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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色烟头     我的骨头有点硬txt下载     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倒霉

    “是谁?”

    紧要关头有人出手相助,李维修自然喜从往外。

    双翅再展,人向前疾飞而处。

    两条大长腿再空中一摆,一剪就把身子调转过来。

    抬头望去,李维修就看到一个清瘦矍铄的青衫老者飞临空中,袍袖随意挥洒,任凭蒙面客手中长剑如何挥舞,都破不开老者的防御。

    这架势恨得蒙面客脸色铁青,一双眼都能喷出火来。

    到底是极冰谷的人,纵使一身怒火能焚天,表现出来的还是冰封刺骨的极寒。

    “咦,你这三玄极冰有点火候呀,是九十七真传吧?”

    老者感受着刺骨的冰寒忍不住惊讶一声,随后袍袖上的力道加重,一下一下的将蒙面客圈在中间。

    “哈,想跑是不是!”

    蒙面客刚一反抗,老者的手上力道微微一沉,蒙面客立刻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几番挣扎,长剑几乎将空气都冰冻住,也无法控制逐渐坠落的身体。

    而他挥舞出的劲气虽不能对老者造成一点麻烦,可这冰寒的气道仍然将溪水上的水雾凝聚成霜。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将小南川里的人惊动,至于在岸旁观赏太极图印的罗川、童木成、至皓道人更是早就跑了过来。

    可惜,他们都只是大玄师,还不能御空,只好仰望着天空,看着老人强势碾压似乎是来自极冰谷的强大灵玄师,不由啧啧称赞。

    “这冰寒玄力如此强大,是何方神圣?”

    山内蹿出一个壮汉,第一时间感知到冰寒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沉声问道。

    “杨家主也来了。好像听李帮主说是什么极冰谷人,那位前辈说着是什么三玄极冰?”

    唐铸言陪着娄烨、郭英走过来,看到壮汉一个踏步走了过去,解释起来。

    壮汉正是姑臧城霸主杨家家主杨帆,他的见识可不是这些人所能比的。

    听到唐铸言提到极冰谷脸色眉头就是一蹙,似乎想到什么。

    待三玄极冰入耳,顿时脸色大变,“真是三玄极冰,的确是三玄极冰?”

    唐铸言一愣,“那位前辈是这样说的。”

    “确是极冰谷,是三玄极冰!杨兄知道是那里?”

    风声微起,人影晃动,李维修突然出现在杨帆身前。

    杨帆抬起头看着蒙面客,又看了看强势的压着蒙面客打的老者,苦笑一声:“极冰谷是西域高原大势力,三玄极冰就是极冰谷镇派神功。”

    “什么?”

    在场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老者和蒙面客还在大战,风声凌厉,自然没有人敢去靠近,不知不觉的靠向了这里。

    初时还只是想听听这些大人物聊些什么,开开眼界。却不想听到西域高原四个字,顿时大惊失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荒族袭击大明王朝,数省遭受劫难,陕西行省正是数省中遭受苦难最多的地方。

    虽然现在出手的是北域荒原的荒族铁骑,但他们都知道,敌人还有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

    只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敌人不少,手段也分外毒辣,却也一直没看到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的人出现。

    现在,西域高原的人终于出现。

    “那人修为好高啊!”

    “可那位前辈的修为更强。”

    “是啊,没看到,这位前辈打那个人跟玩儿似的。”

    “真的好强,有谁认识那位前辈吗?”

    几个人低声细语的议论着,却突然发现,那位老者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就跟那位西域高原极冰谷的蒙面客一样的陌生。

    “那是虏阵摧枯易释义,绝对的无上强者。”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几人同时回头,正好看到姑臧城文庙大儒石青缓缓走来。

    石青一边向这走来,一边还看着天空坠向地面的战斗。

    “石先生....”

    看到回答的是大儒石青,所有人几乎同时尊敬的向他施了一礼。

    石青平静的回过头,点头还礼。

    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前方,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其实,那里的战斗在旁人眼中是激烈、精彩,可只有他和杨帆、李维修三人能看出,那里哪是什么战斗,完全是易释义看到西域高原的外族功法,见猎心喜,忍不住拖延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这样,蒙面客恐怕三下五除二就被易释义拿下。所以看到易释义一巴掌把蒙面客拍晕过去,别人欢呼一声时,石青并不感觉到意外。

    他意外的是,虏阵摧枯易释义这个早年在河南行省出没,后期在东海边游荡的明心岛主怎么跑到崆峒山来了。

    大儒石青是儒家高手,至诚是其修心本意。

    所以,心有所疑,他直接走到易释义身前去问。

    虏阵摧枯易释义也是孤傲之人,换做他人不要说假话,若是修为浅薄,连他身前都近不得。

    可这人是大儒石青,道德高尚之人,他也就毫不避讳的回道:“我是听闻葛荆与刀枭胡勒在崆峒山争锋,助拳来了。”

    “啊,是为葛大神助拳来了!”

    李维修低呼一声,顿时招来易释义锋锐的目光。

    石青也连忙问道:“李帮主知道葛荆的消息,我也是为了他前来崆峒山的。”

    听到大儒石青的话,李维修苦笑一声。

    今天一日,英雄会来了不少想不到的高手,譬如展眺这三大高手,譬如点苍山阮清,譬如大儒石青和眼前这位虏阵摧枯易释义,却不想,他们竟然都是为了葛荆而来。

    李维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后,伸手向太极图印指了指,又向北方指了指道:“刚才有一位刀客一位剑客在这里大战,后来不知所踪,但龙骧张赶驴带着一群人去那里追踪过去,也不知道是与不是。”

    易释义眉头一挑,“张赶驴,应该错了!”

    说完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空中。

    “啊,这就走了...”

    李维修望着天空有些讶然。

    大儒石青也看着天空,轻笑一声:“他应该是被刚才那股刀剑争锋的意境吸引过来的,有了消息自然不会停留。”

    李维修失笑一声,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蒙面客,“他应该也是如此,是我倒霉!”

    石青摇了摇头道:“和你相比,我感觉应该还是他更倒霉些吧?”

    李维修大笑,连连点头:“却是,却是,至少我还站着,他却躺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纠缠

    天启历十年,即大明历1780年春末,熬过艰苦的一冬之后,荒族再度趋兵,铁骑踏进大明王朝。

    这引起陕西行省百姓的恐慌,朝廷的不安和江湖武林的愤怒。

    因此,江湖大小势力数百,聚会于崆峒山小南川,歃血为盟,聚集十数万帮众在陕西行省各处堵截绞杀荒族铁骑。

    原本这应该是最能引人瞩目的大事,却不想在这些玄者掀起轰轰烈烈的反抗荒族铁骑前,一件万里争斗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葛荆和刀枭胡勒。

    从李维修在小南川召集天下豪杰的第一天开始,葛荆就在小南川外遇到刀枭胡勒,两人立即展开一场大战。

    也许不能说是相遇,而是葛荆追踪胡勒而来,二话不说就掀起一场大战。

    结局自然是葛荆不敌而走。

    当日有展眺、高凌风、乔一帆、阮清、张赶驴、柏青锋六人追了过去,可惜,因为修为的原因并没有追上。

    没追上就没追上吧,事情也许在这里就结束了。

    却不想,这不过是万里长战的第一战。

    相隔不过两天,在百里之外的白水县葛荆再度追上刀枭胡勒,两人又掀起一场大战。

    这一战十分激烈,对胡勒如此,对葛荆更是可以称之为艰难。

    应该是刀枭胡勒被葛荆纠缠恼火了,痛下杀手,招招都瞄着葛荆的要害下手,想来他是要一战将葛荆结束掉。

    这一战在后来,葛荆和胡勒将近两个月的一系列大战中足以排到前三。

    大战之所以为大战,不只因为它掀起的声势浩大,破坏力巨大,更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够大够深够远。

    声势浩大,是因为葛荆和胡勒两人只要交手,就会从天打到地,翻山越岭、跨江过河,影响范围极大,所过之处人人自危。

    这一刻,追踪过来的人才赫然发现,葛荆和胡勒竟然是两尊宗师级灵玄师。

    宗师级的灵玄师,在陕西行省是绝对身列战力榜前十五,这样的人差一差就能进入大明王朝战力榜,想一想就知道是何其可怕。

    有这等战力,战到酣处时自然不可能顾忌太多,简直是山崩地裂,断江截留,让人彻彻底底的见识一番高级玄者是何等强悍。

    这一战爆发奇快,战斗虽然激烈,震撼人心但结束的也快,等有人追踪过来想要观战时却发现,只有狼藉的战场让他们瞻仰。

    葛荆再度消失,只剩下刀枭胡勒一个人愤恨不已。

    这一消息传出来,立即把陕西行省所有玄者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为别的,刀枭胡勒的强大无人不知,可葛荆拥有如此强悍的修为却是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

    独狼葛荆的名头,他们都知道,也承认他是高手,却想不到会高超到这等程度。

    不过,葛荆再如何强大,跟刀枭胡勒寸步不让的硬拼也不会好过。在他们想来,葛荆就算不死也要半残。

    哪知道,还未过十天,白水县千里之外的合阳,葛荆又一次出现在胡勒身前。

    深夜,又一场大战展开。

    暴起突然,一番大战,任凭刀枭胡勒发威,仍然拿葛荆无可奈何,甚至在后面发恨追杀,仍然让葛荆毫发无伤的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刀枭胡勒就被葛荆紧紧纠缠着,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葛荆都能毫不出错的将他找到,并跳出来跟他大战一场。

    刀枭胡勒很强,葛荆同样不弱,并不是小猫小狗随意就能应付得了的。

    甚至,随着两人交战的次数增多,胡勒发现,葛荆迅速成长着,用一种他所无法理解的方式追赶着他,并向他逐渐接近。

    这种感觉很不好,甚至让刀枭胡勒有些恐慌。

    十三暗手传承自密幽,追踪、藏匿以及杀人都是一等一的强,遍数陕西行省也唯有艳迷能与之争锋。

    可是到了今天胡勒才发现,无论他如何去找,都找不到葛荆一丝痕迹,无论他行踪如何隐秘,都躲不开葛荆的纠缠。

    一战、二战、三战,一向冷静的刀枭胡勒终于感觉烦躁起来。

    葛荆就好像依附在古木上的藤蔓,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紧紧缠绕着你,扔也扔不掉,甩又甩不开,吸附着你,让你窒息甚至死亡。

    身为十三暗手的魁首,平日里他不只是苦修,也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做。

    组织里的杂事,组织外的任务。

    自家的事,他还能够独断,可是,来自密幽下派的任务是他推脱不了,不完成都不行。

    而就是这关键的任务,葛荆偏偏死死的纠缠着他,一日、两日、十日直到一个月、两个月。

    北域荒原跟大明王朝开战了,又有十万大军杀进陕西行省。

    关山要塞掀起一场又一场血战,从千秋隧、小方盘城冲进的荒族铁骑分成无数小队,绕过两侧山际向姑臧城奇袭。

    那里,即将开辟第二战场,李维修组成的英雄会大把大把的洒出人手,分割成网一般的想要将荒族铁骑歼灭。

    当所有人的目光全被姑臧城所吸引时,唯有刀枭胡勒知道,荒族铁骑真正的核心是在哀牢山,那里,第三战场即将形成。

    出手的人原本应该是他,可他却被葛荆牢牢缠住,根本分身不得。

    是有人看出什么了吗?

    刀枭胡勒信息灵通,早就将葛荆的一切信息掌握手中。只是在看过葛荆的档案,与葛荆对他的纠缠,他不相信为了响沙湾那百五个普通人,会有人傻到愿意跟他死拼到底。

    别看刀枭胡勒现在有些困扰,实则葛荆根本伤及不到他毫毛。

    困扰之所以能成为困扰,只是因为他的不在意,等他感到心烦时,一巴掌就能解决问题。

    于是,在第二个月开始时,葛荆再一次出现在胡勒面前,胡勒终于有些怒了。

    “跳蚤一样的东西,一遍又一遍的挑衅我,在不给你点颜色看,你都能上天了!”

    刀枭胡勒手中的枭刀直接出手,无声无息彷如闪电般出现在葛荆眼前。

    枭刀斩得迅疾,葛荆躲的更是快捷。

    一个闪身,刀锋从葛荆鼻前扫过。

    空谷...留香...

    淡淡的香气在葛荆鼻前掠过,葛荆脸色一变,整个人暴退十数丈:“郁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对手

    铎鞘、浪剑、郁刀分属云、贵、陕西三省的三种宝贝。

    铎鞘者,一种装着长柄的兵器,状如残刃,有孔傍达,出丽水,饰以金,所击无不洞,夷人尤寳,月以血祭之。

    浪剑,双称浪川剑,因产于三浪诏而得名,锻生铁,取迸汁,如是者数次,烹炼之。剑成,即以犀装头,饰以金碧,石铁如泥,吹毛透风。

    郁刀又称郁刃,名贵程度仅次于铎鞘,铸造方法秘不示人。根据零星流传记载,只知锻造时要用毒药、虫鱼,淬火时要用白马血,真是稀奇古怪。

    三种兵器引起罕见,故而很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可葛荆却是知道,郁刀含有剧毒,刺人见血,即可致死,令人望而生畏。

    看刀型,不是胡勒前几天用的那柄,再嗅到鼻翼前淡淡的腥香,心头一紧,飞身而起。

    刀枭胡勒显然是被葛荆烦的不行,想要一次解决这个麻烦。所以,挺着枭刀向葛荆圈了过去,刀势连绵不绝,不给葛荆一丝喘息的机会。

    哪知道,葛荆身形反转,如鹰如鹞,如燕如雀,灵巧的将胡勒的一刀又一刀躲了过去。

    “摩云三十六番!”

    胡勒看到葛荆,其势如虹,灵性十足,两眼忍不住一眯。手臂向上一扬,速度再度加快。

    点苍派,江湖顶级宗门,刀枭胡勒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他是陕西行省土生土长的人,从江湖底层一步一步崛起到如今,自然少不了跟点苍派接触,很多点苍派招牌功法他都熟悉,摩云三十六番也不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葛荆所会的任何功法,都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把原功法揉碎吸收,加上自己的想法,演化成另一种面目全非的功法。

    模样没变,但其核心绝对会出人意料。

    就像现在的摩云三十六番,一开始还像模像样,让刀枭胡勒不自然的按照以前的方法应对。可待两人同时升空之后,葛荆横空踏步,于天空中踏罡步斗,凌空环绕之后,刀枭胡勒的脸终于色变。

    摩云三十六番是模拟飞禽在空中进行三十六种变化,滚动反转,上升下滑、转弯盘旋,可却从来没有踏罡步斗这般行走身法。

    刀枭胡勒还按照应对摩云三十六番的办法,准备觑空一刀斩杀了葛荆,哪成想突生这般变化,瞬间就慌了手脚。

    尚幸他的实力强大,遇慌而不乱,一口枭刀凝聚出恐怖的气势,带着席卷天下的风暴向葛荆卷去。

    阴阳七情,相恶!

    一股巨力推来,葛荆一剑横在空中,只感觉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回去,闪身就是数百丈,却没收到任何一点创伤。

    眼眸闪过一道精光,转身就走。

    “小子,竟然让我吃了个大亏!”

    刀枭胡勒站在空中一动未动,阴暗中抬手擦拭一下嘴角,虎口上流出淡淡的微红。

    七情、相恶,本意为中医药理中的一种现象。

    就是说,药有阴阳配合,有单行、相须、相使、相杀、相畏、相恶、相反者。

    相恶就是一种药物能破坏另一种药物的功效。

    换做胡勒的阴阳意境则是用一种意境破坏另一种意境。

    药效中破坏药性,效果有时并不明显,可换做意境却不是谁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葛荆被推开,不过是阴阳意境相互破坏的副作用,真正受到损伤的还是胡勒。

    “可惜,修为上还是差上不少,要不然今天就能将他斩杀!”

    葛荆行动如风,远远的遁走,心中还直呼可惜。

    却不想在下面旁观的人已经震撼不已。

    那可是十三暗手的魁首,刀枭胡勒,竟然在独狼葛荆手上受伤了。

    大事件,绝对的大事件啊!

