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出手
葛荆静静的躺在山坳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沉沉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只是一遍遍的默诵着清微元降大法的经文,没有去修炼天经,也没有去解析玄经,全部心神都去感悟三宝洞章,去感悟元始妙道内奥经。
这是最原始的道派做法,一遍两遍,十遍百遍,乃至千万遍的在内心咏颂。
有句话说的好,书读百年其义自见。
对于神魂修炼法门,如何去理解如何去感悟都不如将其读熟背熟,融到骨子里心神里,相融为一体合适。
这种最最笨拙的办法其实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葛荆不是心有所感,或是找到什么法门,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想到,然后就去做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他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搅,突然醒来,他赫然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凝炼无比,强悍无比,比他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时强大数倍,他才淡然一笑,站了起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葛荆用力抻了一个懒腰,向着嘈杂的声音处望去。
就见距离他百丈之外,山谷入口处,数百人拖儿带女,背包挑担的向这里跑来。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慌乱得不成样子。
大人还好,虽然慌乱却还知道抓着东西背着孩子死死不放,懵懂无知的孩子们却慌乱的不是哭就是叫,一时间惊得山林鸟儿乱飞,走兽乱跳。
“这是怎么了?”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纵跳上山巅向外眺望。
数里外,山麓下几十名士兵倚着山路铺散开,各持刀枪勉强形成一个方阵,在后面有十几个弓箭手倚着山林树木张弓以待。
向南远望,四名玄者藏身坚石之后,手持利剑急促的呼吸着。
这四人,人人有伤,人人身沾鲜血显然都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
葛荆的目光从士兵弓箭手再到这四人身上仔细观看,他发现,这些人虽然身体健壮,气息彪悍,却浑然没有朝廷官兵的令行禁止的规矩,也没有训练有素杀伐战气。
这是民间乡勇!
葛荆有些迷惑的猜测着,一步跨去,来到山脚岩石上。
举目向外眺望,眼看着山下狼烟滚滚,凝神细看却发现,狼烟竟然是焚烧村落燃起的熊熊烈火。
“焚烧村落!”
葛荆双目一凝,又看到一队骑兵迅猛的向这里追来。
一个个跨越在战马上,挥舞着长枪,狰狞着嘴脸,仰天长啸,煞气冲天。
他们显然知道乡勇和村民在哪里,临近山坳不仅没有继续向里面冲锋,相反一个环绕,支起弓箭向里面投射过来。
“糟糕!”
四名玄者听到弓弦声,脸色大变,惊喝一声跳了起来,挥舞着长剑想将漫天落羽打落。
可惜,他们有心而无力,抬手打落前几只飞箭时还能勉强支撑,待随着箭矢向里面飞落,让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向后移动时,明显有些抵挡不住飞箭上的力量。
弓弦霹雳声起,山谷内的百姓早就慌做一团,无数人疾呼,领着老弱向里突进,还有一群壮汉青年,提着铁锹扁担钩叉留了下来。
小心、胆怯却又悍不畏死的向回走去。
他们害怕,他们胆怯,可为了亲人能够逃得性命,又不得不甘心赴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四位玄者死于箭下,他们将无一人能活。
葛荆站在坚石之上,看着这群怯弱而又勇敢的人,叹息一声徐徐回头。
一箭、两箭、三箭...
箭矢的力量逐渐加大,四个玄者明显无力可支,手中剑终于脱手而飞,两个踉跄跌倒在地后,眼看着箭矢就要透体而过。
一道罡风横扫过来,漫天流矢如落叶般飞起,在狂风中飞卷,在铁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倒射而回。
落羽密布,不分人还是马,如插稻草般一末而尽,只剩羽簇留在外面。
骤变突生,四名玄者从地上爬起,拾起长剑向外急看。
“有大高手....”
铁骑中有人惊呼一声。
“有大高手....”
四位玄者惊喜的跳了起来。
“有,有大高手....”
村夫们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向天空,没有一只箭羽飞来,顿时惊呼着直起腰身向前观看。
只是一眼,高大的坚石上,葛荆高大的身影落入所有人眼帘。
消瘦的身材,破旧肮脏以至于看不清颜色的衣服。
看年纪应该不大,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在意,更别说保护他们了。可当看到他手中提到的剑,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因为这把剑,让人愿意相信,刚才出手救他们的人,就是他。
乡民百姓没有见识,只是知道有武器的人就是能人。四位玄者却不一样,有武功再身就有不凡的见识,只是一眼就感觉锋芒毕露的宝剑立于世间,明晃晃光灿灿,刺人心神,无法直视。
“真是大高手...他是谁...”
四个人面面相觑,却发现没有人认识。
他们有心相问,在要张嘴去问,一人用胳膊怼了一下,四人抬头去看,发现的确不是问询的时候。
因为对面铁骑已经围了过来,这一次人人手持铁枪,再无有弓箭飙射。
葛荆双眼微垂俯视山下,看到一张张狰狞怒目的脸,“荒族铁骑...”
他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这是那里?”
葛荆声音落下,石头下的四个人齐齐向前一步。
“这...”
四个人的话刚出口,随即有三人身子向后一退,一人沉声回道:“这里是景城郡任丘县,大岳庄!”
“景城郡?”
葛荆眨了眨眼,“景城郡又是那里?”
四个人一愣,对视一眼后,那个人又道:“河北布政使司,河间府景城郡,您知道吗?”
葛荆茫然回头,向大山深处眺望一眼。
他没想到浑浑噩噩这段时间竟然让他从陕西行省横穿到了河北行省。
河间府....
葛荆似乎懂了,为何眼前会出现这一队荒族铁骑。
他们显然是从河南行省跨过淮河,来到河北,然后迂回秦岭边界,准备擦着秦岭和崆峒山边界进入陕西行省啊!
回头看到惊慌失措跑入深山的百姓,葛荆似乎又懂了。
为何要屠戮百姓,自然是怕走失了消息,让人知道荒族铁骑出现在里。
“嘶!!!”
葛荆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荒族铁骑从河南泰安城一代,跨过淮河来到河北,迂回秦岭杀入陕西。
这一路不下万里,若是想要人不知鬼不觉,要屠戮多少村落,百姓。
瞬间,葛荆的心在也忍受不了。
眼看着一队二三百骑向他奔行而来,铁枪在空中挥舞,似鬼若狼般的嚎叫,简直是声震四野。
葛荆身子微微一震,玄力从体内直逼体外。
杂乱的头发砰然而动,根根直立,仿佛铁枪刺向天空。
呼吸如浪吞吐若雷。
葛荆玄力微震,长袍仿佛海浪般波动,点点尘埃透体而出,随着呼吸掀起一番狂潮向石下拍去。
玄力带着一团尘埃,从无形之力化为有形之物,以肉眼可见的形状拍向荒族铁骑。
一道狂风仿佛狼啸般打着唿哨席卷而去,狂风劲气拍打在战马之上,疼得战马撩蹄而起,在疾驰中将马背上的铁骑掀翻在地,然后在慌乱中被踩踏致死。
顿时,惊呼声,慌乱声四起,阵形瞬间乱做一团,不成样子。
前面的人吃了大亏,非死即伤,后面的人则显示出超绝的马技。
向左闪的人,左闪,向右闪的人,右闪。
凌空旋起,调转马头的人,调转马头。
这一幕看的石头下面的四位玄者,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傻傻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是谁呀,这么强横,一道罡风就让凶悍的铁骑人仰马翻,不成样子。”
这四位玄者只是村镇县城人,就算有点功夫,修为也是不高,那曾看到过葛荆这般神通,简直怀疑这是神人。
四位玄者都这样,更别说他们身后的普通百姓,更是惊恐的看着葛荆大发神威,一个个的连叫都不敢。
他们这样,对面的荒族铁骑却是另一样。
本身从北域荒原杀到河南行省的铁骑,可不是没见识的人,玄者、玄师、大玄师或灵玄师,各种等级高手没有没见过的,感知到狂风呼啸顿时知道有大高手出手,顿时后军集合,抻起弓弦骑射而出。
这番举动,没有指挥,没有应喝,靠的都是默契。
可惜,默契、回应十分迅速,应对也很强,绝不能说是错。
错的只有,他们的对手太强,强到非人。
一道寒光飞起,仿若大鹏展翅般向上一兜,反手兜起密密麻麻的箭矢。
风起、风涌!
箭矢在空中一旋,化为一股晦暗的浮云,向荒族铁骑迎头盖去。
无数箭矢在大鹏翅翼下漂浮,一扭一转旋即散开,仿佛一蓬泉水从地底挤压喷涌,鲜花般的散开。
一蓬,喷洒,将所有铁骑笼罩,几乎无一疏漏的砸了下去。
霎那间,不管不顾的插入鲜活肉体,不管是头、是胸、是腹,是肩肘胳膊,都将其一一贯穿。
如此凶残又如此凶狠,无论是谁,用刀用枪用盾都抵挡不了,纷纷连人随马一切倒地。
惊恐就在这一刻充盈在荒族铁骑所有人,嘶喊声中向后跳去。
过了半晌,地上血染如画,还有不死之人未死之马,苟延残喘之声络绎不绝,声声嘶吼落入人之耳目,惨不忍睹。
四位玄者还好,经常能见到血,身后的百姓那曾见过这种事情,看着眼前残酷的情景,嗅着天空弥散的血腥,忍不住浑身颤抖,两股酥软,几乎无法站立。
唯一正常的人也许只有葛荆,他站在坚石上,目光淡然的看着倒地挣扎,抽搐,迟迟不愿死去的荒族人。
头抬起,向外移挪,看到战场之外,勉强还能站立的十几个人。
射向葛荆的箭矢不多,六七十支而已,可被葛荆反震回去的箭就不是一箭一人了。
可以说,普通一支箭羽,被葛荆赋予灵玄师的劲力,一箭贯穿三五人不算夸张,能够从中苟活的人也就这十几人了。
他们诚惶诚恐的看着坚石之上的那个人,看着他的眼,他手中的剑,几乎说不出话。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最后,在葛荆淡然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恐,喊叫起来。
“我是谁?”
葛荆吐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
他知道这人并不在意他是谁,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葛荆回味着这句话,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半晌,葛荆转回头,看着身后胆怯的汉子们,还有身后数百个胆怯的老人、孩子和妇孺。
“呔,兀那汉子敢屠杀我荒族人,我杀了你!”
葛荆还未回头,天空之上陡然传来一声嘶喊。
呼啸中,狂风从天而下。
所有人应声抬头,就看到一抹亮白从天空闪起,好似长长的闪电。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吼,带着无尽威压充斥人的眼,人的心。
“杀人者,人恒杀之!”
葛荆淡淡的回了一句,紫虹剑应声而起。
光灿灿,一道长虹贯穿天地,好似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
地下是葛荆,上面是天空之上的云端。
光芒未散,云端上一个莽汉提着巨斧跌了下来。
怦然一声巨响,汉子从一个巨坑中跳出,焦糊的肉味飘然传来,竟把空中的血腥味道驱散。
“铁骑巨斧,钱穆!”
葛荆看着那把巨斧眼眸一闪,轻笑一声。
莽汉落地,提着巨斧刚想再扑过来,冷不丁听到葛荆的话,看到葛荆的脸,立刻停下了脚步:“是你....”
葛荆缓缓扭过头,轻笑道:“你竟然认识我?”
钱穆干干的咽了一口气,道:“五年前,阵斩刀胡子那一战,我从头观看到尾!”
“竟然是老朋友了!”
葛荆闻听,收起紫虹剑,随意的挥挥手:“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走吧!”
看到他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看到他还能提得起刀剑出手的人,有,但绝不会是这位巨斧。
第三百零三章 震慑
阵斩两千刀胡子,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两千人。
首先他们是两千沙盗,是威逼荆棘岭,准备挑战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前十的霸主。
其次,两千刀胡子不是普通玄者,成队列的沙盗如同军队一般,是有高低上下等阶之分的。这其中有六位大玄师,四十多位玄师,两千多名玄士。
这么多人,不要说玄者,就是普通人杀也要杀得手软。
葛荆连拼再杀的,整整持续两个日夜,如此凶狠凶残凶煞,钱穆亲眼目睹,那里还会有勇气提着巨斧跟他拼杀。
“走....”
他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感觉嗓子如刀割过一般的刺痛,除了一个走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五年前这位祖宗就能阵斩两千刀胡子,五年后他能拥有什么样的修为,想一想都能让人感到胆寒,能逃得一条性命实属不易,他又岂能会去招惹。
一挥手,钱穆带着残余十几位荒族铁骑拨马就逃,这个时候那里还会管前面是什么路了,绕多远他也不敢去走这条路了。
“别让我知道你随意荼毒百姓!”
葛荆冷冷的传过一句话,瞬间让钱穆知道葛荆出手的原因。
荼毒百姓...
好像他阵斩刀胡子,就是因为屠村灭户。
“晦气!”
钱穆心中暗叫一声,嘴却十分耿直的回了一句:“绝对不敢了!”
绝对不敢了!
葛荆垂目看到脚下尸横遍野,抬眼看到远方烈火狼烟。
这就是战争,这不过是战争的一个节点而已。
前方如此场景不知道发生多少,后面如此场景也不会因他而绝。
他再强,再有心也不过是一个人,能够出手阻挡的会有几次,会救几人。
葛荆一声长叹,撑着长剑坐了下来,合双眼沉湎到一种无奈之中。
“多谢...前...啊,大人出手相救!”
噗通噗通,四位玄者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激动着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葛荆缓缓回头,又看到四人身后数十个汉子冲了出来,看着血泊中的铁骑和马尸先是一阵胆怯,随即是一阵狂喜。
有人冲过来,在四位玄者身后拜服于地,有人疯狂的跑了回去,嘶吼着让拼死赶路的人们停了下来。
然后,陆陆续续的,所有人背包提担的赶了过来,看着巨石上的葛荆,狂喜的跪倒一地。
葛荆看着跪倒的人越来越多,脸皮忍不住拘束得僵硬起来。
哭,哭不得;笑,笑不得。
他叹息一声,“都起来吧,把这里收拾一下,报官的报官,回家的回家。”
说着他手臂一挥,抓起为首的那位玄者:“你跟我来!”
身形一震,凌空飞起,彷如一只大鹤般飞上山峰之巅。
“啊,神人啊,神仙啊!”
葛荆这是灵玄师的御空飞行,能够带人自然是灵玄师中的强者,玄者知道,普通百姓那曾见过,纷纷叩头以为是神仙临世。
喧嚣声在身后响起,葛荆提着这人落在山巅青石之上,也不回头,眺望远方,低声问道:“这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荒族铁骑屠村灭户?”
接连三问,让这人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他使劲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恭敬的道:“这里是河北行省,河间府景城郡下任丘县大岳庄。河间府与淮河相邻,对面就是河南行省。这些荒族铁骑应该是从崆峒山穿行进入湖北行省,绕进河南行省直逼泰山那支。”
葛荆又问:“我知道是他们,只是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河北行省?”
汉子道:“四个月前,据说在泰山脚下,这支荒族铁骑大杀特杀,勇猛无敌,惹恼了商郡王,亮出商王战骑召集龙骧军在泰安城外与他们展开一场大战。”
葛荆一愣,回头喝道:“商郡王,可是商郡王朱松?”
汉子有些茫然的苦笑道:“小的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还不是!”
葛荆一呆,随即恍然。
他自从北域荒原走出之后,接触的几乎都是人上人,一些事情或一些话只消说出来大家都明白。
可这汉子,明显不过是村野乡汉,就算会点武功也是低劣不堪,根本听不到什么消息和秘闻。
刚才他所讲的这些话,可能都不是他所能打听到的,而是县城知道有可能会有荒族铁骑通过,传下的公告。
葛荆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有些着急问道于盲了。
“好了,规整一下人马,速度快些,家乡也许还有救!”
葛荆抬手一挥,汉子被一股柔柔的力量直接送到山下。自己则凌空跨步,穿越燃烧中的大岳庄来到村庄的另一侧。
大岳庄半个村子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风向北吹,南半片还能看到完整的房舍院落,北半片都燃烧着熊熊火焰,几乎不可救。
还好村民跑得早,大部分都进入山中,只有零星的几人扑到在地,看样是不得活了。
葛荆落在村南,沿着唯一的大道向前走着。
他不是圣人,很难去主动救谁,但能遇到的,却不会见死不救。
荒族铁骑威势浩大,别看刚才那二三百人他杀得极其轻松,实则是荒族没有防备,再一个就是地势起伏,根本让骑兵摆不开阵势,束手束脚,一身本领十去**。
若是在平地,若是能拉开距离,若是再给予他们冲锋布阵的时间。
就算刚才那二三百人,想要斩杀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如果换成大军,成千上万的铁骑大军。
葛荆也只能望之惊叹,避让其峰。
玄者,不论修为强到什么程度,终究只是一个人,面对军队,训练有素的军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其敌手。
这也是朝廷能够镇压武林、江湖的根本。
精兵加上战阵,配上一个优秀的首领,任何门派在其面前都不得不低头。
千万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例外。
葛荆行走在官道上,看着前方,手持宝剑昂首而行。
他是敌不过荒族铁骑,但有他在旁威慑,想来也能让这队铁骑收敛一些杀性。
毕竟,他是敌不过荒族铁骑,但荒族铁骑想要斩杀他,也是妄想。
本身荒族就流浪在外,死一个少一个,没有地方补充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势必也不想招惹他这样的人,无辜损伤人手。
这,算是强者的震慑吧!
第三百零四章 唐命
事实也的确像葛荆想的那样。
钱穆带着残兵选择另一条道奔行下去,并在探明道路的情况下亲自找到首领把事情说明。
荒族铁骑数万,兵分三军。
秦岭山下十字路口的大通道前,葛荆持剑而立,彷如青松般孤立。
一个人,一柄剑,孤单、孤零、孤寂。
另一侧是万人铁骑,人在嘶吼马在嘶鸣,气势嚣张,大气磅礴。
如此情景不对等到了极点,孤寂的一个人却如青松般挺立,不动、不摇,看不到有一丝慌张摇摆的样子。
那万人铁骑中有人在吼,有人在叫,有人拨转马头准备冲过去厮杀。
当先的头人御马前行,在距离葛荆百丈的地方停下,手指向前伸出,左右一晃:“让我见识你一剑!”
葛荆长剑出鞘,身子一斜腾空而起,随着他身体向上飞起,紫虹剑缓缓落下。
没有浩大声势,也无破空之声,就好似落叶一般随风而落。
长剑指到地面时,所有人却感觉心头一凌,好似被猛虎窥探,生命受到了威胁。
人,不自觉的抓住兵器,警觉的左右观看。
嘶鸣中的战马却齐齐慑声,低着头,铁蹄刨着地面,打起了响鼻。
惊觉,让万人万马齐喑,静寂得没有了声音。
然后他们看到,长剑落处,空间被撕开一条裂缝,从空中一直连到地面。
深深的,宽宽的,长达百丈,仿佛山川峡谷般的裂隙横担在一人与万骑之间。
再没有一个人敢张开嘴,都惊愕的看着眼前峡谷一点点的生成。
首领的眼直直的看着葛荆,看着葛荆略显苍白的脸,看着他落叶般飘落在地,又如青松般挺直。
“走...”
首领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只是吐出一个字,然后手臂一样,拨转马头向着钱穆指引的那条路奔去。
呼啦啦...
万马齐动,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心有余悸的拨马就走,沿着那条大路泼剌剌的跑了过去。
直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直到一个人影都看不着,葛荆才支着紫虹剑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脸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好似站立都没有了力气,可他的腰仍然挺直如峰。
“阁下这一剑耗尽全身玄力,就不怕欧志峰看出端倪,直接杀过来!”
人影一闪,一个青衣人出现在葛荆身前,他双目炯炯,眼中充满了赞叹。
“欧志峰是谁?”
葛荆抬起头看了这人一眼。
青衣人一愣,随即笑道:“黑水湖三当家,就是刚才那万人首领!你,不知道...”
葛荆颔首,“是他啊,很谨慎的一个人,像中原人,而不像荒族!”
青衣人也颔首道:“不错,如果不是他,换做荒族人极有可能大手一挥,冲杀过来。那样,你就危险了...”
葛荆摇头道:“不会,只要是统领,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荒族人都不会这样莽撞!”
他抬头看了一眼青衣人,“你没做过首领,不知道首领身上的责任。”
青衣人一愣,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苦笑道:“的确,如果猜测错误,损失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
葛荆又道:“前军还是开路先锋,真要折损太多,中军后军赶来又无路可行,这种错误他更担不起。”
青衣人恍然,连连点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随即他一拱手,一边上下打量着葛荆,一边狐疑道:“尊下,好高的修为,好强的剑道,恕唐命眼拙,不知尊下是哪位....”
