抹杀。

    “何苦来哉!”

    葛荆惋惜着。

    他不是杀人狂,不会为了吞噬生命精华胡乱杀人。

    当然,如果是敌人他自会痛下杀手,而不会有任何慈悲心肠。

    三个人大开杀戒,战斗瞬间开始,转眼即逝。

    只是等三个人回到车上时,葛荆明显看出三个人的状况并不好。

    “怎么了?”

    葛荆看到掌柜的再度陷入昏迷状态忍不住问道。

    “第三次进入疯癫之意,能好吗?”

    刁御放下掌柜的,捂着胸口面带痛苦的说。

    “你这是怎么了?”

    葛荆一眼看出,刁御的状态也不好,连忙问道。

    刁御撑着车板用力向上一撑,就势躺在两个小儿中间,挤了挤,挤出一个空档来。

    “他偷袭掌柜的,把掌柜的打晕,自己也被掌柜的打了一拳。”

    阮清抱着伤腿放在凳子上,乐呵呵的道。

    葛荆扫了他一眼,别看阮清捡便宜般说笑,其实他身上又多出两道伤口,只不过没有腿上伤严重。

    速战速决听着威武大气,其实看三个人的样子,都是已伤换伤,没那么简单。

    葛荆吸了一口气,“你们自己管自己吧,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努力为了什么,既然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那么就应当奉献自己那份力量。

    葛荆转身走出车厢,飞身跳上车顶盘膝坐下。

    前面道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鲜血,汩汩间渗入干涸的黄沙中。

    回首后方,王小余还在跟奇门堡杀手纠缠之中。

    既是因为王小余没有痛下杀手,也是因为奇门堡杀手招法诡异多端,奇门绝学让人防不胜防。

    真要不管不顾大开杀戒,搞不好阴沟里翻船,容易两败俱伤,甚至被他们搞一个同归于尽。

    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面还有谁?

    神枢营吗?

    葛荆猜不出来,因为不只是神枢营不见踪影,就连奇门堡十三魁首也仅出来一个刀首,长恶堂的七位堂主甚至一个都没见到。

    高手,还在后面呢?

    无形中,葛荆感觉有些难以抵挡。

    不就是死吗,老子怕什么。

    葛荆恍惚一下,突然回过味来,无声的笑了。

    学会思考后他似乎有些正常人的心态,竟然知道什么是胆怯了。

    要知道,在他走出响沙湾的时候,还想着找到刀胡子,一心求死呢。

    怎么现在倒怕死了呢?

    葛荆膝盖上架起赤柽全然无惧的望着前方,他在猜测,前方出现的敌人到底会是那方。

    也许会是从未出现的神枢营,或是奇门堡的那位魁首还是长恶堂的哪位堂主。

    现在他们一行人杀了那么多人,小兵出现的概率不会太高。

    因为面对高手,人多势众的理论并不适应。

    小兵,只能是炮灰。

第二十章 缇骑铁骑的威慑

    马车继续向前奔行,战马就是比驽马强,即便拉车不是它应该干的活,拉起车来也是比驽马强。

    不仅强,还持久。

    荒无人烟的戈壁,是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边缘,停沙岭脚下。

    下面是沙砾遍布的戈壁,上面铺了厚厚一层黄沙,马蹄踏上去留下一个深深的蹄印,大风吹来,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浅浅一个凹坑。

    即使这样,战马跑了上百里仍然耐力十足的向前奔行着,看不出一丝疲惫的样子。

    “真是好马!”

    葛荆赞叹一声,伸手把赤柽攥了起来。

    “的确是好马,戈壁马除了样子不如中原马那么高大英俊外,用起来其实比中原马要好使得多的多。它们不仅有过人的速度,还有着惊人的耐力。”

    阮清不知何时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听到葛荆的赞叹,十分赞同的称赞了一句。

    葛荆问了句:“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

    阮清仰头看到葛荆抓起赤柽,靠着门框,伸出腿,抱着长剑笑了。

    “小心些,让两个孩子往里靠一靠。”

    葛荆没在意,嘱咐了一句。

    “孩子,听到没,往这里来。”

    阮清笑着回头,向里面招了招手。

    两个孩子顺从的爬了过来。

    “又有人来吗?”

    刁御嘴里嘀咕着,抓起长刀揽在怀里。

    “蝗虫一样的让人厌烦。”

    葛荆叹息一声,从车顶站了起来。

    远处,战马奔驰,响声如雷。

    轰鸣着,由远及近,向这里快速靠近。

    葛荆极目眺望:“战马,是官兵吗?”

    阮清挺直了身子,尽力抬头,向前张望:“不是神枢营,就是缇骑营。”

    葛荆奇怪的问道:“缇骑营,他们从前面过来的?”

    阮清收回眼神,身子向后缩了缩,靠着门框,道:“神枢营、缇骑营是官兵,两支千人军队撒开,前前后后的在哪里遇到都不稀奇。”

    葛荆想了下认同的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这里是明王朝的天下,朝廷就是天下最强的势力,即使北域荒原属于明王朝的末梢。若不为了争权夺利,两只千人军队放进来,当真是横冲直撞无人敢挡。

    任何势力,不管是大是小,任何势力都不敢挡。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是千人聚集在一起,而是撒网一般的放出去。

    后面有一旗缇骑营追杀,前面再遇到一旗缇骑营拦截,绝对正常。

    即合常理,也合兵法。

    葛荆两眼微眯,徐徐吐出一口气。

    秋日的酉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斜落。

    马车迎着夕阳的余晖向西方奔跑,刺眼的红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一队铁骑,背着血红的残阳,带着十数条滚滚沙龙,呼啸着,飞一样的猛扑过来。

    那气势,那威风,烧得葛荆两眼刺痛。

    他第一次感觉到朝廷官兵铁骑的威严根本是刀胡子这些悍匪所不能比拟的。

    无他,堂堂正正的威严,天意煌煌的气势,无畏无惧,勇往直前。

    葛荆突然感觉肺腑有些空虚,身体有些松软,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

    玄气顺着经脉迅速流转,消去四肢的酸软,填补了脏腑的空虚。

    葛荆双眼猛地睁开,用力吐出一口浊气。

    刚刚在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恐惧,好像也随着这口浊气喷出体外。

    短短时间里葛荆没有来的产生了两次恐惧心理。

    刚才那一次是怕死,是他突然想到还有那么多高手没有出现,感觉无法抵挡而产生的恐惧。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慑,毫无根由的产生了恐惧心理,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抵挡。

    真的无法抵挡吗?

    葛荆冷笑一声,刀胡子两千骑兵即使再弱,兵力也要胜过这些多少倍。

    那些人将他包围他况且不怕,又何惧眼前这几十人。

    迎着冲到近前的骑兵,葛荆一步跨出,落在马背之上。

    脚尖一沾即起,弹射而出。

    赤柽闪电般刺出,点中迎面而来的枪头,顺势滑出。

    一蓬鲜血溅射空中。

    葛荆脚尖在马头上一跺,身形左转,赤柽划破天空斩中另一人的颈骨。

    砰的一声闷响,葛荆弹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大鹏翻身,赤柽再度砸在另一人头盔之上。

    噗通一声,缇骑翻身落马。

    “缇骑,是缇骑营的铁骑。”

    阮清低呼一声有些色变。

    缇骑营虽然都是缇骑,却也分上中下三等。

    葛荆他们以前遇到的不过是下等缇骑,此时的铁骑显然是缇骑主力,最强力量。

    “好小子...”

    一声怒吼,一把钢枪洞破空间,呼啸着刺向葛荆。

    葛荆身形一转,半空中抬腿踢中枪身,身子一个翻滚,落回马背。

    钢枪向后一错随即陀螺般旋转,带着更加猛烈的气势向他胸口洞射而来。

    枪樱随着枪身疾速旋转,带动丈许方圆的气流向中间聚集。

    极致的速度,强劲的力道在空中形成一道漩涡。

    罡风呼啸,那仿佛不是一杆长枪,而是一座山峰扫过天空,带着无尽的力量冲撞过来。

    “不可力敌!”

    阮清再度色变,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好,忍不住惊呼一声,提醒葛荆。

    只是,如此强势的一枪,蕴含着枪主的精气神、力技法。

    枪势将葛荆牢牢锁定,根本不容他退却。

    可事实上葛荆也不可能退却,因为他若退却,身后的马车立刻暴漏在枪势之下,无人防守,必然会被这一枪摧毁。

    “既然如此...”

    葛荆身形暴退,越过车顶。

    阮清脸色一变长剑瞬间出鞘。

    哪知道,葛荆越过车顶时脚尖猛地一点。

    身子骤停,然后向前激射。

    一退一进,完全超乎想象,也让他脱离了长枪的锁定。

    赤柽如剑笔直向前,宛如鹰击长空,飞凌万里,又如大漠孤烟,直通天际。

    这一剑,葛荆抛弃了大漠黄沙的宽广无垠,完全体现了鹰隼的迅疾和孤烟的笔直。

    精气神凝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葛荆直直的冲向长枪,枪上一寸破气而出。

    凝炼的剑气破开了湍急的漩涡。

    赤柽一闪而过,洞穿缇骑的咽喉。

    砰的一声,漩涡崩散,劲气四溢。

    缇骑控制不住长枪,脱手而出。

    斜斜的越过阮清的头,擦着车厢飞向了天际。

    呲啦一声,车厢顶盖好似被一张大手抹去,化为齑粉洒满天空。

    葛荆听到身旁呲啦声响,左手急忙在缇骑额头上一推。身形暴退的同时,抽回赤柽。

    赤柽点地,凌空而起。

    战马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贴着他的身体,贴着马车一冲而过,摔倒在地。

    而葛荆则飞临天空,顺势飘过车厢。

    车厢顶盖虽然化为灰烬,剩下的半截还完好无损的被战马拉着,继续前行。

    “还好...”

    葛荆身子在空中陀螺般一转,赤柽划过车厢四周,拨开刺过来的三杆长枪后他才飘然落下,站在车厢一侧。

    “你看好战马...”

    葛荆眺望四周,马车已经冲过缇骑阵列,连忙吩咐一声阮清。

    他脚步轻盈的在车厢上空飞舞。

    倏而在左,倏而在右,倏而再后的抵挡着无数杆长枪的攻击。

    几十匹铁骑,铺散开来排成阵列,一队不过七八人。

    葛荆一阵冲杀,不经意间洞穿他们的阵列,此时无数铁骑勒马回旋,重新向他包抄过来。

    前方有阮清,勉强可以无恙,真正的危险变成了后面。

    只有几人是贴近攻击的,更多的危险则是来源于凌空飞枪。

    飞枪,势大力沉,还附加种种力道在里面,葛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长枪变向,刺入车厢内。

    这时的葛荆只能全神应付着每一杆长枪,深恐漏过任何一杆。

    嗵,一杆长枪被挑飞。

    嗵,又一杆长枪被敲落。

    嗵,这杆长枪被葛荆变向,扫向车厢后面的缇骑。

    飞枪充满威胁,逐渐靠近的特骑一样不容小觑。他们不仅能够贴身攻击,甚至还能从战马上飞起,凶狠的想要铺上马车。

    这样的危险常常让葛荆手忙脚乱,最后只能已伤换伤。

    转眼十几里过去,车厢内已经洒满葛荆的鲜血。

    两个孩子紧紧搂抱在一起,抬头仰望天空,看着葛荆沿着三面车厢来回跳跃。

    其实,缇骑猛烈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葛荆早就顾及不到那么周全。

    车厢后面的两角已经被打碎。

    破损处让缇骑们模模糊糊能够看到车厢里面的情况。

    之所以没有被完全打破,还是刁御爬起来,支着钢刀将掌柜的和两个孩子保护起来。

    这才能让葛荆安心抵御一拨又一拨攻击。

    “攻击马车...”

    看到葛荆配上刁御,防御如同铁盾般,固若金汤。

    缇骑后面猛然响起一个生硬。

    瞬间。缇骑铁骑的攻击葛荆身上转移到马车。

    葛荆的脸色顿时变了。

    马车的体积大,缇骑的人数多。一旦攻击起来,葛荆很难保护到马车的方方面面。

    “他是谁?”

    葛荆身形转动间,眼神跳过人群看到最后面一张冷漠的脸。

    这人也看到葛荆投来的目光,嘴角轻启,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排枪,集火马车!”

    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待一丝情感。

    葛荆瞬间脸色变了。

    “靳子川,手下留人啊!”

    陡然,马蹄阵阵,一声疾呼响起。

第二十一章 禁军与御林军

    一声集火,马车上所有人脸色大变。

    “刁御、阮清看好马!”