    这个消息传出来,陕西行省江湖就掀起一片喧哗。

    所有认识葛荆的人也无不动容,进而向这里追了过来。

    虽然整个江湖都在流传这件事情,底层更是把这当成故事传说去讲去听,刀枭胡勒却并没说什么。

    到他这个层次,心胸和眼界其实已经超脱平常人的荣辱。

    不涉及到实际事情,些许传言根本入不得他眼。

    再说,在他擦拭掉嘴角那丝血痕时,葛荆被他摆放在对手的这个位置。

    刀枭胡勒的对手,遍数陕西行省都不多。

    以前能入他眼的人,不是海臧寺狮王罗汉,就是点苍派归藏子浮尘子这等人物。

    葛荆,以前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跳蚤,也许能让他烦心,却还不配称之为对手。

    现在只是稍露锋芒,立刻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胡勒也丝毫不受感情阻挠,毫无偏见的将他摆放在正确位置之上。

    如果葛荆知道他的一次释放产生这种结果,是骄傲呢,还是懊悔呢!

    “当然是骄傲,我要胜他就要堂堂正正的取胜,用些歪门邪道,还不如找人围杀他!”

    不过第三日,刀枭胡勒的这个决定就被六扇门密谍传递出来,半日就落在葛荆手中,葛荆的眼眸直接亮了起来。

    从两个半月前,从在六扇门的帮助下找到刀枭胡勒开始,刀枭胡勒就没有脱离过六扇门的视线。

    不管胡勒如何藏匿身形,只要他有所行动就会露出蜘丝马迹。

    而只要他露出蜘丝马迹就立刻会被六扇门察知,然后报给葛荆听,葛荆就会直接提着紫虹剑找到他,拿他试剑。

    真正动起手,葛荆还不是胡勒的对手,但他若不想拼命,只是试剑的话,保得一条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游战,不停的游战,时间长达两个半月的游战,葛荆成长迅速,却也把自己的底交给了胡勒。

    在葛荆还没让胡勒真正视为对手时,还算是安全,可当胡勒正视葛荆,并把他视为对手时,在想游战,安全就成了一大问题。

    这点,葛荆知道,胡勒一样知道。

    但,葛荆会畏惧吗?

    自然不会,因为葛荆心里一旦升起畏惧之心,也就不战而败了,甚至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胡勒的对手。

    所以,两人在某一日深夜再度战了起来。

    这一次,葛荆仍然不是胡勒的对手,胡勒却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轻轻放走。

    一个长达半月的追杀,就此开启了征程。

第二百九十章 且战且走

    刀枭胡勒的修为确实在葛荆之上,在两个半月纠缠中葛荆早就清楚知道两人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在刀枭胡勒将葛荆看成对手,认真面对,准备将他斩首时,葛荆也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在胡勒的重手打击下连战连逃,虽然狼狈不堪却神奇的毫发无伤。

    两人的战斗从合阳县开始,葛荆且战且退,在刀枭胡勒的追袭下根本无法选定退向何方。

    他先是向凤翔府退去,然后在凤翔县掀起三月中两人无数次交手中的第二场大战。

    这个时候,刀枭胡勒还精神饱满,逼得葛荆狼狈不堪,几次三番险些着受重创。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即便葛荆还能继续逃窜,又能逃得了几回,搞不好就要被刀枭胡勒将他生生耗死。

    于是,在凤翔县外,在上前城卫军弓箭威胁下,葛荆发起了一场反攻,他毫不犹豫的与之已伤换伤。

    葛荆突然暴起,攻势极其凶悍,完全出乎刀枭胡勒的意料。胡勒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最终他被葛荆以身受两腿一掌的代价刺穿左肋一剑。

    两人的外伤都不算重,但其间蕴含的玄力却不是想排出体外就能排出体外的,更何况,大战还在持续战斗中。

    也就是在这里,葛荆身负重伤,慌不择路的逃遁时选择了向南一拐,竟然又退回到西安府。

    这里是西安府长武县,向西南进入三水县,葛荆终于被刀枭胡勒追上。

    此时的刀枭胡勒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能在这场持续超过十天的追逐战中将葛荆斩杀,重伤恢复的葛荆绝对会脱胎换骨,拥有一身不亚于他的修为。

    拥有超强的战力,再有一身不亚于他的修为,胡勒知道,此时不将葛荆斩杀的话,还想将葛荆逼迫到现在这种状体,几乎是不可能。

    正是有了这种认识,胡勒和葛荆的情况幡然一变,从葛荆四处追逐着胡勒,纠缠不休变成胡勒死死追逐着葛荆,不死不休。

    到底葛荆修为偏弱伤势又重,在三水县如淳化县时被胡勒追上,一场激烈的追逐战正是展开。

    葛荆在前面逃,胡勒在后面追,两人东奔西走,宛如两条巨蟒在田野、在林间、在溪流、在山间掀起一场又一场大战。

    幸好遁逃中的葛荆不愿多造杀孽,奔逃的方向遇村而转,遇镇而让,竟挑着袅无人烟的地方逃遁。

    虽然经常偶遇人烟,惊得这些普通人疾呼神仙降临,到底没有伤及无辜。

    可就是因为这种避让,拖累了葛荆遁走的速度,几次三番让胡勒拉近了速度,最终在邠州将他追上。

    在这里,刀枭胡勒以为能将筋疲力竭的葛荆斩杀于刀下,却不想葛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与他战斗。

    只要有县有城,葛荆就能随时得到六扇门的帮助。

    葛荆不需要六扇门高手出手相助,但一点信息传递就能给他老大的助力。

    像想在,两人进入邠州,葛荆不过脱离胡勒视线半个时辰,就带着胡勒冲上芝山,穿过石门县,贴着被惊动的三千多卫兵,没入山林消失不见。

    这里竟然有一所石门巡司驻守,是刀枭胡勒所没想到的。

    就是这么一点耽搁,葛荆就消失在胡勒的视线,难得的多了半日时间恢复。

    葛荆、胡勒两人的这次旷日持久的大战,民间被冠以神战之称。倒不是因为两人大战有多神,而是因为两人往来纠缠绵延万里,不知道被多少普通人看到。

    动不动就飞天入地,动不动就山崩地裂,如此威能岂能不被视之为神。

    武林里,虽然两人大战达不到神战的程度,但宗师级高手的生死之战,持续时间之长,征战路程之久也是十分罕见的。

    不说其他地方,单就陕西行省,上一次有如此影响的还是三年前在小方盘山,青阳初度秋末言和烽火叶小蝉两人的征战,一路激战波及百里方圆。

    她们从北塞山一路打到三危山,直接惹得月锁清秋李默安和烽火金螳螂在崆峒山掀起一场更大的争斗。如果不是惊动老爷顶那群老爷,恐怕还真能开启一场神战。

    在玄者眼里,恐怕唯有王者级的战斗才能被称之为神战。

    不过,葛荆和胡勒这场小神战虽然差一些,但影响力却在秋末言、李默安四个人之上。

    这场历时弥久的大战结束后,有人分析,为何修为差上不只一筹的葛荆能在胡勒的追杀中活下来,芝山这半日时间恢复是起决定性的作用。

    事实也是如此。

    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葛荆因为有玉箍形器在手,是最不怕消耗,最不怕久战的。

    当然,得给他生命精华让他恢复。

    前两个月,葛荆为什么要间断性的挑衅胡勒,不只是他要消化战斗经验,还要恢复消耗。

    现在,胡勒持续十几天的追杀,死缠不放,根本不给葛荆恢复的机会。正是有了这半日空闲时间,让葛荆遁入邠州倚郭新平城,抓住十三暗手暗舵一阵屠杀,积蓄大量生命精华,恢复伤势。

    这个结果就是葛荆在初入邠州,脱离胡勒视线半个时辰的收获。

    无用的信息,书山文海也是无用,有用的信息,两指宽的纸条就够用。

    这句话,在葛荆的这次事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恢复需要时间,刀枭胡勒还茫然不知的紧追不舍,不过半日就再度发现葛荆的踪迹,马上提刀追了上来。

    他手里提着的还是那把枭刀,蕴含无比剧毒的郁刀。

    可惜,郁刀面对他人是神兵利器,具有无上威力,可惜面对葛荆这种轻功在他之上,身形灵动无比的人,跟普通钢刀相差无几。

    葛荆身中胡勒两腿一掌,对身法轻功影响很大,自然不会继续跟他纠缠,看到胡勒转身就走。

    战斗,自然是要等他身体恢复差不多时才能继续。

    这一次逃遁,直接就是五千里,哀牢山高大的身影竟然进入眼帘。

    “怎么跑到哀牢山来了!”

    葛荆知道眼前是哀牢山时,不仅有些懵懂。

    “竟然跑到哀牢山来了!”

    刀枭胡勒看到眼前是哀牢山时,忍不住也有些发懵。甚至是有些懊恼,因为哀牢山正是密幽给他的任务之所在。

    如果没在这里,任务他可以抛在脑后,可到了任务之地而不去做任务,密幽的震怒是他所承受不了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蝼蚁

    望着远处的哀牢山,胡勒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郁火强行压制。

    葛荆的背影尚未脱离他的视线,刀枭胡勒却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在葛荆踏进哀牢山之前将其截下,并斩杀。

    “这个跳蚤,竟然这么棘手!”

    胡勒两眼一眯,一个迈步跨出三百丈,神识离体牢牢摄住葛荆。

    气机相牵,无论葛荆躲在何处,只要能被他感知都如明火燃于黑夜,无处可藏。

    正是因为有这种气机牵引才让葛荆不管如何遁逃都逃不出他的追杀。

    心与意合、意与力合,以气牵引,刀枭胡勒如同一片落羽在风的吹拂下,跨越数里虚空,枭刀高高举起直接向葛荆后背斩去。

    我杀不死你,也要将你重伤!

    刀枭胡勒在这一刻,宗师巅峰的意境,阴阳相合,凝练如一,煌煌如大日,闪耀当空。

    这一刀,威势无匹却未出葛荆之所意料。

    哀牢山可不比他处,是属天下四大绿林圣地之一,其间绿林好汉数不胜数。

    玄者,从此通过还算安全,可若不知好歹,惹事生非,不管你是谁,绝对会有人出手教你做人。

    即便强横如刀枭胡勒这般也不例外,别人不用说,只是观澜山主武进和归元宗主就不是胡勒敢随意招惹的存在。

    所以说,在葛荆跨进哀牢山之前,胡勒全力狙击是必然之举。

    一刀破空而来,仿佛天倾西北日月星移,银河从九天坠落一般砸了过来。

    瑟瑟间,那股举世无匹的威势几乎将他震慑当空,别说移动,简直支撑不住,从空中摔落。

    “好强,果然不是我现在能抵挡的!”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身形反转长剑出手。

    一式破空,以点破面洞穿强势威压。

    旋即,在枭刀当头而落时,脚步向外一踏,紫虹剑折返,从侧面点向刀锋。

    轰然一声,胡勒的威势好像决堤的洪水,狠狠的砸了过来。

    紫虹剑再度折返,轻轻的拍在洪流峰头。

    葛荆细小的身子在空中雀跃而起,在刀枭胡勒第二刀斩来时,投射而出。

    鹰隼折返,这一刻他灵巧的翻在空中,几乎是在瞬间调转了三十六个方向。

    摩云三十六番,跑去踏罡步斗的繁复直接与鹰隼剑意相合,其势快捷根本不是踏罡步斗能比拟的。

    一瞬间,葛荆转换三十六个方向,轻易就把胡勒举世无匹的气势消弭掉。

    葛荆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凭空演化出三十六个人影,张牙舞爪般的在空中乱舞。

    “花哨!”

    胡勒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枭刀从劈化为横扫。

    一道冷艳刀芒横掠天空,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空中一切扫净。

    狂风掠过,天空一片清净,葛荆也消失不见。

    刀枭胡勒脸色抽搐,四目相望,他发现,葛荆闪身三十六道虚影,气息紊乱,他一时间竟然感知不到葛荆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小子,太狡猾了!”

    胡勒缓缓闭上双眼,神识水银泻地般向四下散去,一直延伸到五里外才隐约感知到葛荆一点气息。

    三十六道虚影竟然扩散在五里方圆!

    这小子不只是伤势痊愈,修为也又有增涨。

    胡勒眼皮一翻,一抹凶芒闪现。

    肩头微动,向西南遁去。

    葛荆的气息在哪里,眼看就要进入哀牢山山麓,再慢就追之不及了。

    胡勒原本轻功不如葛荆,要不然也不能让葛荆接二连三的从他手底下逃遁。

    但是,葛荆刚才爆种,转瞬间化出三十六道虚影,从他全力一击中逃出,就算没有伤及经脉,也必然会玄力虚空,一身轻功最少弱上三分。

    这就是他的机会。

    刀枭胡勒和葛荆纠缠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判断十分精准。

    可惜,胡勒的信息在这里不太流畅,运气也有些不太好,眼看着就要追上葛荆,却有两个少年出现在他与葛荆之间。

    还不待胡勒感知什么,一名少年已然抻出长剑,长虹贯日般向他胸膛刺来。

    “好快!好胆!”

    胡勒刚刚感觉眼前一白,剑就来到眼前。

    他冷哼一声,护体罡元微微一震,一抹白光在身前转过。

    长虹转瞬即至,点中白光就是略略一顿。

    少年一张冷漠的脸,毫不变色,手臂微转就在白光中破开一洞,继续前进。

    胡勒眼皮微动,又一道黑雾氤氲中将少年困顿在里面。

    太极护体罡元内含阴阳二气,往来流转生生不息,没有一击破开的强势手段,对胡勒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的手臂微微一动,就要将少年斩杀。

    空中微风忽起,在胡勒枭刀出手之际少年身子向后猛然一退,躲过胡勒的杀手,出现在哀牢山下。

    这速度险些让胡勒反应不过来,他忍不住停驻了脚步。

    陉口处,葛荆长剑驻地,回头眺望,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冷漠、荀无影!”

    山脚岩石上,两个少年苍白着脸,一脸后怕的看着刀枭胡勒,又听到葛荆的笑声,转过头冲着他裂了下嘴。

    “这老家伙很强啊,难为你竟然和他纠缠了三个月。”

    冷漠一笑,随即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荀无影却一个虎跳,跨越百丈空间来到葛荆身前。

    他的嘴上调笑着,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却上下打量着他,好半晌才放心的道:“没受伤,太好了!”

    葛荆笑笑,转过头,看着空中一语不发的刀枭胡勒,晃了下手中紫虹剑:“胡当家,回去吧,到了哀牢山你就奈何不得我了。要想交手,等明年,你不找我,我去找你,一战定胜负如何。”

    刀枭胡勒静静的站在空中,双眼凝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葛荆,半晌后道:“你真的为响沙湾百五人与我不死不休!”

    葛荆颔首:“屠灭响沙湾是麻衣人做的事,他被我枭首了,但下令的人是你...”

    “那不过是蝼蚁!”

    胡勒冷声道。

    葛荆摇头道:“都是人,血肉组成,谁比谁高贵。”

    胡勒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为尊,蝼蚁就是蝼蚁。”

    葛荆耸下肩头道:“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说完,他看着胡勒的眼微微一眯,“对他们来说,你为尊,可对九幽王来说,你又何尝不是蝼蚁呢?”

    长剑一拢,葛荆转身叹息一声道:“天下万物,谁又比谁尊贵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磨砺

    高手交锋,也许有时攻心之术能够占据优势,夺取主动,可修行能够达到葛荆、胡勒这般的人物,心若磐石,对世间万物的看法早有定论,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

    这点,葛荆和胡勒都知道,所以他们两句交谈之后就不再争论。

    天空之上,胡勒提着枭刀一步一步向葛荆走去。

    神识铺散在天空地下,气机紧锁,他在等葛荆遁逃。

    刚才,葛荆通过摩云三十六番脱离他气机锁定,那个时候,葛荆有机会遁入哀牢山,他没有办法。

    只是谁都没想到,冷漠和荀无影突然出现,自以为是能够帮助葛荆刺出了那一剑。

    他们却没想到,刀枭胡勒岂是他们能够撩拨的。他们的出手不但没有帮上葛荆,还让葛荆为了他们不得不主动停下,牵制住胡勒。

    葛荆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被胡勒的气机再度锁定,紫虹剑倏然出手,随意的放在右侧退旁。

    冷漠和荀无影看到葛荆不但没有借机遁入哀牢山,相反还长剑出手,顿时明悟。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知道,自己好像好心办错事,不但没帮上忙,相反还将葛荆给坑了,顿时无奈的苦笑一声。

    身形微动来到葛荆身旁:“葛大哥...”

