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弱者无言
葛荆看着秋末言,看着杨惊雷,想着李默安,心里感觉阵阵发冷。
李默安是王者,他虽然不知道王者到底有多强,但看秋末言和叶小蝉就知道,两个人的战斗力能横压万人铁骑。
也许两人事出有因,可换做他和刀枭胡勒,即便再有原因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要说这种程度,效果减去一半都不可能。
阵斩两千刀胡子与力压万人铁骑,相差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法去比。
“王者...”
葛荆嘴里泛着一抹苦涩,随即却对不久的宗师战更有兴趣了。
似乎只有战斗,只有连续不断的高质量战斗才能缩减他与一位位强者之间的距离。
想到这里他回手按在杨惊雷的肩头,肯定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可还不等葛荆说什么,杨惊雷的身子猛然一挺,腰板挺得笔直笔直,一股如山如松如利剑般的气势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叔叔,你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杨惊雷直面葛荆,双眸间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
“李默安很强,却未见起会与我们兄妹为难,如果真有那一天...”
杨惊雷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带出一抹狼一般的凶狠和残暴:“我一直都在成长,从未停止...”
葛荆双目炯炯的看着杨惊雷,惊喜充满他的脸庞。
就是这种坚毅,在他记忆看到时,还是他与两小初识时。
这才是两个小家伙的本色。
别看在玉局峰两个家伙对他那么留恋,除了和归藏子学艺,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别看从玉局峰逃遁,葛荆走到那里,两个孩子就跟在哪里。
那么的乖巧,葛荆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留在朱栴身边就留在朱栴身边,说让他们跟着陆培陆圻去河南行省,就跟着陆培陆圻单独行走。
让他们学什么就学什么,抛弃少阴玄功改修清微雷霆秘法就学清微雷霆秘法。
好似从来都那么听话,一点主见都没有的样子,可实际上葛荆知道他们不是。
葛荆从来没有忘记,他们在从沙洲客栈从千秋隧逃亡时,两个孩子就能瞒过所有人,偷偷的将紫蛤弥天解毒玉赠给他。
能用目光暗示让他不说话,将紫龙玉佩藏宝图、紫金玉剑密匙留给李默安和沈坠。
宁王三宝,在李默安和沈坠心中是他们强硬的一分为三,可真是那样吗?
不是,是杨惊雷知道宁王三宝太过烫手,自己留不下,所以提前就将他们拆分了。
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人,会软弱如稚子小儿吗?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用力的一点头:“好,你想做就去做,叔叔永远都是你最强的靠山。”
杨惊雷用力的一点头,眼角隐约有些湿润。
葛荆大笑着转过身,眺望山下,叹息一声:“又没看到谁在用炼锋刀,想抢一把好刀就这么难吗?”
秋末言诧然,目光在葛荆和杨惊雷两人身上晃过:“谁想要炼锋刀啊,哦,不对,我好像听到一个抢字。”
葛荆手指点了点杨惊雷,道:“你大侄子改修炼锋刀了,可惜我给他那柄刀让万星教的雷公邓久忠给打碎了,我正琢磨从谁手里给他掏一柄神兵呢!”
秋末言目光垂落,在葛荆手上一扫而过,轻笑道:“你这剑也不算太好,应该只是玄级三品神兵吧!”
葛荆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想说啥,他能说啥。
不只是秋末言,还包括玉香春、席应真,她们这帮姑奶奶眼力就是好,什么东西一眼认得出来。
玄级三品神兵其实不算差了,混得不好的灵玄师还没的用呢。可落在眼中,似乎就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
正常来说,灵玄师,非玄兵一品不会用,宗师级或王者级已经是天器、地器了,拥有能够传导意境神魂的宝器。
可惜,那在葛荆这样的穷小子而言,是奢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传说。
葛荆的眼淡淡的从秋末言手中长剑一飘而过。
“炼锋刀,我来吧,我这个姑姑做的不好,在你们的生活上、功法上没有帮助,搞两柄神兵还是可以的。”
秋末言拍了拍杨惊雷的背:“小雨用什么武器呢?”