    葛荆一声疾呼,随后一个跨步来到车厢最后侧。

    眼望着天空飞来的二十多杆长枪,他在无法顾及经脉的承受力,体内玄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这一刻,葛荆忘却了恐惧,忘却了生死,忘却了一切。

    他只记得,车厢内躺着昏迷不醒的玉香春,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玉香春对他有收留之恩,两个孩子跟他同病相怜。

    如果躲避,三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我不允许...

    葛荆心底嘶吼一声,双目炯炯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长枪。

    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护住马车以及马车里的人。

    迎面六杆长枪分上下两层飞来。

    葛荆单臂用力,一式扭转乾坤自下兜起,向上盘旋。

    赤柽在空中一个旋转,扭成一把伞样向右侧一撇。六杆长枪呼啸着转变了方向,斜斜的飞向了右侧。

    巨大的力量震得葛荆气血翻涌,控制不住身形,向左侧退去。

    葛荆一个跨步站在左侧车厢板顶端,身子微微左转,赤柽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从右上方斜斜的划向左下方。

    玄鸟划沙般飞扑下去。

    四杆长枪在与赤柽接触的一刹那,被强行带偏了方向,种种的插入黄沙之中。

    又一股巨力透过赤柽传导进葛荆体内。

    经脉刺痛,几乎到了无以复加之地。

    葛荆身形一晃,承受不住的向后一跳,直接落在右侧车厢板顶端。

    四杆长枪明晃晃飞来。

    葛荆右臂用力一兜,赤柽高高挑起,迅疾的向下一落。

    赤柽升至极高处,沿着一曲优美的曲线,斜斜的向右一撇。

    一个大鹏展翅,带着柔和至极的力量划过四杆长枪,斜斜的向右侧一推。

    四杆长枪追逐这第一批被葛荆瞥出的六杆长枪飞了过去。

    卡啦啦几声脆响,十杆长枪相撞在一起,齐齐被折断。

    而这时,葛荆承受不住第三次巨力,身形暴退,一脚踩空落在车厢内。

    葛荆的心猛然一跳。

    如此大力,车厢板必然承受坐不住。

    他急忙提起一口气,双腿猛然一劈架在车厢内两侧矮凳之上。

    双脚一沾即起,人还未站定,已经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十四杆长枪,接连三道巨力冲进他的身内,葛荆不敢往马车上卸去,只能用肉身生生承受。

    瞬间他就知道,经脉再度断裂,肌肉骨骼都不同程度受到重创。

    至于脏腑间,他借着一口鲜血喷出,受创算是最轻的。

    葛荆来不及细想,手指微动,点点玄气度入玉箍形器之中,刹那间玉箍形器一道精纯暖气反馈回来。

    生命精气所过之处,肌肉、骨骼率先被愈合,脏腑翻涌被平息,甚至连断裂的经脉都被重新续接起来。

    可惜,这道精气是他斩杀缇骑铁骑时掠夺过来的,积蓄不多,只是面前把断裂的经脉续接起来,未能恢复如初。

    认真的说,连他接下十四杆长枪时的状态都不如。

    可现在葛荆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转过身,正好看到刁御和阮清,一人持刀一人持剑飞扑到战马两侧。

    一人四杆长枪,实实诚诚的斩落马下。

    然后两个家伙翻身摔在地上,又咕噜一下跳起来,一个仆入车厢,一个端坐车辕。

    阮清端坐在车辕上,浑身上下伤口崩裂,身子好似血洗一般。

    刁御则狼狈的躺在车板上,左手用力的按着胸口,张着大嘴用力的呼吸着,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

    葛荆的两支眼睛紧紧盯着刁御的胸口,哪里剧烈起伏着,传来清晰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那架势,葛荆怀疑刁御现在一张嘴,能不能把心脏吐了出来。

    可惜,他着急也是没用。

    赤柽用力在地面一拄,左手抓住后车门挡板,目光眺望身后。

    四十多个缇骑被十几位骑兵拦住。

    马车疾齿,葛荆看不清这十几个骑兵的模样,隐约间听到一个人怒吼着:“靳子川,你想把所有人斩尽杀绝吗?”

    然后听到缇骑铁骑中传来阴冷的声音:“沈坠,这是我缇骑营的事,是否斩尽杀绝,你管不到的。”

    那个沈坠也冷笑一声:“别的事情沈某管不到,可他们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没有天子手谕,随意斩杀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再后来,一阵唇枪舌剑葛荆却再也听不到了。

    听是听不到,但没有人追杀他们,他却是知道。

    “还好,暂时安全了。”

    葛荆的腿一软,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咳咳...”

    小小的一跤震动他的脏腑,葛荆忍不住咳了两声,点点鲜血顺着他嘴角喷了出来。

    葛荆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整个车厢从上到下,从玉香春到两个小儿,一身一脸都是他洒落的斑斑血迹。

    此时,两个小儿倚着玉香春身旁,正用充满了痛惜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咳,没事的,都是皮外伤!”

    葛荆向前蹭了蹭,抬起衣袖在他俩脸上蹭了一下。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把小儿脸上的血迹抹去,却不想这一下,原本是斑斑血点却变成了条条血痕。

    葛荆一呆,随即笑了。

    两个孩子彻底变成了血花脸。

    “老葛啊,我以为你有多牛呢,结果也堆了。”

    刁御剧烈的喘息一气,稍稍舒缓一些,看到葛荆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和阮清不过一人对付了四杆长枪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风辨位,他可是感知到葛荆,一口气打掉十四杆长枪,是他的三倍有余。

    葛荆不在意的回过头,正好看到刁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牵动脏器,又喘了起来。

    忍不住撇嘴道:“你省省吧,还幸灾乐祸呢。我伤了右手经脉,还有左手。你伤的是心脉,别不小心崩断了,那可就彻底没救了。”

    “老子命硬,死不了。”

    刁御喘息两声后爬了起来,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他看了眼葛荆,又看了眼阮清。

    神色复杂,最后一咬牙,扭开瓶口倒出一枚黄色丹丸撇给葛荆:“吃了它。”

    葛荆接过丹丸,毫没在意的扔进口里,咔吧咔吧咀嚼两口吞咽下去。

    “阮清,借着。”

    刁御又倒出一枚丹丸,抖手扔给出门外。

    “什么啊!”

    阮清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接过丹丸,随意扫了一眼就扔进嘴里。

    他咀嚼两口吞咽下去,刚刚运气调息身子就是一震。

    过了好半晌,阮清睁开双眼,回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刁御:“六扇门的八宝护脉丹。”

    刁御眼睛都没睁,撇嘴道:“瞎说什么,明明是佐剑阁的天王护心丹。”

    阮清叹息一声道:“别忘了,我师兄在为什么卖命。那可是距离那个位置只有半步之遥的存在,明王朝一般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

    刁御冷笑道:“半步之遥,有时半步之遥就是天差地别。”

    阮清呆滞了一下,点头道:“的确不错,那个位置差一点差的就是永远。”

    他们两个人在拌嘴,葛荆却没在意。

    那个什么八宝护脉丹吞入腹中,微微运转就化为一股温和的药力冲向脏腑之间。

    药效十分强劲,仿佛春雨润地般,抚平了震荡的气血,稳固住被震荡的挪了位的脏腑器官。

    然后随着他搬运的玄气推动着药力融入经脉,融入到再一次被撕裂的经脉断裂处,辅助着生命精华续接经脉。

    经脉以肉眼能够感知的速度续接起来,葛荆的功力又恢复了五成。

    葛荆顿时感觉什么都不怕了,有五层功力能够施展,生命就有了保证,他还怕什么。

    手臂一用力,葛荆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回头眺望,后面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个沈坠竟然把缇骑营拦在了那里?他是什么人啊?

    葛荆忍不住回头问道:“刚才又来了一伙人,好像也是官兵,却把缇骑营拦住,他们是什么人啊?”

    刁御懒洋洋的道:“我听到了,是沈坠。”

    “沈坠?”

    葛荆有些不懂。

    刁御道:“刚才追杀咱们的是靳子川,缇骑营指挥使,应该就是这次缇骑营的头。沈坠是神枢营指挥使,应该是神枢营的头。”

    这一下葛荆更糊涂了,“缇骑营、神枢营,不应该是一伙的人吗,怎么一个要抓一个要放,内讧起来。”

    刁御撇嘴道:“缇骑营、神枢营虽然都是禁军,可谁说禁军就必须是一伙人。”

    葛荆一愣:“都是禁军,还不是一伙人?”

    刁御摇头道:“禁军有八营、十二卫。其中缇骑营、五军营、金吾左、右卫、羽林左、右卫卫戍皇城紫禁宫。其余六营八卫卫戍帝都。自然不可能是一伙人。”

    葛荆摇头道:“不都是禁军吗?还分得这么清。”

    刁御道:“必须分得这么清,卫戍皇城是天子住所,两营四卫隶属拱卫司,只听天子一人号令。其余六营八卫隶属大都督府,天子并不能直接下旨意调动。”

    葛荆还没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同,阮清在车辕上接口道:“就一句话,两营四卫是禁军,直接听从天子号令。六营八卫是御林军,听从大都督府。虽然都是护卫皇家却一个听命于君王,一个听命于大臣,互不隶属,相互辖制。”

第二十二章 俩小儿的礼物

    葛荆摇了摇头,感觉乱糟糟的,有些复杂,忍不住嘀咕起来。

    什么皇帝拱卫司,什么大臣大都督府的,还禁军、御林军的。

    都是朝廷官兵,想抓就一起抓呗,还内讧起来了。

    结果他这么一嘀咕,刁御、阮清都笑了。

    刁御笑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

    他伸手拍了拍两个小儿。

    “这牵扯到帝王家事。三年前先帝弥留之际,三龙夺嫡,天子胜,宁王、岷王败。岷王匿逃,宁王准备举事夺嫡,事败被杀。”

    刁御叹息一声,道:“其实,成王败寇,当时事对事错谁都分不清。但无论是对是错,天子都不容宁王后裔存活。可宗人府却是不同,他们允许天子诛杀宁王,却不允许将宁王一脉斩断诛绝。”

    葛荆有些不相信,“宗人府能管得了天子?”

    刁御笑道:“这要看孰强孰弱了。宗人府的宗人令是有点弱,可左宗正却兼任大都督府大都督,那可是当今天子的叔祖,有明王朝第一人玄者之称的世袭神侯,朱鉴。就绝对不一样了。”

    葛荆恍然。

    任何曾与天子争夺皇位的王,势力都是极为强大的,纵使天子继承大宝,对他们也忌惮不已,就别说在夺嫡失败后敢于举兵起事的了。

    必须铁血镇压,以儆效尤。

    天子是将各王当作敌寇来看待,是想要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宗人府却不会这样看。

    无论是天子还是各王在他们心中都是族人,族人争位就彷如养蛊,强者上,弱者下。

    他可以在失败后举兵争位,你自然也可以在取胜后铁血镇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斩尽杀绝,断一脉之根。

    不可一脉断绝,这是宗人府的底线。

    现在天子显然触碰到了宗人府的底线,所以神枢营出手截住缇骑营。

    “缇骑营不会轻易放手的。”

    阮清在车辕幽幽的道。

    刁御点头认同:“不管天子是真的想灭绝宁王一脉,还是想试探神侯朱鉴的心思。至少天子令下,缇骑营没有完成任务,靳子川要不想受到惩罚就不可能放弃。”

    葛荆攥了攥赤柽,感觉身体状况又好了点。

    眼眸一转,看到两个小孩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拿赤柽敲了一下刁御:“有水没,孩子渴了。”

    刁御哽叽了两声道:“左侧座位下有两个水囊。”

    葛荆用赤柽在左侧座位下敲了敲。

    一下、两下,果然听到空空的声音。

    他用赤柽敲了一下小男孩的屁股,“渴了,自己去拿。”

    小男孩整了整帽子,一骨碌爬了起来,跑过去,在凳子下扣了扣,拉开一个小门,拽出两个皮囊来。

    “妹妹,给你。”

    然后不等小女孩过来,就抱着一个皮囊来到葛荆身前。

    葛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指着刁御和阮清道:“先给他俩喝。”

    “嗯!”

    小男孩乖乖的跑到刁御身前,扭开口,伸到刁御嘴边。

    刁御笑了笑,伸出手拖着水囊底,用力吸了一口:“好了,给那个家伙吧。”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绕过小女孩,跑到门口。

    而这时,小女孩费劲的抻着一只皮囊,来到葛荆身前。

    “叔叔喝水!”

    水囊的嘴扭的有些紧,小女孩的力气又小,半天都没扭开。

    葛荆笑着伸出手,把着囊嘴轻轻一扭,囊口拧开:“你先喝。”

    “叔叔先喝,小雨不渴。”

    小女孩固执的捧着水囊送到葛荆胸前。

    水囊毕竟很软,小女孩的力量又小,这一推脱,水差一点从水囊内冒了出来。

    葛荆连忙伸手一托,低头凑过来,用力吸了一口。

    瞬间心肺都感觉被滋润了。

    这里是停沙岭,虽然临近傍晚,虽然毗邻戈壁,气温十分燥热。这一口水,真的如同救了命一般。

    “好了,你叫小雨啊,喝水吧!”