    葛荆一笑,“没事,很好,看来这一年多没有白待。”

    “葛大哥,我俩好像做错了!”

    荀无影的嘴嚅动了一下。

    葛荆摇了摇头,“没事,都抖三个月了,他不也没将你葛大哥怎么样吗。你们先退下,这等程度的观战对你俩不无裨益。好好看...”

    说着他长身而起,脸色凝重,紫虹剑直指前方。

    刀枭胡勒看着葛荆,感觉到葛荆身上前所未有的郑重,点点头,“终于认真了,不逃了啊!”

    葛荆淡然道:“逃是因为不敌,却非不敢战。”

    胡勒道:“我知道,如果真不敢战,你也不会那我当磨砺石。这点,你比我强!”

    说完,他玄力翻涌,左侧阴气右侧阳气,相生相克相融,在他胸前微微一旋,凝成一道太极图。

    葛荆认真的看了看他胸口,突然笑了:“凝阴凝阳,我一直以为胡当家是想成就阴阳错综意境,原来是阴阳相融。太贪大了....”

    “贪大,成与不成,谁有能够知道你??”

    刀枭胡勒摆动着手中长刀,一声长叹,陡然而起,劈头盖脸的向葛荆斩去。

    葛荆站在那里,长剑直指前方,一动不动,任由着胡勒一刀分二,从他身旁左右落下。

    只是瞬间,葛荆右侧出现一片冰霜,左侧出现一片灼热,葛荆就站在正中。

    “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胡勒缓缓飘落,看着葛荆赞叹一声。

    葛荆手中的剑微微一收,低声道:“我有三剑,初步成型,借此机会请胡当家评鉴!”

    声音刚落,右脚向前一踏,身若长虹闪电般的划破长空。

    身剑合一之间,紫虹剑陡然向前一刺,眨眼来到胡勒眼前。

    “好快!”

    刀枭胡勒的心就是一紧,阴阳二旦气流湍急而转,在紫虹剑刺到眼前形成一道屏风将身前封死。

    却不想,在紫虹剑与阴阳屏相遇时,微微一颤,剑尖在刹那间幻出无数道虚影,无声无息的在阴阳屏中洞开一孔。

    阴阳二旦阴在前,阳在后,无时无刻不再流转,形成一个超越人思维的漩涡,周而复始的运动着。

    在紫虹剑刺出之时,阴阳屏也随着胡勒枭刀向前推进。

    一刀出,力重千钧。

    若是他人,都来不及枭刀及身就会被阴阳屏撞击而死。葛荆却是不同,他这一剑迅疾,在刹那间幻出千百道剑影在与阴阳屏相接之时,重重的碰撞在一切。

    紫虹剑,一剑洞破阴劲转眼就被阳劲覆盖。

    第二剑再次破开一层阳劲,随即就阴劲覆盖。

    紫虹剑不停的切割。

    阴阳二旦不停的流转。

    一次次的切割,一次次的流转。

    阴阳屏最终也未曾被孤烟剑意洞穿,阴阳屏却也未能有寸步前进。

    直到枭刀从阴阳屏中突破,与紫虹剑重重的撞击在一起,葛荆却在空中一个变相踏步,身形幡然而转,来到胡勒左侧。

    紫虹剑一个折返斜斜的削向胡勒软肋。

    胡勒向前一个踏步,枭刀回手,化为层峦叠嶂,仍然是无尽无休的阴阳流转。

    今日的刀枭胡勒与往日跟葛荆交手的胡勒完全不同。

    以前的他,出手尽是阴阳错乱,今日却完全都是阴阳相生。

    若是他人跟胡勒长达三月的无数次交手,早就习惯他的阴阳错乱,被他这一变,绝对会手忙脚乱。

    葛荆却是与他人不同,出手都是直指根本的三剑,一点一线一面,简简单单毫无花俏可言。

    所以,任你是阴阳错乱还是阴阳相生,跟我全无关系。

    一个斜削,从孤烟剑意变转为鹰隼剑意,落到胡勒眼中就好像雄鹰在天空飞扬,从山峰大地飞掠,任你下面如何变化都不如它之眼底。

    在雄鹰眼中,唯有山林叠嶂中隐藏的一只野兔才是他的目标。

    呼吸间,一剑洞破层层山峦,在胡勒长衣下摆上留下一道剑痕。

    “好!”

    胡勒脚步再向前踏,高大的身躯带着破空的呼啸声,重重的向葛荆胸口撞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翻,一个简单的回撩扫向葛荆的脖颈。

    踏罡步斗绕着胡勒而转,在毫厘之间变向,两人倏然而近又倏然而分。

    胡勒长刀高举过头,回眸凝视。

    葛荆脚步向后一错倏而又向前一扑,手臂颤抖间

    ,点点寒星铺满胡勒整个视野。

    黄沙万里坠星辰!

    紫虹剑出手,一剑化为千百万剑,虚幻相间,让胡勒根本感知不到紫虹剑落向何处。

    “的确好强!”

    刀枭胡勒脚步重重一踏,左脚向后一退,右手长刀猛然劈落。

    刀势不疾不徐,就连普通人都能清晰入目感知到刀落下时的速度。

    可实际上,刀势已然铺满十丈方圆,将他与葛荆全部笼罩其间。

    刀势在这一刻仿佛化虚为实,由势具现为领域,刀域。

    何处不在?

    无处不在!

    速度,在刀域间没用,数量,在刀域之间一样无用。

    阴劲将紫虹剑束缚,化去所有力量,阳劲挟着重力从天而落,轻易的将黄沙湮灭,只留下最后凝实的一只利剑停在半空。

    无尽的重力不只束缚住紫虹剑,一样将葛荆震慑在半空。

    一脚下落,一脚腾空,一手似抬似落,一手似刺非刺。

    他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定在空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似乎只能用力向上翻着眼眸,看着枭刀缓缓的向他脖颈落下,等待被枭首。

    “葛大哥...”

    冷漠、荀无影正看得目迷神眩,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待胡勒突然展现出王者级才能拥有的刀域时,葛荆仿佛待屠的羔羊,一动都不能动时,两人疾呼一声,就要出手。

    “别动!”

    陡然身子一沉,任凭两人如何用力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

    “师傅,救救葛大哥...”

    荀无影心头一沉,随即想到什么,大声疾呼。

    “这是玄者与玄者之间的决斗,不是玩笑。”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淡淡的,充满了不容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决斗虽然因为你们而起,但却是他主动挑起来的。自己做的决定,生死都由他自己负责,必须无怨无悔。这是玄者的骄傲。”

    瞬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这句话,他们两个都不理解。

    因为他们从小就为了生存而努力,而挣扎。

    所以在他们心中,什么骄傲,什么尊严,都没有活着更重要。

    但弱小让他们没有选择。

    “可惜了这个葛荆!”

    那个声音低低叹息一声。

    只是,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被刀域束缚着的葛荆眼眸间突然闪过一抹澄明,唇角开启,一声尖啸陡然从他口中发出。

    如风呼啸,如雷嗡鸣。

    然后,就见葛荆双嘴闭合,脊椎大柱猛地向上一挺,筋骨肌肉随着手臂向外抻展,呼吸间周身骨骼发出无数毕啵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仿佛是在雨前隐隐约约的雷声,似有似无的共鸣声音让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然后就看到葛荆左手扣住五雷诀,木诀在食指中节,火诀在中指上节,水诀在中指下节,土诀在无名指下节,金诀在小指中。

    五指轮回而动,牵引元海一点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奔腾入海般传至右手。

    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周身游走,传至那里,那里就能随心而动。

    待到手臂间时,只见他微微一颤,紫虹剑瞬息化作一点寒芒在枭刀降临之时重重的撞在一起。

    真一之炁超越普通玄力,几乎是直接洞开阴阳二旦力,重重的撞在枭刀之上。

    咔的一声轻响。

    刀枭胡勒在空中控制不住身形,咄咄咄,三步退出三百丈。

    葛荆更是如受重击,投石般向后倒飞出去,他倒踩七星步,接连退后起步,重重的撞破一道山角,形成数丈大的缺口后跌落陉口内。

    “好强!”

    刀枭胡勒咧着嘴角大笑一声,点点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但他相信,葛荆绝对会比他受创更重,并再也逃窜不得。

    枭刀几乎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他就准备冲入陉口将葛荆斩杀。

    “滚,哀牢山,十三暗手不得入内!”

    陡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仿佛一道惊雷在他紫府内响起,震荡的胡勒几乎控制不住神魂,瞬间跟天地失去了联系,一个跟头从天空跌了下来。

    “紫雷真君武进!”

    刀枭胡勒失声疾呼,然后看都不敢看一眼,从地上爬起,飞身疾走,转眼消失不见。

    “啊,刀枭胡勒这么胆小!”

    荀无影望着胡勒的背影惊呼一声。

    “胆小,他是被你葛大哥一剑震动神识,心境失守才被我喝破心神,不消一刻就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再不济也能和我都上百十回合!”

    武进高大的身影应声而显,站在荀无影身后看了眼失去踪影的胡勒,又转过头看着陉口内站起身来的葛荆。

    “葛大哥...”

    荀无影和冷漠来不及和武进说话,闪身来到葛荆面前,紧张的看着葛荆。

    此时的葛荆有些狼狈,衣襟被山壁刮破,头发散乱,嘴角挂着淡淡血迹。

    他把紫虹剑当成拐杖拄着地面,随手抹拭一下嘴角,咧着猩红血口开怀笑着:“不错,终于逼出胡勒的绝招,下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看样你是认为下次就能斩杀他了!”

    武进飘身而至,高大的身躯晃如无物般飘在空中。

    葛荆掸了掸衣襟,拉了拉破败的衣服,抱着紫虹剑向武进抱拳为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武进的眼在葛荆身上一扫,默默颔首。

    他发现,葛荆虽然受创颇重却非致命之上,即便刚才刀枭胡勒继续追击却也不是无还手之力。

    这样说来,他的出手倒也说不上是救命之恩。

    然后听到葛荆说:“下一回虽然还斩不得胡勒,但再想将晚辈逼成这幅模样却是不能。”

    武进闻听大笑:“你小子,硬是了得,敢用刀枭胡勒这等人物当成磨砺石,偏偏还让你磨砺成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对这两个小子心软了些。”

    葛荆别过头看了眼冷漠和荀无影,点头道:“一念之间,突破玄师,晋入大玄师,已经不慢了。”

    随即他的眼落在冷漠身上,感知着冷漠身上掩饰不住的剑之锋芒,又点了点头:“不过,冷漠剑道初成,尚未能收敛锋芒,却是少了些磨砺。”

    武进道:“冷漠这小子被我丢给泼玉巅三先生处学剑。一年有成,过刚易折,不得不小心一些。”

    葛荆却摇了摇头:“心与性合,冷漠本性如此,太过柔糜相反会误了他的天姿!”

    说完他拍了一下荀无影的肩头:“他跟这家伙不一样,这家伙痞赖惯了,磨一磨他的性子还成。”

    武进拍手笑道:“是极,是极,我这个当师傅的身处其中,还不如你这个外人看的明白。”

    听到这句话,冷漠面无表情,荀无影却大翻眼皮,感觉葛大哥和师傅撞在一起,对自己绝对是种错误,更是种折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武进

    武进显然很欣赏葛荆,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冷漠和荀无影,也许是因为葛荆和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的大战影响很大。

    但,真正的欣赏还是在他看到葛荆之后产生的。

    刀枭胡勒别看在他面前不算什么,一声震喝就让胡勒狼狈而逃,可实际上,刀枭胡勒是个人物,尤其是在陕西行省,真正能无视他的人只有不多的几个,偏偏武进还是这几个人中最强的一个。

    感知到葛荆伤势不重,索性武进也不着急,带着葛荆飘然进入哀牢山,就在山口处一座矮崖上停了下来。

    蹬上矮崖,葛荆突然笑了。

    他发现,哀牢山这些大佬似乎都有在山巅登高而望,餐风饮霞的爱好。

    钟鸣府的储尹之喜欢,滴水洞的王重九喜欢,现在看来观澜山的武进同样喜欢。

    等葛荆坐下,看到武进脱去靴子,将一双大脚扔进溪水中,随意洗濯。

    葛荆也寻了块青石坐下,褪下鞋把脚插如水中,顿时一股清亮从双脚直透顶颅,精神一爽,浑身疲倦尽去,忍不住仰头吟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武进一愣,随即用手指点着葛荆大笑不已。

    冷漠长剑横在双膝,正燃着椴木,看到葛荆在武进面前毫无束缚之感,甚至还豪迈的吟唱着,动容不已。

    荀无影浣洗着茶杯茶具,忍不住用肩头撞了他一下,眉目间竟然隐隐有一种荣辱与共的兴奋。

    武进,陕西行省武林第一人,威压天下数十年,气度威严可不是假的。

    不要说年轻人,就算武林宗门世家耆老在他面前如此从容面对的都没有几人。

    武进为葛荆出手看的是荀无影和冷漠的面子,如果葛荆唯唯诺诺,他自然会瞧不起,拂袖而去。

    且没想,葛荆在他面前会这样从容,虽不说对武进威势全然无视,却也自有他那份从容不迫和清风傲骨。

    这让武进看他满眼欣赏,荀无影感觉也很有面子,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冷漠颔首,心有同感。

    咕嘟,泉水沸腾顶的茶壶盖噗噗直响。

    水烧开,冷漠立刻面色肃穆,一举一动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沏泡起茶水来。

    他的模样绝对说不上优雅,却也有一股大气,庄严的仪式感让人的心忍不住随同安静下来。

    这山、这风、这水、这景让葛荆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储尹之和王重九都是跟武进学来的。

    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武进,毕竟是哀牢山之主,遍数哀牢山所有绿林都以他为主,甚至整个哀牢山玄者,除了归元宗主高野外没有一个人敢于之抗衡。

    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人关注,乃至于附庸风雅般的去学去做。

    储尹之、王重九也是人,跟强者去学也不是什么错误。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轻笑起来。

    “小友在笑什么?”

    葛荆突然无缘无故的笑起来,武进自然好奇,忍不住问道。

    “是这么回事...”

    葛荆自然不会为储尹之、王重九遮掩,笑着把三个月前的事情讲了起来。

    听葛荆这么一说,武进不由愕然,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些习惯竟然在哀牢山掀起一番风潮。

    他是哭不得又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友啊,你不厚道啊!”

    陡然从山底传来一声埋怨,接着两道身影飞了上来,落在山崖,一面向武进拱手,一边哀怨的看着葛荆。

    扑棱一下,葛荆脚底扬起一波溪水溅射向两人。

    “喂喂,这可是你的洗脚水...”

    措不及防间受到袭击,两个人连忙向后跳起。

    “你想恶心死我,两个大老爷们整得跟怨妇一般,呸呸...”

    葛荆长剑在地面上一拄,提着靴子飞身而起,飘落在冷漠身旁。

    “什么怨妇,这不是听说你被刀枭胡勒万里追杀,寻思能不能帮点忙,结果就听你在山主面前揭我老底,我没追杀你就不错了,还敢恶心我!我杀杀杀...”

    刷的一声,王重九扑落在葛荆身旁,一对大环眼瞪得滚圆,死死的盯着葛荆,好似双眼能带无尽杀气一般将葛荆杀死。

    “幼稚!”

    葛荆瞥了他一眼,双手在胸口一端,夹着长剑,瞅都不瞅他。

    王重九一道煞气在葛荆身前一转,嗖的一下收回,双眼眨了眨,有些讶然道:“伤不轻,却也不算重,厉害呀小子,就算我跟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也不过就是这样!”