“青犊刀,叔叔给她选的一对青犊双角刀。我的是炼锋紫雷刀,可惜...”
杨惊雷讷讷的说着,眼中还流出一丝痛恨和不舍。
“炼锋紫雷刀,好像炼雷居二当家莽雷天尊用的就是炼锋紫雷刀。”
秋末言仰起头,玉脸微沉,冥思半晌突然笑了。
伸手拍拍杨惊雷的胳膊,转头看着葛荆问道:“你也是为七日后的越寨宗师战而来的吧?”
葛荆点头。
“那好,你们先去,等我把莽雷天尊的炼锋紫雷刀拿来去越寨外找你。”
说完,她什么话都不说,腾空而起,蜂腰一扭就消失不见。
“我...”
葛荆哑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姑姑...”
杨惊雷低呼一声,脸上浮现起一抹温馨的微笑。
被人疼爱,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
“那个...”
陈高绝手抬了抬,旋即又放下。
“真霸气!”
他望着秋末言消失的天空,想了半天就想着这三个字形容。
那可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排名前三的炼雷居啊,而当家莽雷天尊是声名赫赫的宗师级大高手,可在秋末言口中,他的宝贝炼锋紫雷刀好似自家田地里熟透的瓜果,伸手可摘一般。
再一想,他又无话可说。
这位姑奶奶似乎更强,是以前的宗师级高手青阳初度,现在是半步王者孛日神剑。
秋末言虽然不是王者级,却是巅峰级宗师,还不是普通的巅峰级,是被天下玄者公认的,必入王者的准王者。不止如此,还因为他将阴阳参半的青阳转化为一阴九阳的孛日,被提前改了称号,孛日神剑。
“这么霸气,也就秋女侠能做得如此从容。”
陈高绝有些怅然若失的叹息一声。
早前的陈家也能如此,可惜后辈不争气啊!
“霸气,姑姑危险吗?”
杨惊雷没有在乎秋末言霸气不霸气,而是为她的安全感到担忧。
“放心,只要没有被炼雷居大军包围,只要没遇到炼雷尊者就不会有危险!”
陈高绝想了想回道。
杨惊雷吸了一口气问道:“炼雷尊者是谁?”
陈高绝脸色郑重的道:“炼雷居大当家,二十年前就为王者的超级高手。”
“什么?”
杨惊雷有些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陈高绝:“炼雷居这么强?”
葛荆在一旁淡然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炼雷居一直排位前三,大当家怎么可能不是王者?”
说完他转头看着杨惊雷道:“哀牢山绿林霸主观澜山武进都是王者,更别说北域荒原排名前三的霸主了。别忘了,北域荒原整体实力远在陕西行省之上。”
杨惊雷忍不住为秋末言感到担忧,半晌后问道:“那,那位莽雷天尊是什么修为?”
陈高绝道:“很早以前是宗师级,现在...”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知道...”
杨惊雷把头转向葛荆,想问又有些不敢问。
葛荆道:“以前他叫莽雷天王,现在叫莽雷天尊,应该也不如王者了。”
他走到石墩前长剑横在桌上,缓缓坐下,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别的不敢说,排名前五的若是没有两位王者,绝对进不去。”
葛荆拾起茶杯,饮了一口。
从去到回这半天,茶水竟然还有些温。
葛荆回味着,最后肯定的道:“竹壶魁首席青枫仅是宗师,虽不知道是宗师巅峰还是大圆满,却绝不是王者。”
陈高绝也点头道:“竹王,北域荒原第十霸主,三年前据说跟葛大侠您交过手,那时据说是巅峰宗师,现在就不知道了。”
说这话时,陈高绝看向葛荆的目光竟然带有一丝尊敬。
葛荆却摇头道:“那次交手,竹王是为了验证些什么,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陈高绝耸了耸肩头道:“那也是您的修为到那了,换做陈某,谁有那个时间和我玩笑。”
这句话到是真的。
如果葛荆没有那个修为,就算他是大荒古城流散在外的孤子,竹王也不会亲自出面为他背书。
葛荆没在跟陈高绝纠缠自己的事,跟杨惊雷解释了一句,“可就算这样,北域荒原真正的高手也仅仅集中在前五霸主中,最多扩展到前八,不会到前十。所以,竹壶在北域荒原只是二流。”
杨惊雷讶然,“那么强,就算前五,一家两位王者,就是十位,若是扩展到前八,一家一位就要再加三位。这就是十三位王者了,陕西行省才几位王者。战力榜前十都是吗?”