    葛荆看着小女孩不停的舔抵着干干欲裂的嘴唇,手托着水囊向前轻轻一送。

    小女孩低低的嗯了一声,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

    咕嘟,咽了下去。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就把囊嘴扭上。

    嘴里含着水,怎么也不肯咽下。

    咕噜咕噜的在水里转动着,宝贵的不行。

    水,是沙漠戈壁最最宝贵的东西,一车人只有两个水囊,痛快淋漓的喝下,谁都不肯。

    能够润润喉就是很大的享受了。

    刁御是这样,葛荆是这样,小女孩同样也是这样。

    “真乖...”

    葛荆怜惜的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他轻咳两声,道:“你俩尽力恢复,在有敌人,我来应付。”

    刁御和阮清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三个人伤都不轻,别看葛荆一直都是主力,现在看来能动手的,还真就是他。

    两个家伙不服都不行。

    事态紧迫,他俩也不是矫情的人,一点推脱都没有,闭上眼,直接进入调息之中。

    马车内一片寂静,除了战马奔跑车声辚辚外,就只有葛荆时不时轻咳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黑,两个小孩坐在一起,两对眼眸一眼不眨的看着葛荆,看着他时而调息,时而轻咳,轻咳中一口一口血沫吐出车外。

    脏腑经脉中的淤血是葛荆恢复的最大障碍,有淤血在,伤势不能痊愈,有淤血在,一身功力也不能恢复。

    可排除体内淤血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葛荆再如何努力,效果仍是不明显。

    没办法,刚刚续接的经脉根本不容太强的玄气通过。

    稍微用力,经脉新接处就隐隐作痛。

    若是再用力,他真怕将经脉重新崩断。

    “唉!”

    葛荆又一口血沫吐出后,发出长长的一声无奈。

    “再给你一颗八宝护脉丹。”

    刁御睁开眼问了一句。

    “用不上,刚才那颗药力还没消化掉,断裂的经脉承受不了,吃再多也是无用。”

    葛荆摇了摇头。

    “都一样。”

    刁御苦笑一声,闭上双眼再度进入调息之中。

    葛荆攥动一下赤柽,手指在玉箍形器上摩挲着,他倒是想用它来恢复,可惜丝丝缕缕的暖意虽然一直未绝,但力量太弱,几近于无。

    总不能让我随便杀人吧,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想杀人也没有人可杀啊!

    葛荆叹息一声,回过头向车后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敌人,更不知道敌人是从前来,还是从后来,甚至是从左右两侧而来。

    天色晦暗,幸好戈壁滩上视野开阔,毫无阻挡,极目望去十数里,一览无余。

    若就这样进入黑夜,也许能有一个安静的夜晚。

    葛荆紧张的心稍稍缓解一些。

    头转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对视着眼神,然后低头耳语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这两个孩子够乖的了。

    两个孩子声音十分低微,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发出声来。

    不过葛荆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闭上双眼准备再一次调息。

    突然,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小手抓住他的左手,一个圆圆的东西塞了进来。

    葛荆一愣,睁开眼,正好看到小女孩悄悄的向后退却。

    什么意思?

    葛荆低头看一眼,左手果然多了一个鸽子蛋般大的圆物。

    这是什么?

    葛荆刚要开口说话。

    就见小女孩两只手连连摆动,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葛荆抓着圆物示意一下。

    小女孩看到葛荆没有说话,舒心的笑了一下,退回哥哥身旁。

    然后葛荆就看到小男孩的左手成拳,抓住衣领向里一伸,贴着皮肉顺了下去,然后空着手出来。

    葛荆眉头微蹙,旋即一舒。

    因为他从两个孩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或是歹意。

    狼群中长大的他,直觉绝对不亚于任何野兽。

    没有威胁就代表绝对没有危险。

    想到这里,葛荆抓着圆物顺着脖领口伸了进去,手指一松,把手拿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两个孩子同时笑了,闭上双眼向后一倒,不一会儿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葛荆茫然的眨了眨眼,有点懵。

    他不知道,两个孩子给他这个东西,还必须要贴肉放置是为了什么。

    还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还要防备着刁御和阮清,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没有解释就没有解释,就当孩子给他的一个礼物吧。

    葛荆没有在意,盘坐在哪里控制着呼吸,陷入调息之中。

    玄气涌动,丝丝缕缕的推动着药力在经脉内一圈一圈的旋转着,缓慢的修复着伤患。

    这一幕刚才他不知道搬运多少回了,效果一次比一次差。

    他原以为这一次就是像刚才那样,效果不大,却不想玄气运转到神阙穴时,体外一股冰寒之气被引导进体内,瞬间整个人像被冰冻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葛荆脸色一变,不过强大的心境让他控制住心神,控制着玄气按照既定的经脉缓慢搬运着。

    玄气源源不断在经脉内运转,推动着药力,推动着玉箍形器度入的生命精华。

    这一搬运,冰寒之气竟然直接融入到玄气之中,并随着在经脉的行进,逐渐变得平和起来。

    “没有危险...”

    感觉到冰寒之气对玄气的补充,完全无害,葛荆紧绷的心终于舒缓过来。

    刚才骤变突生,也就是他,心境稳固如同磐石一般,换一个心境不坚之人,直接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第二十三章 突然出现的人

    寒冰之气融入体内就仿佛冰水入海一般,完全融合,没有一丝勉强的感觉,和谐得仿佛天生就应该这样。

    甚至在一个大周天搬运后,葛荆体内的玄气全部被冰寒渲染,随之发生了改变。

    属性有些偏向了阴寒。

    这种变化莫名其妙,让葛荆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在第二周天搬运过去后,他发现,这应该是好事。

    因为一个周天下来,冰寒玄气附着在经脉壁上,无形中让经脉多了一份韧性。并且在遇到续接的断裂处,会蜂拥而上,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经脉抚平,愈合,并将断裂伤疤剥离,推动到胃、肺之中。

    随着葛荆一声声轻咳,排出体外。

    仅是三个周天,葛荆的伤势竟然好了大半。

    感觉一下,似乎再来两三场大战也不是问题。

    “这是什么东西...”

    葛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两个孩子澄明的眼眸,忍不住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而这个颔首让两个孩子惊喜异常。

    没有说话,嘴角却同时翘起,眼眸间控制不住得弯成了月牙儿,露出笑意。

    葛荆刚想说话,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抓起赤柽站了起来。

    两个孩子虽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看到葛荆的样子顿时知道,又有敌人出现。

    小女孩翻身保住男孩,头扎在他的怀里,低低的道:“哥哥,又有人追来,我们什么说话能不被人追杀啊!看着叔叔的伤一次比一次重,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小男孩用力抱着妹妹,低声道:“也许,只有三宝交出去,我们才不会被人追杀。”

    “那...”

    小女孩的手忍不住一用力。

    “我想想...”

    小男孩闭上双眼,头低垂,埋在小女孩头髻中,不言不语。

    葛荆飞身登上车厢板,一脚踩在后面,一脚踩在西面,傲然屹立。

    战马嘶鸣,马蹄若雷鸣般袭来。

    南面斜坡上一群战马排成一条长龙,奔驰而来。

    北面一群战马铺散开,呈扇面沿着两侧包抄过来,气势汹汹,眼看着马车被包围其中,插翅难逃。

    “这次危险了...”

    葛荆叹息一声。

    如果敌人从一侧追来,葛荆卖卖命,也许还能拦截住,可这明显来自两侧,分四个方向包围过来的敌人,他双拳难第四手,根本应付不了。

    玉香春昏迷不醒,加上两个孩子需要人保护。

    即便刁御、阮清出手,两个身负重伤的人不敌一个,根本无力支撑。

    “还是实力不住,若是有秋末言那身功夫,悬空而战,别说四面敌人包抄,就算四面八方来敌,站在中央也全然无畏。”

    葛荆用力攥着赤柽。

    “小子,束手就擒吧!”

    骑兵越来越近,晦暗中葛荆看到正是缇骑营。

    他眼中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过,大喝一声:“束手就擒不存在的,想要两个孩子,从我是身上踏过去吧。”

    赤柽高高举起,给了缇骑营一个目标。

    战马奔驰,将刁御、阮清从入定中惊醒,纷纷擎刀擎剑的站了起来。

    可惜,伤势稍有好转却并不能让他们立刻投入战斗。

    两个人看了眼外面越来越近的缇骑营,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一脸苦涩。

    再转过头,看到车厢高处站着的,意气风发的葛荆,几乎同时叹息一声。

    这个家伙不只是态度强硬,体力、伤势恢复得速度更是变态之极。

    他们可是知道,葛荆身上的伤绝不亚于他们,或许更重。

    “嗖嗖!”

    两道破空声传来,两杆长枪凌空飞来,带着强劲的气势,笔直的刺向葛荆胸膛。

    葛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赤柽顺势而落。

    一式力劈华山,劈在两杆长枪中间,左右一拨。

    啪啪...

    两声轻响,两杆长枪分左右飞出。

    一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好,有两下子,不怪敢口出狂言!”

    一声赞喝,前一后五,六匹战马陡然加速,从马群中冲了出来,带着铁血煞气向葛荆直面而来。

    葛荆身子一闪,右脚踏在后车厢板,左脚踏在左侧车厢板。

    赤柽在身前一横,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六匹战马。

    训练有素的铁骑只要给予他们时间、空间,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积蓄气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冲锋,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是事情。

    葛荆虽然知道,却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用肉身去挡。

    弄不好,这将是他最后一战了。

    葛荆的目光看着六匹战马,更看到六匹战马之后还有十几匹战马一点点的向中央聚拢过来。

    他知道,即使他能够挡得住这六人的冲锋,后面还有更强的阵势冲击过来。

    他低头向身后扫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不管行还是不行,他都必须要动用玉箍形器了。

    玉箍形器的法门是葛荆的底牌,即使没有大开杀戒让他继续生命精华,那一式他也不是不能用,只不过供给玉箍形器反哺给他的是他自己的生命精华。

    葛荆的手缓缓抬起,赤柽从右侧缓慢升起,最后横在左肩。

    反腕,笔直向前。

    “叔叔,小心!”

    车厢内突然响起小男孩低低的声音。

    显然葛荆刚才回看那一眼让两个孩子感觉像似在诀别一般,忍不住开口祝福他一句。

    “没事的,孩子,看好那位姑姑!”

    “嗯!”

    一声托付一声应允,葛荆赤柽微动,就要出手。

    陡然一声朗笑,直入云霄。

    然后就见一道人影从南侧出现,彷如闪电般劈开缇骑铁骑,一闪来到车马后面。

    长剑,带着耀人双眼的白芒,带着极烈呼啸的罡风,左一撇右一撇,毫无花俏的将六匹战马掀翻。

    突然间的骤变让葛荆措不及防,一个闪身从车厢板上跌了下来。

    不是葛荆扛不住从天空压迫下来的威压,而是从好不提防中收回险些出手的赤柽。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撞击,一个趔趄才折了下来。

    “这个出手,坑人那!”

    葛荆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迫下来,再一抬头,正好看到后方又一道人影冲了进来,长刀毫不花俏的横扫过来。

    上砍、下砍、左挥、右扫。

    每一次出手都有一道丈许半月形刀光出现,连人带马尽皆斩成两段,甚至速度快时能斩断两名缇骑。

    一前一后,刀光剑影相互辉映,带着高速破空声音,疯狂前进。

    直到两者汇合时,骤然变向。

    刀光向左,剑光向右。

    余势不绝的收割着缇骑营的性命,就彷如割草般,一个呼啸甩尾而过。

    待马车疾驰,就要看不到时,葛荆感觉到,那里除了一刀一剑外,再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人。

    “好凶残,他们是谁呀?”