    葛荆一愣,旋即笑道:“行呀,大当家,对自己还是蛮了解的吗?”

    王重九冷笑道:“我们混绿林的什么都好就是不好面子,猖狂可以却不能自视太高,要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储尹之也走过来,认真的道:“别看胡勒在山主面前不算什么,其实,他是个人物,最少我和老九还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武进也赤着脚走了过来,笑道:“刚才胡勒吃的是暗亏。他首先是被你一剑震荡了神魂,心境失守自己被我震破心神。不过他心性果断,见识不好转身就走,想来不会超过一刻钟就能恢复过来。”

    他抬头认真看着葛荆道:“你最后一剑很不错。”

    葛荆笑着抬头,道:“那一剑也是被逼迫出来的,换做以前绝对施展不出来,不,不是施展不出来,是根本未曾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剑。”

    武进认真的点点头,“你那一剑,嗯,很杂。”

    他仰头沉思回忆道:“口鼻间有虎啸风雷,筋骨内隐约有虎豹雷音,左手五指做五雷诀。你这,嗯,应该是清微道法中早已失传的天河箕宿啸命风雷。”

    葛荆颔首:“不错!”

    “你的修为不足,那一剑却能洞破胡勒的阴阳二旦阴阳屏。我发现,不是玄力凝聚一点,以点破面,而是无视阴阳,瞬间洞开阴阳二旦力。只有玄力凝炼成炁,以真一之精强自压制才能有此异象。”

    武进眉头紧蹙,半晌才有些异样的看着葛荆:“在我所知,似乎只有清微道派的景霄妙灵宝华天修至极境,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才能有此威力。”

    他深吸一口气道:“莫不是,你为清微大派的人,专修《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

    随即他又摇头道:“可是,不像啊,你那三剑十分精妙,却看不出清微道派混隐三真剑的一丝景象。”

    葛荆笑着向武进一拱手:“前辈慧眼,灼见真知,晚辈有幸在两年前用剑王图换过几部清微道法,小有成就而已。不过,的确不是清微弟子。”

    武进一愣,随即大笑:“我却是忘了你在姑臧城,睢阳城两次出手剑王图。现在看来,你的决定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储尹之也点头道:“的确,当年对你出手剑王图还有些不理解,现在看来,你清微道法有成,而得手剑王图的那几人不但惹了一身祸事,还一事无成。的确不亏。”

    “什么叫不亏,他是滑不留手,奸得流油!”

    王重九唾了一口,讥讽着乜着眼睛看着葛荆。

    冷漠将热水沏入茶杯,眼皮微翻看了一眼王重九。

    荀无影静静的端着茶杯,从武进、到葛荆、到储尹之,最后一杯放在王重九身前。

    眉眼微立,冷冷的,却什么都没说。

    在生气,在不喜欢听王重九说话,他都是山主的客人。冷漠、荀无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葛荆淡然端起茶水,轻轻吹了一口,轻声道:“你怎么说也是滴水洞大当家,不就是输我一场吗,在孩子面前,有点风度好不好,别平白让人看不起。”

    一句话说明前因后果,冷漠和荀无影的脸瞬间浮起一抹微笑,就好像春风解冻冰封河面,直接绚烂起来。

    两人脸色变化之快,让人瞠目结舌,更气人得是,毫无掩饰,赤果果的摆在王重九面前。

    看的王重九拿着茶杯的手,端不是不端也不是,就那么愕然的把头从荀无影的脸上挪到武进脸上。

    “山主啊,你这俩徒弟你也不管管,这,谁是亲人,谁是外人啊!”

    王重九几乎是面对武进,痛苦哀嚎着。

    武进挠了挠脑门,看了看冷漠、荀无影,又看了看葛荆:“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跟你跟我,跟小友,谁近谁远!”

    嘎的一声,王重九收起了哀嚎,看着葛荆三人,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了。

    葛荆伸手摸着荀无影的头,“睢阳城我出手那个剑王图就是他俩的,你说谁近,谁远。”

    瞬间,就连武进都不说话了。

    两年前葛荆出手剑王图,武进三人知道,而武进收冷漠、荀无影为徒还在那之后。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时间点,葛荆三人相识就在他们之前。

    从这里算,还真不好说谁近谁远。

    王重九瞬间就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在说了,再说,搞不好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他直接扭头看着葛荆问道:“咱们先不说那个,你和胡勒纠缠三个月,你说说,咱们哥俩和胡勒比,孰高孰低。”

    葛荆沉默一下,半晌才抬头道:“修为上,都仿佛。两位前辈和刀枭胡勒和晚辈...”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重九直接摆手:“什么前辈晚辈的,年纪我和老储大点,别的都差不多,叫哥哥!”

    葛荆怔忡一下,看了眼储尹之。

    储尹之也摆手道:“老九说的没错,修为相仿佛,论其地位,你也不差谁,叫声老哥,你不吃亏。”

    葛荆笑这放下茶杯,抬手向两人拱了拱。

    然后道:“胡勒战力比我们强,强不在修为,在意境。”

    说着,葛荆把目光投向武进,“刀域,胡勒刚才那一刀是刀域,却不知是王者级才能拥有的刀域,还是即将踏进王者级的伪刀域?”

    储尹之和王重九同时扭头看向胡勒。

    胡勒沉吟一声道:“是伪刀域!”

    瞬间,葛荆三人都放下心来。

    如果胡勒那是刀域,证明他真的在三人之上,只等修为突破,立地可成王者级。

    若是伪刀域,那就不怕什么,因为伪刀域虽然是近似刀域,可若不能完成参悟透彻,有可能终生都是伪刀域。

    果然,武进看着葛荆沉声道:“胡勒也算天资不凡之人,有毅力更有魄力,敢修阴阳二道,遍数天下,他还是第一人。”

    葛荆一愣,想了一想,认真的点点头。

    储尹之和王重九却有些茫然,看了看武进,又看了看葛荆,两人对视一眼,沉思着思考起来。

    半晌之后,就听武进娓娓道来:“阴阳跟乾坤、混元、先天五太都属本源大道,非天地眷顾者,有大机缘、大天姿、大毅力者不可修持。”

    然后他看着葛荆问道:“你见识过几位王者,可曾知道他们修持的那种本源。”

    葛荆想了一下道:“王者级,青阳初度秋末言似乎修持的是青阳,为孛日大道。月锁清秋李默安,据说以前修持的是少阴,后来阴柔至极,成就梧桐寒影,老阴剑意,为月之道。后来专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为残阳如血,阳之道。”

    他话语一顿,道:“传说密幽之主九幽王,修的是十八地狱谱,成就九幽,为鬼道,应属阴之道。”

    葛荆这一句话出,武进、储尹之、王重九同时愕然转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他对秋末言和李默安的评价还算好,至少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可对密幽之主九幽王的评语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机密,绝密中的机密之事,他怎么能知道的。

    不过,却没人去问。

    武进颔首道:“你说的不错。秋末言已经是天纵之资,修的也仅是青阳孛日,李默安天姿犹在秋末言之上,也只能由月转日。九幽王,千百年罕见的天才,修的也只是九幽阴之道,老夫修的是紫雷,极阳之道。”

    他的手向里面一指,“归元宗主高野修也的不过是极阳火之道。那么,他刀枭胡勒凭什么敢修阴阳根本大道。还阴阳错综、阴阳相合,他是在找死....”

    葛荆眉头一蹙:“有这样严重,他不也是修为有成吗?”

    武进道:“知道十三暗手有剑君刀枭两位魁首吧,可为何从来不见剑君出现。”

    葛荆摇头。

    武进道:“剑君洛衡,苦究二十年,就是想为刀枭寻找一条活命路。”

    随即他赞叹一声,“唉,武林,有叫错的名字,却不会有起错的绰号。剑君,不只是剑中君主,他同样也是剑中君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图谋

    葛荆几人都是一愣,看着武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冷漠荀无影还没感觉出什么,葛荆、储尹之和王重九却从武进的话中听出他对剑君洛衡的赞赏。

    能让武进赞赏的,遍数陕西行省能有几人。

    没有,迄今为止一个人都没有。

    武进表情有些认真,道:“胡勒和洛衡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认真的说,别看胡勒现在有这么大的名头,有这么高的修为,其实他的资质相当普通,能突破到大玄师都是他有福祉。”

    “可是...”

    王重九有些疑惑。

    武进叹息一声道:“要不怎么说胡勒命好呢,虽然先天无福,却后天有命。他原本是中原人,却因为天资不足流落到陕西行省,有幸在北域荒原救了洛衡一命,结成生死之交。知晓胡勒之窘状,洛衡誓要改变他的天资以报答。”

    三人同时一愣:“胡勒是洛衡改变的!”

    武进郑重的点头道:“剑君洛衡,不怒为君子,怒则为君王。他是真正的人中之雄!”

    葛荆的脸色逐渐有些凝重。

    他跟刀枭胡勒结成死仇,几乎就是不死不休。

    按照武进的说法,洛衡跟胡勒情同手足,跟胡勒为仇也就是说要跟洛衡为仇。

    他若没斩杀胡勒也许还好,一旦真的将胡勒斩杀了,洛衡一定会为胡勒报仇。

    现在武进越是推崇洛衡,也就意味着洛衡更难对付。

    “原本按照胡勒的根骨天赋,能进入灵玄师都是奇迹,可偏偏他不仅进入灵玄师,还成为宗师级强者。阴阳根本大道应该是关键!”

    武进并没有停止述说,没有在意葛荆三人的沉思,继续推断着。

    “为,为什么?”

    葛荆三个人几乎同时抬头看着武进。

    武进沉思了一下,拿起一只茶杯,注入水,将食指伸进茶杯里搅动起来。

    “无论是阴、是阳、是月、是日、是老夫的紫雷、是归元宗主的极火,都是这顺势而转...”

    葛荆五个人站起身,伏着桌前看着水杯内迅速旋转的漩涡,若有所思。

    武进继续道:“这漩涡,根骨天资不够者根本达不到极致,自然突破不了。”

    他突然将中指也伸进水杯迅速转动起来,这时的水流转动虽然略有舒缓,劲道却更加强劲。

    “这就是阴阳二旦,胡勒修行一道境界虽然劲力不够,但同根同源的两道劲力却能让他拥有突破不可能的可能。”

    葛荆看着武进的两根手指带动着两股激流在水杯狭小的空间中旋成一个漩涡,忍不住点了点头。

    武进的两根手指一在前一在后,然后抬头道:“这就是阴阳相合。”

    他的手指陡然向回一返,时而一在前一在后,时而调转过来后变前前变后,时而左右摇摆,分不清谁在前谁又再后:“这就是阴阳错综!”

    五个人再度恍然的点点头。

    武进将手指从水杯里拿出来,低声笑了一下,道:“成也阴阳,败也阴阳。若胡勒只是修行阴阳相合,或阴阳错综,还没有问题。可惜他天资毕竟不足,根本承受不住阴阳二旦之力,不得不从阴阳相合改修阴阳错综,以缓解阴阳二旦对经脉的冲击。”

    “为什么?”

    葛荆忍不住问道。

    武进低声道:“你们是感受不到阴阳二旦之力对经脉的冲击,那强劲的玄力,一刻不停的流转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那汹涌澎湃的玄力一刻不同的冲击根本不是天资不足者能承受的。不用阴阳错综紊乱阴阳二旦的流转,天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砰的一下,炸个粉身碎骨。”

    五个人想象一下那个景象,同时身子一抖。

    武进的手又一次深入茶杯中,顺时针搅了一下,在漩涡形成时又逆时针一搅。

    这一次他没有控制茶水,水哗的一声从茶杯里溅了出来。

    “看到没有,阴阳相合与阴阳错综同时修炼,这种变化是常态,而要不想变成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慢!”

    说着武进的手指再度伸进茶杯,虽然还是搅动,速度却缓慢了许多许多。

    这一次的变化,虽然跟刚才一般无二,却没有茶水溅射。

    五个人似乎懂了。

    “所以说速度慢下来,性命保住了,突破却永远都不会有。”

    武进最后下了一个定语。

    葛荆眉头倏地立了起来,“前辈是说胡勒永远成不了王者。”

    武进想了一下,点点头。

    葛荆眉头略略舒缓,道:“所以,他永远都是伪刀域。”

    武进不置可否的道:“也许吧!”

    葛荆长吁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无悲无喜的看着哀牢山外。

    “师傅,那剑君洛衡如何?”

    几个人都在沉默,荀无影突然问了一声。

    “剑君洛衡...”

    武进沉吟一声,半晌才道:“如果剑君洛衡不是为了刀枭胡勒耽搁二十年,他的修为绝对不会在老夫之下,现在,虽然差,却也不会差太多。”

    “这么强...”

    葛荆几个人同时一蹙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剑君洛衡竟然是这样强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观澜山霸主武进讲,谁会知道。

    葛荆站了起来,向哀牢山外极目远眺,听过刀枭胡勒的故事,他忍不住想起剑君洛衡的风采,心头一阵激动,双颊竟然泛起一抹微红。

    玄者,应该有当先不让的勇气,应该有会当争先为黑马,凌风奋勇入云天的气魄。

    知难而进,迎难而上,遇到强者不但不会成压力,相反还会成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就像现在的葛荆,面前有刀枭胡勒为对手,后面还有剑君洛衡为敌人,他不仅没有害怕,相反还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激情,迫切想要出手。

    战意在葛荆心头徘徊,攀升,达到一定境界后显化出一道虚幻的剑影,随即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面色平淡如水的葛荆站在那里。

    武进满脸笑颜的看着葛荆。

    一个被战意冲昏头脑的人并不会为他所看重,那是莽夫,走不高的。

    有欲望,有激情,还能将其如意控制在心的人才能走的更高,变得更强。

    武进愿意为这样的人前进推上一把,而不喜欢耗心耗神,最终送去的却是死亡。

    葛荆显然过了他勘验的一关。

    武进既然把葛荆看在眼里,自然就不会掩饰,有什么说什么,把着刀枭胡勒的东西说了起来。

    刚才,胡勒是和葛荆贴身而战,一招一式都是临机而动,充满了不可测。现在的武进则重复着胡勒刚才的东西,属于文战,这也就给了所有人思考的时间。

    怎样出手是对,怎样出手是错,以及葛荆的应招变式,是对还是错。

    武进一点一滴的重复着,好似围棋纹坪中的复盘,让所有人都能感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现场几个人都能感觉出,获取最大好处的不是葛荆,更不会是储尹之、王重九两人,而是冷漠和荀无影。

    武进实心实意的指点,储尹之和王重九在旁也受益匪浅,他们明白武进的心意,投桃报李般的也讲了起来。

    三位武道宗师都对武学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他们跟葛荆比,不仅是年岁大,更多还是阅历不凡,对武学的见识,经历根本不是葛荆所能比拟的。

    一番论武进行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感觉收获颇丰。

    甚至在论武结束,冷漠和荀无影直接盘膝于地,进入顿悟之中。

    竟然顿悟了!