他的目光炙热如火的看着葛荆,看着陈高绝。
杨惊雷跟在葛荆身旁,一直都在闷头潜修,几乎把所有时间都全神贯注在苦修之中,要不然也不能在十七岁的年龄突破到灵玄师。
葛荆虽然知晓些外事,还是在六扇门偶尔看到的,对很多东西他也不太熟悉,只是想了想道:“也许是吧,但我知道,武进绝对不只是排名第八那么简单。”
陈高绝点头道:“的确,很多人说他应该是前三,甚至是魁首。毕竟战力榜前十,甚至前二十都多年未曾比较过。”
他想了想道:“其实,战力榜前十的人说不好谁高谁低,谁强谁弱。毕竟战力仿佛,胜负又受太多影响。只要不分生死,都是这一战你胜,下一战我胜。”
葛荆也点头认同,道:“也就前十,再往下直到前二十应该都是宗师级。”
陈高绝道:“事实应该是这样,这些高手有黑路、白道、邪魔道,有世家豪门,各大宗门帮派,还有官府军队,林林总总,单单一个战力榜根本容纳不下。不止如此,现在荒族入侵即将掀起决定气运的宗师战,也很难将这些高手聚集一起御敌。”
说着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葛荆身上,一抹尊重忍不住呈现在脸上。
他也是秋末言离开时的那句话才知道,葛荆竟然是为了几天后的宗师战而来的。
任何一个为了国家肯赴命的人都值得尊重,尤其葛荆的年岁还这样的年轻。
二十多点的宗师级啊,这比杨惊雷十七岁的灵玄师让人震惊的多。
沉默,然后陈才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位侍女将宴席摆在凉亭之内。
没有其他人,只有葛荆、陈高绝、杨惊雷三人。
一壶酒,几道菜,三个人高居山坡向下眺望,一直到天黑也没看到山下有荒族铁骑出现。
这是陈高绝最最担忧的事,他可不知道被秋末言和叶小蝉重创了的荒族铁骑会不会一怒攻山。
荒族铁骑攻山,葛荆和杨惊雷是不会怕的,身为灵玄师的他们想战就战想走就走,绝对不可能为了他们与荒族拼杀搏杀。
可最强只是大玄师的太河山庄却不行,在荒族铁骑的包围下,他们是想跑都跑不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幸好有两位王者出现,黑水湖根本不敢拿他们泄愤,一边传信给中军,一边舔抵着伤口,默默的从数十里外的石桥渡河。
太河山庄是在第二日知道荒族铁骑已经离开的。
消息传回,陈高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一抹悲凉从心头升起。
他感受过兵临山下的绝望,又感受到死里逃生的激动,可宣泄过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承受。
在强者面前,弱者,无言。
不,不只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甚至连生存的空间都是强者赐予的。
一夜过去,当葛荆和杨惊雷晨课过后,陈才亲自端来早餐时,侍候着两人用过早膳,陈高绝捧着一个宝盒走到葛荆身前。
葛荆的目光在他手上的宝盒一瞥,就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那是一只古香古色的八宝盒,款式古朴年代久远。这种宝盒葛荆见过,是在点苍派玉局峰藏经阁,得到浮尘子允许,唯一得授的摩云三十六番就是用这种宝盒装着的。
陈高绝一直注意着葛荆的脸色,看到他眼露精芒就知道葛荆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他双手捧着八宝盒轻轻的放在石桌之上,诚恳的看着葛荆道:“葛大侠也知道,陈家有秘武传承,千年前先祖凭此闯下偌大名头,后辈不孝,沦落如此。这功法...”