    葛荆低呼一声。

    “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清冷剑光者自然是李默安了。”

    阮清不知何时走到车厢内,手持长剑站在玉香春身旁,仰着头眺望后方。

    “阮小弟美誉了。”

    低沉的声音在远出响起,仅是六个字,人已经站在车厢内。

    “原来阁下就是宁王旧友,早有耳闻却今日才得一剑,果然名不虚传。”

    人影一闪,沈坠站在车厢后门。

    他的目光落在李默安身上,然后缓缓转向两个小儿。

    葛荆斜斜一个跨步,挡住两个小儿身前。

    沈坠和李默安同时一愣,齐齐将注意力放在葛荆身上。

    看了葛荆一眼,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玉香春。

    这一眼,刁御撑着刀站在玉香春身前,与葛荆并肩而立。

    李默安上下打量着两个人,冷笑一声:“呵呵,有意思,以为我不敢杀你们,要知道,我们只要这两个孩子。”

    沈坠也晃了晃手中绣春刀:“让给我如何。”

    葛荆和刁御没说话,阮清身子向刁御这一贴,急声道:“李大哥!若不是这几个朋友,沙洲集这两个孩子就丢了。”

    李默安诧异的看了眼阮清,又笑了:“这才半天,阮小弟就敢对我为他们求情了。”

    阮清苦涩的一笑道:“李大哥,你看看他俩一身的伤。阮清再不济,也是跟他们生死与共过,不敢忘啊。”

    李默安和沈坠同时目光回转,看着刁御和葛荆,又扭头看了眼阮清。

    现在已经入夜,光线极低,但在二人眼中其实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葛荆和刁御、阮清三人一身是血,二人刚才就看到了。

    这一眼,是仔细打量他们三个人的伤势。

    细细分辨顿时就是一惊。

    三个人的伤势没一个轻的,都是严重的内伤和外伤。

    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尤其葛荆还能御敌,不能不让他们感觉奇怪。

    恰在这时,玉香春躺在那里哽叽一声,刁御连忙蹲下,看到玉香春紧蹙着眉头,一脸痛苦的呻吟起来。他连忙回手入怀,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取出水囊给她喂了两口水。

    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转眼间玉香春的脸慢慢舒展开,陷入沉沉睡眠之中。

    “八宝护脉丹,六扇门的人?”

    沈坠第一个收起了绣春刀。

    六扇门也是朝廷的人,与他天然是一条战线的人。

    刁御嗯了一声,眨眨眼站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昏迷中的玉香春道:“追风捕头。”

    又指了指沈坠:“和你的任务几乎相同,保护世子一条性命。”

    沈坠眉头一挑:“不是抓捕。”

    “抓,不是我们的任务。”刁御摇头,甚至有些苦笑道:“真要有人抓了,我们的任务有可能是放。”

    沈坠眉头一挑,笑了:“哦,我知道的,靳子川就被你们坑苦了。”

第二十四章 秋末言必有重报

    刁御苦笑着手指向四周画了一圈,从阮清到葛荆,到地上躺着的玉香春,还有自己。

    李默安、沈坠理解的点点头。

    是啊,他们是坑了缇骑营可自己一样不好受,一个个都重伤再身,再严重点就是垂垂欲死了。

    不过李默安和沈坠不会在意他们伤势如何,将目光跳过葛荆,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沈坠问了句:“是他们吗?”

    李默安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东西应该在他们身上。”

    沈坠一个跨步过去,来到葛荆身前:“让开...”

    葛荆两眼一眯,手忍不住在赤柽上一攥。

    看到葛荆身子没动,沈坠眼眸顿时露出一抹凶光。

    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

    陡然冰冷的杀意从他眼眸间闪出,彷如大山般向葛荆压了过来。

    杀意直指葛荆,但毫无束缚的余波同样将刁御、玉香春和两个孩子囊括进去。

    毫不忌讳是否会有误伤。

    葛荆的脸色一沉,肩头微动,脚步一滑与刁御并肩而立。

    两人肩头贴着肩头,一丝缝隙都没有,不仅将玉香春挡在身下,也把两个孩子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只是在两人站定时却发现,沈坠可不是普通缇骑能相比的,那沉重的威压几乎让两人无法承受。

    不仅仅是两人有伤在身,更因为凌厉的杀气仿佛透过两人的皮囊直指内心,直指两人脑海深处如神魔如虎狼般,凶悍残忍,让他俩心神摇曳,几乎无法自持。

    “沈指挥,过份了吧!”

    陡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擦着葛荆眼前落在车板上,无声无息的斩断一切。

    呼呼呼...

    葛荆、刁御苍白着脸大力喘息着。

    “谁?”

    沈坠看着眼前轻易斩断他威压杀气的长剑,脚步向后一错,抬头看去。

    右侧车厢板上,王小余不知道何时斜斜的坐在那里,微眯着双眼,一脸冷然的看着他。

    “是你...”

    沈坠抬头一眼看到王小余,顿时一惊,又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

    王小余身子一飘落在葛荆身前。

    葛荆向后退了一步,刁御顺势也向后退了一步,将玉香春闪了出来。

    王小余眉头一蹙,很不高兴的看着刁御:“掌柜的怎么了。”

    刁御苦笑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王小余眉头一挑,抬手在刁御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猪头啊,才多长时间你敢让她用三回。”

    刁御无辜的叫道:“就她的性格,我管得了啊!”

    王小余冷哼一声:“怎么就管不了,你不是没事吗?”

    刁御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没事,要不是葛荆,我死都死好几回了,还能等你回来。”

    王小余冷笑一声,俯身将玉香春抱了起来。

    转身看着葛荆道:“你放心,人情我记下了。有机会,一定还你。”

    然后,斜眼看着沈坠:“这人,我保下了,真要是出事,我找你要人。”

    说完也不管刁御腾空而起,闪电般滑过长空,转眼就消失不见。

    刁御在后面跳了跳,破口大骂:“你个王八犊子,把我扔下不管了。”

    葛荆眼皮挑了下,眺望一下天空,随即垂下来,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沈坠。

    刁御回手自怀里摸出一本书,抖手扔给葛荆:“给,我的人情。再有,那个王八蛋找你绝对不能低过它。”

    说完,人也跳下马车,向着王小余飞去的方向一路奔行过去。

    葛荆接过那本书,看都没看塞入怀里。

    书本一落,顿时碰到怀里那个圆物。

    葛荆眉头一皱,顺势向下一探,抓起那个圆物攥在手心中。

    那股冰寒之气丝丝缕缕的顺着掌心劳宫穴度入体内。

    “他是谁,这么猖狂,桀骜不驯?”

    李默安一直没说话,望着王小余远去的方向,问了句。

    “剑王王小余,听说过吗?”

    沈坠淡然道。

    “是他?可惜...”

    李默安身形一震,旋即,带着无限悔意,叹惜一声。

    “从来都是王不见王,今日虽然相见,却无意间错过,的确可惜!”

    沈坠嘴上说着可惜,双眼却直直的看着葛荆。

    绣春刀在手里转了转,有心再度出手,却又想着王小余的话。

    他真的想不在意王小余那句话,可王小余斜斜看他的眼神却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终究不能当做无视。

    最后他叹息一声道:“把两个孩子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不可能!我答应人要看好他们的。”

    葛荆想到两个孩子,又想到秋末言的话,冷笑一声,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沈坠拇指一推,绣春刀铮的一声跳出三寸有余:“我管你答应过谁,真当我不敢杀你!”

    葛荆冷笑,赤柽横握手中:“说到就要做到,葛某人骨头有点硬,还真就不怕你来杀我。”

    瞬间,两人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

    “沈指挥,好大的威风啊!”

    陡然,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车厢内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同时扭头,正看到秋末言冰冷如霜的脸。

    “秋女侠...”

    “秋女侠...”

    葛荆、阮清同时松了一口气。葛荆还好,不动不摇的,阮清却向后连退两步,拄着长剑身体有些发软的坐了下来。

    沈坠的威势极强,可不是那么好抵挡的。

    “秋师妹...”

    李默安看到秋末言出现,也是上前一步。

    “李师兄...”

    秋末言向李默安点头示意,然后走到葛荆面前,脸色一缓,带着善意向他点点头:“多谢小兄弟了。”

    葛荆道:“葛荆答应过你就一定要做到。幸好,不负所托。”

    说完也向后一退。

    然后看着两个孩子,嘴微微嚅动,左手用力一攥,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秋姑姑...”

    两个孩子扑过来,各自抱着秋末言的大腿。

    小男孩一边叫着一边转过头,借着月光扫了眼葛荆,头微微晃了晃。

    葛荆明白,这是示意他有些话不要说,有些事不要做。

    车厢内稍有些沉闷。

    可随即,秋末言就打破了车内的沉闷:“李师兄,奇门堡的麻衣人被我打伤,可惜在我下杀手时,奇门堡来了三个魁首相助。”

    李默安眉头一蹙道:“奇门堡增派人手了。”

    秋末言又道:“是,不仅奇门堡增派人手了,缇骑营也聚集了大批人手,马上也要追杀过来。”

    说完,眼波流转看向沈坠。

    沈坠转过身,看着李默安和秋末言,低声道:“恐怕不止是奇门堡和缇骑营,还有长恶堂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你们要做出决断了。”

    李默安道:“我来晚了,就是因为长恶堂七位堂主同时出动,被我打伤四位。他们这一路,基本上是无碍了。”

    他转过头看着秋末言:“师妹,你是怎么想的,他俩怎么安置?”

    秋末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沈坠道:“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是宁王世子,是宁王长史杨中轩把自己的一对骨肉偷梁换柱,顶替为宁王世子。”

    沈坠点点头道:“知道,都知道的。”

    秋末言脸色一冷:“知道,还追杀不休?”

    沈坠冷笑道:“为什么?你们不知道,三宝不交出来,永远都追杀不止。”

    “三宝?”

    秋末言哑然,抬头看了眼李默安,低头又看了眼两个孩子。

    李默安叹息一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从世子那里过来吗?就是因为三宝没在世子那里。”

    秋末言有些茫然:“可是,我不知道...”

    沈坠一耸肩头:“所以我说,把两个孩子交出来。”

    秋末言眉头一皱:“我答应过杨大哥,两个孩子性命无忧的。”

    似乎,又有些僵持。

    “三宝没有,两宝我们能交出来。”

    陡然小男孩开口说话了。

    瞬息,李默安、沈坠、秋末言同时一愣,同时低头看着两个孩子。

    三个人目光如炬,看的两个孩子有些胆怯。

    小女孩更是松开秋末言的腿,转身抱住哥哥。

    小男孩的胆子还大些,怯怯的抬起头,硬着头皮道:“就,就给我们两样东西,交出去,能放过我们吗?”

    沈坠眉头紧锁,不言不语。

    秋末言与李默安对视一眼,道:“孩子应该不会说假话。”

    李默安没有说话,手在两个孩子面前一伸。

    小男孩抬头看着秋末言,秋末言想了一下微微颔首。

    “妹妹...”

    小男孩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抬手脱下帽子放在李默安手上。

    车厢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然后看到小女孩顺着脖子摘下一个项链,很普通的丝线,下面吊着一柄七寸长的剑型吊坠。

    李默安接过帽子和吊坠,转过身看着沈坠道:“藏宝图和密匙,三宝中最重要的两样。”

    沈坠缓缓伸出手,抓向帽子。

    李默安没动,任由他抓起帽子。

    沈坠翻了一下,低头仔细看了眼,点了点头:“的确是紫龙衣裁剪而成。”

    他抬头,又看向那柄剑型吊坠。

    李默安突然一收掌,笑道:“既然三宝聚不全,这个索性就留给世子吧,当个护身符如何。”

    沈坠一愣,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默安、秋末言,半晌,点了点头。

    “好!”

    转身,沈坠跳在半空,要走。

    秋末言突然叫了一声:“拿着东西就走啊!”

    空中传来沈坠的声音:“你还要如何?”

    秋末言叫道:“挡住奇门堡,如何...”

    “好!”

    遥遥的传来沈坠的声音。

    秋末言回头,看了眼李默安:“师兄,和我挡住缇骑营。”

    李默安转着拳头,点点头。

    秋末言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轻一叹,然后抬起手,向着葛荆一抱拳:“小兄弟,帮我将阮清和两小儿带到点苍山点苍派,秋末言必有重报。”

第二十五章 点苍山下

    马车辚辚,在寂静的黑夜逶迤着,向前驶去。

    戈壁之所以是戈壁,就是因为他们与沙漠不同。

    沙漠是沙的世界,沙的海洋。

    一眼望去皆是茫茫黄沙,劈天盖地无边无际,看的人有死的绝望。

    戈壁是粗大的沙砾,一片连成一片,不只有一块块被风化了的巨石耸立当空,还有大大小小的奇石铺散在地表,形成一片巨大的石滩海洋。

    沙路难行,至少道路还算平坦,千秋隧的道路才是真正的蜿蜒崎岖,难走难行。

    因为它像是山峰被巨力撕开,露出中间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马车行驶在中央,两侧是壁立千仞的山峰夹持,缝隙所见蓝天如一线。

    “这里是祁连山冷龙岭与三危山中间的百里长廊。入口处是千秋烽燧,如有敌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后面燃起烽火,两处夹击,无人能过。”

    经过两天休养,阮清重新活了过来,坐在新修复的车厢内,指点天地的给三个人讲解。

    两个孩子趴在车门口,兴奋的看着外面。

    一线天景观奇特,有鬼斧神工之奇貌,别说两个孩子没看过,就连葛荆也感觉新奇不已。

    前面的道越走越窄,三十里后马车已然难以通过。

    四个人弃车,将两个孩子放在马背上,阮清牵起战马,葛荆在前探路。

    艰难行过百里一线天峡谷,四人也走出了三危山。

    一路行过竟然真的没有看到长恶堂一人踪迹,其实说起来,要是真想劫道,在也没有比千秋隧一线天更好的地方了。

    葛荆有些纳闷,阮清却笑了。

    “你是小瞧月锁清秋李默安的威名了。”

    葛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阮清悠悠的道:“梧桐寒影,残阳如血飞鸿剑,李默安可是天下八大名剑之首,不要说一个长恶堂了。你没看,秋女侠叫上一个李默安就敢去拦截缇骑营千人大军,至今没有一个人追来吗?”