“唐命?”
葛荆抬头仔细打量一下青衣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哦,说年纪不大也不对,至少应该比葛荆要大一些,只不过长得小头小脸小模样,像个大娃娃似得,乖巧可爱。
但仔细感知过去,葛荆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一股澎湃涌动,仿佛大海一般的力量蕴含在矮小的身体里,威猛摄人。
他的手用力一撑站了起来,剑标刺入岩石,双手抱拳回礼道:“陕西平凉葛荆,阁下可是四川夔州府那个唐家的唐?”
唐命苦笑一声:“不错,一提唐姓果然都会问这句,在下夔州唐门老七,唐命。”
葛荆笑道:“没办法,谁让夔门唐声名在外呢。不过在下倒是在半年前曾见过九公子唐彼一面。”
唐命一愣,随即欢喜道:“莫不是九弟的朋友。”
葛荆摇头道:“仅是见过,可惜无缘攀谈。倒是跟柳家三公子柳青,秦家二少爷秦相陵相谈甚欢。”
唐命笑着摇头道:“那就怪不得了,若是只有秦相陵,九弟或许还会与之相识。若是有柳家三公子柳青在,他就很难上前了。”
葛荆愕然,却是不知柳青和唐彼之间有些什么纠葛,难道是仇。
唐命看葛荆满脸愕然,立刻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连忙笑道:“不是仇人,不是仇人,完全是年少轻狂那点事。”
“年少轻狂...”
葛荆想一想立刻恍然。
两位世家子弟,家世相仿、年纪相仿、修为相仿,从小又都享受万千宠爱,心高气傲那是十分正常的,再加上阅历不够,做事难免没有轻重,自然免不了一番争斗。
斗拳法、斗兵器、斗朋友、斗威名,只要不是下三滥的手段,那就斗一切能斗之事。
这也就不怪他跟柳青、秦相陵相谈甚欢,九公子唐彼自然不会靠上前。
唐命看葛荆恍然之意又连忙笑道:“年少轻狂是年少轻狂,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葛荆点头,他自然知道,世家必然是世家,其子弟即便是意气之争也非那么简单,若是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恐怕不用外人出手,家里长辈就能将他们抓回去,关个地老天荒。
唐命伸手指了指荒族铁骑的背影,低声道:“这群荒人闯进泰山境内,商郡王大发雷霆,召集天下玄者誓将荒人赶出大明疆域,九弟和柳青、秦相陵一群世家子全都投进龙骧军。”
葛荆脚步一顿,道:“刚才听人说过一次,却不想朱松竟然还有这么豪气的一面,呵呵...”
唐命听到葛荆的话先是诧然,随即想到一些什么,眉头向上一挑,忍不住惊问道:“葛荆,平凉葛荆,莫不成您就是陕西行省售卖剑王图那位....”
第三百零五章 声势
“是我!”
葛荆到没想过唐命会知道他。
这是葛荆妄自菲薄了,两年前他的名头也许只是流传在陕西行省。两年后他的大名已然不在局限于陕西行省,开始在湖北行省、河南行省甚至四川行省武林中流传。
听到葛荆承认,唐命顿时脸露惊容,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葛荆。
他不能不露出惊容,因为河南行省最近掀起一番浪潮,有无数世家子俯首拜服在商郡王麾下,供其差遣,愿为驱除鞑虏而奉献生命。
而他们在商郡王帐下听命时,听到商郡王提到过一个名字,承认过一件事,那就是葛荆,与被葛荆踩于脚下的乐事。
是的,他们从商郡王口中听到葛荆这个名字,能感觉到这个人在商郡王心中的地位,听到商郡王说被葛荆踩于脚下的事,不是怒,不是气,而是调侃、欢乐和回忆。
那个葛荆和这个葛荆在唐命眼前融为一体,让他不自觉的感受到一丝束缚。
唐命感受到束缚,葛荆却不在意。
手指一勾,挑起紫虹剑,背着荒族铁骑向十字路口的另一侧走去。
他控制着呼吸,搬运着玄力,一个又一个周天流转,消耗的玄力飞速的恢复,脸红润了许多。
唐命低头看下眼前长达百丈的沟壑,偷偷吐了吐舌头,昂起头追了过去。
及至他来到葛荆身后,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葛,葛大侠,你也是找商郡王投军的吗?”
葛荆脚下微微一顿,斜眸瞥了他一眼:“投军,河南商郡王的兵马能打过淮河吗?”
唐命的脚步随之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朝廷兵马出行是有规矩的,不只是有军令才能出兵,跨州跨府还要两州两府批准,就更别说要跨越淮河,通行河南、河北两省了。
唐命挠了挠头道:“我过河前,商郡王正通令河北都司都指挥使萧军,准备过河。”
葛荆笑了:“他能有这么强硬态度,身后不会是站着密幽吧?”
唐命沉吟一声,摇头道:“没有看到密幽的人!”
葛荆微微一蹙眉,“不应该啊,没有密幽帮手他别说竖起商王战旗,连万星教的追杀他都躲不过去。”
唐命诧然抬头,“万星教暗杀商郡王的事你也知道?”
葛荆笑了,像是想起什么,道:“万星教第一次出手,还是我救下的他。”
“什么?”
唐命再一次感觉到惊诧。
随即他就从葛荆这句话中明白,商郡王为何会对葛荆那样推崇,连被踩在脚下都不生气、愤怒。
“万星教、地鼠门、洞庭湖、虏阵摧枯易释义....”
葛荆沉吟着,想起这三个势力和一个人。
商郡王朱松在他心中不像是个人物,浑然没有郡王的霸气。
不说别的,堂堂一座商王府,有几个是他的人,像记室佐使齐东塍这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物,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人。
若有人说,商郡王令不出商王府,葛荆绝不会感觉到奇怪。
现在他能竖起商王战旗?
葛荆揉搓着剑镡,丹田如龙吞水般将玄力收回,感知着满满的玄力,他终于完全恢复过来。
“龙骧军,那个商郡王大军主力是龙骧军吧?”
葛荆会头问了句。
唐命连连点头:“嗯嗯,是的...”
“我就知道,跟虏阵摧枯易释义一定分不开。”
葛荆想起在洞庭湖,他、朱松、易释义、章要儿、张赶驴分开之前,易释义对着朱松冷嘲热讽,毫不客气的训斥起来。
那时,朱松不仅没有像他表现的那样纨绔,相反还俯首帖耳的听从。那个时候,葛荆就感觉到什么,所以才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张赶驴是龙骧的人,虽然葛荆没问过,却是知道他在龙骧地位想来不低。
虏阵摧枯易释义原来是龙骧的人,虽然因为犯错被逐出龙骧,但凭他的身份、修为,即便在龙骧已经没有了位置,但回到龙骧,说句话也应该很有力量。
密幽没有人出面,应该跟龙骧军有关,应该跟金凤也有关系吧!
葛荆不用细想,通过他接触的几个人一分析,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唐命没说话,一直支着耳朵,听葛荆喃喃自语。
万星教、地鼠门、洞庭湖、虏阵摧枯易释义。
剩下的话都不用细说,唐命知道,其间一定有很多故事发生。
只是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敢胡乱猜测。
唐命不说话了,葛荆却问了起来:“荒族铁骑一进一出到底都做了什么?”
“啊,你不知道吗?”
唐命诧然问道。
葛荆摇头道:“去年在泰安城知道一些,只是不太详细!”
“哦...”
唐命应了一声道:“进入河南的是从祁连山千秋隧闯过来的一支,有五万人之多。”
葛荆眉头微微一皱。
唐命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荒族入侵时人快马疾,兵行神速,没有遇到多少抵挡,也就没有损失多少。从陕西行省到湖北行省又到河南行省,可谓是势如破竹,畅通无阻。”
葛荆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唐命无奈苦笑道:“形成这种局面,一个因为事出突然,荒族铁骑与突然之间爆发,迅速聚集迅速出手,根本没给朝廷反应机会。第二个就是他们选取进攻的角度十分巧妙。人人都以为北域荒原会大举进攻陕西行省,在陕西行省那里,神武右卫军、神枢营、缇骑营已经列阵以待。谁成想他们会悄然绕过崆峒山进入湖北行省,而后等湖北行省聚集大军准备狙击时,他们又掉头一绕进入河南行省。”
葛荆低声道:“妙笔啊!”
唐命认同道:“的确是妙笔,迂回环绕,仿佛闪电般擦着敌军边际掠过,尽显铁骑本色。他们从不攻城掠地,只是风驰电掣般向里突进,突进,继续突进。用了一年半多的时间贯穿三省,竟然无人能挡。”
葛荆眉头一蹙道:“可是这样,荒族看似威名赫赫,实际上对王朝造不成实质性的创伤。”
唐命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而且,他们攻入泰山边境,商郡王一怒,刚刚竖起战旗召集来龙骧军,他们就立刻调转方向,回转陕西行省。可谓是古怪至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葛荆沉思着,他的心思很少,或是从来没有用在战争,政治格局上。
大明王朝、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都跟他没有关系,一个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不可能对人类,或是哪里有什么归属感。
现在却不同,他毕竟是人,外看到无数平民惨死在人类的屠刀铁蹄下,不可能无动于衷。
两个人沉默着,沿着官道向前走着。
“也许,我能想到一点。”
葛荆突然站下,侧过头看着右后方的树林,一动不动。
“谁?”
唐命看到葛荆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锐利的看着哪里。
他没有感知到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他知道葛荆修为在他之上,不会无中生有虚诈什么。
“是我,我发现你在思考什么,不想打断你的思路!”
一闪身,掳阵摧枯易释义出现在葛荆身前。
葛荆一愣,笑了:“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易释义无奈的摇头道:“不只是我,你跟刀枭胡勒纠战时后面最少跟有四五十人,可惜你俩的速度太快,只有我一个跟了上来,其他人都被甩下了。”
葛荆有些纳闷的挠了挠头:“跟我俩做什么?”
易释义叹息道:“宗师级的战斗啊,还持续三个月之久,已经比月锁清秋李默安和金螳螂的王者之战还要轰动!”
“宗师级纠战,三个月之久……”
唐命看着葛荆两眼放着光芒。
他已经十分高看葛荆了,却不想还是小看了。
虽然他不认识眼前这位老者是谁,但凭葛荆都要称呼一句前辈,应该也是位了得的高人。
唐命又想了想,揣测这,能追踪上宗师步伐的人,绝对应该也是位宗师。
葛荆扫了他一眼道:“你在商郡王帐下听令,掳阵摧枯易释义易前辈不认识吗?”
忽的一下,唐命猛地抬头,双拳抱起,惊喜的道:“夔州唐门老七唐命见过易前辈。”
易释义一笑:“现在商郡王麾下英杰俊才可是不少,连四川行省世家子都来了!”
葛荆目光一凝道:“却是不知,云贵两路也是如此吗?”
唐命点头道:“两省都指挥使也调集两省兵马围剿荒族铁骑,不过江湖武林参与略少,没有河南行省声势这么浩大。”
葛荆走到道旁,拾起一截枯枝在地上画了画,道:“前辈,我一直在思考,两路荒族铁骑,一路奔袭千秋隧,一路绕行小方盘山,一路从湖北行省杀进河南行省,一路从云南行省杀进贵州行省,行进都在万里之遥……”
他抬头看着两人道:“一路无遮无挡,任何有大军集结之地都被他们巧妙的避让过去,这是怎么办到的。”
易释义两人脸色阴沉,都没有说话。
葛荆继续道:“还有,补给,数万铁骑一路疾驰,消耗可不是小数目,不要说轻装待发以战养战。他们从来没有攻坚过重镇要塞,乡野村镇根本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消耗。”
易释义和唐命对视一眼。
这些事情他们比葛荆更清楚,也不是没有人有此猜测,可惜一直没有打探到结果。
猜测,终究只能是猜测。
葛荆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结果,笑了一声,回头道:“其实没有结果,未尝不是一种结果。”
易释义两人苦笑一声,却也不能不承认葛荆说得对。
葛荆的手在地上画了画,抬头道:“其实,还有一样,看他们行走的路线。荒族用两年的时间,不攻城,不杀人,不占地,绕这么一圈,最终的意图是什么?”
“哪个?”
易释义伸手挠了挠头,无法回答。
葛荆轻笑一声道:“知道他们一进一出,损失多少人马吗?”
易释义沉思一声道:“几百人吧?”
葛荆摇了摇头道:“数万人攻进大明疆域两年,一出一入仅是折损几百人,玩笑么?”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阴霾。
易释义和唐命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半晌,葛荆抬起头,徐徐的道:“似乎,真的是玩笑!”
“哦,什么意思?”
易释义抬头看着葛荆。
葛荆手中枯枝戳了戳地上的图,低声道:“这个,如果不是双方在配合玩耍,那就是朝廷有人在做戏给人看!”
“做戏给人看?”
易释义和唐命齐齐立起了眉头。
“对,应该是做戏,可是,他们做戏给谁看呢?”
葛荆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前方,陷入沉思之中。
易释义和唐命却在葛荆喃喃自语中毛发都立了起来。
如果北域荒原这次入侵是大明王朝有人耍的把戏,那就太恐怖了。
不是大明王朝玩不起,而是大明的百姓玩不起。
听着荒族铁骑闯进大明疆域损失不大,那是指朝廷、世家、豪门损失不大,下面的黎民百姓被屠灭不知道有多少。
若是战争还没人会说什么,至少从商郡王一怒兴兵,竖起商王战旗之后,大明人是士气风发,群情振奋,并没有感到朝廷有一丝不对。
可要葛荆的猜测是真的话,一旦传播出去,大明王朝一定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朝廷上下不得安宁。
易释义急得一下跳了起来,惊呼一声:“慎言啊,小友!”
葛荆挥了挥手,两指捻着那根枯枝点着地上的草图道:“现在,两路人马都开始回归陕西行省了,陕西行省又多了什么事?”
他抬头看着易释义。
易释义看着葛荆平静的脸,无奈的一笑,跟着也平静下来,重新盘腿坐下,道:“睢阳城,皂幕峰,就是被你揭破的瑶寨后山,再度走出一支瑶族叛军,逆着小昆仑山迎接云贵的荒族铁骑。”
葛荆眉头一挑:“声势不小啊!”
易释义也是一笑:“声势,对,他们在陕西腹地再如何闹,都只是声势。”
葛荆道:“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易释义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就这个消息还是在进秦岭前听到的呢!”
第三百零六章 出手的理由
葛荆拿手中枯枝在草图上画了画,勾了勾,枯枝在地上点了点。
抬头问道:“小昆仑山跟陕西边界距离有多远?”
易释义挠挠头,低头看了眼,道:“大概...”
他又抬头看了眼唐命,有些犹豫道:“应该超过一千多里吧?”
唐命认真道:“有一千六百多里。”
葛荆笑道:“距离超过一千六百里,他们闹腾个什么意思?”
易释义、唐命都摇头,表示不懂。
葛荆抬手把枯枝丢在地上,笑道:“不懂,你们想一想。十万荒族兵临关山要塞,气势汹汹,大战一触即发。那时,在睢阳城至姑臧城,姑臧城和关山要塞间各有三个山寨准备呼应。”
葛荆拍了拍手,道:“当时,我偶然发现皂幕峰瑶寨谋叛,进而让六扇门发现这六个山寨的异常,让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为首将其剿灭。”
他抬头看着两人道:“如果这六个山寨没有被剿灭,在荒族兵临关山前,皂幕峰三个山寨暴起攻击,姑臧城必然要回兵。待荒族铁骑再行攻击关山要塞时,关山要塞外的三个山寨再从后面突袭,内外夹击必然会攻破关山要塞。而后,再迅速合围姑臧城,姑臧城必然不保。进而三批人马突袭睢阳城,睢阳城也很难得存。”
易释义和唐命想了一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葛荆说的一点不错,千里之内六处山寨,如果有规律的先后叛乱势必会造成凤翔、庆阳两府动乱,待荒族铁骑兵临关山要塞,事起突然再加上内外合击的情况下,关山要塞真的难以保存。
“幸亏你揭破瑶寨啊!”
易释义慨叹一声。
葛荆拍了拍手,双手一抄,跨在胸前看着地上的草图,道:“后来,如何?”
易释义抬头看了眼唐命。
唐命立刻道:“因为六个秘子被六扇门剿灭,荒族铁骑感觉强攻关山要塞的代价太高就停了下来。而后,用暗渡陈仓的手段,一边大兵聚集吸引关山要塞的注意力,一边调兵攻破千秋隧和小方盘山。”
他又回思一下道:“幸好,在荒族铁骑兵临关山要塞时,都指挥使吴元松一指调令,把神枢营和缇骑营调到两条通道守护,并在荒族攻破两条通道后,授权他们统领巩昌府和庆阳府,才使得荒族铁骑不得不绕行外省。”
葛荆点点头。
这个他听周小舟说过,神枢营指挥使沈坠指挥得当,守住小方盘城,并调集巩昌府数十万乡兵一路逼迫荒族绕行进云贵高原。
另一路的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却因为错失战机,丢掉长恶堂山寨,若不是性格坚毅,还能沉稳的调动庆阳府乡勇死死的守住防线。而后又沿着荒族铁骑激进的攻势调集临洮府和灵州败兵,紧紧咬着他们的尾巴,才让他们未能在陕西行省肆虐。
葛荆的手指虚点着草图,向左撇了一下,又向右撇了一下,“这两条路不好走,又有两路京营死死防御。荒族即便有高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却也不是训练有素的京营对手,强行攻击必然会损失严重,只能绕行。”
他吸了一口气道:“绕行这事很蹊跷,我们就不说了,但这一回,他们重新图谋陕西行省,小昆仑山绝对不是偶然。”
三个人抬头,对视一眼,都心有所思。
易释义和唐命还只是有些猜测,葛荆却想到刀枭胡勒和哀牢山的举动,朝廷应该对荒族铁骑有所察知,并对此有所绸缪。
只是,这些战事,就算他能知道,就算他能有所猜测又能如何。
他会主动参与吗?
参与又如何,为大明而战,还是为荒族而战....
葛荆嘴角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这场战争因何而来,不管是因为荒族渴望回归中原,还是大明上层有人不安份。不管是荒族真的英勇无敌,还是大明朝有人对一些不该想、不能做的事上,动了小心眼。
反正掀起这场战争,对官府、对世家,对得名、对获利都有无尽的好处,唯一没有好处的也许只有无力反抗,默默承受的平民百姓。
葛荆叹息一声,提起紫虹剑,落寞的向北方走去。
无论为什么,跟他都没有关系,让他出手,至少得给他一个借口吧?
葛荆有些冲动,更多的却是无奈。
让他无奈的是战争跟他无关,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参与。
万人,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战争,一个人,不管他修为有多高,都像水滴跌落海水一般,了无痕迹。
他没有兴趣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让他有所冲动的其实是战斗,荒族和大明之间掀起这么大的战争,会有多少强者参与其中,如果能跟这么多强者一个接一个的打。
会多过瘾。
葛荆想着想着,手指不自觉的有些痒了起来。
心境激增,修为见涨,葛荆怎么会不想找个好对手试一试。
葛荆斜眸扫过易释义的脸。
同为宗师级的易释义,实际是个不错的对手。
可惜,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算是不错的忘年交,要动手,他真的下不去手。
高手动手,不真下手那只能是玩笑,可若真下手,必有损伤。
两个人,谁伤到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葛荆越想心里越不顺畅,那股孤寂的气息更加浓重。
他这样,易释义和唐命看到,心里也有所感觉,看着看着,心里不知不觉的也感觉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三个人走进任丘县。
万秋阁,景城郡任丘县最大也是最奢华的酒楼里,葛荆三人刚刚坐下,万秋阁阁主海无觉和六扇门总旗高博联袂走了进来。
葛荆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找我做什么,我和玉家的事你们不知道吗?”
高博一点头:“听人说了,你把铭牌扔进河水里了!”
葛荆点头。
高博身子一挺,认真的看着葛荆道:“还想回来吗?”
葛荆一愣,诧异的看着高博:“那个,可是玉家。”
高博淡然一笑道:“我代表的是董家!”
葛荆看了他一眼,笑了:“席家帮着的那个董家?”
高博点头道:“是的,六扇门除了神侯府外,唯有席家能跟玉家分庭抗争。”
葛荆笑着点头:“我知道,据说因为荒族入侵,玉家派出了剑王王小余,席家派出了董家董钟澍。”
高博诧然的看着葛荆,想不到这样的事葛荆也能知道。
“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剑王和拳王早就跟荒族高手纠战数个回合了。”
高博看着葛荆。
葛荆眼眸精芒一闪:“拳王,董钟澍号拳王?”