他苦笑一声:“现在,连看都看不懂了,更别说修行,更别手恢复先祖荣光。”
第三百一十八章 点破迷津
葛荆看着陈高绝的眼,带有几分真诚,几分恳求,还有几分无奈与不甘。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八宝盒,再度抬起头看到陈高绝身后站着五位大玄师。
有三个老年人,两位老者一位婆婆,还有两个中年汉子,笔直如峰的腰尽力挺直着,葛荆却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沉默半晌,缓缓点头:“我看看!”
陈高绝先是一喜,随即沉默下来。
那五人的眼先是一亮,旋即化为落寞。
想来也是,谁家的传承不当宝贝一样的收藏,但有人敢觊觎,都会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灭杀当场。
现在因为祖辈的失传,今人的无能,竟然沦落到恳求人去看去学,哪能不在心中充满了无力无能和悲哀。
陈高绝强自控制住心神,上前一步来到桌前,用特定且繁琐的手法将八宝盒打开,翻转,推倒葛荆身前。
葛荆也上前一步,向八宝盒里看去。
八宝盒,通体紫檀木制成,形如八角,盒盖处镶金嵌玉,若八卦标记。
打开后每角都有一本厚厚的书籍躺在那里,中间却如阴阳鱼儿般放着两本。
《灵傲十博》,这是书的名字。
十本书,一书一搏吗?
葛荆抬起头看了眼陈高绝。
陈高绝伸手示意,做了一个‘请’的表情。
葛荆抬眼看的是乾天,低头为坤地,手一伸从艮山位取出一本书,缓缓翻看起来。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
“这是...”
只看第一页葛荆就诧然抬头,飞速的扫了陈高绝一眼。
陈高绝手又一抬,示意他继续看。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
葛荆又向后翻了两页,然后就不再细看,迅速的从头翻过一遍。
艮书放回,左手伸出,从巽风位取出一书。
打开,第一页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
葛荆没有微蹙,旋即舒散开,抬头又瞅了陈高绝一眼。
他迅速翻过巽书,放回。
再然后他再没有拿起任何一本,只是在八宝盒里将每本书的第一页打开,一一扫过。
葛荆的举动十分怪异,看的陈家六位大玄师诧然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是看懂了还是看不懂。
灵傲十博在陈家是根基,是传承百世的秘典,现在落寞了,在千年前可是天下闻名的秘传,尤其是大明立国时太阴河一战,陈家老祖将荒族之王赶落马下更让灵傲十博震惊天下。
在那个时期,灵傲十博是陈家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修行。
可陈家五百年前遭厄一劫,几乎殒落所有强者之后,失去了传承灵傲十博关键的秘传一句话,竟然再没有人能够参悟通透,连灵玄师一关都过不去。
修行灵傲十博竟然突破不了灵玄师,这简直就是笑话。
当年陈家老祖可是至强王者,要不然也不能在千军万马中将荒族之王赶落马下,狼狈得险些殒落。
突破不了灵玄师,怎么可能。
听着是不可能,可这就是事实。
陈家不是没有苦心专研,不是未曾求助外界强者。
从失去传承到现在五百年过去,不能说每一代都曾求助过强者。
从灵玄师到宗师到王者,从佛家到道家从儒家到魔门,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帮助得了他们。
现在求到葛荆头上,也是陈家遭遇大劫,几乎无法安然度过,不得已而为之,却是不想葛荆会有这么怪异的表现。
当葛荆最后取出阴阳二位的书,一页一页翻阅过后,将所有书都放回八宝盒,陈高绝终于忍不住问道:“葛大侠...”