    葛荆为两个家伙而感到高兴,储尹之和王重九则满脸微笑的向武进祝贺。

    祝贺,也仅仅是一番祝贺而已,三个人感觉都很平淡,浑然没有葛荆那么溢于言表的喜悦。

    无他,只是因为,他们是武进的徒弟。

    顿悟虽然对武学是一种突进,可因为他们两个身为武进的徒弟,一次不大的突进不过省却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帮助是很大,却大不到惊骇世俗的程度。

    而在三个霸主眼中,都是正常表现。

    葛荆摇了摇头,人跟人气死人啊。

    冷漠荀无影跟着武进不过一年多时间,武学上就有如此突飞猛进,还被人看似正常。

    杨惊雷、杨雨池、陆培、陆圻四个人跟了葛荆也是一年多时间,要是有这样的成就还不乐翻了天。

    看着两个家伙顿悟,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葛荆索性退到一旁,倚坐在哪里,坐看山下云卷云舒,自顾自的参悟起这一天多的所得。

    旁人都以为收获最大的是冷漠和荀无影,葛荆却知道,收获真正大的是他。

    因为在武进随心所欲的指点中,充满了葛荆所未能想到的东西。

    从他学艺以来,一直都是捧着书本埋头苦修,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解过一句一字,他一直都是在闭门造车和实战中成长过来的。

    今天听到武进这样的大宗师讲解,学到的知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路,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武道思路,这对他的未来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终身受用不尽。

    只是葛荆的成长具有很大的迷惑性,没有人想到他没有师傅。

    他的修为是玉箍形器赋予的,他的基础是靠看书看来的,他的经验是战斗打出来的。

    现在的葛荆不是无名氏,在陕西行省甚至可以说是位大名人。

    普通人还差一些,顶级势力可以说全部出手,将他的所有经过所有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的武功是跟谁学得,但他在沙洲集客栈跟玉香春做帮厨,跟剑王王小余一起做工,在点苍派玉局峰修养两年。

    而后,一只长剑打天下,摩云三十六番斩刀首。

    虽然葛荆身为六扇门的事情少有人知,虽然杨氏兄妹的来历少有人知,可这些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一点点一件件事情,有意无意的被人串连起来,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或是玉家培养的暗手,或是点苍派核心弟子。

    宁王二字再度飘荡在有心人心中。

    譬如观澜山霸主,哀牢山山主武进。

    看着葛荆坐在矮崖边,双脚悬在下面,随意涤荡着,眼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武进走过来,很是随意的坐了下来,道:“山下,现在聚集了最少十个势力的人,最少五万人马?”

    “他们想干什么,突破哀牢山,要去也应该去井栏陉?”

    葛荆缓缓收回眼神,拢了拢杂乱的念头回了句。

    “嗬,就这么点人你以为他们真能突破哀牢山吗?”

    武进随口问了句。

    “不能吗?那他们要干什么,吓唬人?”

    葛荆也随口回了句。

    一个随口问,一个随口回答,等葛荆的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一呆。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半晌,葛荆看着武进道:“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武进缓缓点头道:“也许,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什么真正的目的!”

    人影一闪,王重九出现在两人中间,好奇的问道。

    葛荆没说话。

    武进道:“就是山下那帮人,葛老弟说他们莫不是为了吓唬人来的!”

    王重九一愣,随即笑道:“吓唬人,要十几个势力聚集好几万人,就为了吓唬人,什么人要这么大的代价啊!”

    一语过后,他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扑棱扑棱的眨着眼睛,僵直的转过头,叫了一声:“老储啊,你来你来,考虑考虑,这么大的代价,要什么人才值得被他们吓唬!”

    刷的人影一闪,储尹之出现在王重九身旁。

    几个人的话他早就停在耳中,一脸沉思的看着葛荆和武进。

    “葛老弟,你说会是什么人?”

    武进问道。

    葛荆苦笑道:“除了朝廷,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他们花费这样大的代价。”

    储尹之蹲下身,手在地上画了画,分析道:“他们兵分两路,从凤翔府和庆阳府挺进西安府,聚集五万军马,威逼哀牢山,朝廷势必不能容忍。可若聚集人马围杀这五万军马,必须的有十万以上才行。”

    他抬起头看着武进。

    武进低声道:“西安府人手不足以应对五万铁骑,凤翔府和庆阳府有要在后围追堵截,还要防备他们按原路返回,支援不足。必然要从汉中府和兴安州调集人马。”

    “如此一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攻破睢阳城,从后威胁姑臧城,进而两面夹击关山要塞!”

    王重九大手重重的往地上一叩,森冷的看着山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 郁气

    葛荆的表情有些严重,他没想到荒族竟然还有余力图谋关山要塞。

    他看了眼武进,又看了眼储尹之和王重九。

    三个人并未在说什么,显然知道的情况也不太详尽,并不能更详细的跟他说明。

    不过,有这一句就够了,足够表达三位山主的意图。

    葛荆的眼认真的看着武进,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他确切的想法。

    武进站起身,葛荆跟着也站了起来。

    两人并立而站。

    葛荆缓缓的转过身,两眼好不避让的看着武进炯炯有神的双眼。

    武进叹息一声:“我们绿林虽然是反抗朝廷的存在,但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

    葛荆在沉默。

    武进道:“不知道你看没看到过荒族所过之处百姓是什么模样。”

    储尹之低低的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尸横遍野,寂无人烟啊!”

    王重九也道:“我们绿林虽然也劫掠百姓,但那都是豪门和富贾,从来没有动过真正的百姓。你也见过五剑镖局和隆晟商行,其实如果没有了百姓,难道要我们自己种地和生产不成。”

    葛荆点了点头。

    隆晟商行和五剑镖局那趟货他是亲眼所见,虽然滴水洞和钟鸣府的人都出现了,但商行和镖局的人的确没有惧怕他们劫掠,显然他们不是正面相遇一回两回了,有规矩在的。

    按照他们的话说,是得到观澜山的许可。

    武进道:“我们也是有密谍的,荒族行动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探知。但我不放心才将崔氏昆仲拍去,他们是我的童子,我用着放心,只是没想到他们莽撞,将金凤的人当成了荒族密探,错失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唏嘘不已。

    崔氏昆仲毁在五剑镖局和隆晟商行,武进不可能不心痛,但他并不能怨他们。

    绿林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镖局和商行并没有犯忌,他若随意迁怒也就当不得哀牢山霸主了。

    这时,葛荆抬头看了眼储尹之。

    储尹之苦笑道:“若不是这样,你以为归藏子前辈出面,我们钟鸣府就能轻易的将你和他们放走。还不是因为密幽和金凤,能让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宁可得罪哀牢山也要强行突破。”

    葛荆点点头。

    的确,归藏子的修为的确强,的确在储尹之之上,但也不可能将他瞬败。

    若是有储尹之牵制归藏子,有二府庄董提英拦住他,剩下的人手擒拿一个章要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章要儿带走,不能不说明点什么。

    “那您是什么意思?”

    葛荆看着武进,目光炯炯。

    武进转过身看着山下苍莽大地,半晌过转头道:“你要为响沙湾百五人报仇,我不会阻拦你,但要等这事过去以后才行!毕竟十三暗手和刀枭胡勒还在为陕西行省这千百万百姓奔波,拼命。可以吗?”

    葛荆的眼缩了缩,心有不甘却有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意。

    武进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荒族人,甚至不是大明人,但你不管是那里人,千百万百姓都是无辜!”

    葛荆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身为哀牢山霸主的武进这样跟他说,语气真诚。不但没有用身份和武力压制他,相反还有一丝恳求,他又岂能不知好歹,非要忤逆着来。

    再说,真要逼得武进动起手,不说让冷漠、荀无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他根本也不是武进的对手。

    他要敢耍横,武进翻手就能把他镇压。

    还好武进充分的给他留了面子,让他能体面的离开。

    望着葛荆离去的背影,冷漠、荀无影苦涩的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间充满了寂寥。

    储尹之和王重九也是摇头苦笑:“山主,你就不怕他记恨于你。”

    武进摇头道:“不会的,就看他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就知道他心性如何。”

    武进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宽阔的心胸,也不可能有大成就,他若真是记恨于我,也不值当我费这么大的心思。”

    储尹之叹息一声道:“也是!只是可惜,他非我大明人啊!”

    武进横了他一眼道:“不是大明人又如何,我这两位弟子还是荒族人呢?”

    储尹之摇头道:“这不一样,冷漠、无影他们无父无母,自小跟着不了生活在姑臧城,不是明人也是明人了。可他,极有可能是牟家人...”

    武进沉思一下,摇头道:“就算真是,他也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两年前就跟竹王去西域高原了。”

    “也是!”

    储尹之点头道。

    王重九道:“他应该是受到唐女的影响,从小又吃那么多的苦,对牟家心生怨恨吧!”

    武进挥了挥手:“这些不去说他了,老九,你去通知归元宗,随时准备配合我么。尹之你叫小的们注意,哀牢山八条通兵口从现在开始,一刻不得携带,但有荒族铁骑出现立刻出兵。”

    “是!”

    储尹之、王重九同时应喝一声,飞身离去。

    武进站在矮崖边,背着手,迎风而立。山风吹拂在他青衫之上,烈烈作响。

    三人交谈并未避让冷漠和荀无影,两人转过身,极目远眺,似乎隐约间还能看到葛荆的背影。

    葛荆,早就不是当年的葛荆,随着他的名望日益增长,几乎所有的大势力都开始勘查他的底细。

    而葛荆对自己的行为从未有过任何遮掩,也不曾有人对他做过任何遮掩。

    最近三个月更是因为跟刀枭胡勒的纠战把响沙湾之名响彻陕西行省,他的来历自然一目了然。

    竹王在两年前尚能查到葛荆的底,现在相查更是轻而易举。

    西域高原大荒古城少主牟云镐的悬赏直接落入所有人眼中,葛荆的来历自然免不了让人怀疑。

    或者说不是怀疑,他就是。

    这些,葛荆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

    有的人也许在意,也许不在意。

    但这些都将对葛荆的一举一动产生深远的影响。

    像观澜山武进还好,并未动用身份和武功去压制葛荆,而是将他身份对等,和平的和葛荆交谈,已做约定。

    其他人呢?

    怎么想,或是怎么做,事不临头谁都不知道。

    别人怎么想,葛荆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时的他满心郁闷,一股闷气憋在胸腹无处宣泄。

    这股郁气不是源自哀牢山主武进,完全针对自己。

    他的确像武进想的那样,并不曾对武进有一丝怨恨。

    武进针对的不是他,而是陕西行省千百万百姓。再说,就算是针对他又如何,谁让他修为不如武进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视

    华州,古称郑县,大明王朝立国以后改称华州,郑县成为华州州治所在地。

    此地东接华阴,西距临渭,南依哀牢山井栏陉,西北是太华山,跨过太华山就是长安县。

    酉时中,正是太阳将落未落之时。

    郑县宁山寺外潜水桥外,几个妇人端着木盆走到潜水岸边,一边说笑着一边捶打着衣物。

    正好一位新妇摇曳着腰肢,端着木盆走来,也不知道哪位婆娘调笑了一句什么,新妇顿时染红了娇颜,嗔叫起来,惹得岸边哄堂大笑。

    笑声传到岸边跨院,一位做活的后生扭过头,趴着院墙有些担忧的向外张望,引得邻家汉子们笑骂不已。

    岸边垂柳下,几个老汉端着茶水,叼着烟袋时不时的指着岸边说上几句,时不时指着后生笑几声。

    新妇和婆娘、后生和汉子,还有满脸微笑的老汉,在祁连山外数千里的县城,似乎丝毫战乱的影响都没有,充满了祥和温馨。

    “咕嘟,咕嘟...”

    葛荆坐在潜水桥栏杆上,左脚踩踏在栏杆外,右腿盘踞在栏杆上,半倚着靠在青石垛,紫虹剑斜担胸膛,右手高举,一泓清澈的美酒顺着葫嘴倒进嘴中。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整整一葫芦美酒倾倒一空,丁点皆无。

    葛荆晃了晃葫芦,半天不见一滴酒滴落下来,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抖手将葫芦扔进河水之中。

    葫芦噗通一声跌入水中,咕噜一下又从水中钻了出来,载沉载浮的一阵漂流,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水波飘到捶洗衣物的婆娘那里。

    几个婆娘一眼看到葫芦惊喜的叫了一声,连抓带舀的,忙乎半天才将葫芦捞了上来。

    婆娘们也不争抢,调笑着将葫芦送给了新妇,新妇欢喜得连连作揖。

    葛荆傻傻的看着下面的场景,一时间竟然无语。

    这就是小民,虽然贫穷却很欢乐,一点点收获就能然给他们感觉到幸福。

    何所欢或是何所求!

    葛荆叹息一声,手臂向下一甩,手指一勾,又提起一只酒葫芦来。

    他葫嘴还没扭开,突然叹息一声,把手停了下来。

    微微抬起头,三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黑色的长袍外罩皂色大氅,腰间丝绦束裹,挂着一对碗口粗的枷锁,这幅穿着一看就是六扇门捕快。

    一个年轻六扇门,身后还带着两个衙役。

    官府衙役和六扇门的官服其实都是一样的装扮,区别就是少了腰间的丝绦和枷锁。

    枷锁还好,不过是六扇门的一种武器,珠链却是不一样。

    珠链上的珠子圆润光滑,大小仅有半个小指甲那么大,细细密密的穿在一起不知道到底有多长,到底有多少个。说是半根珠链是因为它一半坠在外面一半被胡乱的掖在腰间,粗看上去十分的不起眼,都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装饰挂件,可实际上他的代表着权势的大小。

    因为六扇门职位的高低就是依珠链上珠子多少来区分的。

    “六扇门人!”

    葛荆后背微微用力坐了起来。

    从他从北域荒原走出,点苍派人不算,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六扇门。不管是掌柜的玉香春、老刁,还是姑臧城总旗佟国维、睢阳城总旗俞文池、沅江城总旗魏程远、泰安城总旗宁子恒,或是刘棠、周濂两位老人对他的帮助都很大,让他对六扇门的感官十分不错。

    葛荆刚想说话,就见年青人脸色一沉,身后一个衙役上前一步,抬手指着他训斥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看到镇抚大人前来还不快快建立,也太有点目无尊卑了吧?”

    衙役呵斥,还把手向葛荆额头杵来。

    葛荆眉头一立,右手肘顺着剑柄一抵,剑鞘顶端的椭圆形剑镖直接撞在衙役胸口。

    砰的一声,衙役向后连退两步,趔趄着险些没有跌倒在地。幸好年轻人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才没让他丢丑。

    衙役脸色一变,向前跨出一步又想呵斥,心口却是一痛,忍不住捂住胸口呻吟一声。

    年青人眼中瞳孔缩了又缩,顺着腰间抻出珠链。

    哗楞一声,配有十颗珠子的珠链带着铭牌甩在他身前。

    “长安行都清吏督捕司镇抚玉君心,奉老太爷名,调你速回帝都。至于你和十三暗手的事,到此结束,以后不许纠缠刀枭胡勒,知道不知道!”

    年青人看着葛荆,声音阴冷,冰寒彻骨。

    衙役也顾不得胸口刺痛,双拳一攥,虎目圆睁,身子向前一挺,叱声道:“我家少爷就是押解你回帝都的,知道不知道。”

    哪知葛荆竟是一副醉眼惺忪,眼皮都没撩,轻笑一声,顺着怀里掏出他的那块牙牌。

    年青人一眼就看到葛荆那块牙牌上司刑两个大字,脸顿时更加阴沉起来。

    他还只是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铭牌,这人凭什么占据刑部司刑的位。

    却不想葛荆拇指按住牙牌的一面,慢慢的向外一蹭,窸窣间粉末飘落,待葛荆手指一搬,牙牌在他手心翻转过来时他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因为牙牌那一面,葛荆两个字竟然被抚平,牙牌成了一个光板。

    葛荆手指再度一蹭,整个牙牌两面全都变成光华如镜的平板,什么字什么纹理全都化为乌有。

    葛荆的手掌微微一攥,牙牌扭曲完全不成形状。

    “就这么一个玩意,玉家竟然还当真了,真是可笑...”

    手腕一抖,扭成了麻花状,完全看不出形状的牙牌嗖的一声跌进河水,噗通一声无影无踪。

    玉君心脸色大变,疾声喝道:“混账东西,你敢毁去官符,如此大逆不道,不怕玉家家法惩治!”

    葛荆噗哧一声笑了,手指勾起酒葫芦,扭开葫嘴,仰头灌了一口,道:“我虽是掌柜门下伙计,可玉家,玉家和我何关。”

    他乜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屑,道:“你玉家老太爷,说啥我听啥啊,他以为他是谁。还大逆不道,又能让他来咬我啊!”

    玉君心粉面一沉,抬手提起枷锁就要出手。

    却不想,葛荆反手抓住剑鞘顺手一挥,啪的一下抽在玉君心身前衙役的脸。

    衙役啊的一声飞了起来,在他身下,紫虹剑鞘剑势微变,稳稳的向前一定,直接指在玉君心丹田要害处。

    “信不信,我废了你。”

    玉君心脸若冰霜却再也不敢妄动一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需要

    “我废了你!”

    简单的四个字落入玉君心耳中让他勃然大怒。

    什么时候玉家弟子会被人指着叫喝,我要废了你,真以为我怕死不成!