    “梧桐寒影,残阳如血飞鸿剑,月锁清秋李默安,什么乱七八糟的。”

    葛荆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阮清笑道:“李默安修的是少阴剑法,后来阴柔至极,成就老阴剑意,以梧桐寒影为名。而来修成太乙金书,极阴化为少阳,一出手残阳如血,满天飞鸿。”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可他心中却炙热如火。

    不说别的,缇骑营看似出动五十人,他更是杀了好几个,看似轻松实则是取巧,几乎都是以单对单,最多时也不过是面对两三个人。

    要知道,缇骑营可是有千人,同时列开阵形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威力之大,几乎无法想像。

    现在,秋末言和李默安联手出马,两天过去,缇骑营竟然不见一丝踪影,看来是被他们截杀或是震慑住了。

    不管如何,现在葛荆和阮清身体稍有好转,立刻加快速度。

    三危山绝不是个良善之地,长恶堂更不是良善之辈。

    明面他们被李默安打伤四位堂主,狼狈而退,暗地里是否乖巧犹未可知。

    若是不想生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走出千秋隧,遇到一个民落,阮清重新购买一辆马车,套上战马迅速向崆峒山方向奔去。

    崆峒山距离三危山三千里,他们要去的是崆峒山外,五千里之处的点苍山。

    点苍山属云岭山脉北山主峰,山势挺拔,苍松翠柏,雾霭腾腾,诗情画意,更为壮美。

    南侧山峰还属于景观山岳,风景秀丽怡人,北侧山峰却直接挡住北来寒风,山色青白,怪石嶙峋。尤其主峰苍山常年覆盖皑皑白雪,云雾缭绕,青山白云,互相掩映,远远望去即像老翁白发,又像毛笔点上一点白墨,故称点苍山。

    “我和褚文秀师妹、杨中轩师兄都是点苍派弟子。”

    站在点苍山脚下,眺望远山,阮清心情澎湃,有些难以自己。

    “点苍山,玉局峰天镜阁点苍派,喏,这个还你。”

    葛荆随手掏出一枚指环递给阮清。

    阮清低头看着葛荆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你拿着吧。”

    葛荆一愣,“我拿他干什么?”

    阮清伸手推了推,道:“这个是杨师兄的。早年杨师兄摆在归藏子师伯门下,犯了一点错事被师伯逐出师门。后来杨师兄拜入宁王门下,曾对师门有恩,故而归藏子师伯赐予他这么指环。”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指环:“这枚指环为报恩环,拿着它可以求宗门办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葛荆点了点头,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头,顺手把指环塞进小男孩手中:“你杨师兄求的就是宗门收留他们吗?那就应该给他们。”

    阮清摇头笑道:“他们是另一回事,是秋女侠求到宗门的,与这枚指环无关。”

    葛荆笑了:“秋女侠能耐很大啊!”

    阮清也笑道:“武林八大名剑下第一人,能耐自然很大。”。

    “八大名剑!”

    葛荆笑了,有些热血澎湃。

    “走,上山。”

    “好!”

    两人赶着车,一点点向着玉局峰走去。

    葛荆从大漠走出来,转眼有两个月了,接触的人不多,名家却也不少。

    虽然没看到太高端的战斗,却也品味到战斗的快乐。

    无论是生是死,能尽情战斗,能尽情释放,不也是一种快乐吗。

    也许,有人认为安定才有幸福,平安才会快乐。

    葛荆显然不是,从狼群中长大在沙漠中生长的人,天生就感受不到什么是安定,什么是平安。

    安安稳稳的生活对他其实是种折磨。

    没有战斗,没有厮杀,没有奔波的生活他不会习惯。

    从大漠穿过三危山,穿过崆峒山,来到点苍山,这一路平静的生活葛荆思考很多,直到刚才他听到阮清提起李默安,提到秋末言,提到天下八大名剑,他才终于感觉到血液涌动,感受到心底泛起的激情。

    点苍山,学武,闯江湖。

    阮清在前面领路,两个孩子趴在车门口带着新奇向外探视。

    葛荆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物,悄悄的塞进小男孩手中。

    “叔叔...”

    小男孩先是一愣,低头看到手中的圆物,顺势向外一推。

    葛荆低声问道:“怎么?不要啦。”

    小男孩点点头道:“这是给您的。”

    葛荆一蹙眉,看着阮清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不是那个什么三宝之一吗?”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紫蛤弥天解毒玉,是个小蛤蟆,我和妹妹送您的礼物。”

    葛荆眉头紧锁:“很珍贵的。”

    小男孩伸出手摸着葛荆的肩头,慢慢的向下滑动着:“您那一天,身上最少十几处伤,更珍贵。”

    葛荆的嘴嚅动一下,低下头,手用力一攥,缓缓收了回来,再没说话。

    小女孩也转过头,很认真的道:“姑姑的嘱托,您说到办到。姑姑的话也不会假。”

    葛荆用力一点头:“嗯,我记着呢,会去找她讨要。”

第二十六章 形象各异

    点苍山是云岭山脉南段主峰,巍峨耸立十九座山峰,从远望去,有“砥柱触天”之观感。

    主峰为苍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有飞瀑叠泉奔腾而下,汇集成十八条溪水。

    走上玉局峰阮清看到葛荆眺望远处仿佛直入云霄的御龙山,解释了一句:“那是点苍山主峰御龙山。师门没在主峰,而是这里,西数第六峰玉局峰,门派驻地天镜阁。”

    葛荆奇怪的问道:“这,点苍山不仅点苍派一个门派吗?”

    阮清明白葛荆话里没说明的意思,就是说,主峰是不是还有一个宗门,比点苍派强大。

    要不然点苍派不再点苍山主峰,跑偏峰来做什么。

    阮清笑道:“点苍山的确不只点苍派一家,这里大大小小有六家,在往云岭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门派。不过点苍派是最强大的,这个毋庸置疑。”

    葛荆掀了掀眉头。

    阮清笑道:“点苍派以山为名,不强大,早就被人把名头掠去了。”

    “哦,明白了。”

    葛荆点头,表示懂了。

    的确,但凡以山为名的门派,都是最广为人知的,如果不强大,不但是会被人掠去,甚至鹊巢鸠占,把整个门派霸占都不稀奇。

    “那,为什么不去主峰,主峰应该是气势最高、地盘最大,也最适合的地方啊!”

    葛荆有些纳闷。

    阮清神色有些复杂,伸手在前方一指道:“你注意的看,到了天镜阁就能知道了。”

    听阮清这么一说,葛荆好奇顿时升了起来,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山路两侧。

    从大漠响沙湾走出,葛荆一路战斗,伤势不断,等走出三危山一线天后,才得以休息。

    三危山到点苍山六千里路程,一个多月的时间安静逍遥,他一身内伤外伤终于修养的差不多,算是一个好人了。

    只是让他奇怪,阮清这个伤势比他轻的人,竟然还有余伤在身,萎靡得不行。

    葛荆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个小儿好奇的探出头,唯唯诺诺半天也跳了下来,兴奋的在地上跑来跑去。

    阮清和葛荆看他俩跳下来,并未阻止。

    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在狭小的车上憋屈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俩看着孩子也感觉有些可怜。

    现在安全了,天性终于得到释放,葛荆两人看着也感觉开心。

    远远眺望御龙山,山势挺拔高有万仞,峰顶严寒在白雪覆盖下彷如堆银垒玉,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蔚为壮观。

    目光收回,葛荆再看玉局峰,看到满山松柏,鲜花绿草,一片绚烂的翠绿,看到流龙溪在山峰之间如玉带般穿峡临涧,从山崖之上飞泻而下如落九天,聚成银液之潭。

    玉局之名,名副其实!

    葛荆赞叹一句,感觉无话可说。

    却不想,沿着巨石青阶一绕,看到满山白云朵朵,随意飘动,他就是一愣。

    “这是什么?”

    葛荆惊愕的抬指问道。

    “那是刘师伯在牧羊呢...”

    阮清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道。

    “牧羊...”

    葛荆挠了挠头,有些不能理解。

    秋末,碧草微黄,山坡平坦,满山遍野的羊群惬意的啃食着杂草。

    一块青石上,葛荆清楚的看到一个壮汉头上叩着一顶草笠,安然入睡。他听阮清说是刘师伯,显然也是宗门内的长辈。

    嗯,不能理解。

    既然不能理解那就继续前行吧。

    再前行,是一条不长的栈道,山上飞流涌动,涧中飞峡急流形成一个落差不大但水流很急的瀑布。

    潭水溅射,万千玉珠在天空溅起,洒落,阳光映射下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葛荆把头探出,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山涧不远处,在潭水溅射不到的地方,一个老翁悬杆垂钓,身旁一个竹篓置于水中,来回摆动,不经意间还能看到有鱼儿在里面跳跃。

    “这是朱师伯,一手好钓术,师门内号称第一,就连掌门都经常上他这里换鱼吃。”

    阮清又介绍一句。

    “换鱼吃...”

    葛荆眨眨眼,表示不能理解。

    继续前行,这时他们的位置已经不低了,极目眺望,山脚下已经升起淡淡的云雾。

    气雾氤氲时聚时散,仿佛精灵般调皮。

    葛荆向下张望了一眼,透过薄薄的白雾,看到左侧远处一泓碧波微微荡漾,上面一只竹筏停泊在上面。

    一声吆喝,竹筏上一个汉子抖手散出渔网,撑出一个标准的圆落在湖面。

    “那个不会是渔翁吧?”

    葛荆不敢确定的指了一下。

    阮清侧过头,伸手在额头一搭,看了看:“哦,是张师叔,打鱼呢。”

    “哦...”

    葛荆随意的应了一声,没在评价。

    阮清笑道:“点苍山湖水都是山巅积雪所化,冰冷清冽,里面的鱼质地甚佳,肉质细腻,光滑如脂,烹制起来味道奇佳,绝对让你流连忘返,不忍停箸。”

    葛荆耸耸肩头,继续前行。

    再往上走,是一个长长的巨大的平缓山坡,十分的平,也十分的大。

    只是...

    葛荆站在那里半天没向前行,因为他看到四个人,袒胸露背的挥舞着锄头,干得热火朝天,正在那锄地呢。

    “他们是...”

    葛荆回头问了声,心底猜测着。

    阮清从身后露出头,扫了一眼道:“我两个师兄,一个师弟,一个师叔。”

    说着他往前赶了两步,挥舞着手臂喊了一声:“李师叔,王师兄、高师兄,吴师弟...”

    四个人应声抬头,看到是阮清,齐齐笑了:“阮清啊,回来了。”

    “啊,地侍候得不错啊,二茬庄稼,间苗呢。”

    “是啊,问过褚师伯,说是过两天有雨,抓紧完活。”

    一问一答,乡野气息十足,听得葛荆有些发懵。

    脚步未停四个人继续向上走去,越过这块平地山势逐渐有些陡峻。

    两个孩子走的有些辛苦,战马攀爬的更是艰难。

    葛荆看了眼马车,跟阮清问道:“这车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怎么没有。”

    “上面的路再这么陡峻,上去恐怕有些费劲吧?”

    “没事,再走一段就扔下,有人要的。”

    葛荆问的简单,阮清回答的也轻松。

    再走一段有人要?

    葛荆真的有些懵懂,但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行来,点苍派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看着怎么就没有一点武林门派的感觉,相反倒像是走进了农村。

    因为不懂,所以葛荆没任何闲话,拉着两个小家伙向山上爬。

    跟着马车艰难向上爬了一段路,翻过一道山梁,他们终于蹬上玉局峰北麓。

    视野突然开阔,左侧是山势稍缓的山林,杉松杨柏郁郁葱葱。右侧则是一片平地,有清泉寒潭,跨过一道三里桥,就有一条崎岖小路,小路尽头有一座雨亭,再往后就能看到林木云雾间,影影绰绰的有阁楼檐顶忽隐忽现。

    站在山林旁,看着一个高大的壮汉挥舞着铁斧,一下一根的砍着树杈。

    看着壮汉脚下十几堆半人高的柴垛,他就明白阮清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方师叔,马车用不用...”