葛荆抬手把八宝盒盖叩下,轻声道:“陈家应该也有藏书阁吧?”
陈高绝急忙道:“有,有的。”
葛荆点头:“能让我去看看吗?”
陈高绝毫不犹豫道:“可以,我领您去看!”
陈家连灵傲十博都奉在葛荆身前,还有什么能隐瞒的。
“好,嗯,这书你先收起,我们去藏书阁看看...”
葛荆伸手叩了叩八宝盒。
“好,三叔!”
陈高绝手点了一下八宝盒,身后一位老者上前一步将八宝盒抱在怀里。
然后五位大玄师和杨惊雷、葛荆跟在陈高绝身后走出凉亭,顺着青石甬道一阵东拐西拐,来到山庄深处一栋小楼前。
一位中年快步上前,嘴中发出一个奇异的叫声,小楼咯吱一声打开。
“葛大侠,您请...”
陈高绝站在门口恭敬的伸出手臂,目光热切的看着葛荆。
葛荆的举动显得有些怪异,灵傲十博这样等级的功法没有吸引他,竟然要求看藏书,这是数百年陈家求助百十位高手所从来没有的举动。
陈家,包括陈高绝在内的六位高层没有人感觉不喜,相反还有对葛荆有了几分期盼。
也许陈家被家中传承折磨苦了,感觉越是怪异才越有希望吧?
葛荆走进藏书阁,没有问陈高绝陈家武学放在那里,而是沿着一楼第一个书架看起。
正常来说,任何一个势力藏书阁的第一层,放置的几乎都是杂书,都是最普通也最不重要的书籍。
这里,几乎是家族里任何人都能翻阅的藏书,说珍贵,能被一个势力收藏的书,在普通也是十分珍贵的。
但要说重要,也可以说是最最不重要的书,是任何一个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在意,不会重视的书。
偏偏葛荆看的就是这个,他从第一个书架看起,只是看一个书名,没有伸手去拿任何一本。
葛荆看着第一个书架的第一本书,然后,一步一步向后走去,目光扫过第二个书架、第三个书架,直到最后一个书架。
没有去藏书阁第二层,他也没有去拿任何一本书在手。
哦,不是没拿,而是走到书架近前,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走到书室正中的书桌前坐下。
“葛大侠...”
陈高绝小心谨慎的叫了一声。
葛荆笑笑,向他摆了摆手:“坐,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高绝一喜,随即有些忐忑的回头看了一下五位大玄师,迅疾转回头,揉搓着双手,有些不敢说话。
葛荆的手有摆了摆:“坐,都坐下说。”
几个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都拉着座椅围着书桌坐了下来。
陈高绝三叔更是一把将八宝盒墩在书桌,甚至向葛荆那里推了一下。
葛荆伸手拍了拍八宝盒,赞了一句:“我刚才大致看了下灵傲十博,这传承不愧是成就陈家先祖赫赫威名的秘典。”
他看了眼陈高绝,手指点了点八宝盒道:“单单这十本书,他最少也是子集绝学,若是...”
葛荆的手向外一伸,在藏书阁里环绕一下道:“若是在加上他们,称之为经典也不为过。”
瞬间,陈家六位大玄师的心猛然一跳,几乎不敢相信的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知道自己传承灵傲十博了得,却也难以相信能够达到葛荆口中的模样。
经典...
那可是能够成就天下一等一大势力的镇教宝典,是佛宗、道宗、皇朝的不传之秘,陈家,怎么可能。
葛荆看着他们倏地站了起来,高声叫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没有说话,任由着六个人激动万分。
好半晌,六个人感觉有些失态,连忙收摄心神,重新坐下。
那五个人没有说话,只有陈高绝努力呼吸着,平复一下心情。
他看着葛荆,老脸一红,有些羞愧的道:“葛大侠,实在抱歉,主要是陈家修炼灵傲十博数百年,连灵玄师都突破不了,怎么可能奢望它是至高无上的经典密藏。”
葛荆点头道:“不是它不行,我看了下藏书阁就知道,你们都练错了。”
啊!