    可当他怒火冲心就要发威时,丹田处一股锋锐的剑气直接刺破皮肤,让他的怒火瞬间化为乌有。

    “我是玉家嫡子,你敢!”

    玉君心双手攥着枷锁,看着葛荆冷冷的道。

    葛荆不屑的一撇嘴:“你是玉家嫡子,可你不是玉家!”

    你不是玉家!

    简单的五个字落入玉君心耳中,他彻底冷静下来。

    玉家,帝都玉家,偌大个威名遍及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一个势力敢这么对待他们。

    那是因为玉家势力庞大,仿佛一个勃然大物高居九重天俯瞰世间,任何一个敢于触怒他们的势力都会被他碾压成渣。

    可对个人来说却完全不一样,这里不是帝都,他身后没有那个勃然大物可依靠。

    谁要敢无视个人,只要没有超人一等的修为就只能被人所碾压,甚至要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玉家势必不会为了他一个小人物,远隔万里的报复回来。

    即便他玉君心是玉家嫡子,也是一样。

    玉君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半倚在石桥栏杆上,懒洋洋的少年,深感无奈。

    这是尊宗师级灵玄师,修为远在他之上。

    在来之前,玉君心还认为这个人即便有宗师级灵玄师修为又如何,还不是玉家的奴才,看到他这个主子到来,不管他有多高修为,还不得乖乖的听话,任打任骂。

    所以他才会表现得那么倨傲。

    却没成想,他心中的这个奴才竟然不是奴才,不仅无视于他,更在他言明是老太爷发号的指令时,不但不唯命是从,还敢说‘他以为他是谁’还敢说‘让他来咬我啊’。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有多久远没听到了。

    玉君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向后退却,一步一步的,两只眼直直的看着葛荆,并随着脚步向后退却,看到被葛荆一剑鞘拍飞的衙役还晕头转向的,没有回过神来。

    玉君心的脚微微一顿,随即再度向后退却。

    他敢肯定,只要他不出手,葛荆绝不会将他丹田废掉。

    随着他的退却,葛荆果然没有出手。

    在他看到那个倒霉的衙役之前,他还想待退却到葛荆剑鞘威胁之后,反手攻击。

    可当他看到那个衙役却恍然想到葛荆拍出的那一剑。

    那是直线拍出,先拍在衙役的脸上,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的停在了他丹田之前。

    一丝停顿都没有,却在其间拍飞一个大活人。

    如此惊艳,足以显露出葛荆对轻重二字拿捏得精巧、精准、精妙之极。

    这少年,强的不仅仅是修为和境界,还有功法和战力。

    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玉君心使劲的吐了一口气,将憋闷在心中很久的郁气吐了出去,看着葛荆,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你很强,也很狂妄,但要知道,如此挑衅玉家,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葛荆眼皮都没眨,像是驱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有能耐,调高手来,说大话,有什么用。”

    玉君心吐出一句狠话,刚感觉有些舒心,直接又被葛荆这句话给堵住了口,立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愣愣的看着葛荆,看着葛荆扭开葫嘴一口一口的吞咽着美酒。

    “走!”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憋气有闹心。

    一个闪身来到街头,再一个闪身突进到另一条街道。

    一个衙役望着玉君心的背影,转回头,看着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俯身扶起还在眩晕中的衙役,半提半抱的向外就跑。

    没有挨打多亏他反应慢,原本他还有些懊悔,现在看来,多亏他反应有点慢。

    两个衙役还在后面跑,玉君心已然来到蓝娘身前,忿忿的问着蓝娘,葛荆叛出玉家,是否制裁他。

    此时的蓝娘却是没有了在玉香春面前的娇柔,像一朵水兰花般静静的矗立在哪里,透过窗口望着石桥上的葛荆。

    她静静的听着玉君心的讲述,没有回眸,直到玉君心停住了口,才缓缓的转回头,“葛荆什么时候成了玉家的人?”

    玉君心一愣,脸有些发冷的看着蓝娘:“他不是玉香春的人吗?”

    蓝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隔着窗口看着葛荆,看着葛荆身前飘忽一动又出现四个人。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的传入玉君心耳中:“他和十九娘的确相处一阶段,可惜,就连十九娘和他都是平等交往,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他称呼十九娘为掌柜的,就跟剑王王小余一般,玩笑话而已,你还真当真了。”

    “那他那块铭牌...”

    玉君心的心猛然一跳,好像自己意会错了,把事情办砸了。

    蓝娘淡然道:“那块铭牌是我当着十九娘和他的面亲自镌刻的。是作为他替十九娘、席五娘料理剑王图的报酬,跟玉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然也不能挂上司刑的牌子。”

    轰的一声,玉君心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其实,在他看到铭牌上镌刻着司刑二字时就感觉有些不妙,只是葛荆的手太快,根本让他来不及思考。

    现在终于得到印证,却是悔之晚矣。

    “那个好像是西域高原人!”

    就在玉君心悔恨不及时,耳中突然传来蓝娘轻咦一声,连忙抬头去看。

    葛荆正一番痛饮,放下酒葫芦,身前突然出现四个人。

    一个儒雅的中年还有三个年轻人,两女一男。

    很巧,这三个人葛荆都认识,白璧山任务失败被撵得狼狈而逃后拿他做挡箭牌的那三个人。

    牟槿、牟枟和高松。

    “呵,又见面了!”

    葛荆醉眼惺忪的看着三个人,想到难得一块奇石,就被他们三个招惹一堆人给毁掉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只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那个中年人一个跨步来到他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像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肆无忌惮。

    原本葛荆心里就不痛快,想好好吃顿酒,被玉君心一打扰就更不痛快了,要不然也不能做出直接毁掉六扇门铭牌的举动。

    看到牟槿、牟枟和高松他已经不痛快了,又多出这么一个中年人,心都顿时火起。

    裂开嘴,一股酒气直接喷了出来。

    中年人措不及防,噗的一声被葛荆对着他的脸喷了一个正着。

    尚幸中年人的修为不错,脚步后错之际也张开嘴,噗的一口罡元对喷过去。

    砰的一个气爆声,两道口气在空中顶在一起,闷响声乍起,好似旱地惊雷一般,响在空中。

    “怎么了,怎么了...”

    桥下的平民听到炸响声慌作一团,乱糟糟的问询一番,没有结局。

    一个对喷,葛荆是率性而为,中年人却是有备而为,那口酒气自然不会是罡元的对手。

    罡元打散了酒气,直接向葛荆面门拍去。

    葛荆微微一愣,笑眼一眯,一道目剑闪过。

    啪的一声,罡元被目剑击得粉碎。

    中年人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葛荆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如此轻易化解了他一口罡元。

    眼神中难得认真的看了眼葛荆,连连颔首:“不错,沦落在外竟然能修成如此境界,不错,不错。”

    中年人接连三个不错出口,听得牟槿三人都是一怔,齐齐把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沦落在外,西域高原人!

    葛荆瞬间知道了这四个人的身份。

    大荒古城人,是他的族人吗?

    葛荆难得的抬起头,用力的睁开迷离醉眼,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四个人。

    两女一男早就见过,陌生的只有这个中年人。

    见他锦衣玉冠,剑眉朗目,白面无须,气度儒雅,风度不凡。

    看面相跟后面的两个女子十分相像,应该都是牟家人。

    葛荆还在寻思的时候,中年人突然上前一步,把手一伸,道:“别想了,看你的样子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把玉箫碎片交出来,然后跟我回西域高原认祖归宗。”

    葛荆一愣,低头看着中年人探过来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见面就要东西,还不管不问的让我回西域高原认祖归宗。

    西域高原牟家人都这么有自信吗?

    葛荆眨了眨眼还没说话,中年人淡然一笑:“怎么,兴奋得晕了头。你想多了,牟家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像你这样流浪在外的。就算你父亲是家主,不经调教,也是进不得家门的。”

    葛荆仰着脸,笑了,嘴一张,又一股酒气喷了出去。

    中年人脸色一变,脚步一错又退了回去,收回手,认真的看着葛荆:“漂流在外,就是没有教养。”

    葛荆咧了咧嘴,笑道:“没有教养,你错了。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你是个什么东西,伸手就向我要东西!”

    瞬间,中年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这个少年如此明确的告诉他叫什么,显然并没有认祖归宗回归牟家的想法,怎么可能。

    中年人脸色阴沉若水的看着葛荆,很是认真的道:“你是否还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你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主人牟云镐流落在外的血脉。”

    葛荆身子微微向后一仰,身子软软的倚在那里,晃了晃手中酒葫芦,一仰脖,将最后一口酒饮下。

    晃了晃葫芦,听不到一点酒水晃动的声音。

    手腕一翻,葫芦噗通一声跌落河水。

    他慵懒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阴冷着脸道:“我是你十五叔,牟云铠,认祖归宗是大事,别耍脾气,快把玉箫碎片还回来。”

    牟云铠的手又伸了过去。

    葛荆眼皮垂落,看了看他再度伸过来的手,不屑的一笑:“你想多了,别乱认亲,我姓葛。”

    牟云铠脸色终于变了,抬起头看着葛荆道:“你真不认,大荒古城不是你随便就能惹的!”

    说着手掌一翻,一股锋锐的金气随之向葛荆胸口印去。

    事出突然,恐怕谁都想不到他的话说得好好的,说变就变。

    也许大荒古城子息繁茂,并不缺牟云镐这一脉传承。打伤或是斩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箫碎片。

    只是牟云铠想不到葛荆是狼群中长大的人,什么都却就是不却危机感。

    无论在什么时候,哪管说是睡觉时想要偷袭他都是痴心妄想。

    葛荆嘴角一咧,右手一抵,紫虹剑再度蹿了出去,在牟云铠手掌拍来时,剑镖重重的此中他掌中劳宫穴。

    牟云铠身子一怔,只感觉一股滚热的暖流重重的打在劳宫穴,直接打碎他的玄力,顺着手厥阴心包经逆流而上,势如破竹的撞在他心脏上。

    这股力量如此强横,根本不是牟云铠所能抵挡得了的。

    一个抑制不住,他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身子向后一仰,重重的摔倒在地。

    只是一下,牟云铠就落得这个下场,葛荆显然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

    瞬间变化让牟槿、牟枟和高松直接色变,身形一展将牟云铠团团围住。

    “你,那个,那个...”

    牟槿当先一把抻出长剑,指着葛荆慌张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牟枟贴身一靠,手中长剑也出手,却未指向葛荆,却也大声娇喝道:“那个,葛荆....”

    她陡然想起葛荆再三提醒他们的话,我叫葛荆,然后就叫喝出口:“十五叔是你叔叔,你的亲叔叔!”

    在她们慌乱的护住牟云铠,直面葛荆时,高松已经一把将牟云铠抱在怀里,小心谨慎的向后退去。

    葛荆惨然一笑,紫虹剑抱在怀中,目光低垂的看着身前二尺的地方。

    就是那里,刚刚自己的亲叔叔牟云铠陡然偷袭,若不是他小心习惯恐怕已经被牟云铠隔空一掌重伤了吧。

    他刚才虽然反复强调,自己叫葛荆,其实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向认祖归宗的想法。

    强调自己叫葛荆,不过是因为母亲唐悦被父亲抛弃而产生的怨言而已。

    若是牟云铠能够表现出亲情来挽回的话,葛荆未尝不可认祖归宗。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一掌切断,让他明白,牟家认他回去为的还是和平讨回玉箍形器。

    而他的价值,在牟家心里恐怕...

    不,不是恐怕。

    而是,一定,是绝对不如玉箍形器。

    什么亲情,他从来就没有过,以后也不需要期盼....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还会在意吗

    葛荆木然的勾起手指,从石桥栏栅下又勾起一支酒葫芦。

    就在葛荆扭开葫芦嘴时,牟云铠被高松扶起。

    心脏砰砰的跳,根本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那么的激烈,让牟云铠几乎承受不住。

    可这都比不过牟云铠看到葛荆无视他的样子,竟然瞅都不瞅他,还有闲心吃酒。

    瞬间,一丝神识从紫府飞出,从丹田调起玄力就要再度出手。

    却不想,玄力刚刚从丹田涌出,一股巨力不知从何而出,仿佛一头牤牛般直接莽在他刚刚涌出的玄力之上。

    轰然一声闷响,刚刚涌出的玄力就被蛮牛之力给撞回丹田。

    丹田是多么脆弱的地方,那里能承受得住这种力量的撞击。

    牟云铠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尽皆翻腾,一口鲜血不由控制的喷了出去。

    紧接着他脚步向后一错,这股力量奇大,让没有防备的高松根本拉扯不住牟云铠。

    噗的一声轻响。

    牟槿、牟枟和高松同时回头,正好看到牟云铠踉踉跄跄向后退却两步,直接装在石桥栏栅之上。

    瞬间,栏栅好似钢刀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被切下一大块,然后牟云铠一个趔趄跌到石桥下。

    石桥下三丈左右牟云铠才刚刚立定。

    他抬起头,看着葛荆刚想说话,就感觉体内又一股玄力翻涌,好似扯着五脏六腑用力一拽。

    牟云铠胸口再度剧烈的一痛,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好似凭空淋雨一般,窸窸窣窣的一蓬鲜血洒开。

    如铜似铁般,一片金芒乍现。

    鲜血如雨,洒落地面,青石地面立刻出现一片血色蜂窝孔眼。

    “你...”

    牟云铠伸手指着葛荆失声而叫。

    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胸口一痛,又一股暗力仿佛他那口如雨般的鲜血撞击在他整个胸口。

    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种力道同时发作,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脚步,踉踉跄跄的在地面印下十几个脚印在停了下来。

    幸好,这道力量十分虚弱,虽然让牟云铠疼痛入骨,损伤却是最小。

    至少他没有再度吐血。

    “暗隐三叠浪,你竟然敢下如此毒手!他可是你亲叔叔!”

    牟槿眼带恐惧的看着葛荆,不敢置信的叫了起来。

    葛荆抬起葫芦,痛痛快快的将一葫芦酒全部倾入口中,才吁了长长的一口酒气,道了一声好。

    “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回手将酒葫芦扔进河里,葛荆淡淡的抬头,随意的扫过三人惊恐的脸庞,看着牟云铠。

    两女一男同时哑然,不知道如何接葛荆的话,呆呆的回过头看着牟云铠。

    “你....你竟然是宗师级...”

    直到这个时候牟云铠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话一出,牟槿、牟枟和高松顿时呆愕起来,木木的转过头看着葛荆,看着葛荆那张尚显年少的脸。

    宗师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宗师级。

    要知道,他们比葛荆还要大上几岁,能够突破到灵玄师已然是整个西域高原最杰出的天才了。

    可这天才跟葛荆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却不想葛荆冷然撇道:“能给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宗师级很让人意外吗?”

    咔的一下,四个人同时失声。

    是啊,他们都忘却了,刀枭胡勒可不算小人物,陕西行省第二大的杀手势力,其魁首为宗师级很让人感觉意外吗?

    不,不是宗师级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而能与这样人物纠战三个月,是宗师级让人感觉意外吗?

    不,不是宗师级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可是,他们一直都知道葛荆在跟刀枭胡勒纠战,却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

    不应该啊,原本在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应该知道葛荆是宗师级。可他们无论是知道这个消息,还是见到葛荆时却从未想到这点。

    他们想到的只是,葛荆是他们牟家遗落在外的血脉,这是让他们感觉十分可耻的事情。

    他们想到的从来不是高高兴兴光光荣荣的把遗落在外的血脉迎接回来,而是想着取回玉箫碎片,然后居高临下以一种可怜他,展示高门子弟大度的胸怀将他收回家族。

    那是一种十分怜悯的角度,仿佛看到乞丐一般施舍给他一碗饭吃,还幻想着葛荆会如何感激涕零般痛哭流泪,以示的欢喜。

    却不想,人家会不会喜欢,就把这种想法强加与人。

    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宗师级灵玄师会需要这种怜悯和施舍吗?