    阮清高声叫喝。

    壮汉回头看了眼,看到战马后拖着的马车,应声道:“好啊,车留下,马就不用了。”

    “知道...”

    阮清转身解下战马。

    这一下,战马浑如解脱了一般,撒了欢的跳了几下。

    葛荆看着奔跑到小桥前,探出硕大的马头欢快的饮起水来。

    溪水很浅,堤岸不高,一眼望去清澈见底。

    不过溪面很宽,横过去有三里。

    葛荆回过头,看到两个小儿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汗水淋漓。不由道:“歇一会,让他俩缓一缓。”

    阮清因为回到宗门,看到熟悉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忍不住有些兴奋,忽略了两个小儿虽然有些功夫再身,毕竟年岁还小,走这么长山路着实累得不轻。

    也是他们这段时间的磨砺,心性有了长足的增长,耐力韧性十足,才强忍着身体的疲惫,没有呼累。

    “行,休息一会儿。”

    说着阮清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山上灵气十足,一口气吸来,让人不禁有些陶醉。

    葛荆也缓缓深吸一口气,山上林木众多,空气清新,果然比大漠干燥的气候好闻的多得多。

    一口气吸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通透无比。

    缓步上前,葛荆来到堤岸前,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来,伸手在溪水里掏了掏,清凉的感觉直透心扉。

    两个小儿听到能够休息,也跑了过来。

    小男孩学着葛荆的样子,在离葛荆不远处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小女孩则毫不见外的伏在葛荆腿上,伸出手在溪水里拨弄着。

    葛荆坐着的那块青石不小,阮清也凑了过来坐在另一侧,用力的伸了伸腿,舒缓一下身体的疲惫。

    咕噜噜,身后传来一阵马车滚动的声音。

    两人回头,正好看到壮汉一只手拉着马车来到柴垛前,另一只手张开,抓住一捆柴火抖手扔到车上。

    一手一堆,一手一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七八堆柴火叠上加叠的堆在马车上,层层叠叠的以及看不到壮汉的身影。

第二十七章 点苍大气

    望着被柴垛压得咯吱咯吱直响的马车,被壮汉一只手拉着,摇摇晃晃的从三里桥上驶过。

    葛荆屁股一蹭,转过身看着阮清好奇的问道:“贵宗门都是这样...”

    阮清笑了:“我派隐在玉局峰,不被外人干扰,在这里潜心修炼,与世无争。”

    葛荆眉头一挑,笑了:“与世无争到这个样子也是稀奇。”

    阮清道:“牧羊、垂钓、耕种、砍柴也是一种修行。”

    葛荆笑着伸手向上一指:“看样上面还有别的修行方式?”

    阮清点头道:“捕猎、读书、对弈、操琴、书画,应有尽有。”

    葛荆一愣:“不习武吗?”

    阮清笑道:“师门是将各种技艺的意境融入到武道之中,百花争放,各显其能。”

    葛荆没说话。

    在他脑海中那股信息曾经告诉过他,武功招法只是技,真正高明的要是法。

    法从何来,意境是最好走的捷径。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点苍派高人是想将天地百行之意境参悟,并融入到功法之中,这比直接参悟功法意境要容易许多。

    葛荆看了阮清一眼,幽幽的道:“只是,这般与世无争,不容易吧?”

    阮清沉默。

    半晌才叹息道:“葛荆,你知道要想留下这番桃花源,容一门派过着这么悠闲的生活需要什么吗?”

    葛荆道:“无他,权势而已。”

    阮清扭过头看着葛荆,一眼不眨:“权势...”

    葛荆点头道:“强权与实力,实力是本门拥有的超强武力,至于强权,恕我不知。”

    阮清看着葛荆,吐了口气道:“其实你不是不知,只是不说而已。”

    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在一旁玩水的两个小儿。

    “哥哥叫杨惊雷,妹妹叫杨雨池,是我师兄杨中轩的一双儿女。其实当年师兄犯的不是大事,不过是与人争斗时拳脚过重,可也未曾伤人致死,养伤两月就差不多了。唯一那人是师伯好友,面子上却不过去。而就这样就被师伯逐出师门,至死都未曾向师门求助。我们几个,还是秋女侠出面招去的。”

    阮清看着葛荆的双眼。

    葛荆先是蹙了下眉头随即恍然:“怪不得,他应该就是你们背后的强权。”

    阮清微微颔首道:“不错,我是后来才知晓的。杨师兄在武道上没有悟性,即使师伯再如何培养也不会有太大成就。可他智深如海,是门里首屈一指。他发现宗门世俗不继后,毅然决然踏入红尘。结果,不过区区十几年就从一介白身成为宁王府执管府中之政令的长史,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如果能够从龙继位,当可保本门百年无虑。可惜...”

    听到阮清语意未尽,葛荆也有些明白。

    是啊,可惜宁王事败,杨中轩也不得不忠心事主,随之而去。

    想来也是杨中轩心高气傲,既然事败,为了不牵涉到师门,自然不能苟活。

    当然,阮清或是点苍派没想什么,葛荆却感觉妖孽如此之人未见起会如此轻易的为宁王陪葬。

    “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小儿,今次会重列门墙吗?”

    葛荆随口问了就。

    阮清脸色有些尴尬:“不好说!”

    葛荆眉头一掀:“不好说?什么意思?”

    阮清叹息道:“当今天子并非胸襟宽阔之人,蛰伏之时被师兄欺压得很是狼狈,现在继位,如果知道两位师侄重新投入师门,未必不会放弃追究。”

    葛荆眉头紧锁:“堂堂一位天子,心胸不会如此狭窄吧?”

    阮清苦笑道:“不是天子容不下两个小儿,怕的是门下鹰犬投其所好,紧抓不放啊。”

    哦,这个到是很有可能...

    葛荆也说不出什么。

    阮清叹了口气道:“要不然...”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葛荆怀里:“那枚报恩环是师兄那枚。可师兄遭难时,师门没敢出手,而是由长辈传信给秋女侠,求得秋女侠出手。”

    葛荆点点头,现在他才知道,月锁清秋李默是宁王旧友,王室之人尽皆由他救走。

    青阳初度秋末言是点苍派请出来,专门来救杨中轩子女的。

    怪不得他俩对两个小儿的态度一善一恶,差别如此之大。

    阮清又道:“师门当会善待他们,却未见得会讲起重新列入门墙。那位可是当今天子,师门也怕呀...”

    葛荆一愣:“这里距离帝都有多远,还会怕有人来这里找麻烦不成。”

    阮清苦笑道:“此地距离帝都五万里,路途虽然遥远,可你知道我们从帝都逃出时有多少人,逃到停沙岭途中遇到多少势力多少人追杀?”

    葛荆愕然。

    这点他到未曾想到,却是忽略了。

    阮清看着葛荆问询的眼神,摇头道:“初出帝都我们有千人,行至太行山就只剩下三百人,逃出秦岭就只剩下三十人,到了沙洲集就剩我们七人。一路出手为难我们的势力不下一百,而帮助我们的人不到十人,几乎一样殒落。至于李大侠追来,是我没有想到的。”

    葛荆默然不语。

    千人出手,最后不算玉香春他们一行,除去两个小儿,竟然只活下来两个人。

    想到这里葛荆抬起头,看着阮清,心下暗叹。

    怪不得,一个代表宗门出手的人武功好似还不如他。

    最后这段时间修养,连他的伤势都好的差不多,阮清竟然还没好。

    显然,五万里路走下来,阮清的伤绝对不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就算不是刁御那般,被麻衣人读心掌阴伤了心脉,也差不多。

    “所以说...”

    阮清点了点葛荆:“他们俩个入门即使不成,宗门绝学却是不会对他们封锁。至于你,不算秋女侠的回报,有了杨师兄的报恩环,你也可以随意索求,不严重的话,师门都会应允。”

    葛荆点头笑道:“我会的,也不会让你师门为难。”

    “那就好,好好想想,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

    阮清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招呼着两个孩子,继续上山。

    四个人走上三里桥。

    三里桥是藤桥,下面是紫罗藤上面铺上木板,踩踏上去走起来忽忽悠悠,实则十分坚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危险。

    葛荆和阮清没在意,两个孩子却跑来跑去,不但没感觉害怕,相反感觉十分好玩,三里长的藤桥硬是让他们跑了数个来回,顿时充满了童真童趣的笑声,来来回回的在天空上,云霄间回荡。

    走过三里桥向西侧一拐,眼前骤然开阔。

    那是一个宽阔的场地,一挑青石台阶蜿蜒如蛇般穿过整个场地直到山峰尽头才消失不见。

    沿着青石台阶,两侧建筑着一座座殿、堂、阁、楼。

    依山傍岩、古柏掩映,葱茏翠绿,清静典雅。

    既有道家清静之意,又有儒家典雅之境,走进期间还能感受到乡野之趣。种种糅合不仅没有杂乱的感觉,相反相融相合,自然和谐。

    山坡旁是一排高大的堂屋,门窗大开,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矮小桌凳,二三十个小儿端坐在哪里,跟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咏颂着诗文。

    在后面,是一排排书橱,竖着一本本书籍。

    “书塾!”

    葛荆好奇的抻着脖子向里面窥探。

    阮清笑道:“宗门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识字。”

    葛荆问道:“你也是吗?”

    阮清点头,一脸就是如此的样子:“对,我也是这样,跟四师叔学字。”

    葛荆没在说话,眼中却充满了羡慕之意。

    他是大漠孤儿在狼群中长大,后背响沙湾收养,原本不识字。自从脑海多了那些混杂的信息,莫名其妙的就认识字了。只是那些字与现在的意思相同,却字体残缺不全,还需要他重新学习才行。

    再往里走,葛荆看到有人纹坪对弈,各运玄机;有人挥毫泼墨,书写绘画;有人吟诗做赋,操琴鼓瑟。

    种种形态浑然忘我,放浪洒脱潇洒至极。

    这种生活真真让人羡慕不已。

    不过,葛荆看着他们是有些羡慕,可要让他也过上这样的生活,却还是未必肯干。

    许是跟他从小经历有关。

    狼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的动物,在任何时候都为生存而努力,不得一刻安稳。若是让它们停下脚步,也许就是生命到了尽头。

    危机感十足,时刻都在储备保命的底牌。

    这点体现在葛荆身上,就是他看到杨中轩的师尊归藏子提出的要求。

    葛荆没有看到点苍派掌门浮尘子,出面的是归藏子。

    想来也是,他还没有资格让点苍派掌门亲自见他,归藏子来再合适不过。

    从情从理杨中轩的师尊来见他,来收留杨中轩的一对子女,任谁都挑不出理了。

    “有中轩的报恩环,有秋女侠传来消息,你可以随便提出要求,点苍都会应允于你。”

    归藏子的话十分大气,让阮清都有些羡慕。

    别看他先前和葛荆也是这样说的,可他那是猜测,从归藏子口中说出,却已然变成了事实。

    宗门这样大方的时候可是不多。

    葛荆转过身,看着中堂外那幢五层殿堂。

    阮清指点过他,那是点苍派的藏经阁。

    “在下武学基础浅薄,能否去那里借阅一翻。不强求,只要点苍派允许的。”

    葛荆小心翼翼的提出要求。

    “可以,一二三层随你阅读,不限时间!”