“是,是王者。”
高博点头。
葛荆仰起头,眼眸控制不住的流出一丝兴奋。
他不能不感觉到兴奋,但凡名号里带有王字的人必然是王者,王者级灵玄师。
就像剑王王小余,他在五年前,跟葛荆刚认识的时候,就敢无视神枢营指挥使,宗师级的沈坠,敢视宗师级高手,王者之下第一人,武林八大名剑之首的月锁清秋李默安于无物。
拳王董钟澍能被席家派出,与剑王王小余相争,自然也是位无敌王者。
葛荆曾记得刁御说过,掌柜为了护住葛荆的底曾特意让剑王王小余出手,连竹王青枫都被他警告过。
竹王青枫,那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
北域荒原有二十七位霸主,这次入侵大明王朝出动了十七家势力,不包括竹壶。
可就这样,王小余仍然出面警告竹王,根本不怕他羞恼之下加入十七家势力之内。
王者之威可想而知。
十七家霸主。
葛荆想到荒族这次出手势力如何的强横,庞大。
北域荒原出动十七家势力就意味着会有十七位霸主。
能够身列北域荒原霸主前十的,他绝对不会是其对手,其后的却能够拼一拼。
说起这个,在两年前他曾经跟竹壶魁首竹王青枫小试一番,听上去,也就是从竹王口中传出去的,是他们不分胜负。
其实,那次较量葛荆知道,不过是玩笑,戏耍一般,他未曾认真,竹王更不会在意。
当不得真。
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都是赶撩大明王朝虎须的存在,能在这里成为十大霸主之一的存在,魁首的修为绝对是王者。
真的想斗一斗啊!
葛荆看着高博,又扭头看了眼万秋阁阁主海无觉,希望从他们口中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出手的理由。
为什么葛荆明明想要出手,却非得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呢?
无他,名正言顺而已。
到了宗师级,已经不是江湖小人物,一举一动必须再顺心的同时还要顺意。
顺心,是顺自己之心,顺意,是顺他人之意。
也即是说,宗师级灵玄师已然可以成为一方势力,一人成势。
他的任何行为都会代表着他的想法,他的意图。
就好比这次,他帮助大明王朝出手就意味着他成为大明王朝人,不论他是,还不是,只要出手就是这个意图。而后,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针对。
也就是说,以后在踏进北域荒原,将会成为北域荒原的敌人。
宗师级,中立将不会存在。
葛荆,必须慎之又慎。
“葛大人!”
高博不再说话,海无觉看到葛荆透过来的眼神,取出一方纸笺递了过去。
葛荆六扇门的身份很多人不知道,像易释义和唐命就不知道,却从未隐瞒过万秋阁。
可以说,葛荆在姑臧城、在睢阳城、在沅江城与六扇门接触都是在万秋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消息传到任丘县万秋阁阁主耳中,称呼自然是大人了。
易释义和唐命此时已经知道葛荆的身份,感觉十分诧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们并没有资格对葛荆说些什么。
葛荆更是从未在意过,他的想法十分简单,什么江湖人,什么六扇门,什么背上朝廷鹰犬的恶名,方便行事就好,其余的,谁与人说跟他有关系吗?
接过纸笺,随意打开,大致扫了一下,眼瞬间有些发冷,随即却笑了起来。
“怎么了,小子?”
易释义看到葛荆的脸色不对,低声问了一句。
葛荆冷笑一声:“我正想躲开这场乱局,偏偏非要有人让我往里面凑!”
说着,他回手把纸笺递给易释义,提起紫虹剑飞身跳出窗外,只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进来:“替我谢谢海无因阁主。”
海无因,湖北行省沅江城万秋阁阁主,跟葛荆有过一会交易。
就是过井栏陉隆晟商行赔给葛荆的那车货物售给了万秋阁,仅此而已。却不想两年后,会因为这个把一个重要消息不远万里的传给葛荆。
万星教,雷公邓久忠出手擒住杨惊雷。
就这么一个消息,葛荆的眼顿时阴冷起来,杀心顿起。
葛荆不知道明明应该在泰安城外潜修的杨惊雷,为何会出现在沅江城,但他知道,有人欺负他的人,就不行。
尤其是海无因在下面备注了一句,推测雷公邓久忠擒拿杨惊雷是因为一门武学,紫雷殛天。
清微派武学,点苍归藏子传授给杨惊雷的少阴玄功,清微灵宝金书。
为什么,许是跟雷公的雷有关,但葛荆不会在意,他在意的是杨惊雷受没受伤,吃没吃苦头,甚至是生命有没有危险。
“杨惊雷如果没有受伤还好,若是有任何损伤,我让你万星教陪葬!”
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没占到便宜,可算是能勉强一战了,又出来一个观澜山武进将他劝退。
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宣泄,葛荆自从走出北域荒原第一次升起浓浓的杀心,那股杀性直冲云霄,看的易释义胆战心惊。
“万星教,这是惹出一个魔头吗?”
易释义一个跨步开到窗口,堪堪看到葛荆杀气冲霄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
紧跟在他身后的唐命连连点头。
海无觉冷笑一声道:“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杀气怎么可能小了。只是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性,不让自己陷入杀戮成性的魔念之中。万星教...嘿嘿...”
海无觉冷笑一声,没在说话。
高博却笑了:“万星教是惹到商郡王后一直无事,有些自大了,却不知,商郡王只是因为事情太多,懒得搭理他们而已。”
第三百零七章 杀劫八卦街
万星教膨胀了,在胁迫地鼠门,擒拿商郡王之后,除了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搜寻过八卦街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事发开始,万星教在八卦街还略微做些收敛,可随着时间推逝,他们愕然发现,竟然没有人在意他们如何,胆子也就一点点大了起来。在一年后,八卦街就恢复到了原先模样,可谓是肆无忌惮。
江湖人层次再高,眼界也是有限,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就会目中无人,要不然也不能去招惹商郡王。
要是立刻受到报复还算好,可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还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还让他们更加嚣张跋扈。
这都跟葛荆没有关系,让葛荆气恼的是杨惊雷,他怎么跑到沅江城来了。
葛荆气恼之下,遁入空中,一路疾驰,恍如雄鹰般展翅高翔,仅是一个日夜就飞过了哀牢山,落在沅江城门口。
在葛荆走过城门,守卫的两个汉子看到葛荆立刻紧张起来,为首的那个汉子反腿一脚蹬在另个汉子的腿上:“去叫将军去...”
“啊啊,我这就去...”
那个汉子一边跑着一边频频回头去看葛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葛荆走过城门后停了下来。
“葛,葛大人...小十四去叫将军去了,将军马上就来。”
那个汉子颠颠跑了过来,紧张的叫着。
葛荆别过头扫了这人一眼,感觉有些眼熟,点点头没有说话。
汉子脸色尴尬,站在葛荆身旁有些手足无措。
他可是见过葛荆的英姿,那可是连商郡王都敢踩在脚底下,连万星教的星君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守备参将都拿他无可奈何。
这样的一个人,在军汉眼中就仿佛高山一般伟岸,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好,守备参将吴恒来得迅速,并没有让他扛太久。
“葛大人...”
吴恒看到葛荆眉头微蹙,随即就像春风拂面般抱起了拳头。
葛大人....
这么一会儿功夫,接连两个人如此称呼他。
葛荆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想起那夜商郡王和万星教闹得这么大,连沅江城城守郭一达都被惊动,他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去。
帝都刑部司刑清吏督捕司总旗,被人称之为一声大人也不为过。
毕竟是京官吗?
葛荆没说什么,抱拳还礼,然后挥手示意。
吴恒迅速跟了上去:“葛大人这次来沅江是?”
葛荆没回头,随意道:“找万星教点麻烦!”
吴恒脚步一顿,迅速向前一蹭,来到葛荆身前,威严的道:“万星教,找万星教,为什么?”
葛荆淡漠的道:“雷公邓久忠抓了我一个仆从!”
吴恒好似想到了什么,也想到葛荆要做什么,更想到一年前葛荆的手段,知道葛荆闯入八卦街会发生什么,忍不住气息一泄。
噗的一声,脚下踩出一个深坑。
“雷公邓久忠抓了你一个仆从,前天邓久忠抓的那个是你的仆从....”
吴恒一个虎跳落到葛荆身前,惊异的看着葛荆。
葛荆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吴恒道:“你知道?”
吴恒点头道:“那事闹的不小。”
葛荆眼眸一缩道:“闹,是打吧?”
吴恒苦笑道:“也不算怎么打,雷公邓久忠毕竟是灵玄师。”
葛荆点点头。
的确,邓久忠是灵玄师,杨惊雷再强也不过是大玄师。
一个大玄师如何会是灵玄师的对手,真要闹腾起来,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
“知道他们为什么闹吗?”
葛荆抬头看着吴恒。
吴恒想了一下:“我听到一点,不太清楚,你想知道清楚,还得找魏程远。”
当年魏程远在邓久忠手下险些丢掉性命,还是葛荆出手救的他。
六扇门虽然是朝廷鹰犬,但也有江湖人的性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到说不上,却也差不多。
葛荆有事找上他,魏程远绝对是义不容辞。
吴恒这样想,葛荆也这么认为。
他没有直接去八卦街,而是去了六扇门找魏程远。
魏程远见到葛荆十分高兴,听到葛荆的话立刻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
事情如何,其实魏程远也不是太清楚,他只是知道杨惊雷走进沅江城,曾经找人打探要如何通过井栏陉。
杨惊雷跟葛荆走过一次井栏陉,知道没有门路想要安全通过很难。
可若找到门路,没有人指点却是更难。
所以他被沅江地鼠给骗去好大一笔财物,等两天无果后,杨惊雷知道被骗了,立刻不干了,拎着炼锋刀去找那个地鼠。
哪知道,那个地鼠得到财物早就跑了,他上那里去找,只能一番大闹。
这一闹就引来八卦街万星教的人,这些人不过是为玄师,怎么能是杨惊雷的对手,直接被杨惊雷教训一顿。
然后,就因为一个小地鼠的欺骗把事情一点点闹大,直到最后引来大玄师。
杨惊雷一怒之下,炼锋刀炫起紫雷,紫艳艳的炫亮半个城市,终于将雷公邓久忠给引了出来,一把将杨惊雷擒拿。
“果然是这样!”
葛荆脸色一沉,果然是万秋阁说的那样,是雷公邓久忠觊觎杨惊雷的紫雷殛天。
“万星教,不想活了!”
说完,葛荆飞身跳到街道,腾空而起,几步间来到八卦街。
“我的老天,不是要大开杀戒吧?吴将军,快,快...”
葛荆的速度太快,魏程远想叫住葛荆却哪里来得及,只能惊呼着回头叫着吴恒。
吴恒也很担心,二话不说就跳入半空,向葛荆追去。
原本这活不是吴恒的责任,应该是巡城兵马司管,只是因为牵扯到葛荆,吴恒才一直跟着。
葛荆是何许人也,那是灵玄师,还是灵玄师中的绝对强者。
任何事,只要涉及到灵玄师就没小事,根本不是最强才有大玄师的巡城兵马司能管的。
你看,这次葛荆就要怒闯八卦街,哪里是巡城兵马司能管得了的,真要管,怕不是得把这百十人都搭进去啊。
所以吴恒才不能放任不管,从城门一路跟到六扇门。
吴恒的担忧是正确的,他从六扇门追到八卦街就看到葛荆正在大开杀戒。
葛荆大开杀戒十分凶狠,这种凶狠不是满脸狰狞,又喊又叫,而是面色淡然,目光冷漠,陡然一看还十分潇洒。
可落手处,不是被削去头颅,就是被一剑斩成两断。
葛荆出手迅速,一剑一个,一剑一个,就像割稻子一般,干净利落得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吴恒张嘴想要叫住葛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八卦街里都是万星教的人,个个绑架勒索、坑蒙拐骗、杀人如麻,可谓是作恶多端,挨个斩杀没有一个冤孽。
杀就杀吧?
吴恒站在八卦街入口那株高大的古树上,随意的向四下看着,左侧右侧,他知道马上就会有高手出现。
果然,时间未过多久,雷公邓久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葛荆....”
只是一眼,邓久忠就看到葛荆的脸,瞬间他的脸就变了。
一年前他们做下的事情好大,针对的是商郡王。
当然,他们想的是将商郡王骗进八卦街,然后悄悄的动手,只是没想到会有密幽、金凤的人在商郡王身旁保护,最后更是引来宗师级高手虏阵摧枯易释义就更加棘手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没什么,有他和晁星君五位灵玄师在,还能在控制之中。
只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独狼葛荆会突然出手,强大得让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那一日,葛荆瞬斩包括断鸿四剑在内的四名灵玄师、两名大玄师和十二名玄师的威势直接吓破了他们的胆。
从那日之后,邓久忠就一直回思着葛荆的一招一式,回想着葛荆的一刺和一挑,回思着黄沙万里坠星辰。
越是想他就越是害怕,越是想他就越是胆怯。
其实不只是他,还有晁星君也是如此,两个人经常交流着那日的所见所思,可不论他们如何商讨都感觉无解。
这也是他看到杨惊雷紫雷殛天后毫不犹豫出手擒拿,准备逼问出武功秘本。
只是他没有想到,才过去两天,那个狠人就再度出现他的面前。
“葛大侠,对这些弱小痛下杀手,不是强者所为吧?”
邓久忠强自来到葛荆身前。
他内心也许十分胆怯,但玄者的尊严不允许他临敌怯阵。
如果是那样,他将终生脱不去这个心魔,甚至心境逼迫修为会越来越弱,再也挣扎不出来。
那样的未来将生不如死。
“强弱与否不是区分敌人的标准,只要是敌人,我从来不在意是强还是弱。”葛荆转过身淡淡的看着邓久忠,“八卦街内无好人,这句话我上次来时就曾有耳闻。”
邓久忠哑然。
其实,他在杀人时也未曾计较过对手是强还是弱。
不过他的敌人多数是正道人,多数都很计较颜面的,他用这句话不知道拿捏过多少正道强者,却没想到在葛荆面前失去了作用。
邓久忠有些诧然的看着葛荆不知道如何是好。
动手...
邓久忠双臂一横,绿衣上的羽毛支起,仿佛公英花冠般鲜艳夺目。
好像有些不敢。
邓久忠的手臂在空中微微抖动,却始终不敢出手。
“葛大侠,大驾光临我八卦街不是为了斩杀这些蝼蚁吧?”
邓久忠的眼落在葛荆的紫虹剑上,看着上面的血顺着光洁的剑面滑落,竟是吹毛断发、杀人不沾血的宝剑。
葛荆的手晃了一晃,宝剑上的血簌簌而下,又恢复为光洁无痕的样子。
抬起头看着邓久忠绿衣蓝脸,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恶鬼般的模样,淡然一笑:“我的仆从,一个很好的孩子,好似被你给擒拿住,我想,他还活着吧?”
邓久忠一愣,眼眸紧了紧,想到两天前的事,呼吸忍不住变粗:“那个孩子是你的仆从?”
葛荆微微颔首:“他是被你擒拿的吧,他...还活着吧?”
邓久忠苦笑一声:“却是被我擒拿,只不过,他已经被人救走了?”
葛荆一愣,转过身,紧紧盯着邓久忠的眼眸:“他被人救走了,在你万星教里被人救走了?”
邓久忠苦笑道:“人是我抓的,不知道他是葛大侠您的人。你来讨要,能还我就还了,不能还,打也就是了。至于去蒙骗您吗?”
葛荆点头,邓久忠说的话也是不错。
在万星教人心中,不管是知道杨惊雷是葛荆的人,还是不知道是葛荆的人。既然已经将杨惊雷抓到就已经打了葛荆的脸,还与不还,都不过是做过一场。
撒谎,骗人这种低劣,丢人的手段,实实在在是做不出来。
“是谁出手救走的?”
葛荆想了想,有些好奇的问道:“在万星教里将人救走,修为不错嘛?”
邓久忠认真的点头道:“很强,宗师级灵玄师,只是一招,晁星君就被打到,三位星君直接昏迷。”
“晁星君...”
四个星君,三个无名,只有他带上一个姓,葛荆不由诧异的问了句。
邓久忠苦笑道:“就是被你一剑斩吐血的那位,其实,他很强的。”
葛荆恍然,哦,就是一击把魏程远撞个半死的莽汉。
那个莽汉的确很强,仅是一个冲击就能把巅峰大玄师的魏程远撞个半死,可不是随便一个灵玄师就能做到的。
想一想,那可是六扇门总旗魏程远,一个修为战力经验远超同阶的高手。
葛荆问道:“出手的是谁?你们,认识吗?”
邓久忠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是位清瘦的老者,各自很高,背有些驼,一肩高一肩低,很有辨识,可我们真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一肩高一肩低....”
只是一句,葛荆就有些恍然:“是周濂老人,他从帝都回来了吗?”
“周濂?”
葛荆的声音虽然低微却仍然传到邓久忠和吴恒的耳中。
这个名字很陌生,可一个‘从帝都回来’就让两人知道,这位周濂老人不是普通人。
知道是周濂老人出手,不管他是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管他出现这里是为了什么,葛荆都不自觉的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担忧的心是放了下来,憋闷的气却还没有舒缓。
葛荆把头微微一歪,眼眸一眯,淡淡的杀气喷薄而出,直接把邓久忠笼罩起来:“说说吧,为什么无辜擒拿我的仆从,这事,怎么解决?”
第三百零八章 肆无忌惮的出手
邓久忠脸色一变,双臂缓缓架在身前。
葛荆的话明显告诉他,杨惊雷即便毫无损伤的被人救走,这事也不会和平解决。
不只是邓久忠,包括逐渐聚拢在他身后的万星教人都能感知到,随着葛荆这句话出口淡淡的杀气威逼过来。
邓久忠慢慢的吸了一口气,目光从身前向左右看了看,从一左一右的横尸一直看到吴恒占据的那株古树下。
这一路,有老有少,有强有壮,最少倒下二三十人。
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来,葛荆自打进入八卦街,就没想过轻易放过万星教,他就是奔杀人来的。
瞬间,邓久忠的心揪了起来,从心里到外透出刺骨的冰寒。
他知道,八卦街虽然有数千教徒,玄师、大玄师也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人是葛荆的对手。
宗师级灵玄师的强大,雷公邓久忠知道,他要是大开杀戒绝不是人多就能阻挡得了的。
想到这里,邓久忠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寒,身子都有些僵硬。
他不能不这样感觉,因为祸是他惹下的,惹来的还是谁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这个麻烦要解决,只有血和生命。
“怎么解决,葛大侠您说?”
邓久忠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手臂微微弯曲,几乎贴在胸口。
一个红发蓝脸,突眼龅牙,鬼一样的汉子状似弱女般的姿态任谁看到都会心有不忍。
可惜,这般模样根本不可能让葛荆动心。
强与弱,葛荆从来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感知。
弱者气息恍如喘息之间就能扑灭的火苗,是脆弱不堪的。强者却是不同,光芒肆意刺人心目。
邓久忠就是这样的人,在他的感知下,一身光芒极其耀眼,比周边任何人都强。
所以,他不是弱者,有这么强气息的人也不会是一个肯轻易服软的弱者。
“你说呢?”
葛荆看着邓久忠,又抬头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向,那里悄悄的聚集了不少充满强横的气息。
大多数都比邓久忠弱,另有几个跟邓久忠相仿佛,甚至还有两个比邓久忠还要强。
“万星教...”
葛荆嘴角泛起一抹讥讽。
他为什么会听到万星教抓到杨惊雷就飞速赶来,一步都没停。
担忧杨惊雷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因为,它是万星教。
万星教,能压制地鼠门,暗算商郡王,甚至对密幽、金凤下手,极有可能是荒族在大明的暗手。
葛荆正犹豫要不要插手这场战争,就赶上邓久忠擒拿杨惊雷这件事,等他赶到八卦街,感知到对面这些强烈的气息,手忍不住痒了起来。
“好像,不用我犹豫了!”
葛荆转了转手中的剑,眼微微眯下。
而就这一下,还在想怎么回答的雷公邓久忠,心猛然揪起,立刻知道不好。
身子一仰,双臂猛然向外一展。
劲气拍在地面,他彷如灵巧的鸟雀贴着地面飞起。
一个反转,邓久忠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斜斜的向上飞起。然后,他就看到一道锋锐的剑气紧贴着身边斩过,两颗人头凭空飞起。
“好狠!”