陈高绝几人苦笑一声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激动。
其实,一本功法练错对玄者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可明明是宝典,却数百年出不了一位灵玄师,甚至严重到求助无数人,却没有任何一人对他心生觊觎,
要知道,在江湖武林里,为了一本神功秘籍杀人掠物实属正常,甚至屠门灭户也绝不稀奇。
偏偏,人人都知道陈家有千年传承,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劫掠,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沮丧。
旁人不相信陈家的灵傲十博是神功秘籍,陈家人能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可就是练不出来,都不用葛荆说,他们也知道,自家一定是修炼错了。
问题是,几百年过去,硬是找不到错误在哪里。
现在葛荆点出他们修错了,立刻六个人目光炯炯的看着葛荆,希望他能够点破迷津。
葛荆轻声道:“灵傲十博有秘籍十部,每一部开篇都是总纲,然后是内功心法,招法、轻功。可以全部修行,也可以选修一部,前后无序,不分主次,很玄妙。”
陈高绝六人同时点头。
自家功法自家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高绝道:“我修的是中间两部。二叔修的是乾天,三叔修的是巽风,六姑修的是坤地。我长子修的是离火,次子修的是震雷。”
葛荆点点头道:“灵傲十博还有灵性的一点是事无常态,如水拟形。十部功法,修拳可以,修兵也行,刀枪剑戟,无所不能,对吧?”
陈高绝一愣,迅疾点头道:“是,是...”
他身后的五个人也同时色变。
自家功法的奇特自家知道,葛荆真正翻阅的只有四本,中央的阴阳两部,还有艮山和巽风。
翻阅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翻阅的,那个速度,那个不用心,过目不忘他们相信可能,但若是理解,他们相信一定是理解不了的。
那么,葛荆的理解一定有特定之处,而不是对秘籍的理解。
“您,您继续说...”
陈高绝有些激动不已,但仍然小心的克制着。
幸好葛荆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他直接揭破了谜底:“我说你们练错了,就是从总纲得知的。”
葛荆伸手点了点身旁的书柜道:“我看了十本书的总纲,开篇之言都是一句兵法!”
“兵法!”
陈高绝迅速左右看了看,看到其他五个人都脸待诧然。
葛荆笑道:“你们陈家的大玄师都是知兵之人吧?”
陈高绝愕然,随即点头道:“是的。陈家先祖是大明开国将军,兵法传世,虽然从五祖开始就不掌兵权,但陈家后裔还是不敢忘本。”
葛荆道:“所以,你们陈家只要是知兵之人必然都会修至大玄师,是不是,而且对兵法领悟越深,修炼也就越快,是不是!”
陈高绝再度诧然,默默回思一下,抬头看看二叔、三叔。
几人同时愕然。
不待他们回答,葛荆大笑道:“所以说,你们陈家是兵家,灵傲十博是兵家传承,是以兵御武,而非以武统兵,错了这个顺序,练到死你们陈家也突破不到灵玄师。毕竟,武道意境绝对御使不了兵家武道。”
瞬间,陈家六位大玄师都呆滞在哪里,清澈的双眸逐渐蒙上一层迷茫。
再后来,目光失去了焦点,一点一点陷入到沉思。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部经。
很多东西就如同窗户纸,不点透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要点头一点,瞬间就能开解。
葛荆这一句话就如同点破迷津的神祇,轻易散开蒙在他们心头的迷雾。
陈家虽然迷失五百年,但对灵傲十博的专研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只要归整,找回正道,突破几乎就在眼前。
葛荆笑着拉过杨惊雷走出藏书阁,他站在藏书阁门口轻声道:“陈才,你们家主全部闭关,千万不能让人打扰,速速去找人护法。”
“是!”