    现在的葛荆,不论在哪里都不是蝼蚁,都不需要人怜悯或是施舍,甚至早想到他有这般强,牟家来的可就不是他们四个人,家主或是大长老亲自出面都不为过。

    只是一切都晚了。

    牟云铠这个时候心疼得几乎无法言表。

    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是自视奇高,哪怕不能让葛荆立刻回家认祖归宗,却也不能像现在这般,被远远的推开,甚至有成为敌人的趋势。

    他在痛苦,满脸扭曲,状似狰狞。

    葛荆却没在意,现在的他,对世间任何事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没有了挂念。

    心境一凝,旋即一轻,好似打开了什么枷锁,扯开了什么羁绊一般,轻松自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的了。

    是斩断红尘因果,得到大解脱吗?

    葛荆满脸欢喜,手中剑虚幻的一拂,淡淡的微风起,向对面柔柔的一推。

    牟槿、牟枟和高松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被一股暗劲凭空推开十数丈,直接落在牟云铠身前。

    而直到三人落地,才恍然发现身子竟然退后十数丈。

    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退后的。

    三个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的,最后又齐齐回头看着牟云铠。

    “这就是宗师级的域,宗师级才能掌控的剑域。修为不够,没有域防身的人在他们的域中彷如木偶,蝼蚁,身不由己,生死皆由人。”

    牟云铠脸色惨白,双眸间近乎透出一股恐惧:“他想让你生,你就生,想让你死,你就死。”

    牟槿三人瞬间回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荆:“什么?他已经掌握剑域了?”

    牟云铠身子微微颤抖着,用力攥了攥拳头,“是的,他不仅是宗师级,不仅掌握剑域,看样子举重若轻随心所欲的样子,绝不是初入,最低也有小成境界,甚至是融会贯通。”

    他猛然吐了一口气,气息激烈还混着有丝丝血气:“是啊,如果没有这般境界,岂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之久还毫发无伤。我真傻,真傻啊,被世家的偏见蒙蔽了双眼,更蒙蔽了心。”

    牟云铠用力吸了一口气,深深的望了葛荆一眼,毅然转身就走。

    三个人似乎被葛荆的修为,又似乎被牟云铠不仅没有愤怒,还自责起自己的样子给吓傻了。

    反应最快的还是牟槿,她呆滞了一下,飞快的看了葛荆一眼,转过身,向牟云铠追了上去。

    “十五叔,十五叔...”

    牟槿追上牟云铠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小心的搀扶着他。

    “十五叔,我们没有收回那个东西...”

    牟槿斜着眼眸,小心谨慎的看着牟云铠的脸,有些胆怯,不知道如何去说。

    牟云铠没有看牟槿,鼻翼轻轻吸了一下,喘息间,仍有一丝血气顺着鼻孔向外喷洒。

    这些是他脏腑间被伤后流出的淤血。

    似乎葛荆用的力道并不是很大,至少牟云铠小心的搬运玄力,再未有任何阻挡,让他轻易的调整回被震动了位置的脏腑。

    甚至一个周天过去他发现,脏腑间的伤势并不重,丹田更是除了阵痛外没有丝毫损伤。

    牟云铠放下心来,知道葛荆并未真下狠手,甚至让他他那时不是气恼之下直接调动玄力要出手,这股暗劲会无声无息的消散,而不会带给他这般痛苦。

    实在,实在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

    牟云铠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评价那一道暗隐三叠浪。

    同时他心头猛然惊醒。

    别看他也是资深灵玄师,可,只要一日没有突破到宗师级,他在葛荆面前就是蝼蚁。

    在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想到前时看到的,关于葛荆的消息。

    早在两年前,葛荆还出入灵玄师时,就曾在姑臧城外与五十五位密幽杀手掀起一番大战,那可是三十几位大玄师,十几位玄师,五位灵玄师,他们从天梯山一路打到海臧寺前。

    五十五位杀手,五位灵玄师被他斩杀了一位,五十位手下被他屠杀一半以上。

    唉,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凶悍了,现在岂不更是了得,我怎么就没有在意呢?

    难道我在大荒古城待得已经目无天下了吗?

    “回去,直接禀告家主和大长老。”

    牟云铠叹息一声,腰一点点的挺直起来。

    “回去禀告家主和大长老,不,不是吧?”

    牟槿诧然,直接抬起头,正视这牟云铠。

    只是一眼牟槿就感觉到身边这位叔叔气势大变。

    不过几个呼吸,他身上颓然一洗,陡然露出属于他的精气神来。

    这种感觉让牟槿感觉到陌生,与以前完全不同。

    牟槿再怎么说也是灵玄师,虽然是初入灵玄但灵玄有的她全都具备,自然能够感知到牟云铠身上的变化。

    其实不仅是牟槿,随后追来的牟枟和高松也是如此,都有些惊愕的看着牟云铠。

    对于自身的变化牟云铠自然清楚,对于三个小辈的茫然与不解他同样清楚。

    牟云铠知道,虽然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但心境洗练,幡然生变,他的修为不但没有丝毫有损,相反有了更近一步的变化。

    受挫,对他其实是好事,是机遇,短时间看不出太多变化,实则未来的好处受用不尽。

    牟云铠淡然道:“不是吧,你是怕我们没完成任务受到责罚?”

    牟槿茫然的点头。

    牟云铠道:“做错了,受到责罚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

    牟槿苦涩着,不知道该如何说。

    牟云铠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眼牟槿,转过头又看了看牟枟和高松,看到三个人都十分茫然,不知道这任务如何继续下去,跟不知道第一次任务就没有完成,要承受何种责罚。

    他轻淡的道:“错了就是错了,但也不完全是错事。”

    牟云铠轻吸一口气道:“是我们狂妄了,忘记刀枭胡勒不是弱者,能跟他争锋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弱者。”

    牟槿眼眸一闪,没有说话。

    高松却低声道:“胡勒,在咱们那里并不算太强,这事不能怪我们。”

    牟云铠眼眸一转,扫过高松的脸,看到虽然受到葛荆打击,可实际他心中那份高傲仍然存在,忍不住摇头道:“不强,你是忘记,你是拿大荒古城这个西域高原第一霸主跟陕西行省比。可实际呢,西域高原应该跟整个大明王朝比拼的。”

    高松的嘴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牟云铠继续道:“咱们家的确有人能完全碾压刀枭胡勒,毕竟,胡勒不是王者。可王者之下,咱们家又有几人能碾压胡勒,怕不是一手都不多吧?”

    高松张了张嘴,心念电转,最后不得不承认牟云铠的话说的没错。

    就算大荒古城剔除王者外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能够碾压刀枭胡勒的。

    这样一算,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毫发无伤的葛荆,大荒古城也没有几人敢说碾压他。

    而这,以前他们完全忽视不见,不能不说他们错了。

    “幸好,咱们态度不善,得罪了葛荆,却也没有得罪到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牟云铠叹息一声,缓缓转过头眺望一眼又提起一只葫芦,仰头痛饮中的葛荆。

    “速度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传回家里,让家里拍一个能拿事的长辈过来,事情还有缓,毕竟他身体里还流着牟家的血脉...”

    牟云铠这样说着,可当最后血脉两个字吐出口时,又想到葛荆身上气息的变化,突然又有些拿不住,一丝末落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口中的这个血脉,经过他这番刺激,葛荆真的还会在意吗?

    葛荆在弱小时,在他生命不长的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从未感知过,成长以后,还会愿意感知他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吃醉了

    西域高原四位高手狼狈遁走,葛荆在夕阳斜照下孤寂的吃着酒。

    没有了他们闹腾的动静,溪水上起起伏伏的飘来数个酒葫芦,几个妇人再不及回家,咋咋呼呼的捞着葫芦,合计着能不能一人得一个。

    老汉和汉子们小心的走出院落,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于是都聚集在岸边,看着妇人忙活者,虽然都有心出手,但挨不过面子,都叽叽咕咕的装着大度,间或还指着下面的妇人调笑着。

    真正开心的,也许只有那对新人,因为没有人和他们抢,已经得到一只酒葫芦,心情很是不错。

    隔着一条酒楼窗口,玉君心和蓝娘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除了受损的石桥,一切都和葛荆刚坐在那里,还没有人打扰时一样。

    可他们知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葛荆让玉家嫡子颜面受损,让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的十五爷受伤,后续发展,一切都不一样。

    蓝娘淡淡回眸,轻笑了一声:“这回还需要担忧什么,他对你,还很给面子的。”

    玉君心望着牟云铠四人的背影,脸皮抽搐一下。

    他刚才很没面子,可跟着为爷相比还是好了许多。

    葛荆虽然没给他留情面,至少没对他出手。

    可是,堂堂玉家十三爷什么时候需要人手下留情过。

    想到这里玉君心的心再度不平衡起来,忍不住忿忿的道:“不能是演戏吧?”

    蓝娘目色淡然的扫过他的脸,“葛荆是从湖北行省穿过哀牢山井栏陉回到陕西,而那四位则是从哀牢山边缘绕到崆峒山回归陕西,前后路途相差三个月,从未离开六扇门视野,今日更是第一次相见。”

    她的眼波流转,状似不经意的道:“你不会以为,六扇门中有人为他们遮掩吧?”

    玉君心连忙摇头道:“那不可能。”

    蓝娘脸色稍稍变缓道:“的确。”

    玉君心又道:“可是,那四人没有说服葛荆,下一次来的人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应付得了的。”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蓝娘道:“虽然说他不承认是玉家人,可毕竟还是六扇门人。不能让行都高手出面吗?”

    蓝娘淡然道:“不能!”

    玉君心眼眸一凝,想不到蓝娘回答竟然毫不犹豫,连一丝考虑都没有就斩钉截铁的否了他的提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蓝娘道:“你还是没有仔细看我给你的信息,若是认真看了就能知道,葛荆在庞大人心中的地位,也就不会说这么无知的话了。”

    玉君心眉头一紧:“庞大人,庞游。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蓝娘转过头,看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应该知道,两年前北域荒原突然出手,在陕西掀起多大的风波,直到现在仍然大战连连,陕西行省左支右撑应付不及。”

    玉君心缓缓点头:“这个我清楚!”

    蓝娘冷哼道:“既然清楚,难道不知道两年前,在北域荒原入侵前葛荆做过什么?”

    葛荆做过什么?

    葛荆没做过什么,只不过夜入小昆仑山皂幕峰揭露瑶寨反叛一事,引得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亲自出马,按照这条线索码下去竟然又发现两处与瑶寨呼应之地。

    一说起这件事,玉君心就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这个家伙,还当不当自己是玉家人了,如果交给玉家会有多大收获,结果白白便宜给庞游。”

    蓝娘看着他冷笑道:“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玉家人,从来没有。”

    听到蓝娘的话,玉君心脸一白。

    葛荆刚刚可是当着他的面说过,自己从来就不是玉家人,现在他又拿这话说,除了说明自己白痴外,什么都不是。

    蓝娘又转过头,叹息一声道:“一个瑶寨,三处反叛,而后码着这个线索,在北域荒原出手前,又发现三处。前后准备呼应的竟然一共有六处,再加上他一副剑王图总纲把姑臧城最不稳定的江湖人全部调集到睢阳城,让准备浑水摸鱼的叛军直接暴漏出来。这才使得北域荒原图谋关山要塞的打算完全落空,要不然,后果你能够想想得出。如此大功,尽皆落在庞游头上,你说他如何不看重葛荆。”

    玉君心的心揪了又揪。

    刚才蓝娘说的事,帝都玉家早就推算过好多回。

    如果皂幕峰瑶寨不是被葛荆无心撞破,从睢阳城到姑臧城一路三处山寨,还有关山要塞一左一右三处暗点全被剿灭。

    等北域荒原突然出手,于一夜之间剿灭沙洲集,而后直插关山要塞,里应外合内外呼应,关山要塞想要保住,还真就很难。

    如果能够攻破关山要塞,姑臧城再有那么多人搅局,被灭也是早晚的事。

    那时候,陕西行省的局势可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中原内腹赤露露的暴漏在荒族铁骑之下,他们可是想打哪里打哪里,想去那里去那里,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局势岂能想现在这样,一路奔波于陕西行省东侧,被逼无奈的插到河南行省。一路绕行到云贵两省,虽然反抗不强,可要想绕回陕西行省,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的事。

    云贵高原毗邻西域高原,素有欲与天公试比高之美誉,不仅山高路远,气候寒冷,更因为地势高而呼吸断,根本不是草原战马所能适应的。

    要不然,绕行的远征军也不能将近两年才征战回来。

    局势有如此改变竟然源自于葛荆,受益的不仅是陕西行省上上下下,更有朝廷、军队的所有人。

    葛荆什么都没要,仅是讨了几本功法。

    当时看似公平交易,可随着后来受益越来越多,获益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感觉亏欠葛荆。

    在这种情况下,玉君心竟然敢让六扇门或清吏督捕司的人出手对付葛荆,蓝娘怎么可能不嗔怒于他。

    可蓝娘又知道这不能怪玉君心,甚至包括玉君心看到葛荆的一刹那露出的恶意都能理解。

    就像玉君心说的那样,如果葛荆得到瑶寨反叛的消息不去通禀六扇门,而是告诉玉家。

    其后的结果和现在一般无二,因为玉家也不可能容忍瑶寨反叛,不可能容忍北域荒原攻破关山要塞祸害百姓。

    可受益人却会发生改变,大头一定是玉家的,那样陕西行省的局面玉家可就舒服多了,而不会像现在这般难看。

    蓝娘嗔怒的看着玉君心:“玉家,身为清吏督捕司指挥佥事的我,权势最大,职位最高。可在都指挥使司庞大人面前,什么都不算,而你,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调集人手去拿葛荆?”

    她又吸了一口气道:“就算我暗自调集人手,可又能调集几位宗师级,没有宗师级怎么擒拿他。”

    玉君心讶然。

    他跟牟云铠一样,忘了葛荆的修为。

    想要让一位宗师级灵玄师束手就擒除了官势欺压就只能是武力逼迫。

    官势欺压,葛荆连帝都玉家的面子都不给,谁能欺压得了他。

    至于武力威逼,没有三五个宗师级,在葛荆面前就不要提武力两个字。

    “这人软硬不吃,太难对付了!”

    玉君心想了想,想破脑瓜皮也没想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得了葛荆。

    蓝娘却冷哼一声:“他跟十九娘关系这样亲密,为何非要对付他。凭借一个莫须有就非要给他扣上一个罪名吗?”

    “嘎....”

    玉君心呼吸一抑,有些傻傻的抬起头看着蓝娘。

    他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是啊,我为何非要与葛荆为敌呢?

    蓝娘冷笑一声:“似乎家里给你的任务也并非是要逼迫葛荆,甚至是与之为敌吧!”

    说完,她看都不看玉君心转身就走。

    玉君心有些茫然,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落到如此个局面。

    原本是想带葛荆回玉家,看能不能将其收服,收归玉家所有。给他的指令也并非是逼迫,可是,现在看来,他不知道为何竟然变成这样。

    玉君心不知道,蓝娘却看得明明白白。

    无他,玉君心跟牟家十五爷一样,出身高门大户,名门贵族的他们自视奇高,从来未曾用上眼看过任何人。

    别看葛荆显露出宗师级身手,在他们心中仍然是低贱小民。

    这般人物根本无需他们重视,只要显露出一点收留的意图,他们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脚下,露出肚皮去讨好他们。

    却不想,葛荆不是这样的人,不只没有向他们低下头颅,还反手将他们打到在地,将他们的面皮用力踩踏。

    这种意想不到的翻转,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是他们所无法承受,顿时让他们把本意忘却,一心一意的想要报复这个下贱的杂种。

    牟云铠和玉君心跟葛荆之间,起始相同,过程相同,唯一的区别是,牟云铠终究比玉君心年岁要大。

    虽然初始都有些承受不了,甚至还要当场报复回去,以至于受到暗隐三叠浪的重创。

    但他随即明白葛荆身上的价值,迅速将心中怒火压制下去,抛却个人情感,依照家族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挽回局势,把葛荆收回家门。

    玉君心却被忿恨,或是说妒恨吞噬,想的都是葛荆的种种不好,种种错误。

    如果不是有蓝娘在,下一步他一定会继续出手,与葛荆纠缠到底。

    幸好有蓝娘在,这个在玉家跟他不是一脉的人,在外面地位更是远在他之上,并不会在意他想要如何,更不需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甚至,看到他犯错更是敢以讥讽的语气将他从妒恨中惊醒。

    玉君心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嘴角翻着苦涩,长吁一口气,将心中怒火和郁气完全吐了出去。

    他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真要想将葛荆调回帝都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抹了把额头,抬起头四下看去。

    蓝娘竟然毕竟了。

    玉君心猛的一攥拳,却又无奈的松开了手。

    蓝娘虽然是玉家的人,却是十九娘那一脉的人,更他这一派系无关。

    听他命令,是给他这一脉面子,不听他的命令,他其实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君心再一回头,跳过窗外陡然看到蓝娘竟然出现在石桥上,静静的站在葛荆身前。

    噗通,又一个葫芦被葛荆丢下桥,深深的扎在河里,半晌才从数丈外钻了出来。

    “蓝娘出来了,是为那个小子吗?”