邓久忠双臂微震,在身子翻转时猛然甩起左腿,一道凌烈的腿风横扫过去,迅猛的劈向葛荆胸口。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三十丈外的小楼后面,十几个人猛然扑了出来。
飞刀、飞镖、飞芒石,金钱、钢针、毒蒺藜,各种各样的暗器纷涌而至,组成一个密集的网想要将葛荆笼罩起来。
这些人都是万星教高手,超过一半的都是灵玄师,从这里看出,邓久忠曾经说过,万星教之所以为万星教,是因为他们有万名灵玄师。
话绝对是吹牛,但万星教拥有不少灵玄师倒是真的。
可惜这些人,包括邓久忠,还有修为在邓久忠之上的两个灵玄师也只是灵玄师,聚集在多也不可能是宗师级的对手。
葛荆罡元附着在长衫上任由暗器打在身上,只是长衫如海浪般的一抖,所有的暗器都扑棱棱的跌落。
数十枚暗器无功而返,瞬间让十几个人目瞪口呆。
他们能想到暗器奈何不得葛荆,却想不到如此简单的被葛荆忽视。
此时,他们闪身来到葛荆的身前,全部发起了狠,或刀或剑或掌或腿的掀起一片罡风,打了过来。
刀剑辉映,拳脚齐飞,在罡风呼啸中彷如群魔乱舞,好不骇人。
只是就算他们这般威势,仍然奈何不得葛荆分毫,因为一蓬剑雨陡然闪现,在刹那间,紫虹剑在飞速的穿梭中将所有刀剑崩开,并飞速斩断几人的手脚。
“好快的剑!”
万星教的人身在战局,看不到是什么情况,可远处的吴恒还有飞凌空中的邓久忠却看得清清楚楚,都忍不住低呼一声。
因为十几个人,有上有下,有左有后,有赤手空拳的有手持兵刃的,在如此多人的攻击中,葛荆仅是炫起一蓬剑雨,一出一入,就伤了一半的人。
而他,毫发无伤,清静儒雅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他们。
这群人向后略略退去。
脚步一跨,身形向中间微聚,彪悍的,准备二次进攻。
却不防高空传来一声嘶吼:“退,走啊!”
这些人身形一震,他们知道嘶吼的是雷公邓久忠。
本来这些人暴起攻击,是心中憋闷一股郁气,激情之下才准备二次攻击。现在听到邓久忠一声嘶吼,顿时反应过来,刚才一波攻击被葛荆轻描淡写的打退,不但没有一点效果,还伤了一半人。
继续攻击,只剩一半人还能有效果吗?
战斗就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半途被人喝止,战意一泄,那里还能继续出手。
“你们不出手了,那就我来!”
葛荆抬头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邓久忠,冷笑一声,长剑向上一扬。
“走啊!”
邓久忠再度嘶吼一声,羽衣上的羽毛剧烈抖动,身子向后一飘,化为一道闪电向城外电驰而去。
葛荆向他瞥了一眼,身子未动,手中紫虹剑顺势一劈,一道白虹匹练般的循着邓久忠的背影斩去。
邓久忠的速度势若闪电,葛荆的剑芒如虹,比邓久忠飞行还要快,在离去他们视线时终于追上了邓久忠。
一声惨叫在远处响起,随即第二道剑虹向万星教这群人头上落下。
“跑吧!”
第二个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跳将起来,不管不顾的挥舞双拳,势若癫狂的擂出几百拳。
“走!”
几百道拳风还没把葛荆的剑虹抵消,第三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几百道剑光向葛荆洒去。
“有点意思!”
这两个人的反扑声势浩大,让葛荆眼眸精芒一闪,有了几分兴趣。也不管其他人借着机会遁走,手中长剑顺势游走,虚点着空中的剑光,人飘然在空中。
他任由这两个汉子尽情挥洒,肆无忌惮的发挥一身武力。
无数天地之息汇集到两个灵玄师身上,借由着两个人的手脚挥洒向葛荆。
这一刻,许是在生死存亡之际,让两个人忘记了对手的可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拳脚间。
天地之气源源不断的引入体内,让他们仿佛天人合一般,远远的超过他们自身的修为。
劲气纵横在空间,一拳横扫过去,房倒屋塌,一脚重重踏下,大地撕裂。
在一阵又一阵的轰鸣中,八卦街变得一片狼藉,没有一个完整的房舍,更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立。
吴恒腾空而起,俯瞰着这块沅江城赫赫有名的地方,忍不住叹息一声:“八卦街,没了!”
他看到八卦街以入口处开始,随着两名灵玄师被葛荆压制着,无意识的向后一点一点的退去,也在一点一点的将所过之处毁灭。
房子在倒,屋子在塌,房倒屋塌中烟尘铺满半个天空,而在烟尘迷雾中无数人狼奔豕突,仓皇而逃。
他低头看着葛荆,看到葛荆看到无数尘土铺散,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喜。
身子一转,紫虹剑迅疾的一斩,一挑,轻轻的划破空间,划破一人的拳风,削断一人的长剑。
脚步环绕跨到两人的身侧,长剑伸出在空中虚虚一幻,幻成两道剑影,然后轻易的扫掉两人的头颅。
这一次杀戮到这时才算结束。
吴恒至始至终都如事外人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插手,只是看着。
直到杀戮结束,才陪着葛荆一起腾空离去。
杀了二三十个人,葛荆也不好留在城里,带着吴恒闪电般划破天空,落在东华山上。
东华山就在沅江城不远,两人登临东华山南麓一处山崖,山崖不高,向下眺望正好能看到沅江城。
山前,八卦街大战惊动整个沅江城,无数人纷纷向这里奔来,看着满天烟尘,也看到因为房倒屋塌而引起的大火。
背后,一条又一条溪流顺山而下,泄玉溅珠般蜿蜒而下,汩汩间流入沅水,沅水环城而绕,曲曲折折时隐时现的滚进西洞庭湖。
“拆了八卦街,斩了几个高手就可以了吗,你被抓去的那个仆从怎么办?”
吴恒两脚悬在崖边,一下一下的悠荡着,极目远眺看着山下的沅江城,又回头看了眼用力抻着懒腰的葛荆。
“那小子,应该被一位前辈救走了。”
葛荆随意的向下看着,“我闹这么大,他们应该会主动来找我的!”
吴恒恍然,“你大开杀戒,还有这个想法啊!”
“大开杀戒!”
葛荆淡然:“我真要大开杀戒,八卦街一个活人都不会有!”
吴恒愕然转首,仔细的看着葛荆。
葛荆一丝异样都没有,很是随意的向他点了下头。
吴恒也没做他想,平静的转回头。
杀人,对玄者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不杀几个人,怎么可能从一介玄者成长为灵玄师。
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多,还是少。
不说葛荆,身为军人的吴恒也没少杀人。
“看,有人来了,有你找的人吗?”
吴恒看着山下,看着沅江城络绎不绝的有人跳出城墙,循着东华山找来。
葛荆抻着脖子向下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没被惊动,别不是走出沅江城了吧?”
吴恒想了想道。
葛荆眨了眨眼睛,“有可能....”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沅江城东北方的小山坡,好似想起什么。
陡然抬头,仰天长啸起来。
清亮的声音悠扬而起,远远的传向远方,很远很远。
“哦!”
吴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向山下。
葛荆这声长啸仿佛给山下人做了指引,直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刷刷,两道人影飞过,在空中一旋。
一人落在山脚下,一人落在了山崖上。
吴恒定睛一看,笑了。
山脚下的是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
山崖上落着的是城守郭一达。
“没想到连郭大人都被惊动了?”
吴恒站起身,抱拳笑道。
郭一达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半个八卦街都被毁掉了,郭某身为城守岂能不知,岂敢不知呢?”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葛荆。
葛荆一声长啸过后,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那倒是打搅郭大人了。”
“打搅...”
郭一达摇了摇头,嘴角流出一抹苦笑道:“前年发生的事,葛大人也经历过。可两年过去了,八卦街还是八卦街,郭某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谈什么打搅。”
葛荆理解的点点头。
上一次他来沅江城就知道,沅江城是三分垸田三分洲,三分水面一分丘的湖乡地貌。
东面是洞庭湖,西面通过沅江能够直达四川布政使司。
如此通达的地方偏偏因为沅水相隔,往来并不便利,仿佛独立王国般,被朝廷、世家,宗门、帮派,乃至绿林在此争权夺利。
表面上,城守权力极大,实则却与帮派宗门势力为了平衡,勉强维持着。
八卦街里的万星教就是这样的顶级势力,要不然也不能敢对商郡王下手。如果对手不是葛荆这样的独狼,还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的动他们。
可惜啊,可惜,你们惹谁不好,非要惹这种独狼,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出手的独狼。
郭一达看着葛荆,一面感觉到震撼,一面心底格外的顺畅。
第三百零九章 周濂老人的话
葛荆和吴恒看到郭一达的笑容,对视一眼,默默的笑了。
郭一达身为沅江城城守,手握沅江城军政两方大权,位高权重,本应是沅江城第一人,威势无双。
可惜,因为沅江城环境复杂,聚集无数人与势力,几百年以来纠葛成一团,很多时候即便是身为朝廷高官的郭一达,面对复杂的环境也不得不为之妥协。
八卦街就是朝廷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为之无限妥协后出现的产物。而更可气的是,他还不是唯一。
往日,郭一达每一次想到八卦街,想到万星教就都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大大出手将这些肮脏的乱地一扫而清。
无奈的是,任何一个能够担任高官的人都不是独自一人,都不是能够为达目的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想,只能是想,他根本不可能真正去做。
要不然,两年前商郡王一案出现,就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那次事件都能无声无息的不了了之,郭一达的性格如何,可想而知了。
所以葛荆和吴恒看到郭一达的笑容才无声的一笑,什么都没说。
长啸声落,山底下的那群人都脸上带着一抹惊骇。
葛荆纵声长啸,声震四野,近乎一炷香的时间,不但没有丝毫停歇,声势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壮。
啸声远远传送出去,惊得鸟雀漫天乱飞,震得崖角碎石簌簌而落,震得泉水跌宕柳条乱晃。
声音震荡,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
吴恒和郭一达没有太大感觉,山崖下的人也随着碎石崩落,向外散开。
而这时,远处一声长啸应声而起,声如龙吟大泽呼啸深谷,中期充沛到难以抑制。
“谁?”
吴恒和郭一达同时扭过头,向长啸声望去。
他们就知道,葛荆的长啸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必有原因。此时这声长啸明显就是对葛荆长啸的呼应,他们不能不打起精神,注目观看。
“这里....”
葛荆听到长啸脸上浮起一抹微笑,一声疾呼,突然乍起,恍如雏鹰展翅一般,从一开始的低飞迅疾而起,扶摇直上遁入九霄。
清亮明澈,清晰的标明他之所在。
“来了....”
远处那人听到葛荆清亮的长啸,迅速应了一声。然后腾空而起,彷如一条长龙行经空际。
他的速度很快,威势更猛,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撞破空间,留下轰隆隆的巨响,只是一个眨眼就来到眼前,飘忽忽的落在山崖上。
这人落下,吴恒没有在意后落下的那个少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清瘦的老者所吸引。
老者气质儒雅,白面消瘦,身子修长背微微有些驼,这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竟然一肩高一肩低,有些残疾。
有这么高的修为,还身有残疾,他的何许人也?
吴恒想了一下顿时有些无奈,他这身修为都是在军中成长,从未在江湖厮杀过,阅历自然浅薄,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位清瘦老者是谁。
“周濂...郭大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吴恒传音给郭一达。
郭一达看着清瘦老者,瞳孔忍不住缩了缩。
都是灵玄师,很多时候不用动手,只消气势感知就能知道强还是弱。
周濂老人充满气势的那声长啸,还有带着个少年还能如此迅疾的破空而来。
郭一达略略感知就知道,这位老者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周濂,很陌生的一个名字,他会是谁呢?”
听到吴恒传音,郭一达两眼茫然。
周濂老人二十年前实际很有名,可惜,西域高原重创之后他就隐匿在黑林山谷,直到今天才出现尘世,不是了解当年大战的人是想不到他是谁。
郭一达和吴恒都为朝廷高官,级别虽然不低却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周濂老人是何许人也。
“公子....”
杨惊雷脚一落地,第一时间叫了一声。
葛荆的眼淡淡扫过他的脸,看到杨惊雷除了身上少了一柄炼锋刀之外,毫发无伤,微微点了下头。
随即抬头看着周濂老人,赫然发现老人脸上那丝病容竟然消失了,顿时笑着一抱拳:“一朝脱得樊笼去,复得身心返自然。恭喜,恭喜前辈!”
周濂老人听到葛荆的话,眼眸骤然一亮,合手大笑道:“一朝脱得樊笼去,复得身心返自然,这话说得好,我喜欢。”
葛荆随手拂袖,荡去地面的尘土,引着周濂老人坐了下去,手指向后一指:“前辈是要过哀牢山,还是去云贵。”
周濂老人的眼一垂,脸色微沉,“过哀牢山,然后去云贵!”
葛荆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了周濂老人一眼。
过哀牢山再去云贵高原,貌似绕了一个大远路。
若是在沅水逆流而上,进四川布政使司再进云贵高原,比这么走至少要省一半的路。
不过,周濂老人怎么说都是六扇门人,过哀牢山,进陕西行省应该是有任务吧。
他若不是脱离六扇门,也是要做任务的。
老人看葛荆只是瞅了他一眼,没再问,自然知道葛荆的想法,笑道:“你猜不到为什么吗?”
葛荆想了下,眼微微一缩:“跟刀枭胡勒的任务一样吗?终于要开始了?”
周濂老人微微颔首:“小昆仑山有瑶寨从山中走出,你应该知道。”
葛荆点头。
周濂老人继续道:“其实,从山中走出的不只是小昆仑山瑶寨,还有五莲山侗寨,庆阳府太阴河越寨。”
葛荆眉头一皱,很是不解的看着周濂老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反叛。”
不只是葛荆,郭一达和吴恒听到也惊疑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陕西行省这个时候,三面为敌的时候,腹地竟然还有三处民寨敢于反叛。
是的,无论小昆仑山瑶寨还是五莲山侗寨,或是庆阳府太阴河越寨都是民寨,并未绿林山寨。
照理说民寨不应该有这种胆魄,更不应该拥有这种武力。
偏偏他们就反抗了,就有这种武力去反抗。
葛荆看着周濂,郭一达、吴恒也一眼不眨的看着周濂。
别看他们也是朝廷官府的人,还是官府大员,可,身为湖北行省的官再高也不可能知道陕西行省的隐秘。
不过,三个人都没去问,因为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都被上面下了封口令的,非有关人员不准言谈。如果周濂随意讲与他人,犯了忌讳,怕是要受大责罚。
却没想到,周濂老人并未在意,随口道:“小昆仑山瑶寨是北域荒原的手段,这个还是你发现的。五莲山侗寨是西域高原的手段,很是隐秘啊,是五连峰李宣发现的。庆阳府太阴河越寨是大元王朝的手段,是张赶驴发现了。”
葛荆一愣,他到没在意五莲山侗寨如何,因为五连峰就在五莲山,还是主峰,五连峰李宣发现五莲山的隐秘,没毛病。
真正让他奇怪的是张赶驴,他怎么会跑到庆阳府,会发现太阴河越寨的隐秘。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纳闷的脸色,笑了,道:“这个,貌似还和你有关系呢?”
葛荆一愣,“怎么可能,我两年多没看到张赶驴了,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周濂道:“还不是在崆峒山小南川外,你跟刀枭胡勒掀起一场大战,结果那里有铁翼帮主李维修召集陕西玄者,进行一场遍及陕西行省的英雄会。”
葛荆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听到过,他们组成一队破军铁骑,声势不小。”
周濂点头道:“不只是声势不小,他们还通过张赶驴与龙骧联系上,正准备跨过崆峒山,与龙骧两面堵截荒族铁骑。”
崆峒山北就是庆阳府,破云铁骑要跨过崆峒山自然要通过庆阳府,能发现太阴河越寨也就不让人感觉意外了。
葛荆想了想,问道:“发现就剿灭呗,还有什么意外出现吗?”
周濂道:“自然是有意外出现。你想想,现在的局势可跟你发现皂幕峰瑶寨时不一样,整个陕西行省玄者都已经调动起来,小小的动乱根本动摇不得陕西行省分毫。”
葛荆眉头一挑:“那么说,是有高手进入陕西行省了。”
周濂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三处民寨各有三方高手潜入。”
他的话顿了一声,“已知的高手,最少在十人以上。宗师级...”
葛荆的眼一亮,看了周濂老人一眼,迅速又暗淡下来。
高手好多,真的好想打。
只是,能用他吗?
葛荆眼中的光芒虽然一闪而过,却并未逃过周濂老人的眼。
都是玄者,自然知道对手难求的苦闷。
尤其葛荆还有着刀枭胡勒这个在他之上的仇敌,更是需要对手的磨砺。
“军中高手都在关山要塞、千秋隧、小方盘山镇守,万万让三方进不得陕西行省一步。所以...”
周濂老人一眼看透葛荆的想法,笑道:“民间的高手又有几位宗师级,有的也几乎被三方高手牵制。所以只能从外面调集高手,人手不足啊!”
“人手不足...”
葛荆奇怪的抬头问道:“是个宗师级,陕西行省还拿不出,还需要从外调集。”
周濂老人点头道:“真正敢于拼命的宗师级高手,真的不多。”
瞬间,葛荆就不说话了。
的确如此,这种战斗不是切磋,而是拼命,还不是简单的拼命,是即使不敌也不能退却的拼命。
军中高手还好,战斗是他们的使命,无论生还是死。
可民间高手有几个人愿意去跟外族高手拼命,为了朝廷战斗可以,也没有怨言,拼命却不见得。
他们不愿意,葛荆却不然。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随狼群流浪,不知道什么是生,更不会在意什么是死。
与天斗,与地斗,与自然万物去斗,成为他的本能。
待被响沙湾人救下之后,他才与人类接触,才感知到一点点人的情感。
初时,葛荆还封闭着自己,并不信任人类,待他被小五哥的热情将冰封的心灵打开,还不等他接纳别人时,响沙湾就被刀胡子屠门灭户。
从那之后,除了报仇他就只有武道,只有武道才是他的一切。
生死,从来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这么多高手啊!”
想到周濂老人说的西域高原、北域荒原、大元王朝三地十位以上的宗师级,葛荆的手忍不住有些痒。
他知道的宗师级有不少,见到的也有几位,可能够与他一战的却只有刀枭胡勒一人,他还有些打不过,甚至可以肯定的说,拼命他必死。
真想找两个,打一下!
葛荆忍不住心动。
周濂老人笑道:“小昆仑山瑶寨被密幽要去,应该是以刀枭胡勒为首,嗯,或许哀牢山也会去几个人。五莲山侗寨是六扇门的,我,还有剑王王小余、拳王董钟澍。庆阳府太阴河越寨被龙骧讨去,已知的只有虏阵摧枯易释义、张赶驴。”
葛荆眉头一挑,笑了:“张赶驴也进入宗师级了,他又那么强?”
周濂老人摇头道:“他,最多巅峰灵玄师,还没进入宗师级。”
宗师级或王者级其实都是灵玄师,不过他们强过普通灵玄师太多,很多时候玄者都已经将他们跟灵玄师区分。张赶驴经过洞庭湖底吕仙观奇遇后,就为精进,跨过意境的最大瓶颈,已经属于半步宗师境界,才被称之为巅峰灵玄师。
“还没进入宗师级,也敢参加这样的战斗。”
葛荆想了想,笑道:“他的轻功不错,若不拼命,还能让他纠缠住一个宗师级,别的还能做什么?”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笑而不语。
葛荆知道周濂老人看出他的意图,却对老人的笑脸毫不在意,揉搓着剑柄细细思考着。
“动心了?”
老人看葛荆不在意,双臂架在胸前,乐呵呵的把话挑明。
“有点想法!”
葛荆随意回了句,然后扭过头看着哀牢山。
两人不在意,郭一达和吴恒却心潮澎湃。
他们知道陕西行省没小事,却想不到随便一听就会听到这样的大事。
三方出手,汇集超过十几名宗师级进入陕西行省。
不管这是为什么,却能知道,只要开战,必将是近三十位宗师级的大战。
惊天大战啊!
第三百一十章 跨过哀牢山
知道是惊天大战的不只是两位老人,还有站在葛荆身后的杨惊雷,此时的他激动得摩拳擦掌,恨不得蹦出来个对手跟他打一仗。
许是他的动作太大,惊动了葛荆,一只大手按在他脑后把他推了过来。
杨惊雷有点懵,挣了挣脖子才发现,这张大手的主人是葛荆,顿时一动也不动了,却不想耳中传来葛荆一声轻笑:“哎呀,个子都快撵上我了,是大小伙子了。”
他一回头,正好看到葛荆的嘴,这个时候杨惊雷才发现,他的头顶已经到了葛荆的眉眼之间。
大手收回来,在杨惊雷的脑后捋了捋,又整了整他的衣襟:“一晃好几年了,你应该也有十七八了吧?不能在当小孩对待了。”
杨惊雷感受着肩头上,胸口前热乎乎的大手,忍不住咧了下嘴:“叔叔...”