    归藏子大气的回答:“最后老夫从四层许你一门绝学。”

第二十八章 走进藏经阁

    点苍派藏经阁一二三层随你阅读,不限时间。

    仅次一句就让葛荆欣喜若狂,至于最后一句四层许你一门绝学虽然也让葛荆开心,却还没太在意。

    藏经阁分五层,自然有五层的道理。

    按葛荆的猜测应该是由易到难,一层一层区分的。

    等他拿着归藏子赐给他的手牌进入藏经阁,在执事弟子那问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层是常识,天文地理,皇朝世家,名门大派尽皆再此。

    二层是入门功法,内功外功,奇异功法,所有弟子都可以随意学习。

    三层则是进阶功法和秘传绝学,只有核心弟子才能有资格学习,阮清就属于这个层次的弟子。

    到了四层就是宗门长辈和执事护法才有资格进入,那里无不是各种奇功绝学,秘而不传。

    至于五层就只有掌门和各位长老、堂主才能进入,里面放置的一本本镇教神功,是点苍派能傲然武林的保证。甚至各大长老、堂主都要立下大功,掌门才会赐予一本。

    正常情况,任何一名弟子得到允许进入藏经阁,一层他们看都不会看,都会毫不犹豫的蹬上二层,选择功法后立即开始学习。

    一层,几乎只有功夫修炼有成,开始参悟意境的长辈们才会偶尔选择一本阅读。

    葛荆偏偏与众不同,他踏入藏经阁,对于通往二层的楼梯看都不看,直接在一层驻扎下来。

    对于葛荆来说,功法什么的暂时不重要,这些杂书才是他最需要的。

    一个对天、对地、对人、对一切一切都不知道的人,搞懂自己在哪里,搞懂人人所知的常识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葛荆不知道基础常识的重要性,可脑海里混乱的信息告诉他,基础才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和起点。

    只有足够扎实的基础才能承重更高更大的上层建筑,只有强大的根基为起点,才能支撑他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否则就是水上浮萍,风往那吹他就会向哪里飘。就像大海里的竹筏,随便一点风浪就能将其掀翻。

    葛荆现在有功夫在身,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别看他表现的比刁御、阮清都要强大,其实是依仗手中赤柽把手上的玉箍形器。

    这是偏,是根基偏颇到了极致。

    如果赤柽丢失了怎么办,若是玉箍形器失去了作用又如何。

    幸好现在有了这座藏经阁,给了葛荆弥补的机会。

    从来没有过的机遇,一旦被他抓住,他又岂能放手。

    所以,整整半年的时间里,葛荆几乎长在藏经阁,除了必须要睡觉、吃饭外,就没走出过。

    这半年,葛荆彷如换了一个人搬,无端的多出了一丝文雅之气,往日那股狼性被他深深匿在体内,任何人都感知不到一丝。

    被改变的不只是葛荆,还有杨惊雷和杨雨池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终归没有被列入点苍派门墙,而是被归藏子收留。虽然他们没有拜入点苍派,却跟点苍派弟子毫无差别,还是最最核心的真传弟子。

    吃穿住行,以及功法的修行,归藏子完全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嫡传孙子一般,按照两个家伙的根骨、天姿安排着,不差丝毫。

    不过,因为两个家伙还小,所以练起武功只有晨课、夜晚和上午,下午的时间就让他们自行安排,毕竟孩子还是要玩耍的。

    却不想,两个小家伙第一天下午放假,没有去玩耍,而是跑到藏经阁去找葛荆。

    葛荆没时间陪他们,他们也不走,乖巧的坐在那里陪着葛荆,葛荆就顺手递给一本书让他俩看。

    两个小家伙虽然才只十岁,却在王府跟着宁王世子早早的学文识字,学的还很好。

    这样一来,当葛荆有不认识的字还要向他们请教。

    能够帮助葛荆,两个小家伙十分开心,更不愿意离开他了。

    于是,就这么一天天的,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俩就这么陪着葛荆,跟着他一本一本书籍的看下去。

    葛荆有天大的改变,他俩也是同样。

    别人也许感觉不到两个小家伙的改变,归藏子却能清楚的感受期间的差别。

    无他,归藏子是点苍派长老,是毫无疑问的武道大家。

    在两个小家伙被他手下时,曾经郑重其事的亲自为他们做过测试,与其他长老给他俩各自做了一系列学武安排。

    却不想,仅是半年时间,两个小家伙学武的进度,就远远超过他的安排。

    不仅是速度快,效果还好得让他不敢相信。

    难道我郑重其事测试的结果是错误的。

    或则我和几个长老为他们贴身设置的学武计划是错误的。

    归藏子想来想去,也没发现他们到底哪里错了。

    最后不得不将两个孩子招来,详细过问后才发现,孩子的改变源自于葛荆,源自于藏书阁。

    阅读大量书籍,不仅开拓了他们的见识,更让他们明白许多道理。

    一理通则万理明。

    做事情只有掌握其中的规律和窍门,才会有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两个孩子也许达不到这种境界,但道理知道的多了,就能学会思考,就能触类旁通,甚至举一反三。

    再说了,他们也不仅是在藏书阁看书,有些不明白的问题还会去请教葛荆。

    也不能怨两个孩子不请教归藏子,而去请教葛荆。

    毕竟,一位长老,宗门的事情繁杂,不可能天天去陪两个孩子。

    再说了,在两个孩子心中,这位师祖真不如葛荆来的亲近。

    这样的结果让归藏子沉默了好久,他没想过去改变两个孩子修炼的模式,只是默默的把他们的学习速度提高了许多。

    初一开始,两个孩子还有些吃力但不久之后,又重新适应过来。

    而这时,两个孩子已经跟着葛荆登上了藏书阁二层。

    二楼里的书多数都是功法,功法自然要区分拳脚和刀剑,这让葛荆有了选择,自然也挑剔了许多。

    在一楼,葛荆看书是不挑不选的,沿着书架一本一本的看下去。

    他知道了自己出生在北域荒原,那里有世界的极端极地冰原,有极度冰寒的荒海冰川,有自己生活的万里沙海流沙荒漠,还有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

    跨过沙洲集外的停沙岭才有了人烟,从哪里到这里浩瀚的十万里广域土地都属于大明王朝。

    这个世界有四大王朝,大明、大元、大宋还有大辽,四个王朝相依相傍,相持对立,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才使得外围十数个小国得以存活。

    什么是王朝,那是统一一定区域文明,庞大到必须摄封一定区域的分封诸侯王或有藩属国为其守御疆土的才为王朝。

    其上,是皇朝,那是举世无敌的存在,是我在其中环顾天下无一可称为敌手,是权霸天下,想灭谁就灭谁,能够生存的王国只是不屑出手才能让其得以存活。

    其下,是王国,是虽然占据一定区域却因无力扩张,只能偏安一隅的小国。在四大王朝夹缝中苦苦挣扎的那十几个小国,就是王国。

    搞懂自己所在何方,所在何地,葛荆曾经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仿佛跳出心中桎梏,看到一片新天地。

    葛荆低头看着藏经阁所在。

    虽然他居住在这里,可这里毕竟不属于他,他与这里始终都有一种剥离感,他终究还是要走的。

    既然要走,自然要加快学习的步伐。

    蹬上二层楼,葛荆翻看着一本一本功法秘籍,逐渐了解了什么是武,武要如何修炼。

    在这里平民也能练武,只不过练的功法粗鄙仅能强身健体,这是他们修的算是真气吧。

    一重聚息、二重丹田,三重真气、四重皮骨、五重通经、六重辟穴、七重通玄。

    这种境界为武者凝玄境,大部分平民几乎终身困在这里,无法通玄。

    通玄者即为玄士,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而葛荆却不知道其中的困难,因为他是在响沙湾被屠那天夜里,在玉箍形器的加持下,一夜通玄的。

    通玄,即然为玄,自然有其玄妙。

    大部分人都是寻求天地灵宝,感知其中玄妙才能得以通玄。

    灵宝,葛荆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他不知道玉箍形器算不算灵宝。

    说是灵宝吧,他感知不到其中玄妙,说不是灵宝吧,想到玉箍形器种种奇妙,它若不是灵宝,要何等奇物才能称得上是灵宝呢?

    天地灵宝是想到稀少的,算一算四大王朝和十几个王国,千千万万玄者,真正能够用天地灵宝通玄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拿世间稀少的各种灵材充当灵宝来用。

    大多数都是用珍稀的通灵植物,还有珍贵的能够通灵的矿物来用,至于那少数的人,多是占据天杰地灵的通灵宝地,吸收那珍贵的凝聚成形的灵气通玄,这种人几乎都会成为世间人杰。

    至于能够用成型宝器通玄之人,少到不可闻。

    若是有这种人,那都是千百年才能出现的当世人雄,世间之霸主。

    至于葛荆,他不知道他能算哪一种。因为他是用大漠的阴寒与赤柽的暖流,一阴一阳二气通玄的,其后成就如何,葛荆更是判断不出来。

    不过,未来如何,如何去判断,葛荆不会想这些。

    他脑海有个固执的想法,未来是无法把握的,他想把握的只有现在。

第二十九章 藏经阁一二层

    玄士、玄师、大玄师。

    天地玄黄,此为黄阶玄者,一身功力不俗,却还只能在地上奔跑。

    突破黄阶就为灵师,是可以飞天入地,出入青冥。

    玉香春、王小余、麻衣人、秋末言和李默安、沈坠他们都是这层次,甚至之上的人。

    “也许秋末言和李默安是宗师级,甚至王者级也说不准。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可是有称号的存在。”

    葛荆回想一下与这些人接触的一幕幕,感觉这两位是有称号的强者,并且明显比掌柜的、王小余、麻衣人和沈坠、靳子川强,至于强多少他不知道,但能被尊称为天下八大名剑的人想来是要强上不少。

    这样看来,也许宗师级低了点。

    葛荆只是想了一下,就将这些抛在脑后。

    他现在暗自揣测,自己应该超过玄师,最少是大玄师,或许还不是最弱的大玄师。

    不过他仅是境界在哪里,战力在玉箍形器的加持下应该也到了。

    可功法没有,战法也没有,所有一切全凭他的功力以及在玉箍形器上稀里糊涂参悟到的几道烙印支撑。

    硬说他是什么境界,还真确定不下来。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葛荆看着满满一层的功法书籍,沉下心来,仔细参悟起来。

    黑虎拳,葛荆现在看的是黑虎拳,一门淬炼肺金的功法。

    兽形拳中的基础,有吐纳功法一门,拳法三招。

    十分粗鄙,唯一能让点苍派放入藏经阁的原因是,淬炼肺金的法门还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

    功法说是书籍有些夸赞,其实不过薄薄的十几页,每页几行字,然后寥寥几幅图,简略到了不行。

    葛荆缓慢翻动着,记下所有的字,记下图画所有的细节,心念一转,玄气随着图画的线路在体内行驶了一遍。

    仅是一遍,葛荆就感觉到气血随着经脉的推进,凝聚一丝精华融入肺脉之中,肺内一抹白光闪耀,虽然微不可查,但却刺激他咽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咳。

    葛荆的嘴唇微微开启,呲的一声,一股浊气顺着唇吼喷出。

    颜色略微有些浓重的白气喷出,葛荆敏锐的感觉到脏器一阵轻松。

    “果然有效果,虽然效果不大但要坚持下去,修炼有成,这应该就是虎吼功吧?”

    葛荆细细感知,发现肺脏略微有那么一丝强壮,心情不由大好。

    这等功法感悟其中真意就可以了,招法拳势无需在意。

    葛荆心情愉悦的将黑虎拳放了回去,顺手将旁边的白鹤拳拿了下来。

    白鹤拳跟黑虎拳放在一起,说明它们层次相仿佛,都是十几页纸的存在。

    这本功法真意是轻灵,是将身法轻功融于拳法之中。

    行拳如鹤舞,动作翩翩。

    嗯,硬要说可取之处,唯一就能淬骨算是一项吧。

    还不如黑虎拳呢?

    葛荆嘀咕一声,把白鹤拳放回原处,又拿起一本牛魔拳。

    高级功法,葛荆其实有一本,是刁御离开前丢给他的那一本。

    疯魔拳,玉香春修炼的蕴含着癫狂之意的拳法。

    这本功法威力强大,堪称天下第一刚手。

    强是强,其实算不得秘法。

    只不过层次低的人想学,学不得,层次高的人,有更多选择在哪里,又看不上它。

    因为那能疯入骨子里的癫狂之意,没点定力真能把人学疯了。

    即便能学成,若不是长久置身于其中,也达不到天下第一刚手的程度。

    它就属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葛荆是不怕癫狂之意侵扰,可没办法,这等功法可不是寥寥十几页,草草几张图的黑虎拳。

    他是想学,偏偏看不懂。

    所以他才想将第二层基础功法都看一遍,然后攒定基础,最后专研疯魔拳。

    一个千年以上的门派,藏经阁整整一层的武功有多少,那真是书山书海,不可知不可数。

    不要说一种类型的武功有多少,算一算武功的种类都让人感觉头疼。

    功法分几种,内功、外功、轻功、奇功绝学,然后又分拳脚、兵器和暗器。

    再然后呢,兵器里又分刀枪剑戟这十八般,可十八般兵器是军中分类,到了江湖武林又有多少不再十八般兵器行列。

    再再然后呢,随便一种功法里又分什么拟物拟形,什么人形、兽形、动物植物乃至于天地万物,就连雷电风云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都不知道有多少种。

    就跟别说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意志趣类型,要知道,疯魔拳绝对不是只有这一种。

    喜、怒、忧、伤、悲、恐、惊这七情混搭在一起,天知道能翻出多少个种类。

    所以,葛荆挑选几本内功心法看了看,只是看,并未修炼。

    他主要是学习一下内功心法的要诀。

    内功心法与拳脚外功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外功没人教,靠自学即便学不成,至少学不坏。

    可内功心法就不行了,如果不经人点破迷津,不懂其中诀窍和要点,不只是能把人学坏,还能把人练死,至于走火入魔就更简单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就是他。