    葛荆醉眼迷离的看着蓝娘。

    “不是...”

    蓝娘手里提着十几支葫芦走到葛荆近前,轻轻的把葫芦放下,认真的看着葛荆道:“那小子叫玉君心,是三老爷一脉的人,我和十九娘是大老爷一脉的。”

    葛荆晃了晃脑袋,随意的挥了挥手:“太乱,有些糊涂。”

    蓝娘轻笑道:“糊涂就不用去考虑那些,反正你也不想进玉家,认识一个十九娘就行。你还认识十九娘吗?”

    葛荆长剑落地,摇摇晃晃的直起腰,吃吃的笑道:“为什么不认,是掌柜的不想认我吗?”

    “那不就行,认十九娘就只认十九娘,管他人做什么?”

    蓝娘笑着解开捆在葫芦嘴上的绳子,提起一只葫芦,扭开,递给葛荆。

    葛荆笑着伸出手,勾着葫芦,顶过头,仰起脖子,张大嘴,葫芦倾倒,任由酒水顺势而下落入嘴中。

    看着葛荆的样子蓝娘不禁有些呆愕,轻轻扭开一只葫嘴,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不知道葛荆为何要寻醉。

    没有道理啊!

    又一葫芦酒倾入口中,吞入肚下。

    葛荆没有运气逼迫,任由酒力一阵一阵的冲击着大脑。

    他随手把葫芦扔到桥下,斜着眼眸看着蓝娘吃吃的笑道:“是不是感觉很奇怪,明明我不运气护体,再多的酒都吃不醉我,可我还是想要把自己灌醉!”

    蓝娘默默颔首。

    葛荆腿一软,顺着栏杆呲溜一下滑坐在地。

    他抱着紫虹剑,迷迷糊糊的笑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

    蓝娘低声问道:“什么理由!”

    “给我一个不出手挑战胡勒的理由。”

    葛荆陡然睁开眼,低声道:“为什么,我只是想替响沙湾百五人报仇,只是想斩杀刀枭胡勒,我从一个玄师努力到大玄师,努力到灵玄师。我明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泼了命的去练,那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去磨砺,终于看到点希望,却为了陕西行省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不得不忍耐。凭什么,我又不是大明人,凭什么要为他们忍让,妥协、退步,凭什么?”

    蓝娘讶然,半晌才轻轻问了一句:“是啊,凭什么...”

    葛荆头向后一仰,砰的一下磕在石栏栅上,低低的道:“凭什么,我想了数天,今天终于想明白了。无他,因为我吃醉了!”

第三百章 区别

    “我吃醉了!”

    蓝娘垂目,看着葛荆一口一葫芦一口一葫芦的将她拿来的十几葫芦酒全部吞掉,看着十几支葫芦噗通噗通扔进溪流,沉沉浮浮飘飘摇摇的流向远方,看着河面上已经不只是那几个妇人,几个汉子也提着竹竿凑了过来,满河捕捉着葫芦,浑然不顾这葫芦的主人就在石桥之上。

    我吃醉了,这是理由!

    蓝娘感觉她的心猛然抽搐起来。

    少小离家,从万里之外的帝都来到这可谓是荒芜之地的陕西行省,一拳一脚一刀一剑的拼杀到现在,她看似柔弱实则已经百炼成钢。那颗心早已经坚若磐石,再难为别人而动,而痛。

    现在,她看着葛荆摇摇晃晃趔趔趄趄的走过石桥,然后一拐,走向东方。

    “你去那里?”

    蓝娘轻呼一声,声音柔弱却能清晰的传到石桥另一侧,葛荆的耳中。

    “去东方,避开这里?”

    葛荆喃喃的回答着:“你来了,玉家来人了,西域高原来人了,哀牢山连武进都出面了,这里会变成战场吧。你说真打起来,我看到胡勒怕忍不住出手,还是躲开点好,躲开点好啊!!!”

    蓝娘身子微微一动,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头脑这么清晰,只是看到几个人就猜测到这里即将化为战场,还是喝醉酒的人吗?

    我吃醉了,所以提起不刀,拎不起剑,打杀不了胡勒。

    扯淡呢?

    经过哀牢山井栏陉口跟胡勒一战,现在的葛荆应该是修为精进速度最快的时候,若是再让他跟胡勒大战几场,真说不好他能不能一个精进将胡勒斩杀,甚至枭首。

    偏偏为了陕西行省的百姓,他这个即不是大明人也不是荒族人的外人,强自把心中的执念平复下去。

    若是心性不足之人,仅这一次弄不好就会心念失控,锐意全消,以后再难聚集,武道再难突破。

    灵玄师,尤其是宗师级及以上的灵玄师,武功有时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继续突破,修炼的都是心灵,都是神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意念。

    凝聚意念,感悟天地,成就意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心掌握,心若有了束缚,自然再难沟通天地,感悟自然,还谈何成就意境。

    甚至心志不坚者还会因为心有束缚渐生污垢,不仅不能成就意境,严重的,已经凝聚的意境还会退化,溃散,修为大减。

    这也是为何哀牢山要武进亲自出面,阻拦葛荆的原因。

    是不是从胡勒手中将葛荆救出,看的是葛荆自身修为如何。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阻拦葛荆后,防备葛荆心气难平,修为大减甚至神志崩溃。

    只是谁都没想到葛荆心志如此坚韧,听到武进的话毫无表情,直接应承下来。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葛荆认可退却不是因为武进的压迫,而是从内心里看待陕西行省受苦受难的千百万百姓。

    吃醉了酒,不过是像他说的那样,给自己一个理由。要不然,不用说玄力护体,就是没有玄力,凭借千锤百炼的灵玄师肉身,将他扔进酒缸,扔进酒池也难让他醉上半分。

    望着葛荆逐渐远去的背影,蓝娘一句话都没说,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想着什么。

    “蓝娘...”

    玉君心不知何时站在蓝娘身后,神色复杂的望着葛荆远去的方向。

    因为我吃醉了,这几个字玉君心也听到了。

    他有些懵,实在是想不到葛荆会给自己找这么一个荒唐而不可信的借口,蒙蔽自己,蒙蔽他人。

    可他又知道,葛荆根本没想到过蒙蔽谁,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相信而已。至于他人,和葛荆有关系吗?

    玉君心真正心惊的还是葛荆最后那几句话。

    去东方,规避西方即将开启的大战。

    只是几个人就能让他看出这么多东西,猜测出这么多事情。

    这人,不是一个粗鲁,只通武功的莽夫。

    “他有大智慧...”

    玉君心猛然抬头,双目炯炯的看着蓝娘:“那么,把瑶寨之事交给六扇门而不是玉家,他是故意的!”

    蓝娘漠然回首看着玉君心,淡淡道:“谁说过他不是故意的了,你就那么高看玉家,认为他必须要投入玉家不成?”

    瞬间,玉君心的脸又红了。

    蓝娘淡然道:“玉家,除了十九娘,从来就没进入过他的眼。”

    玉君心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帝都玉家!”

    蓝娘冷哼一声:“那你看没看,崆峒山小南川,葛荆在进入姑臧城之前拳打十六王子朱标,跟四王子朱栴拳剑相迎寸步不让。”

    玉君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十六王子朱标只是一个熊孩子,惹不惹还没什么,四王子朱栴却不一样,他曾和葛荆说过,‘朱某自帝都而来,行程五万里,挑战三十二位名家,未尝一败。’那不是假话。

    即便他猜测的那样,三十二战束手束脚,无一战为真,却也不是谁想败就能败给他的。

    到了朱栴这种地位能与之交手的人都不简单,想败得让朱栴挑不出毛病更是难上加难之事。

    “沅江城,脚踩商郡王,更是几乎上达天听。那可是商郡王朱松,不要以为商郡王被宵小所困,令不出商王府就敢随意小觑。”

    蓝娘冷冷的回头道:“只要商郡王一朝醒悟,他还是那个天下第一王。”

    玉君心的嘴用力抿着,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蓝娘眼眸中闪亮的眼。

    “十六王子朱标,四王子朱栴还有商郡王,那一个不必玉家强,可他又曾把那一个放在眼里了。”

    蓝娘身子缓缓转过来,玉趾轻移,走下石桥。

    “那,他是为了什么?摇头轻富贵,冷眼傲王侯吗?”

    玉君心两步跟上,追问着。

    蓝娘摇头道:“摇头轻富贵,冷眼傲王侯,还有什么文人自古傲王侯,其实都不过是自持姿态,想把自己买一个好价钱而已。可葛荆不是,他是真的不将王公贵族放在眼里,在他眼中,你我、王子侯爷跟下面的村夫糙汉没有任何区别。”

    玉君心身子一晃:“怎么可能!”

    蓝娘淡然道:“你忘记了,他自小从狼群中长大,在狼的眼中,虎豹豺狼和山猪野兔有何区别?”

    “饿,这个...”

    玉君心茫然摇头。

    蓝娘笑道:“这是庞大人的话,虎豹豺狼和山猪野兔在他的眼里只有一样,那就是食物,唯一的区别是,能吃到嘴的食物和吃不到嘴的食物。”

第三百零一章 重练心神

    虎豹豺狼,山猪野兔,食物与食物。

    如此评价出自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之口。着实出乎玉君心所料,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庞游是何须人也,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又是何等高的职位。

    那是正三品大员,在帝都为十三清吏督捕司,是两京十三行省六扇门的首脑,遍数天下仅有的十五位神捕之一。到了地方是与提刑按察使,承宣布政使并称的三司之一都指挥使下的刑部清吏司直属长官。

    这等人物,到了帝都,即便是玉家家主也要礼让三分。到了地方,尤其是陕西行省这种玉家权势薄弱之地,他要是不给玉家面子,玉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像两年前葛荆夜探瑶寨一事,首功是六扇门,名誉上首功次功都属玉家,但也仅是名义上,实际上玉家唯有蓝娘能得到些好处,除此之外也只有个名头。

    这也是六扇门探得葛荆与西域高原稍有瓜葛,玉家立刻想将葛荆收归帝都的缔结所在。

    可惜,葛荆至始至终都没把玉家当回事,玉家不知道,庞游知道。

    刚刚蓝娘的话已经表达得很清晰了,玉家在不收手,恐怕庞游就要出手了。

    事已至此,玉君心是彻底对葛荆断了念想。

    不是他无能,而是玉家根本没想到葛荆会突破至宗师级,要不然也不能指派他来。

    灵玄师,如果不是葛荆得到拿魔心经,真不值得玉家重视。

    宗师级就是另一回事了,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玉君心有些悔恨,葛荆却尽是茫然。

    游荡着,葛荆从华州走出,一路向东,向东,只是向东。

    葛荆从未像现在这样过,浑浑噩噩失去了方向。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原本他抛下杨惊雷、杨雨池和陆氏兄弟,一心一意的想挑衅刀枭胡勒,以求武道上的突破。

    现在突破是突破了却被武进出手打断,甚至因为蓝娘的出面,被迫着避让。

    一时间心头郁结,不知所措。

    尚幸他心智坚强没有意志崩散,要不然真有可能境界倒退,甚至再也不能崛起,向上攀登。

    那就等于两方出手,断了他武道前进之路。

    断起道途,其仇不共戴天,不是这样葛荆也不能对玉君心态度如此恶劣,对玉家家主出口毫不留情。

    还好葛荆对陕西行省的形势看得很透,知道这些人对他其实并未有什么恶意,阻拦的也只是现在,并不是让他放弃仇恨。

    强按着心中郁气,葛荆胡乱找了一个借口跑掉。

    跑掉是跑掉,却又让他何去何从呢?

    葛荆一路向东,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走着,走着。不偏不倚的向东走着,在浑浑噩噩中爬过高山,淌过河流,进入荒野没有人烟的秦岭深处。

    就葛荆现在这等修为,无论什么穷山恶水凶禽猛兽都奈何不得他。

    仅是凭借心中一点明灯,葛荆就无惧一切,直到穿过秦岭,看到东方袅袅升起的人烟,他清醒过来。

    “过去多长时间了,我现在这是在哪里...”

    葛荆茫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大山,抬头看着前方零落的村落,还有升起的炊烟。

    他忽然想到自己这段经历,还有忽然间的失神,顿时蹙起了眉头。

    “修为增长太过迅速,心境有些不稳,骤然遇到挫折有些失控吗?”

    葛荆盘算一下,直接找到症结之所在。

    “我不是一向认为自己最强的是心境吗?怎么才遇到一次小小的挫折就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太可笑了。”

    葛荆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哈哈大笑。

    遇到挫折不怕,怕的是不知道挫折从何而来,不知道挫折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消。

    “心境....”

    葛荆慢慢闭上双眼,把神魂沉浸在脑海里,一点一点翻看着记忆所学,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淬炼心境的功法。

    原先他所学的是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

    都是从蓝娘手里换来的,这些是心法,淬炼神魂、心境的功法,它们在灵玄师或更早以前的大玄师都可以。

    到了宗师级就不行了,这些功法明显难以为继,根本控制不住他越来越强大的心神。

    那么,换什么样的心法呢,他哪有能有一脉相承的心法让他修炼。

    心法与功法西行,必须慎重。

    如果不能做到一脉相承,他要从头新修。

    而重修的心法一旦选择不对,不只是与以前的心法相驳,甚至会对神魂心境产生不要的影响。

    幸好葛荆的储备不错,他不只有从万秋阁交易过来的清微道法,有蓝娘六扇门手中的清微道法,还有他从小昆仑山仙鹤观盗取的清微真经还一直没有修行。

    清微道派的根本大法《清微元降大法》残篇,卷三。

    别看清微元降大法原本有二十五卷之多,仙鹤观仅存有卷三残篇。

    可就算是残篇,仍然有天经、玄经、洞章三部,要不然也不能支撑末落的清微道派千年未曾彻底败落。

    天经、玄经对葛荆不重要,重要的是洞章。

    何谓洞章?其实就是道教经书。

    道教经书分洞真﹑洞玄﹑洞神三部,故称洞章。

    这部卷三洞章奉为三部,天宝运灵洞章、灵宝运灵洞章、神宝运灵洞章。

    其为元始清微大道、清微至道、元始妙道之内奥经。

    清微道经残缺,葛荆从未在意过,他不是清微道派传人,只不过是学了清微道法而已,残缺或是全本不重要,够用就行。

    现在看过这部洞章,他发现未来好久,甚至是王者之上他都不需要关心炼神功法了。

    “右章上天帝君仰承宝章,应时感召,役使雷霆,策命三界....”

    葛荆默诵着灵宝运灵洞章,感觉到心神收摄,虚动的紫府也逐渐凝实下来。

    “的确不错!”

    仅是感悟一遍经文就有这么大的效果,却是出乎葛荆的预料。

    随即他跳了起来,感知着体内玄力,感知着紫府神识,他发现,浑浑噩噩穿越这不知名大山他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心境有些虚浮,却也失控的无休止的激进,增长不知多少,如果他能够迅速降服的话,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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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骨头有点硬介绍:
葛荆,狼群中长大,被响沙湾收养。
当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村灭户后,为了复仇从大漠中走出。
举目四望,无枝可依。
孑然一身的他如同一只独狼,用那从不肯低头的傲骨在这充满荆棘的世界里,生生撞出一条血色通途。我的骨头有点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骨头有点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