葛荆后在杨惊雷肩头上一拍,转身抬头笑道:“介绍下,这是我的侄儿杨惊雷...”
他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眉头一挑笑道:“新入江湖的小灵玄师。”
又回头看着吴恒、郭一达眨了眨眼。
吴恒他认识,郭一达还真就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这就有点尴尬了。
眼光一转,葛荆伸手指着周濂道:“这位是河南行省六扇门的周濂前辈。”
然后看了眼吴恒。
吴恒还有点发傻的看着周濂,想着什么。
幸好郭一达比吴恒反应快,听到葛荆的话立刻上前一步,双拳微抬:“晚辈是沅江城城守郭一达。”
虽然葛荆没说周濂是何身份,但凭借周濂刚才的威势,还有葛荆的称呼郭一达知道,这位恐怕是六扇门隐藏的暗手,不是宗师级大战恐怕不会出现。
宗师级强者,无论是江湖武林还是朝廷官府,很多时候已经超越身份地位的界限。不管是朝廷大员还是乡村农夫,有这种修为就是上位者,修为不足者,不论什么身份地位,乖乖的俯首称尊就对了。
这时吴恒也反应过来,连忙身子一挺,高声道:“沅江城守备参将吴恒见过前辈。”
“不错,都是灵玄师修为。”周濂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郭一达落在吴恒身上,赞了一声道:“到底是军中出来的,根基扎实啊。”
两人寒暄一句后,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
叔叔!
侄儿!
不是仆从了。
哦,也许是怕万星教人伤及这个孩子,所以故称仆从。
两个人心里这样想着,却把双拳一抱郑重其事的跟杨惊雷互道一声好。
不是两人纡尊降贵折节下士,刻意奉承杨惊雷或葛荆,而是葛荆刚才那番举动是推荐杨惊雷,证明杨惊雷正式进入江湖。
还是因为葛荆性格寡淡,少与人交流,推荐子辈走进江湖也这么简单。
若是换一个世家豪门,有灵玄师级的子弟走进江湖,绝对会召集众多亲朋好友,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会。
几人简单交谈,看着下面有人等不及,准备蹬上山崖与之攀谈,葛荆拽着杨惊雷跟周濂腾空而起,想着哀牢山飞去。
郭一达和吴恒哑然无语,望着葛荆三人的背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也许是高人怪脾气吧?”
郭一达看着山下飞奔而来的人们,一脸震惊,还有黯然失神的眼,忍不住调侃了句。
吴恒冷笑道:“就葛荆的修为,如果长袖善舞的话,岂能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郭一达微微颔首:“不过,刚才听到的消息...”
他转头看着吴恒。
吴恒正色道:“这个消息事关重大,末将必须禀报总兵大人。”
郭一达也点头道:“是的,本官也要上禀郡守大人。你回去通禀雷总兵,然后请雷总兵来我城守府相商。”
“喏!”
吴恒低低的应喝一声,然后在山下人登临山崖前,与郭一达腾空而起,分身两路离去,只留下十几个辛辛苦苦登到山崖却只能傻傻的看着他俩,默言无语的人们。
这边人想着陕西行省的变故,葛荆和周濂却领着杨惊雷低空飞行,紧贴着哀牢山巅向被跨越。
杨惊雷晋级灵玄师,御空飞行已经是小手段了,可惜,就算是小手段,他跟葛荆两人比,还是要差上好多。
辛辛苦苦的跟在后面,时间不长就憋得满脸通红。
他也是硬气,就算是这样,也低头不语,劲力调动着神识沟通天地,搬运着玄力在踩着虚空向前跨越。
“元始开运,太玄肇灵。虚极无象,一炁流形。化生二景,五纬凝精。混合自然,怛除结婴。”
葛荆头也不回,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章一字一句的传了出来,清晰的落在杨惊雷耳中。
这是景霄妙灵宝华天真言秘本,一旦参悟就能五气朝元,将景霄五炁转凝结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杨惊雷已经成就灵玄师,自然可以修炼清微道法进阶功法。
葛荆空中传道,一眼入耳杨惊雷自然有所体悟,元力开运太玄聚灵,景霄五炁汇集于顶,在泥丸宫形成虚极无象,翻腾滚滚中一炁成二景,五脏化五气,五纬凝精,阴阳变化流转,转化为一层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虚一之炁初生,杨惊雷就感觉浑身一阵轻松,踩踏着虚空也轻灵了许多。
杨惊雷丹田内虚一之炁虽然稀薄,但随着玄力流转,也在一点一点的凝实着。
这一点真虚一炁精纯度远超他凝炼的景霄五炁,稍稍运转,蹑空运使的消耗就小了数倍,踏空而行的速度也快了数倍,这让他忍不住惊呼起来:“叔叔,我成就天境了。”
“什么成就天境?”
杨惊雷的惊喜葛荆没感觉到什么,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甚至他凝结真虚一炁时还将成员的拟玄论妙秘法给打破。可周濂老人却不知道,闻听天境一词顿时好奇的问了起来。
葛荆笑道:“是清微道法中的一个境界,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章者,摄化九阳而明天度,以成九霄九天之境。”
“什么?”
周濂老人有些不懂,迷糊的又问了句。
葛荆想了想道:“是上古时期的境界划分,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灵玄师。”
周濂老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葛荆笑道:“久仰,以神霄玉清天为基泛九阳、洞阳、上阳、纯阳、三阳、六阳、清阳、景阳、元阳,九霄之炁。我们修的是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他长叹一声道:“若是能摄九阳而明天度,成九霄九天之境,王者绝对不在话下。可惜,清微道法残破,只得《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三部道集残篇,再难凝聚九阳之真啊!”
周濂老人点头道:“上古功法瑰丽幽夐,华彩异然,无数先贤圣哲为之倾倒,甚至倾尽毕生之力,追本溯源,意图重现当年。”
葛荆淡然摇头,“其实不过是心中对上古年间的想象罢了。千万年延续下来,当今还不如上古吗?”
周濂老人侧目道:“当今能比得了上古吗?”
葛荆道:“为何比不了,千万年发展到现在,如果当今还不比过上古,这千万年的先贤圣哲岂不是白活了。”
周濂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浩荡,引得风云激荡,朝气蓬勃,宛若雷霆震震,声盖四野。
山岚在峰巅呼啸,刮得树木摇曳,豁然作响,宛如山魈鬼怪从中作祟,使得鸟兽四处狂乱,一刻不敢停歇。
周濂老人似乎被葛荆一句话提醒,参悟出什么道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狂笑着向前飞去。
他的笑声畅快淋漓,根本未曾在意其他。葛荆还没什么,杨惊雷虚一之炁初成,那里承受得了这般冲击,瞬间被罡风震荡处十数里。
尚幸葛荆就在他身旁,掠过去,一把将他抄在手里。身子一荡,借着狂风激荡的力量,恍如落叶般飘在空中。
两个人就那么漂浮着,随着周濂老人荡起的狂风一起一落间,牢牢的黏在周濂老人身后,一去数十里。
葛荆三人这次行走的路线偏东,是井栏陉东去第三条陉口军都陉。
哀牢山有八大陉口,十数个小陉口。
小陉口还好,道路狭窄悠长,蜿蜒曲折,并不适合军队通过,几个高手就能看住。
八大陉口却是不然,任何一道陉口都能通过千军万马,所以每个陉口都有大批绿林好汉看守。
军都陉虽然是哀牢山八大陉口之一,却因为沟长谷深在梅雨季节积水不消,自古就有绝险、天险之称,是八个陉口中最难通行的陉口。
周濂老人笑声持续时间不长,影响到的范围却不小。
他一声长笑,冲击到山峰峭壁之上,在山谷间来回跌宕,回音嗡鸣,连绵不绝。
三个人随着老人的长笑一路行来,小半个哀牢山都被惊动起来,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人。
顿时有无数高手跳上山巅,更有数个灵玄师向葛荆三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这些人初始时还有些气势汹汹,待在空中相遇,简单交谈两句,气势就松软下来。
显然他们想到,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从哀牢山飞过,应该不是敌人。
葛荆三人的确不是坏人,速度却是太快,一溜烟的从山际天边消失,竟然不给他们丁点追上的希望。
一位老者惊呼一声:“这都是什么人啊,速度这么快!”
一位汉子认同,“这轻功也太强了吧?”
另一个青年冷笑一声,“强也不行,前面有归元宗高手,他们过不去的!”
军都陉西侧山峰是军都山,是石门山余脉。
石门山是哀牢山脉第一高山,也是归元宗山门所在。
既然有归元宗在,军都陉北处入口自然责无旁贷的落在他们身上,至于南侧入口把守的则是湖北玄者。
湖北玄者看守哀牢山通道不过是以防万一,高手并不多,陕西行省却不然,出动的都是高手,八大陉口处还有一名高手中的高手为首。
像井栏陉就由观澜山武进亲自把守,一左一右两个陉口是由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和滴水洞大当家王重九把守。
军都陉也不例外,不只有门中灵玄师,有高凌风,为首的更是归元宗主高野。
周濂老人那声豪放的朗笑刚刚收起,三个人的身形还未停下,一位青衣儒者出现在空中。
三人随之停下,还未待他们说话,刷刷刷的在青衣儒者身后出现六道身影。
“高兄!”
“葛兄!”
还不待他们说话,两遍各有一个声音响起。
葛荆上前一步,跨站在前面。
另一方高凌风来到青衣儒者身旁,向他一抱拳,转身跟青衣儒者解释起来。
青衣儒者就是归元宗主高野,他听到高凌风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眼眸精芒一闪,浮起一抹笑容。
一个跨步来到葛荆对面,端端正正的抱拳为礼:“竟然是葛大人!”
葛大人!
所有人都很诧异的看着宗主。
葛大人!
葛荆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归元宗主放在哪里都是大人物,自然会知道他的身份,六扇门总旗的身份。
几人简单寒暄一句,知道不是外人,高凌风立刻转过身,将追在葛荆三人后面的湖北行省玄者打发掉。
葛荆和周濂,旁人看见知道他们会飞,是灵玄师,是高手,却感知不到他们如何,不过却瞒不过同为宗师级的高野。
两位宗师级跨过哀牢山,不用手,必然是为了太阴河越寨的宗师之战。
那里也是高野的目标,顿时心情大好,回头指着副宗主李世博道:“世博,去备席,我要宴请葛大人、周大人和这位小友。”
在即将开启的宗师之战,高手来的越多胜势越大,不容高野不欣喜,不开心。
李世博虽然还未突破到宗师级,也是顶级巅峰的灵玄师,知道宗师大战即将开始,这个时候参战的高手能交流一下感情,交流一下技艺。
过几天开战,他们增加的不只是胜率,关键时候还有可能会救上一命。
所以他开心的带人向山峰住所飞去。
同样,用心的不只是高野,还有葛荆和周濂。
第三百一十一章 唐王爷
周濂老人是因为伤势沉寂二十年后第一次出山,忍不住有些英姿勃发,要不然刚才也不能因为一句话笑意冲天,完全没有老年人稳重如山的气度。
葛荆却很理解,他知道,周濂老人今年不过六十,二十年前就是四十多岁。那个时候他就是宗师级灵玄师,凭借一手凝霜魅雨牵制住十三位同阶灵玄师,当场打死八人,重伤一人,其中一人还是洗剑川最强少主。
洗剑川最强少主,这样的宗师级绝对的强,若是在包括其他十二位同阶灵玄师,周濂老人如何的强,很简单就能推断出,绝对是宗师级巅峰,半步王者,如果不是这样,六扇门也不能派出两位地级尊者,十位王者三十六宗师,近乎四十位大能这样雄厚实力,几乎就是为了他不惜跟西域高原开战。
想来六扇门投入如此大,不仅仅是因为周濂老人的功劳大,也是看好他的未来。
可惜,周濂老人始终不肯报出自己的出身,让六扇门高层不喜,未能全力救治他,一身重伤才拖累二十年,直到前时遇到葛荆才脱离苦海。
不过对此遭遇,周濂老人并没有怨言,六扇门能出动这么多高手救援已经很出乎所有人预料了。
尤其高手中还包括两位地级尊者,更是让人想不到。
其后的事情,更多的原因也在他身上。
毕竟要将他这么重的伤救治过来,消耗的代价一定不小,偏偏他又不跟六扇门一心,只能算是半个六扇门,这么大的代价谁肯便宜给外人。
现在一招脱困,不仅伤势尽复,还偏得一门炼神绝学,早就就断了的武学之道再度看到希望,周濂老人岂能不英姿勃发,精神焕发。
“我要挑最强的!”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轻笑一声。
葛荆挑了挑眉:“人不少,我不和你争。”
“那就好,那就好!”
周濂老人笑着看向远方,手不自觉的从袖中伸了出来,手上一串珠链飞速的转动着。
他好似有些等不及了。
玩弄珠链,六扇门不少人都有这个习惯,习惯成自然也就没有人在意,却不想珠链出手落入高野眼中却让他眼神一阵乱动。
一、二、三...十一颗珠子。
高野的眼忍不住缩了缩。
六扇门珠链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颗珠子半个品级。
从第一颗珠子从九品算起,十一颗珠子,那可是从四品大员。
蓝娘,陕西行省指挥佥事也不过正四品,比他高半品级。也就说,算上提刑按察使司的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和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在内,六扇门里比他品阶高的不过五人。
这就了不得了,妥妥的六扇门大佬啊!
可他是谁呢?
高野看着周濂的侧影眉头微蹙,病态坡肩,这么好辨识的人他怎么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尤其是宗师级强者不可能凭空出现的。
这么大的年岁必然会在江湖行走过,必然会在世间流传。他不知道,只能是他在哪里有所疏忽。
高野在沉思中来到一处山崖。
这是处半山断崖,一侧壁立千仞般的高峻陡峭,贴近了向下望去,林壑幽静,浮云缭绕,近乎深不见底。
向里去,平伸有一亩多大的空地,一个丈许小路随着山势绵延婉转的顺到山脚。
再向里就是凸起向上一直到顶的山巅,靠近山体有一个幽深的洞,归元宗的人就在洞内憩息。
此时在临近洞口处十几个在哪里忙乎着,熊熊的柴火燃烧着,悠悠的肉香随着山风在山顶飘荡。
幸好这里有灵玄师拥玄气护罩,要不然在这种断崖上生火造饭还是个难题。
“归元宗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玄者!”
高凌风看到杨惊雷频频看着那几名灵玄师,忍不住笑了。
“若不是灵玄师,就这断崖,上上下下都是个问题。”
杨惊雷也笑道。
高凌风不在意的道:“就当换个地方练功了,反正把守这里半年,连个鬼都没看到。”
“你这两年没少下苦功夫啊,都灵玄师了。”随即他瞟了杨惊雷一眼,咦了一声:“你的炼锋刀呢,换功法了?”
听到高凌风的话,杨惊雷脸色一苦,“让人给折断了,别说了,伤心,丢人!”
高凌风一愣,没在说话。
那边的葛荆却是脚下一顿,转身来到杨惊雷面前,沉声问道:“让那个邓久忠给打折的,你怎么没说,我要知道岂能放过他!”
杨惊雷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甚至有些伤心的道:“我,我再练两年,自己找回来。”
他不能不伤心,那把刀还是葛荆赠给他的呢。
虽然有些普通不算什么好刀,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的增长,逐渐有些短小,但在他和妹妹心中却比归藏子赠给他的更加珍惜,平日里都当宝一样擦拭。
一朝被雷公邓久忠折断,真是伤心坏了,发恨有朝一日定然要从邓久忠哪里找回来。
葛荆缓缓点头:“要有这股志气,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就要自己报。”
“嗯!”
杨惊雷用力的点点头。
“想要报仇岂能没有一把应手的兵器,你看这个如何?”
葛荆还没说话,陡然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寒光飞来,刷的一声插在杨惊雷身前。
是柄炼锋刀...
几人连忙回头去看,就见远处十几个人腾空飞来,为首的一人笑吟吟的看着葛荆。
葛荆眉眼高抬,笑了:“朱公子...”
说着,他的眼迅速的缩了一缩,旋即眼神一定,徐徐的吐出两个字:“朱栴!”
“大胆,敢叫王爷的名字!”
朱栴还没说话,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白面无须的汉子扯着尖锐的声音怒喝一声。
“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葛荆眼中精芒一闪,还没说话时朱栴脸色微臣,袖子一拂,砰的一声将那个汉子直接衣袖甩飞。
“啊,王爷...”
汉子惊呼一声,顺着断崖向下跌去。
“自己滚在外面看着!”
朱栴冷喝一声,看都不看他,顺势落在葛荆身前。
王爷...
那个白面汉子是飞出去了,可他叫出去的两个字却表明了朱栴的身份,同时他尖锐的声音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位王爷和他的随身侍卫太监。
“王爷,哦,被揍了,要你讨回来出气的...”
葛荆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下,“哦,叫朱标,也是位王爷吧?”
朱栴笑了笑,没说话,似乎又想起因为朱标那个熊孩子跟葛荆相交的事,他笑得很温馨。
他是感觉当年很有意思,却不知道身后十几个侍卫却是听得眼冒精光。
四爷对十六爷的感情,溺爱到了极致,被人说上两句他都能跟人拼命去。现在听到被人揍了,不但没发怒,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瞬间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葛荆身上。
这位也是爷,绝对得罪不得。
王爷...
周濂、高野、高凌风还有归元宗副宗主李世博心头同时泛起这两个字,齐齐站在那里,看着朱栴,看着葛荆。
这主什么时候有认识一位王爷出来。
王爷,这是哪位王爷,难道是....
他们想到一个人,顿时震惊得抬起头看着朱栴。
而在他们震惊时杨惊雷绕过地上的炼锋刀,“四爷!”
朱栴扭过头看了一眼杨惊雷,眉头一挑笑道:“小雷,两年不见,让我刮目相看啊!”
他又转了转头道:“怎么没看到小雨呢?”
杨惊雷笑道:“妹妹在河南行省,没跟过来。”
朱栴点点头道:“要有大战了,女孩子的确不适合来着。”
杨惊雷苦笑一声,斜眸瞅了一眼葛荆。
葛荆这才有机会问道:“那你怎么来了,想试一试战力?”
杨惊雷表情异常无奈的道:“是陆培哥,听说荒族铁骑从云贵高原转战而回,担忧家里,想回去看看,我不放心,想送一送他,结果遇到了万星教人。”
这时葛荆才恍然想起,荒族铁骑从云贵高原转战而归,虽然他们的目标是陕西行省,可若陕西行省防守严密。他们若是找不到机会攻入陕西行省,是有可能转战四川行省的。
若真是那样,四川行省也很危险,被密幽险些屠门灭户的越嶲郡陆家就更危险了。
“是越嶲郡陆家吗?”
那边和归元宗、周濂几人寒暄之后的朱栴突然转身插了一句。
对于朱栴知道陆培兄弟葛荆并不感觉到怀疑。
只要关注他的人,想要知道他身旁这四个家伙都是很简单的。
王爷,自然更方便,因为六扇门对他们这种皇族是不设防的。
听到朱栴的文化,葛荆抬起头看着朱栴,半晌突然问了一句:“知道越嶲郡陆家到底,那个,到底如何吗?”
朱栴看着葛荆,突然笑了,“你有这种怀疑?”
葛荆点点头:“早就有,就是没那个好奇心去问。”
“啊哈,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朱栴笑着向山崖里面走去。
刷刷,两道人影从后面迅疾飞去,来到山崖里端,顺着背后掏出一堆东西。
刷刷,又是两道人影跟上,七手八脚的在山崖内架起一顶硕大的帐篷来。
蒲团地毯,香茗玉杯,竟然应有尽有。
葛荆眉头一挑:“到底是王爷出行,有气势!”
朱栴耸了耸肩头:“你是知道的,我自己出来跟流浪江湖人没什么区别,可要带着些家伙,就得有王爷的气派。”
他叹息一声:“我就不明白,什么时候王爷的气派用这些奢靡来体现。”
葛荆淡淡道:“江湖上有一句话说的好,人入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如此,朝堂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朱栴心有戚戚然。
“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身份的人享什么身份的福,一应都是喜好而已。”
周濂老人笑了一声,端着香茗在鼻口处嗅了嗅:“像我老人家,二十年中吃穿用度普通而已,现在却有无数华贵奢靡之物奉在眼前,区别只是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葛荆笑道:“一位半废人和一位宗师,在哪里待遇都是天壤之别,有什么好奇怪。”
朱栴看了周濂老人一眼,“那是您应得之物,已经晚了二十年。”
周濂老人抬头看了朱栴一眼,正色道:“唐王爷!”