    葛荆脑海里那股信息中就曾经提到过一件事。

    一个人偷盗一部旷古绝学,自行参悟,结果明明一种绝世神功,硬让她练成了绝毒邪功。

    原因就在于内功要诀上。

    内功要诀不是内功,不是告诉你如何行功,如何变化。而是对内功名词的详解。例如什么是五心向天,什么是和合四象,什么是攒簇五行,什么叫五气朝元。

    不通这些,就不能理解行功的法门。就好像站在宝库门前,却打不开宝库大门一般,只能望门而兴叹。

    而若是能够理解这些秘奥,任何一门功法放在手里,瞬息就能通读并领悟。

    所以古人曾言,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尤其以释道两家尤为严重中。

    因为道佛两家功法多有私货掺杂,有佛门道教经意融在里面。修习他们的功法常常会被其中私活所魅惑,久而久之就成为两家门徒。

    点苍派也不例外,这是葛荆蹬上藏经阁三层后才有所察觉。

    “上清派,存思服气,想要通过存思,以求天地之神进入人体,让人体之神与提阿尼神混溶一体以求长生不老,飞登上清。”

    葛荆通过将近半年的时间,把藏经阁二层里想看的书籍看完,蹬上了藏经阁第三层。

    藏经阁二层里面的秘籍都是入门功法,各门各派以及遍布江湖的大路货,应有尽有。

    三层则不同,这里的功法不仅是进阶功法,还是点苍派本门的核心功法,虽然他们级别不算太高,却是点苍派将近七层人的主流功法。

    而且这里不仅有本门的进阶功法,还有一小部分秘传绝学。

    进阶功法,所有弟子都能学习。

    秘传绝学就只能是真传弟子、核心弟子才能有资格学习。

    阮清就是其中一个。

    葛荆是翻阅数本点苍派进阶功法,细细思索,体会后才感觉到其中不同的。

    “黄庭经,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和太上黄庭外景玉经,还有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大洞玉经,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上清大洞真经玉诀音义。”

    葛荆从各种功法秘籍中整理出来这些经典的,只是这等功法不可能放置在下三层,残本供奉在四层,全部一定是供奉唉第五层,由掌门亲自把控。

    他这段时间研读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他知道武道功法是按照层次来划分的,共分为经、典、集、子、卷、诀六个阶层。

    后三层功法,基本上跟藏经阁二三层相仿佛,遍数天下九层九的人学的武功都是这个级别,这个级别的功夫都只是术,是威力巨大的招法,只可用于杀敌,用于战斗。

    前三层就不同了,他们不仅是功法更强,威力更大,更有可能达到更高层次,甚至是全本武学百分之百能达到玄皇境界。

    为何会如此,因为它们不再是术,而是法,是参悟天地明悟自身,可以攀登武道巅峰的法。甚至是武道至强者明悟自身,想要继续突破,达到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日月同光的法门。

    这等功法已然不再是普通训斥的武道,而是蕴含着天地至理。

    “诀要、宝卷、诸子、道集、法典、经书...”

    葛荆昂起头看着楼顶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他不是点苍派人,虽然归藏子保证说是能传授他一门绝学,但是想来,只能是道集残本中的残学,能让他窥得一丝真,清心明性,以我为真的真。

    再多就是奢望,根本不可能的。

    拜入点苍派,葛荆只是想一下就抛到脑外。

    当然不是他不可能拜入点苍派,现在点苍派敞开藏经阁任由他阅读,不只是因为他救了阮清和两个小儿才是对他表达善意。

    也许就是看他不凡想要招揽他,而他清楚的知道。

    拜入点苍派的确能够接触到更高武学,但无论如何,就他这个年纪和这身功夫,拜入点苍派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藏经阁四层才会对他完全开放。

    至于想要蹬上藏经阁五层,不能说没有希望,希望绝对渺茫。

第三十章 摩云三十六番

    葛荆闷头苦学,一心一意想要将根基扎牢,却不知世间事不可能全部按照你的设想去发展。

    不能说你隐你匿,你装作隐形人就不会招惹人注意。

    在藏经阁一层、二层时,还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可到了三层就非常明显了。

    再说,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在,而且经常来的人还发现,不仅是他一个人,时常还有两个孩子陪伴,相当的大牌啊。

    如果仅是这样,还只是引人注意,并不能招惹到谁。

    却不想,前段时间宗门大比,两个孩子竟然出现,出手犀利,功夫不凡,险险的杀入到决赛圈。

    幸好他们不算点苍派门人,在决赛前被长辈取消了资格,这一下让点苍派人恼怒不已。

    因为他们两个的参赛,输了不说,赢了可是占据两个名额的。

    其实弟子们恼怒不已长辈们也有些惊愕。

    一开始让两个小家伙参赛,不过是归藏子与两位长老想要测试一下他们的学武的成果。之所以上大比,也仅是想增加一下他俩对敌经验,却不想他们会取得这样的成绩,算是有些弄巧成拙。

    不过,弟子恼怒不恼怒,长辈们是不会在意的。相反他们倒对两个孩子学武增进如此地步而产生浓厚的兴趣。

    几个人在背后分析一下归藏子对两个孩子的学武安排,感觉有些收获,然后为了测试两个孩子学习潜力,再一次增加了进度。

    增加进度是增加进度,下午那段时间的安排仍然没有取消。因为,归藏子感觉两个孩子唯一的乐趣就是跟葛荆在一起,同时多读读书,不是坏事。

    课程重新起步,初一开始,两个孩子有些不习惯,但在葛荆点拨下,迅速就习惯过来。

    不仅如此,葛荆还在藏经阁里找来许多与他们修行的功法相仿佛的书籍,供他们参悟。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在很多时候都很有用,不仅能开拓眼界,还能发散思维,让他俩更快、更好、更加全面的去参悟。

    这样学习的效果十分显著,不仅让两小极速通玄,还迅速向玄师突进。

    “一年通玄,怕不是要两年突破玄师吧?”

    两小的进度看得归藏子等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

    点苍派也是有数千年传承的大派,一年通玄的人有,不仅有,还不少。

    可一年通玄后第二年就突破玄师的人却少之又少。

    要知道,一年通玄,意味着潜力十足,可那也是消耗潜力才有的效果。两年玄师,就不是潜力的问题。

    所以,在第二次大比前的半年,几位长老有意无意的观察起两小。

    这期间,葛荆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同样,点苍派那些弟子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们可不知道各位长老关注的是什么,都以为是在关注葛荆。

    而葛荆对这些茫然不知。

    这是所有人的关注点不同,外加上信息闭塞,没有交流造成的。

    葛荆是不知道,两小是没想过,归藏子这些长老是不在意,那些弟子是胡乱猜测还没有胆子过问。

    种种原由,错误的让葛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事件的中心。

    幸好这里是点苍山,这里是点苍派。

    点苍山环境优美气质恬淡,生活这里的点苍派没有外力的压迫生活十分悠闲而缓慢。不为外人干扰,颇有些与世无争,潜心修炼的感觉。

    所以,即便葛荆带来一点风波,荡漾来荡漾去的,还是没产生太大的波澜。

    直到某一天,归藏子突然从四楼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递交给葛荆,这才让点苍派所有弟子眼睛有点发蓝。

    “摩云三十六番,是由点苍绝学摩云大八势衍化而来的奇门绝学。”

    归藏子是潜心观察葛荆和两小数月,感悟到他们这种教学思路收获颇多,特此奖励葛荆的。

    他的话很少,葛荆也未曾在意,可落入三层其他弟子耳中却大为震惊。

    将近两年时间,许多人都知道葛荆并非点苍派弟子,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点苍派放纵他在藏经阁内随意翻阅功法秘籍,想来是必有原因,只是不会告知门下弟子而已。

    那,本身就很突兀,是违规破例的事了。

    现在更赐予他第四层宗门绝学,很多弟子完全无法接受。

    别人还能忍耐,韦明远却根本忍受不了,因为摩云三十六番是他最为中意的功法,为此他努力了数年。

    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得到了,却让葛荆占了先筹。

    如果是同样为之奋斗的人,即便先他一步得到摩云三十六番,也只会为之高兴,然后邀战一番,比试一下谁会领先得到下一部功法。

    可惜葛荆不是,他是那么突然的,连手都没伸就得到了他为之奋斗多年的功法,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因为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就跟小偷没什么区别。

    不劳而获,不告而取。

    所以,在归藏子将秘籍交给葛荆,葛荆看都没看就揣入怀中时,韦明远大踏步走过来,高声喝道:“归藏师伯,弟子不服!”

    归藏子一愣,寿眉抖了抖,看了眼韦明远。

    韦明远大声道:“归藏师伯,您知道弟子为摩云三十六番努力了四年,今年宗门大比后就能获得修行资格。可他...寸功未立,对宗门一点贡献没有,不劳而获。弟子不服...”

    说完,韦明远的双手高高举起,缓缓落下,起身后,用着坚定的眼神直视归藏子。

    归藏子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葛荆。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一翘,顺怀里掏出摩云三十六番递交给归藏子。

    归藏子一愣,双目垂下,看着面前的秘籍。

    “你,什么意思?”

    葛荆淡然道:“有人不服,那就换一本喽。”

    瞬间,整个楼层的人都是一静,尤其是韦明远目带愕然的看着那本书被两人推来推去。

    归藏子脸色阴沉下来,淡淡的道:“这是宗门的规定,没人会不服。”

    “哦!”葛荆面无表情的把秘籍收了起来:“宗门的规定啊!”

    刹那间,韦明远的脸色腾的一下涨得通红,然后脸色冰冷,目光充满了愤怒。

    葛荆抬头看了眼归藏子:“是不是我看完这本书,就应该离开了。”

    “随你...”

    归藏子低头看着葛荆身后的两个小家伙。

    “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宗门不缺你一个人的口粮。”

    葛荆这段时间吃穿住行都在点苍派。他住得心安理得,点苍派也真不差多养他一个人。

    归藏子说的轻巧,实则蕴含什么意思,他明白,葛荆也明白。

    “就走,不能白吃下去了,再吃恐怕就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葛荆回手拍了下杨惊雷的脑袋,淡然道:“三天五天我就走。”

    归藏子脸色不变,目光却有些阴沉。

    想了想,没说别的,淡然从葛荆身旁走过:“那就多陪陪他俩。你走了,他俩会寂寞的。”

    “叔叔...”

    杨雨池突然抱住葛荆的胳膊,低低的轻呼一声。

    “丫头,十二了,都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抱谁的...”

    葛荆伸手抚弄一下她的后脑勺。

    “你是叔叔...”

    杨雨池的头扎在葛荆怀里,葛荆能够清晰感受,她有些抽泣。

    显然,三五天之后离开谁都不知道,也许,是葛荆突然间做出的决定。

    归藏子的心头萌动,韦明远更是有些不明白。

    他不过是对葛荆能得到长辈特赐摩云三十六番而忿忿不平,怎么就变成葛荆要离开的结果呢?

    这种结果不是他想象的。

    “那个...为什么...”

    韦明远想问个明白却不想,出口的话有些迟钝。

    葛荆随意道:“跟你无关,快两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个也没人赶你走,你可以继续住下的。”

    话说开了,韦明远冷静下来,看着葛荆认真的道。

    葛荆摇了摇头:“该走时自然要走,和赶不赶的没有关系。”

    这将近两年时间里,葛荆常驻藏经阁,他记住的人不多,认识他的人却不少。虽然没和葛荆交流过,常来常往也算是熟人。

    在山上时,或许相互会有些看不顺眼,横眉冷对的纠葛,骤然听到葛荆要走,不只是韦明远,几人竟然有些不习惯。

    习惯不习惯,葛荆不会在意,或者说从他蹬上点苍山到现在,他一直都沉浸在书的海洋。

    书,越看越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少,越看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虽然藏经阁三层他没看多少,但他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功法,绝对不是看的越多越强,更不是将所有功法全部修炼就会天下无敌。

    这也是为何,点苍山接到秋末言的请求,就大大方方的将藏经阁一到三层向葛荆敞开。

    不怕你学,就怕你学不会,学不完。

    换一个人走进藏经阁,有如此宽大的政策,还不扎进去多少年都出不来呀。

    葛荆不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更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什么。

    尤其在他拿到第四层的功法秘籍时,他就知道,归藏子其实是在问他,你是走还是留。

    如果不接受,他还有借口留,接受就代表他要走了。

    该收手了。

    葛荆很果决,接过摩云三十六番立刻做出了决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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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骨头有点硬介绍:
葛荆,狼群中长大,被响沙湾收养。
当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村灭户后,为了复仇从大漠中走出。
举目四望,无枝可依。
孑然一身的他如同一只独狼,用那从不肯低头的傲骨在这充满荆棘的世界里,生生撞出一条血色通途。我的骨头有点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骨头有点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