朱栴颔首。
葛荆端着茶杯的手转了一下,茶汤荡漾出一圈涟漪,他抬头看着朱栴疑问道:“唐王爷,唐亲王?”
朱栴仍然颔首。
葛荆放下水杯蹙起眉头,手指向下指了指,“就藩这里...”
朱栴继续颔首,目光却从葛荆转到杨惊雷身上。
杨惊雷一副讶然的样子,看着朱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状态从听到朱栴是唐亲王开始,一直就这样。
很让人惊讶的表情,朱栴看到,葛荆也感觉到了。
“怎么了,你这个表情?”
葛荆拍了杨惊雷一下,直接问道。
杨惊雷低声道:“陕西不是宁王的封地吗?”
葛荆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朱栴道:“你是来收拾宁王残局的?”
朱栴长吁一口气,点头道:“陕西行省毗邻北域荒原,荒族觊觎之心从未断绝。宁王谋逆虽然被镇压,这里却万万离不开人。所以,我来了。”
葛荆眼眸流转,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神枢营、缇骑营离开帝都五年还未回转,原来如此啊!”
朱栴看着葛荆笑道:“就你心思转的快,一说就准。如果不是天子借我两万铁骑,那那什么来震慑宁王封国千年的诸臣!”
随即,他声音有些垂落:“也幸好有这两万铁骑守住边疆,没让荒族祸乱全省。”
“唉!”
葛荆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杨惊雷。
宁王谋逆,原本是明王朝自家的事情,可从现在的局势判断,他恐怕真的与荒族有所勾结,那就不只是谋逆,而是有里通外国,叛乱之嫌。
如此一来葛荆想到缇骑营靳子川兵围点苍山玉局峰,似乎不仅仅是追拿二小,怕不是怀疑点苍派通过杨中轩勾结宁王、勾结荒族。
点苍派的位置偏西北,距离北域荒原也不算太远,如果真有谋逆之心,危害极大。
朝廷,或是这位唐王朱栴不能不倍加小心。
用靳子川五百缇骑营铁骑逼迫一下,也能辨个真假。
当年玉局峰老老实实的没有反抗,怕不是浮尘子归藏子他们早就看出这点,所以才对葛荆救走二小感激涕零。
第三百一十二章 很多事,理解了
“宁王,唉,我那个王兄!!!”
朱栴有些惆怅,叹息一声后,一仰头将杯中茶水倒进嘴里。
皇族出现一个宁王爷,谋逆不重要,任何一个王朝都少不了这样的人,不去旧朝,明王朝每过几十年都会出现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可里通外国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可不是王朝内部的事,已经关系到种族存亡的大事了。
这是天大的丑闻,还是无法遮掩必将暴露在天下,皇族脸上无光啊!
葛荆也是无奈,扭头看了眼杨惊雷,看到杨惊雷难看的脸,伸手拍了拍桌子,低声道:“那个,杨师兄没问题吧?”
朱栴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笑着伸手在他脑后捋了一把:“放心吧,你父亲杨中轩,没问题的,要不然你们兄妹还能跟着葛兄满天下的晃荡。”
杨惊雷的脑袋随着朱栴大手的力道晃了下,没动没摇,脖子一绕,在空中划了半个圆扬了起来:“我父亲真没问题,哈!”
杨中轩已经在八年前,在帝都随着宁王叛乱出逃,在南直隶跟随宁王一同被中书右丞王守成斩杀。
追随宁王谋逆即便败露而亡,在江湖武林也不算很严重的事,绿林好汉干这事的还少吗?
可勾结荒族图谋大明江山就不一样了,那是大明的叛徒,不只是招人唾沫,还会牵连子孙,遗臭万年。
听到朱栴这样说杨中轩,杨惊雷不能有一种释怀的感动。
朱栴的手又落在杨惊雷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一下,“缇骑营兵围点苍派,点苍派已经证明他们没有参与到宁王叛乱之事。所以,即便你们兄妹跟着葛兄从玉局峰逃走,也没有人追杀你。”
他眼睛在葛荆身上一转,笑道:“就是靳子川对你斩杀他两名千户二十骑兵一直耿耿于怀,不太好摆平。”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能知道朱栴说的是什么意思。
缇骑营兵围点苍派并不是想把点苍派怎么地,说实话,就他们这一万铁骑真要围攻点苍派,也不能把点苍派怎么地。
点苍派可不是小门小派,实力雄厚,高手如云,真要是参与叛乱对陕西行省来说可是大祸。甚至要平灭点苍派,都需要半个神武右卫军出手,陕西行省根本折腾不得。
所以,判定点苍派到底有没有参与宁王叛乱,就很重要了。
唐王朱栴是宁王叛乱平定后赶来灭火的,神枢营和缇骑营就是天子为他助威,帮给他镇压陕西行省军政两派大佬的。
朱栴很理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梳理一切,而是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去稳定陕西行省,待官府上下无恙之后他才有时间去管点苍派。
他没有想动粗,而是试探、印证。
如何印证,其实就两个字。
动手。
点苍派要是强硬,甚至直接动手,那他就有嫌疑。
如果态度温和,绝不动手,那就没有嫌疑。
朱栴不过是派出百名缇骑营铁骑,除了被葛荆误杀的五十二人外,点苍派上下没有一人出手。
轻易震慑住点苍派上下,朱栴出面与浮尘子交谈一下就判定点苍派没有参与叛乱。
而后,他就带着弟弟去崆峒山游玩,巧遇葛荆。
这些事在葛荆脑海里一过,很多他以前有些怀疑,有些猜测的事全都明悟过来。
为何他在玉局峰闹那么大的事,斩杀包括两名千户在内的五十二个缇骑营铁骑都没有被朝廷通缉,甚至还光明正大的进入到六扇门。
仅仅只是玉家在六扇门威势那么大,能够镇压住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允许他这样的杀官罪犯进入六扇门?
葛荆心里有过疑问,却一直没问,就冷眼看着,等着。
这也是他前几日毫不犹豫毁掉六扇门铭牌的原因。
葛荆心里对玉局峰斩杀五十二人的事一直都没有放过,一直在等待跟缇骑营再续前缘。
杀人,不管是江湖、武林、宗门还是朝廷,都不是小事。
斩杀江湖武林人还好,不过是个人对个人,斩杀宗门世家的人却不简单,需要应对的是整个宗门和世家。
最难对付的就是朝廷官员,不管他官职大小,面对的都是整个庞大到可怕的大明王朝。
千户,军中正五品,可不是小官,不可能杀掉之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他杀人什么事都没有,而是被朱栴给压制下来,以后要报复他的只会是靳子川。
只是时间不久,还没等靳子川报复他,北域荒原的攻击就来了,一直让靳子川忙碌到现在。
“我明白了,那越嶲郡陆家呢?他们被密幽屠门灭户不可能是因为剑王图吧?”
葛荆看着朱栴,肯定的问道。
剑王图十分重要,按照刁御的话,对九幽王刘郸武功突破很有帮助。
有帮助,讨要不得可以抢,一个陆家对密幽很有威胁吗?
葛荆想过很多回,感觉应该很简单。
抢一幅剑王图能比屠灭陆家还难?
再说了,密幽很可怕,遍数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不怕他们的。
可就这么,因为一幅剑王图就将一个不小的势力屠门灭户,密幽再强,再是天子的屠刀也不可能这么放肆。
天下虽然是大明天子的,却也是天下各大势力的。
每一个能让人承认的说法就灭掉一个势力,就算你是大明天子也不能让世家宗门认同。
不认同,就代表不稳定,严重甚至能影响到大明王朝的根基。
可偏偏在越嶲郡陆家被灭之后,三年多的时间,除了四川行省各势力出于怜悯没有吞噬掉陆家外,什么事情都没做。
江湖上没有人围攻密幽,朝廷上也没有官员攻讦内务府,这事竟然随着时间一点点的不了了之了。
这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
所以,葛荆抬起头看着朱栴,等待他回答。
朱栴的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的敲了两下,他犹豫了一下,道:“还记得宁王三宝吗?”
葛荆和杨惊雷一愣。
归元宗众人、周濂也为之一愣,齐齐把头抬起,认真的看着朱栴。
“宁王三宝...你说的是这个吗?”
葛荆想了想,抬手伸进怀里掏出紫蛤弥天解毒玉往桌面上一叩。
朱栴一愣,俯身看了看桌面上这个**蟆,愣愣的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葛荆,笑了:“是他,没想到竟然在你手里。”
葛荆笑道:“宁王三宝,紫蛤弥天解毒玉在我手,紫龙玉佩藏宝图在月锁清秋李默安手里,紫金玉剑密匙在神枢营指挥使沈坠手里。嗯,按正常应该是在你手里。”
朱栴点头道:“你竟然都知道。”
葛荆笑道:“他们在我眼前瓜分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朱栴笑道:“紫金玉剑密匙在我手里。宁王藏宝几乎再无现身的机会了。”
葛荆眨了眨眼睛,道:“这个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朱栴吸了口气道:“宁王宝藏藏的什么,我们其实知道,里面没有神功秘籍,也没有神兵利器,金银珠宝其实也不多,他藏匿的多是粮食和药材,嗯,金疮药、疗伤药和行军药。你明白吗?”
葛荆一愣,眼随即一缩:“是为了谋逆做准备?”
朱栴冷哼一声道:“说是为了谋逆,不如说是为了荒族入侵做准备。”
这一下,所有人都长吸了一口气。
然后,葛荆缓缓的抬起头,正色的看着朱栴:“难道越嶲郡陆家....”
朱栴点头道:“基本上,是一样的事。”
他沉思一下道:“紫龙玉佩藏宝图落在月锁清秋李默安手中,我们不知道宝藏确切地点。密幽出动数千密探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找到地点,就是在四川行省越嶲郡,守护的人应该就是陆家。”
“呼...自作孽不可活啊!”
葛荆吐了一口气,心头充满了无奈。
他不熟悉越嶲郡陆家,但他通过陆培陆圻兄弟,对陆家感觉很好。
不只是陆培兄弟,还有陆家少主陆域,人虽然有些傲娇,但给他的印象也是不错。
现在他们竟然牵扯到这样的大案,万万没有想到。
朱栴笑了一下:“不过这样的大事,陆家知道的或是参与的都是上层家老,跟下面人没有关系。所以密幽屠灭了陆家上层之后就收手了,毕竟,陆家怎么说也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就这样灭门了,也很可惜。”
他看着葛荆,笑道:“尤其你那两个仆从,六扇门不少人对他们的印象都很不错。”
葛荆耸了耸肩头,笑道:“好像我身边这四个家伙都很不错。”
“嗯,我也这样认为!”
朱栴点头,表示承认。
“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
“陆培陆圻、小雷小雨,的确都很不错!”
周濂老人伸手拍着杨惊雷的肩头。
“呵呵呵...”
杨惊雷低头憨笑两声。
“去,把那柄刀拿进来,看看,怎么样!”
朱栴伸手指了指身后一个硕壮汉子:“他可是奔雷何宁的佩刀。”
杨惊雷抬头看了眼站在朱栴身后的汉子。
一个身体硕壮,高大威虎的汉子,正眼带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是笑还应该是怒。
杨惊雷憨笑一声,一转身蹿出帐篷,抬手拔起炼锋刀又蹿了回来。
刀身三尺九寸,柄长四寸,如龙尾盘卷,到顶峰汇聚如锥。
刀镡若银雀展翅,中间一个大环,环外如雀嘴突兀,向外曲凸。
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异常犀利。
“好刀!”
杨惊雷抬起头看着壮汉何宁,大声赞誉起来。
“哼!”
奔雷何宁怒哼一声,把头转了过来。
“送你了!”
朱栴轻笑一声,然后转过头道:“回王府,我的藏宝库让人给你再挑一柄合手的。”
何宁重重的一点头,没有说话。
可在他抬起头时,目光看到那柄奔雷刀时眼中却忍不住浮起一抹黯然之色。
杨惊雷没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眼葛荆。
葛荆随意道:“是赠给你的,要与不要,你自作决定。”
杨惊雷扭回头看着朱栴认真的道:“我不要!我不夺人所爱!”
手一顺,长刀落在何宁身前,无声无息的插入地面。
“刀,叔叔会给我准备的!”
杨惊雷微微转身,看着朱栴有些傲然的扬起下颌。
“呃!”
朱栴看着杨惊雷,又看了眼葛荆,有些无语。
“哈哈,放心,明天叔叔就给你准备炼锋刀!”
葛荆瞥着朱栴长笑一声。
笑声通畅,内蕴无限开怀。
“走,叔叔给你准备兵器去!”
笑声过去,葛荆长身而起。
“你去那里?”
朱栴问道。
走到帐篷外,葛荆的目光扫过云海,“你们聊你们的,我去太阴河,先看看,再给小雷搞一柄刀去。”
说完,他一步踏下山崖。
杨惊雷也噌的一下蹿出帐篷,紧跟着葛荆跳下山崖。
“这小子!”
周濂老人捋了捋长须,望着葛荆两人消失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头。
“周濂前辈!”
朱栴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周濂。
他为唐王,虽然不管军政,但军政两方大佬却为他钳制,是真真正正的陕西行省第一人。
大明王朝的藩王制,虽然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
但他们却实实在在的钳制着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的三司之首。
三司是管理一省的最高官员,他们相互掣肘,相互监督,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如果是和平年代,这样的掣肘还好,可若是战争时期,这样掣肘却极有可能影响大事。
可在这时,他们头上多出一个王爷钳制,但有不协之处都能立刻制止。
而就这样的人,看到周濂一样称呼为前辈,并在举止言谈中充满了敬意。
朱栴只是一个表现,立刻让归元宗的所有人对周濂升起浓浓的好奇心。
周濂,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绝对不是皇室人。看他手上的珠链能知道,这是六扇门大佬。
六扇门什么样的大佬能让一位亲王如此尊重。
旁人不知道,归元宗主高野的眼却紧了紧,缩了缩。因为他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传说,那时他还是一个青年,刚刚准备突破灵玄师的年轻人,却从师父的口中听到一个惊动无数宗师、王者的大事。
那个传说之所以是传说,而不被人认为是真事,是因为那里有传说中的地尊出现。
难道....
高野不敢想下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阴河畔
周濂老人的故事虽然是发生在二十年前,但因为影响实在太大,都牵扯到地尊出现,还不是一位两位,让所有知道的人过去二十年仍然不能忘却。
尤其是归元宗主这样的身份,必须牢记在心。
只是骤然遇到故事的主人,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还好,归元宗主毕竟是归元宗主,修为已经达到半步王者,心性收放自如,有什么心思和想法都能控制,并不外显,唯一变化的就是眼中多了一丝火气。
而就这么一点变化,周濂老人直接感知到,顺势扭回头诧然的看了眼高野。
“前辈...”
高野也不回避,异常郑重的向他一抱拳。
周濂瞬间恍然明白,这位是知道他曾经的事,随意的点点头:“你是归元宗主!”
“是,晚辈是归元宗主高野!”
高野恭敬的回答着。
这一变化让归元宗副宗主李世博、让高凌风、让所有归元宗人脸色齐变,都收起心神,恭敬的站在高野身后。
周濂老人笑了,看着归元宗众人点点头。
这就是大宗门的规矩,别的不说至少看着舒服,有涵养。
“坐!”
周濂老人手一伸,随意的坐了下去。然后扭过头看着唐王朱栴:“这次太阴河,唐王亲自主持吗?”
朱栴苦笑道:“人是我请来的,主持却不是我。”
他有些无奈的道:“毕竟是宗师大战,低于宗师境界的我们别说主持指导了,连看都看不懂。”
随即看着周濂老人道:“前辈还在意对手是谁吗?”
周濂老人淡淡一笑:“我不在意,还是有人在意的。你应该有对手名单吧,拿来,让我选选!”
朱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明天我把名单给你。”
他的话略作停顿:“前辈对葛荆真好。”
朱栴的话音刚落归元宗这些人都明白过来。
周濂老人的修为极高,对手是谁不在意,可葛荆还不行,就算不挑对手也要对敌人的情况有个了解,已做准备。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别的战斗有胜有负都是收获,可这场关于国运的战争,万万输不得,输就代表死亡。
周濂身为六扇门大佬,出手是责无旁贷。刀枭胡勒身为密幽之刃,上有令,下赴命,万死不辞。
葛荆是为了什么?
高野、高凌风等人都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看着山崖下的云随风滚动,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山下,春风拂动,山野草地一片翠绿,嗅着泥土的芬芳,心竟然一阵酥软。
葛荆终于停下了脚步,状若常人一般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长发在身后飘扬,青衣随风摆动,一尘不染,如果不去看他提在手上的紫虹剑,竟然有几分踏青的感觉。
杨惊雷紧赶慢赶来到他的身后,他没有在意这山如何的青,水如何的秀,关心的只有一个,“叔叔,您为什么非要来太阴河?很危险的!”
葛荆的脚步略缓,淡淡回眸看了杨惊雷一眼:“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武者求战,但为何非要来趟这处浑水。”
转头,眺望远处青山,天边尽头四座巍巍青山相连,峰尖在云雾中滚动,时隐时现,云雾缭绕间仿若一扇巨大的石门似开似阖。
那就是归元宗山门所在,石门山。
“武林比武,江湖切磋,再大的输赢都可以化解,参与到这等国战却非生即死。可是...”
葛荆轻叹,剑鞘随手而落,重重的墩在横亘山脚的一条丈许青石之上。
青石应声而裂,轰然间略小的一块向山下滚落。
咕噜噜的在山坡上碾压出一条沟壑。
葛荆点了点那条沟壑,“你跟我去过一次北域荒原,知道那里的生活吗?”
杨惊雷刚点了点头,随即猛然摇头,“那里,好像很惨烈。”
葛荆道:“那里,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冻得要死,种不了粮食,养不了牛羊,根本就不适合普通人生活。环境恶劣不说,人更加凶恶。”
他吸了一口气道:“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天黑莫出门。”
葛荆仰着头看着天边,北面的天边。
“天黑莫出门?”
杨惊雷疑惑的问道。
葛荆点了点头道:“大漠危险,不仅有沙暴、流沙、缺水、暴晒,如果一个不注意走失的话,迷路、中暑是正常的,更不要想能走回来。”
杨惊雷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葛荆继续道:“环境恶劣,齐心合力还能克服,可真正的危险若是来自人,来自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沙盗又如何?”
“沙盗!”
杨惊雷迟疑一下,“联合防御不行吗?”
他不敢多说,因为他知道,响沙湾就灭在沙盗,虽然那些沙盗是刀胡子假扮的。
葛荆冷笑道:“知道什么是沙盗吗?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沙盗吗?烧杀抢劫,不劳而获,不论是善是恶,我的是我的,你的我看上了也是我的。无论是人,是物。”
他转过身看着杨惊雷道:“白天你看着是人,到了夜晚就是盗。北域荒原没有善良的人,在金银财宝前,人人都是一个样。”
葛荆深吸一口气,“不只是响沙湾,杀戮在北域荒原,我见多了。大明王朝的百姓在他们面前就是弱者,就如羔羊遇到饿狼,不会有生存的一线希望。”
想着北域荒原贪狼般的人们,普通人们到了中原都让他山贼般的邪恶和强大,闯入这花花世界释放出豺狼般的本性,对大明人绝对是场灭顶之灾。
葛荆不想管,毕竟他不是大明人。
可,若明知灾难降临到无辜百姓头上,就那么的看着,不管,什么样的人能承受得了。
葛荆没说什么,杨惊雷率先承受不了了。
杨惊雷从帝都一路逃难到陕西行省,万里之遥看到过无数人,也接受过无数善良百姓的善意支助,想到北域荒原那充满着贪婪和兽欲人的屠杀和掠夺,激灵一下叫了起来:“叔叔,那是场灾难,中原人承受不住的。”
葛荆冷冷的一点头。
北域荒原人,本性不是邪恶,没有人天生就是邪恶的。只不过,人的性格千变万化,并非一成不变。
往往要受环境的影响而影响,受到环境的束缚而束缚,受到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北域荒原人是这样,大明王朝人也是这样。
和平的环境,人人和善静好,恶劣的环境,人人坚韧刚毅,杀戮的环境,人人残忍暴虐。
北域荒原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条件。
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强横,你就要受欺负,你要软弱,你就无法生存。
那是个只有杀戮,没有任何束缚的地方,邪恶本能滋生,并会被无限放大的地方。
北域荒原入侵大明王朝,葛荆虽然没看到太多,但从六扇门档案里看到过无数他们造成的惨案,湖北行省密幽分舵一样也有不少。
烧杀抢劫、奸淫掠夺、残杀暴虐,这样的字眼层出不穷。
旁人看到也许会感觉愤怒,却不会有太多想法。葛荆却不一样,他能从这些字眼里想到当时的情景。
烧杀抢劫他见识过,响沙湾就是这个结果。
残杀暴虐他自己就做过,阵杀两千刀胡子的场面连他都不愿意回想。
那些还是沙盗,就算是刀胡子,密幽的暗手也毕竟是玄者。
玄者,一脚踏入江湖,生死皆不由己。
斩杀他们,葛荆没有负担。
如果那个场景换做普通百姓,葛荆真的无法想像。
他叹息着把这个场景讲述给杨惊雷。
“无法想像啊,太惨了!”
听了葛荆的讲述,杨惊雷的心也揪了起来。
葛荆没有说话,而是领着杨惊雷进入庆阳府。
荒族铁骑,突破长恶堂,从千秋隧进入陕西行省,进入的就是庆阳府,途径临洮府跨过崆峒山,然后从灵州进入湖北行省,绕行到了河南行省。
现在他们重回陕西行省,走的不是灵州,而是从临洮府跨入庆阳府。
庆阳府、临洮府被这队荒族铁骑反复践踏,尸骸满地,疮痍满目,商业凋敝,百姓流离,可谓是罪行累累,惨不忍睹。
葛荆都不用说什么,杨惊雷就有些承受不了了。
其实,杨惊雷自小就经历很多成人都未曾经历的苦难,心境磨难得坚若磐石,很少有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心神。
可那种动摇和磨难针对的毕竟只是个人。
现在,祥和的村镇化为断壁残垣,无辜的百姓横尸遍野,那种冲击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无视的。
“叔叔!”
杨惊雷低呼了一声,胸膛剧烈颤抖着。
“这就是我出手的理由!”
葛荆伸手指了指远方,叹息一声。
他站在千茬林边,看着前方山谷。
那里有道山沟,深十丈,长不见首尾,正有三千卫兵收敛着残尸。
尸骸已经超过十万,是周边血战而亡的卫兵,还有被杀的无辜平民。
已是春末时节,天气变暖,这些尸首如果不经深埋,待腐烂变质后必将酿成瘟疫,不得不进行处理。
“可惜是宗师战,若是灵玄师之战,我一定出手。”
杨惊雷用力的攥了攥拳头,有些怨恨自己身手不够强。
葛荆拍了拍他的肩头:“会有你出手的机会的!”
两个人徒步向前,沿着太阴河顺溜而下,仔细观览着河岸两畔的环境。
太阴河又名落马河,发源就是刚才那道千茬林,河套很宽却不算深,全长千里,为季节河。
春秋夏季,雨水充沛时河水又深又宽,河水湍急,奔流不息。
冬季进入枯水季节,河水会变得十分狭窄,严重还会出现河水断流、河床裸露的情况。
就是因为这种奇特的情况,使得太阴河成为战时争夺的久战之地。
千年前,关山要塞还在荒族手中,大明天子久战不下,特意派出大将从庆阳府环绕太阴河,想要从此突破千秋隧,里外夹击关山要塞。
荒族之王也想到这里的重要,特意派出大兵把守。
那一战从夏季打到秋季,就是因为水流湍急才迟迟攻击不下。
一直到了秋末冬初,雨水停歇,河水出现断流,荒族之王感觉不好,亲自过来压阵。
却不想,荒族之王出现的夜里,明大将暴起突击,斩杀荒族大将,一路冲到荒族之王面前。
荒族之王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仓皇而逃,在明大将隔空暴击中跌落马下,坠入河中。
这就是落马河的来源。
只是落马河,说明荒族之王这一战没有被斩杀,要不然就不叫落马河,而是叫斩王河了。
两个人的脚步轻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走过数百里。
刚刚的路上,水岸平缓,两侧一马平川,水车转动竟然多是良田。
百里之后,山势陡然凸起,两个起伏过后,一片又一片山村在起伏的山间错落分布。
几十个疾速弯路过后,眼前豁然开朗。
平缓的山坡下一个硕大的庄园进入两人眼帘。
“这是那里?”
杨惊雷有些奇怪的问道。
葛荆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一下道:“太河大侠陈高绝的家,应该是他!”
说着葛荆一个跨步来到庄园门口。
他刚刚抬头观看,里面就蹿出两个棒小伙,都手提木棒,一人高声叫喝:“你是谁,来我太河庄园做什么?”
这人声音还没落下,就见对面突然出现一个少年身影。
杨惊雷落在葛荆身后傻傻的看着庄园山门前的匾额:“叔叔,这是那里?”
葛荆轻笑道:“庆阳府太阴河畔有个太河山庄,太河山庄里有位陈高绝大侠,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说完长啸一声:“陈高绝大侠,葛荆来访!”
声音清呖,悠长婉转,数里内的人清晰耳闻。
太河山庄门前两个家丁看到这一幕,知道这两人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人,顿时肃然而立,撇回头看着庄园里面。
果然,葛荆的声音还未消散,庄园深处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飞跃而来。
“是葛大神,陈高绝恭迎啊!”
瞬间,陈高绝就来到门前,两眼冒着璀璨的光芒直射葛荆,那股欣喜溢于言表。
葛荆含笑道:“姑臧城一别,今天还是第一次相见,陈大侠,久违了!”
“那里,那里,葛大神今日能来,是救了陈高绝全府上下百人性命啊,陈高绝才是要感激涕零的!”
陈高绝不做虚假姿态,来到葛荆身前一躬到底。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寻仇还是泄愤
陈高绝想来也是遇到了难题,事情又十分紧急才会如此冒然向葛荆求助。
事实上,他跟葛荆仅是在姑臧城万秋阁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两句,并不算输。但他看人很准,只是一个夜晚就看清葛荆的性格,才在看到葛荆第一面就出言相求。
而葛荆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反问,“是吗?说说怎么回事?”
葛荆对陈高绝的态度十分满意,认为这样的人才是朋友。
他虽然有头脑,对什么事都能看的透,想得开,本性上却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看到陈高绝毫不做作的态度爽快的点头,直接开问。
“请进,陈才,摆酒设宴!”
听到葛荆的话陈高绝知道这是同意了,立刻一片乌云散去,扭头高声喝道。
陈才也跟着陈高绝从庄园内跑来,只不过没有陈高绝的速度快,人还没跑到门口就听到陈高绝的叫声,听到庄主声音中的喜悦顿时知道事有转机,立刻掉头就跑:“是,小的马上就去!”
“走,里面去。”
陈高绝满脸带笑的向里面一引,召唤着葛荆和杨惊雷向里面走。
“咱一边走一边说。”
陈高绝的目光在葛荆和杨惊雷身上一扫,顿时满心欢喜。
他看不透葛荆的修为,同样也看不清杨惊雷的修为,立刻就知道他们两个修为都在他之上。
陈高绝已经是大玄师修为,他看不透修为的必须只能是灵玄师之上了。
杨惊雷年纪小,就算是灵玄师,战力也不见得强上多少。可葛荆就不同了,他跟刀枭胡勒三月纠战闹得可是不小,甚至还曾在庆阳府绕过一圈,若不是葛荆不想惊动崆峒山,必然会越过太阴河从此经过。
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就算不是宗师级也相差无几。
“葛大侠可知道这太阴河还有一个名字?”
在讲起事情之前陈高绝额外的问了一个问题。
葛荆一愣,随即眼中意会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道:“好像是叫落马河,据传当年明王朝立国,再此与荒族有过一场大战。曾经,有荒族之王再此落马,对吧?”
陈高绝诧然的看了葛荆一眼,点头道:“不错,不过您知道当年将荒族之王打落马下的是那位将军吗?”
葛荆头微微一歪,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高绝,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莫不是姓陈?”
陈高绝笑着点头道:“您的反应真够敏锐的!”
他长叹一声,“不错,当年雄姿英发,将荒族之王打落马下的那位将军的确姓陈,是我陈家高祖陈朝。”
叹声未息,他的手就遮掩在额头,做了一个羞愧的举动。
葛荆奇怪的看着他道:“不应该吧,若是贵高祖立下如此大功,陈家不应该在帝都吗?”
陈高绝点头道:“当年陈家的确是在帝都,虽然还没达到帝都八大世家那个层次,却也威势不小,从来不惧任何势力。可惜不过三世,就因为燕王叛乱,陈家失事被贬边塞,一代代下来,沦落到了陈某这等地步。”
葛荆抬起头,举目四望,向太河庄园看了一圈。
这里有山有石、有林有河、有良田农舍、有阁楼亭榭,因为庄园建在山上,所以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
富贵、大气、典雅,还有浓浓的田园风光。
各种气势十分自然的糅合在一起,很怪异也很优美。只是在这种怪异和优雅中有心人一眼看出,富贵是数百年前陈家还未摔落时建筑的,然后随着一代代末落,庄园也就日益衰败下来。
直到近代,陈家不仅是风光不再,就连生存都出现一丝问题,就不得不自给自足了,田园农舍就此出现。
可就算是这样,陈家仍然虎倒雄风在,仍然不是寻常势力可以比拟的。
只是,葛荆的眼在陈高绝身上一扫而过,暗自叹息一声。
世家势力靠的能是这些外物吗?
不是的,任何一个势力崛起和延续,依靠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势力,实打实的硬实力。
没有这些东西作为骨架支撑,依附在外的任何骨肉皮毛都避免不了被他人吞食。
陈家就是这样,当年能将荒族之王击败,追杀得惊落太阴河的陈朝是何修为,王者都是最低的。
可现在呢?
陈家家主陈高绝都只是大玄师,其他人是何修为可想而知。
不仅自身修为落魄如此,就连他们所能交往的朋友也是如此,不说其他,看看葛荆认识的那几个人。
凤翔府青峰山清风剑吴友成,灵州小溪河畔风柳庄主唐铸言,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有那一个是超越大玄师的存在。
现在也就是没招惹过太强的敌人,若是对手里有灵玄师存在,就算他邀人助拳,随便一个出手都能将他们灭门。
“所以说,你们现在遇到一个灵玄师级的对手吗?”
想到这里葛荆直接问了起来。
陈高绝苦笑道:“比这个还要强!”
葛荆愕然,“比一个灵玄师还强的势力是你们能招惹的吗?你们陈家怎么说也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即便落魄也不会如此!”
陈高绝摇头道:“若是大明疆域,再强的势力知道陈家也不会把事做绝。可问题,这次的对手是荒族,他们要为荒族之王复仇!”
“什么?”
葛荆讶然,抬头看着陈高绝有些无语。
为荒族之王复仇?
太阴河那一战都过去多少年了,荒族之王都换多少家了。
甚至,当年那位荒族之王到现在还有没有血脉存世都是个问题,竟然还要找对头后裔复仇。
听到这个消息葛荆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股怪异之色。
“怎么听都感觉很怪异呢?”
他看着陈高绝问道。
陈高绝耸了下肩头:“我也感觉很无奈。”
然后他叹息一声:“要不是他们不知道陈家在太阴山,第一次过太阴河时就把太河山庄给灭了。”
葛荆蹙着眉头问道:“那这次要灭你太河山庄,你怎么知道的?”
陈高绝回身指了下太阴河对面道:“过太阴河有两条道,一条河面狭窄,河床较高,河水舒缓,适合大军通过。第二条就是那里,河面宽阔河水湍急,其实并不适合大军通行。可偏偏这里就是千年前战场遗地,荒族之王就是在这里跌入河中的。”
葛荆随意眺望一眼,失笑道:“你们那位祖先也很有意思,谪贬,落户在哪里不好,偏偏选了这里,太有意思了!”
陈高绝耸了下肩头道:“是啊,要不是这样,选择哪里,荒族都未见得要复仇。偏偏选择这里,还让荒族铁骑知晓,自然会很不舒服。”
“不舒服...”
葛荆疑问。
陈高绝有些无奈的点头道:“三天前,荒族有个灵玄师听到太河庄园在太阴山,是陈朝后裔就发下话来,说三日后来此,要将太河庄园抹杀,为荒族之王当年之耻复仇。”
葛荆奇怪的问道:“就一个人?”
“就一个人,若是荒族大军来袭我那里还敢让您助拳呢?”陈高绝苦笑道:“还说给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请人助拳。并且说,太河山庄要是能挡住他,就放太河山庄活。若是有人敢逃,必将携大军追杀。”
听到这里葛荆才想起,他跟杨惊雷飞身落在庄园门前,立刻就被两个玄士发现。
按照正常,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别说两个玄士,就算陈高绝都不可能发现。他们能发现葛荆两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两个人一眼不眨的看着门外,葛荆他们刚刚落下就落入两人眼中。
太河山庄已经惊恐到这种地步了!
葛荆叹息一声,顺着山庄甬道走进庄园,踩着石径走进一座石亭坐下。
石亭后就是庄园正院,五进的大房子,数十人出出进进的忙碌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空气中传出诱人的香味。
“荒族铁骑,东路应该是黑水湖为主。”葛荆沉思半晌,悠悠的问了句:“知道那人是谁吗?”
陈高绝坐在葛荆对面,几个青衣小厮正端着茶水、水果、果脯和点心,前后忙碌着。
听到葛荆的问话,陈高绝想了想道:“的确是黑水湖,是三当家欧志峰。”
“欧志峰!”
葛荆诧然抬头,忍不住笑了。
看到葛荆的笑脸,陈高绝不明白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可笑?”
葛荆笑道:“如果是欧志峰,你应该是被迁怒了。”
“怎么回事?”
陈高绝还是不明白,糊涂的问道。
葛荆不置可否的解释道:“欧志峰是荒族铁骑的前军首领,几天前在湖北行省景城郡任丘县大岳庄正屠村灭户被我遇到,吃了点小亏,应该是拿你泻火吧?”
“啊,原来如此啊!”
陈高绝眉头挑了一下,随即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怨不得您,谁让陈家落寞,谁让我们是弱者呢?江湖就是弱肉强食的杀场,在这里弱者没有尊严,更没有权利要求什么!”
葛荆点头,这句话是他认同的。
狼强兔弱才有肉吃,遇到虎豹就只有被吃的份。
动物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不被欺负,就只有变强!”
葛荆淡淡的看着陈高绝:“千年前陈家老祖能与千军万马中撵得荒族之王狼狈而逃,千年之后难道陈家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吗,任人宰割。”
陈高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老爷,酒菜好了,什么时候入席啊!”
陈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没有感觉到场面沉重的气息,低低的问了一声。
陈高绝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葛荆拄着长剑站了起来,转过身眺望山下。
“叔叔,有人来了?”
不等陈高绝去问,杨惊雷也跟着站了起来,顺着葛荆的目光向山下眺望。
“欧志峰来了!”
葛荆提起长剑轻笑一声,“我去看看,他用什么兵器的。”
说着,葛荆身形一晃,宛如一条匹练滑下山坡。
那速度,势若奔雷,在陈高绝一眨眼的时间内落在山脚下,然后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打起来了...”
陈高绝一个虎步跳到山庄前,他还想向山下跳去时,肩头一沉,竟然没跳起来。
“陈大侠,稍安勿动!”
陈高绝愕然回头,才发现杨惊雷不知何时站到他的身旁,左手正稳稳的按在他的肩头。
果然是灵玄师!
陈高绝了然的一点头。
能不知不觉跟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头他都不知道,必须是灵玄师。
“怎么?”
陈高绝很顺从的停了下来,略略回头问了句。
杨惊雷两眼微眯的看着山下,随口回道:“山下不知道来几个人,不过,无论来几个人应该都不是叔叔的对手。可若是调虎离山,你山庄里有人能挡得住吗?”
陈高绝顿时脸色一红,苦笑摇头:“山庄里只有五个大玄师,十个玄师。”
杨惊雷轻笑:“一个灵玄师就能全部扫除。”
陈高绝更是无奈:“就算我在,一个灵玄师也能全部扫除。”
杨惊雷不在意道:“现在不是有我吗?”
陈高绝哑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曾经的强者世家现在变成完全的弱者,他能说什么...
轰轰轰...
一连串的嗡鸣声从山下阵阵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压抑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杨惊雷的手在空间一斩,随即向上一挑劈落在身后。
刹那间,一道涟漪在空中斩过,从身前到身后,气息被斩断。
“这么强!”
陈高绝憋闷得脸都红了,直到气息被斩断他才用力的吐了一口气。
那是玄力扫过空间震荡的余波。
高手过招,仅是气息,相隔数里他都承受不住,能不让陈高绝心惊胆颤吗?
还好有杨惊雷庇佑,要不然再打下去,气息继续扩散,太河庄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能站立的人。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杨惊雷似乎感知到陈高绝的担忧,笑着劝慰了一句。
“哦!”
陈高绝不明所以的问了句。
“听声音,欧志峰绝不是叔叔的对手。”杨惊雷笑道:“能承受得住叔叔的攻击,气劲绝不会这么清淡。高手过招吗,接得住就响声如雷,接不住,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不存在纠缠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事有凑巧
山脚下,葛荆剑若长虹般斩落。
一剑、二剑、三剑,三道剑芒不分先后落在欧志峰身上。
欧志峰双脚落地生根,手中重剑强横的迎了上去,毫不示弱的就要反击。
却不想,只是一剑相交,他的脸色就是一变,感觉锋锐的剑气顺着重剑刺入体内,势如破竹的撞在脏腑内,根本抵抗不住,一个趔趄向后退去。
待第二剑落下时,他回剑的同时抬头向对面看去,心顿时一抖。
“怎么可能是他……”
欧志峰看到对手竟然是葛荆时,心气陡然一落,手不知不觉有些软。
轰的一声巨响,葛荆的第二剑气势高炙,笔直的刺向他的咽喉。
迅猛的一剑隔空指向欧志峰的心脏,牢牢锁定他的心神,让他生出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的感觉。
只有硬抗吗?
欧志峰的重剑横在身前,瞬间,一种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的孤寂涌上心头。
凄凉、悲戚,好像死亡即将降临。
既然注定要死亡,我还抗争什么啊,不如弃剑投降来得痛快。
欧志峰的手向下一垂,就要弃剑。
陡然,长剑直直的向他指来,一种汗毛乍立的痛感让他精神一振。
“不好,是意境侵染!”
欧志峰本能的向后一退,手中重剑斜斜的向上一挑。
当啷一声轻响,重剑偏锋擦在紫虹剑尖而过。
紫虹剑斜斜的在欧志峰头上跳过,欧志峰身形一闪退出十数丈。
葛荆借着长剑升空之势跃起,神龙般的向后一摆。
紫虹剑在空中划过,光灿灿的扫出一道半圆。
铛铛铛!
一连串的响声,铜锣般的响起,然后就见一道寒光飞向天空。
欧志峰重剑刷的一下消失在视线之中。
再一抬头,就听轰隆一声,欧志峰终于躲无可躲的跌入太阴河水。
嗵嗵嗵,欧志峰控制不住的在河水中向后退了三步。
三步重踏声响起,巨浪滔天而起,彷如瀑布水再倒流。
一浪尚未落下,一浪再度掀起。
三道浪水一浪跌过一浪,最后重重的拍打在岸边,淹没了河堤两岸。
葛荆高高跃在空中,横着长剑低头俯视。
河水掀起十数丈,露出下面泥泞不堪的河床,无数条鱼虾不知所措的在淤泥中拍打,滚动,仓皇不安。
三个浪头过去,河水顺着河堤流过,不知有多少条鱼虾河蟹留在岸边。
也许过后岸边的百姓过来会很欣喜吧?
葛荆抬起头,正看到欧志峰狼狈的又一个踏步过来,一闪身站到河对岸,惊慌失措的看向空中。看到葛荆一手横剑在前,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笑颜,直直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当欧志峰看到葛荆没有追击,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目光平视河对岸,那里还有两个灵玄师惊慌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正常来说,灵玄师都有自己的傲气、傲骨。
尤其是荒族人,在大明王朝疆域里纵横万里来回,毫发无伤,更应该骄横跋扈。
可惜,葛荆这三剑实在是太猛了。
一剑两剑三剑落下,堂堂黑水湖三当家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那么,修为在三当家之下的护卫还如何能骄横得起来。
毕竟他们骄横是骄横,修为和眼力还在,自然知道,谁要还敢骄横,绝对活不下来。
欧志峰向他们一招手,然后抬起头看着葛荆道:“太河庄园的梁子葛大侠接下了?”
“自然,三当家若是不服,可以继续叫人过来。只不过,那时葛某恐怕不会像刚才那样,手下留情了。”
葛荆淡然一点头。
欧志峰吸了一口气,用力一点头:“欧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此时就此结束!”
葛荆说他手下留情欧志峰不得不承认。
一方欧志峰,一方太河山庄,两方按照江湖规矩下了贴,留下话,给予时间让他们求援。
欧志峰的行为举止全部符合大明王朝的江湖规矩,是堂堂正正的,葛荆自然不好下重手。
现在欧志峰败了,葛荆按照规矩也要允许他寻人助拳。
这出手的也就是葛荆,若是换一个人,欧志峰必然要怀疑,是不是害怕后面大军冲过来,大开杀戒。
不是葛荆如何如何,实在是因为北域荒原熟悉葛荆,知道这位是杀神,不惧任何人和势力。
北域荒原与中原人不一样,越是凶神恶煞越是威风八面,尤其是他们知道,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就不可能怕事。
两位不知道是欧志峰的侍卫还是黑水湖执事的灵玄师,看到欧志峰招手,听到葛荆两人的对话,二话不说飞身越过太阴河。
两人落地,瞬间三人再度飞起,飞驰电擎般的越过一个山坡,越过一片丛林,消失在葛荆视野之中。
“三个灵玄师,竟然没有一个人用刀的,也是晦气!”
葛荆站在空中揉了揉下巴,有些不喜,感觉自己好似做了无用功。
战声停歇,半晌后,杨惊雷和陈高绝从山上飞落,看到河堤下一地狼藉,好似遭了灾一般,河堤上还铺满了挣扎中的鱼和虾。
两个人咧咧嘴,看着半空中的葛荆刚想叫喝,河对岸的山坡后猛然又传来一阵嗡鸣。
“又怎么了?”
陈高绝讶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葛荆在这里呢?那里还会有什么人在战斗。
“好强的气势!”
半空中的葛荆迅速抬起头,只感觉那边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气势汹汹,竟然让他都感觉到压抑。
那里到这里,相距最少也在十里开外,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让他感觉到压抑,出手之人是什么样的修为,可想而知。
“高手啊,那里有高手在,你们两个速回庄园!”
葛荆头都没回,迅速叮嘱一声,脚下一用力,一声空爆,人倏地飞到河对岸。
又一步落下,空中再度一声爆响,葛荆已经跨过山林消失在河对面。
杨惊雷用力吸了一口气,拉着陈高绝的胳膊:“走!”
刷的身形闪动,两人退回太河庄园。
杨惊雷十分不甘,非常想去那里看看,可想到葛荆凝重的脸色,想到葛荆的吩咐,想到隐约间感知到压抑的气势,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
是啊,相距这么远传来的气势,连葛荆都感觉到压抑,他去了也只能是炮灰,什么都做不了。
“修为啊,实力不足啊!”
杨惊雷低低的嘟囔了一声。
陈高绝眼皮一撩,正看到杨惊雷脸上挂满了不爽,无奈的苦笑一声。
灵玄师都感觉实力不足,那他呢?
他们陈家...
唉,不说了,弱者没有话语权。
杨惊雷、陈高绝两人闷闷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同时也暗自发狠。
葛荆却几个跨步来到另一侧的山脚下。
那里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一条顺势蜿蜒向东方,通往数十里外的石桥,从那里直接通到河对岸。
另一条则是崎岖小路,不仅狭窄还颠簸不平,认真的说都算不得是道路,应该是行走的人多了,踏出的一条拾荒道。
拾荒道,个人行走还可以,大军是万万通行不了的,尤其这里还没有桥。
欧志峰带领的是万人荒族铁骑,正常来说,这万人没有战马的话,跨个河,别说是十几二十丈的太阴河,就算在宽一些的沅江也难不住他们。
可带上这万匹战马就不行了。
再说了,荒族铁骑辗转万里有的可不仅只是战马。
军队行军,就算他们不需要攻城器械,必要的补给还是缺少不得。
安营扎寨兵刃盔甲,军帐铁锅等等等等,这么多的东西,靠人可是跨不过江河的。
所以,在欧志峰登临太河山庄泄愤时,万人铁骑正好借功夫休息一下,虽然不能在这里安营扎寨,但整顿一下,等一会跨越石桥也顺畅不是。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边欧志峰三人越过太阴河,这边他们刚刚翻下战马,准备烧水,埋锅造饭时,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开始了。
两个头戴斗笠的青衣客从他们身后陡然杀出。
嗯,杀出,只不过针对的不是他们,而是两个斗笠客自己打成了一团。
剑光凌烈如风,闪烁着熠熠光辉,借着阳光折射,简直能耀瞎人的双眼,瞬间就让这万人铁骑乱做一团。
要说荒族铁骑不愧是能杀入大明疆域,辗转万里之遥几乎没有折损的精英,虽然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闪耀的光芒刺的睁不开双眼,仍然有一半人摸出弓箭,仰天盲射出去。
一时间,精准至极的万箭齐发,蝗虫一半将两个斗笠客围在中央。
两个斗笠客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下面这万人铁骑如此强横,短短的情况下竟然反击如此凌厉,虽然迅速转换招式,膨起一团坚石般的罡气护住身体。
可荒人擅射这一句流传千万年的话可不是虚说,哪怕是目不视物,哪怕是仓促间力道不足,这数千只利箭仍然一箭撵着一箭的飞来,噼里啪啦的就将两人的护体罡气射穿,击碎。
不过,就在护体罡气膨起的一瞬间,两位斗笠客已经有了反应的时间。
身形滴溜溜的转动,长剑在闪电般的庇佑在身体左右。
要说两人临战反应超绝。
飞射而来的万箭,虽然击碎了两人的护体罡气,可在护体罡气崩碎的刹那也同时将这数千只利箭崩碎成无数道碎片。
只这一瞬间,无数碎片就在他们四周形成第一道保护层。
而后飞来的利箭则在长剑挥舞间向回折射,现在入得葛荆眼界视线内的就是漫天的箭来剑往。
一箭射来,一剑往复。
天空竟然绚丽多彩,只是在这绚丽多彩中充满了血色气息。
地面上的荒族人,目盲时间毕竟短暂,仅是长剑光耀的刹那间,过后这些戾气冲天的荒族人纷纷擎起弓箭回射。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在三个呼吸之后,天空的两个斗笠人已经被他们定在空中,想走都走不了了。
无数弓箭组成一道厚实的铁网,牢牢的将两个人困在中间。
初起时,两个人只能一遍遍的鼓起护体罡气,挥舞着长剑闷声防御。
虽然没有受到重伤,却时不时的有利箭穿破罡气护体罩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两道伤痕。
但战场毕竟是在荒族铁骑头顶,无数弓箭射在头顶毕竟是要跌落的,跌落下来,这些荒族也是要受伤的。
即使这些人随着战斗向四下散去,但无数只断箭被两个借力拨回时,充满着劲气的断箭飞向何方可就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
天空战斗在如何激烈,毕竟也仅是两个人,下面数一数可是超过一万人的。当断箭反射回来时,闪避几乎是不可能,至于防御,似乎也是不可能。
毕竟,天空两位最低都是灵玄师,下面最多的可是玄士、玄师。
灵玄师的流矢,怎么可能是玄师玄士能接的下的。
当第一个伤亡出现,第二个还会远吗?
当伤亡超过一定界限时,动摇就是必然的。
那一声响亮的轰鸣,声势震荡让葛荆都感觉有些压抑的声音,就是天空上,两个斗笠客不知道酝酿多久的气劲终于爆发,将身外铁球般的断箭彻底崩散。
断箭仿佛崩溃的大堤,挟带着火山喷涌般的气势向下面的荒族铁骑覆盖下去。
刹那间,荒族铁骑阵势崩溃,呼啦一声向外散去。
临阵调度是需要统率指挥,现在的荒族铁骑没有首领,匆忙间的撤退竟然出现战败溃败的景象。
溃败首先散乱的就是军中士气。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有首领,不说万箭齐发的战斗,单单聚拢起来的军中煞气,一个冲击就能让两个斗笠客失去了防御,不说任人宰割也差不多。
这个招数,基本上就是军队克制玄武高手的无敌法门。
事有凑巧,荒族铁骑实在是太倒霉了,两个斗笠客出现的太过突兀,出现的时机还是他们刚刚从马上下来,一半人聚拢战马,一半人烧水埋锅造饭。
没有首领,士气涣散,在被他们出手耀盲双眼,种种不利全部聚集在荒族,现在又爆发出这种攻势,自然出现溃败的景象。
战局到了这个形式,即便欧志峰归来,看到伤亡惨重的部下,心痛得几乎一口鲜血喷出。
急切间,荒语响彻天际,调集着部队转动阵形,誓要将两个斗笠客射杀当场。
第三百一十六章 秋末言
那是....
葛荆紧跟着欧志峰来到山坡,从上向下望去,两名斗笠客进入眼帘。
身躯略显矮小的斗笠客,葛荆十分陌生,身材修长的那位,不知为何,却给葛荆异常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的人不多,他,怎么让我这么熟悉?
葛荆蹙紧眉头,眼微微眯了起来。
想不起来,但绝不能忘!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让葛荆很难受。
左手抓着剑,横在身前。
不管感觉是什么,只要熟悉,他就避免不了要出手。
葛荆这个人一向是认亲不认理的。
看两个斗笠客窘迫的情况,他势必要出手。
只是,在葛荆绞尽脑汁再想,那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斗笠客到底是谁的时候。
空中两个斗笠客身子陡然一转,竟然同时向对方劈出一剑。
剑气冲霄,一纵一横。
光灿灿,纵剑如弯月金钩,横剑若青阳落地。
激荡中落叶飘飞,萧萧瑟瑟。
日月光芒相互辉映,仿佛把光芒跟大地春色融为一体。
劲气与罡风碰撞在一起,剑气化为无数细碎锋芒,有直冲霄汉的,有漫空激荡的,还有向大地铺散,轻易穿透荒族铁骑人和马强壮的躯体。
剑芒扑面而来,斗笠被掀起,露出下面两人的面孔。
“两个女人,竟然是她....”
葛荆一目瞥去,瞬间认出修长身躯的斗笠客,忍不住低呼一声。
剑气在空中碰撞,霎那间震荡不知道是千次还是百次。
护体罡气怦然而散,斗笠在掀起的瞬间破碎,两人的劲装也在刹那间化为褴褛。
呼啸声起,千百支利箭应声爆裂,两个人也一南一北的倒射出去。
就在轰然一声巨响中,两个人身体一团,如同投石般撞破空间。
旁人看到空中这一剑对决,也许会以为是两个人为了解脱危机,默契的出手,葛荆却能看出,那不是解围的一剑,而是要分生死的一剑。
所以,这两人是敌非友!
“秋女侠,我是葛荆...”
葛荆低呼一声,长身而起,迎着向北飞来身体修长的那位,袍袖一甩卷起就走。
“哪里走...”
变化骤然而起,虽然没有人预料到这种变化,但在两人分射时,还是有部分人反应过来,敏锐的擎起长弓就是一箭射了过来。
葛荆的速度很快,任凭凌空疾射的弓箭如何迅猛,仍然在他身后飞行百十丈后无力跌落。
也幸好他率先疾呼一声,女子抬起的手才默默收了回来,要不然她的暴起出手,葛荆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最少,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受伤。
因为这女子竟然是早期的青阳初度现在的孛日神剑秋末言。
凌空跨越太阴河,葛荆回眸看了一眼,看到数百丈外也有道身影一闪而过,接过娇小身形的女子遁入山林。
她应该是烽火门的叶小蝉吧?
葛荆的脑海飞速转动一下,似乎除了叶小蝉他真想不出有那个女人能跟秋末言打到这个程度。
这两位,五年前可是曾有过一番激烈的碰撞,从北塞山一路打到三危山,波及数百里方圆,让陕西行省传颂数年之久。
如果不是月锁清秋李默安和烽火门的金螳螂在他们之后有过更加激烈的大战,那一战几乎是十年内的唯一宗师级大战。
葛荆刚跨过太阴河,就感觉右手一震,紧接着秋末言从他手臂下脱身而出,轻盈的站在空中。
葛荆抬头一看,随即脸色一红,身形微转青袍脱下甩手抛到身后。
秋末言轻笑一声,接过青袍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轻声道:“哎呀,葛小弟几年没见竟然这么出息了,真让人无法想像啊!”
葛荆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杨惊雷就在下面,很是想念你,去见见不。他,出息了。”
秋末言眼眸闪动,有些激动的叫道:“是吗,早就想看他们兄妹了,就是跟着你东跑西颠的,一刻不得安宁。”
“就在太河山庄,走...”
葛荆也不回头,手臂向前一直,率先飞了过去。
“这小子,脸皮这么嫩!”
秋末言掖了掖袍袖,看着葛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一个跨步跟了过去。
她说一直想念杨惊雷、杨雨池不是假话。
早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后,她就特意跑到点苍派去找过归藏子,知道两个孩子被葛荆救走。而后,姑臧城的事情太过繁杂,又有烽火门的叶小蝉对她紧追不舍。
再后来,葛荆一路从陕西行省跑到湖北行省,又从湖北行省跑到河南行省,一路行去,除了六扇门和密幽外,根本没人能够抓得到他们的行踪。
秋末言即使在想念两个孩子,也只能从江湖传闻中打探消息。
现在听到杨惊雷就在太河山庄,还那里矜持得了,几乎是紧贴着葛荆的身形来到太河山庄。
“小雷,看看是谁来看你来了。”
葛荆循着哪个凉亭落下,看到杨惊雷直接叫了起来。
杨惊雷抬头望去,看到葛荆没穿青袍,只着白色中衣短裤,身后跟着一个女子,赫然穿着葛荆的青衣长袍。
这是怎么了?
杨惊雷带着一脸愕然走出凉亭,目光在葛荆和那名女子身上转来转去。
葛荆轻轻落地,看都没看陈高绝,伸手在杨惊雷脖颈上一兜,回手指着秋末言道:“想一想,还认识不认识你秋姑姑了!”
“秋姑姑...”
杨惊雷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投向秋末言,直直的,一眼不眨。
秋末言的眼横了葛荆一下,轻笑道:“你这么说,是想让小雷猜测什么?”
葛荆讪讪的笑道:“这不是怕臭小子猜不出来,尴尬吗?”
秋末言眼皮翻了一下,转过头认真的打量着杨惊雷,看着看着,脸上浮起一抹惊喜:“臭小子,竟然突破灵玄了,真是想不到。”
杨惊雷两步抢到秋末言身前,用力的点着头。
秋末言又细细的感知一下,脸上浮起巨大的笑容:“竟然不是李默安的少阴玄功,白炁清虚,连绵不绝,金水萧杀,如雷如霆,你修的是清微道法,景霄五炁吗?”
说着,秋末言的脸转向葛荆,似询问又似肯定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而不语,微微颔首。
秋末言闻之精神一震,上前一步,伸手按着杨惊雷的肩头。
杨惊雷激动的叫了一声:“秋姑姑....”
说着,眼眸点点湿润,却又忍着没有滴落下来。
秋末言单手轻轻的搂着杨惊雷,想要说什么,鼻翼间却哽咽了两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葛荆含笑看着这娘俩,心中感到一种欣慰。
他对杨惊雷和杨雨池哥俩如亲人一般,有什么好的都没落下他们,两个小家伙也知道幸福来之不易,并未有一点点骄纵,尤其是练武从来不用他催。
杨惊雷十七岁就突破灵玄师,这才敢跟着同样突破灵玄师的陆培走出黑林山谷。
杨雨池略差一些,却也相差无几,现在即便没有突破,也等不了多久。
正因为是这样,在看到秋末言时葛荆没有丝毫担忧,甚至还有一些急切,希望能够让秋末言感觉到意外和震惊。
事情果然像他想的那样,秋末言被震惊了,看着杨惊雷,看着葛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了。
他们三人都陷入到激动中,什么话都没说。
却不知在旁看热闹的陈高绝,才是真正被震惊到的人。
那是孛日神剑秋末言吗?
我的老天,秋末言竟然穿着葛荆的外衣。
这么大的煞气,得杀多少人啊!
陈高绝到没想到些别的,毕竟葛荆一出一入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可正因为时间没有过去多久,秋末言大杀特杀留下的煞气才那么的浓郁,才让凉亭内陈家的人望而生畏,不知不觉的退了出去。
煞气虽然无形,望之却能摄人心魄。
胆气不足的人这的无法直面,甚至不用眼去看,都会六神不安。
安静的时间并未持续多久,秋末言已经抬起头看着葛荆道:“清微道法,孩子这里有几部,让我想想...”
她松开杨惊雷,原地转了转,双手揉搓着道:“我记得小昆仑山鹤山有清微道派的祖庭仙鹤观。不对,不对,那里早在千年前就末落了,没有多少道法流传。我想想,想想,别急...”
杨惊雷有些讶然,不知所措的转回头看了看葛荆。
葛荆笑着拉了一把杨惊雷,没让他去打扰焦急如麻的秋末言。
“对了,我记得横山集贤峰黄庭观,上承九天司命金闕上保高元清真紫虛元君,传承的是魏夫人的《紫度炎光》、《八素隐书》,主修存思指归,跟你着景霄五炁相仿佛,要不,我去借两部让小雷小雨修行?”
秋末言转到葛荆身前,认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葛荆笑了,微微摇头道:“小雷小雨筑基的是太乙火府真传和清微灵宝金书。进阶的功法是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炼神的是清微神烈秘法!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辅修的是天河箕宿啸命风雷。”
秋末言愣了愣,随即柳眉微蹙,沉思半晌才抬头道:“都是筑基功法,唯一是灵玄师修炼的只有景霄妙灵宝华天和金盖心灯,不行,我还是去一趟横山集贤峰吧?”
葛荆又笑道:“不用,我去过小昆仑鹤山。”
秋末言一愣,眼眸顿时闪出一抹精光:“真的!”
葛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那里有根本大法《清微元降大法》卷三,虽然仅是第三卷,但有天经、玄经和洞章三部,专修一门已经足够了。”
“走了,够了,只要卷三是全部就足够了。”
秋末言眼眸内精光闪了又闪,她想了想,也低声问道:“是主修那一道,我以后给孩子准备一下。”
葛荆低声道:“是元始清微大道、清微至道、元始妙道之内奥经。”
秋末言点头道:“我记得了。”
说着她抬头看着葛荆,认真的道:“孩子跟着你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葛荆转过头看着杨惊雷,叹息一声道:“在沙洲集遇到他们,像小狗一样把他们救起,就没有办法不管他们。”
然后他又轻笑一声道:“阮清还记得吧?”
秋末言点头道:“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两个孩子,还把师妹给搭进去了。”
葛荆点头道:“有人跟我说过,阮清在玉局峰闷头苦修呢,准备把上清大洞眞经三十九篇学到手,若是实在不行,最低也要把大洞玉经拿到手,传给他们。”
秋末言怔了怔,柳眉微蹙:“为什么啊!”
葛荆两眼盯着秋末言道:“因为月锁清秋李默安,应该吧?”
秋末言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着葛荆。
“叔叔...”
一旁静静听着的杨惊雷闻之也低呼一声。
葛荆没有回头,大手一伸,用力的拍在杨惊雷的肩头。
他的眼仍然看着秋末言,不动,不语。
秋末言徐徐吐出一口气:“你一直都在怀疑吗?”
葛荆缓缓点头道:“其实是和我没有关系,是阮清的想法,为了孩子,我不能不在意!”
秋末言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有些无奈,似乎也有一丝软弱娇柔。
她这个样子是葛荆从来没见过的。
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接触过一次,甚至只说过一次话。
没交谈过,只是说过一次话。
就是震慑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的那一次,但秋末言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伟男子,更盛伟男儿。
此时的她却好似充满了无奈,还有些心痛。
她道:“我也是在怀疑,在怀疑,在他分三宝的时候就在怀疑!”
“为什么?”
葛荆低声问了一句。
秋末言苦笑道:“因为三宝,正常情况下应该将三宝密匙全部交给朝廷,可李大哥力主三宝三分。”
葛荆没有说话。
秋末言继续道:“表面上他说只要有一宝在宁王世子手上,就能护得世子的安全。可我知道,只要三宝密匙不能合二为一,宁王宝藏就一日不能开启。”
她抬起头看着葛荆道:“宁王宝藏不能开启,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就不能证明宁王...”
下面的话秋末言没有说,可葛荆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开启宁王宝藏就不能证明宁王里通外国。
大义有时候没用,有时候却有无穷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