陈才一直站在门口等待召唤,此时听到葛荆的话,噗通一声跪倒,梆梆梆给葛荆叩了三个头,然后从地上爬起,噼里啪啦的跑了过去。
他这两天一直跟在葛荆身旁侍候着,知道家主求葛荆什么,现在听到家主六人都在闭关,自然陈家最大的难题应该是得到解决,自然对葛荆感同恩造。
葛荆没说什么,拍了拍杨惊雷道:“你在这里护法,我去太越山看看。”
杨惊雷一愣。
葛荆道:“宗师战就在眼前,我总不能对他们一无所知吧?”
杨惊雷默默颔首,拳悄悄的攥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第一位宗师
望着葛荆离去的方向,杨惊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宗师战,重要到可以关系到大明国运的宗师战的确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不管他内心如何不甘,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憋着。
如果想要改变,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强。
杨惊雷默默的攥着双拳。
必须要变强,不仅是现在,无助的看着葛荆与人搏命,还因为,在他和妹妹的身后还有一个月锁清秋李默安这个隐患。
如果宁王真的勾结北域荒原图谋大明王朝,如果月锁清秋李默安是帮凶的话,他和杨雨池既有可能还有麻烦在身。
因为杨惊雷不知道父亲从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是宁王的辅臣,还是李默安的同盟,或是点苍派的卧底。
甚至再严重点说,杨中轩的死存不存在疑点。
越想,杨惊雷的心神越是不安,因为真的有很多不明之处在脑海里徘徊。
现在想这么多没有用,最要紧的还是实力不足!
他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走回藏书阁。
杨惊雷没有去动里面的藏书,就像葛荆说的那样,兵家传承用武道去指引是修炼不成的,同样,用武道传承去参悟兵家功法,一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然,如果有心军武之徒,学习一下兵法还是不错的。
而兵法与兵武传承虽有关联,实则关系不大。
一个是指挥千万人之术,一个是勇力可敌万人,认真来说甚至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
杨惊雷走回藏书阁,一边给陈高绝六人护法,一边不浪费一点时间,埋头苦修。
葛荆则蹑空而行,向着东方的太越山飞去。
太越山,原来叫什么名字不可知,却是在千年前被越族人占据后,生活繁衍,逐渐成为了越人的家,故而会自称为越山。因为毗邻太阴河,又被称之为太越山。
想要知道越人哪里来了什么样的宗师,想要知道明王朝这里来了什么样的宗师,怎么说,太越山也是回避不了的。
从太河山庄到太越山不过几百里,对寻常人来说,几百里,是望山跑死马,可对玄者,尤其是会飞的灵玄师来说,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葛荆若是闷头一个劲的飞,两个时辰足以赶到。
可实际上呢,他两天两夜都没有赶到。
为什么?
因为葛荆飞过三十里外那座石桥后,就再没飞起过。
石桥横跨太阴河两岸,葛荆飞行在北桥沿岸,居高临下向南北眺望,他发现,南北桥头不远处都有一座村庄。
村庄不大,零零散散的不过三十几间房,贫穷、破败,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那个模样。
这里完全是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苦苦生存的百姓。
原来,不管如何贫穷,至少还能生存,可在昨天,那些荒族铁骑残兵败勇从此路过后,他们再也不需要为了生存而挣扎了,因为活人的一切死人都不需要了。
残垣断壁,房倒屋塌,还有袅袅青烟一缕一缕的在空中飘荡。
葛荆有些怔忡,摆臂飞了过去,定在空中向下观看。
三十几个院落,几十间破旧的土房大半坍塌,坍塌的房屋中又有一半被大火焚烧,天空飘起的青烟就是从这些坍塌的房屋升起的。
显然,一夜过去,明火是不见了,燃烧的檩木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熄灭。
葛荆的目光扫过屋里院外,长街村头,到处都是被斩杀的百姓的残肢断臂。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吗?”
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木头燃烧的油味,有百年房屋点燃后腐败的味道,还有人体燃烧后的腥臭味道。
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嗅了一口险些没让他呕吐。
即便是这样,葛荆忍让将这一口气完整的呼吸下去。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被荒族铁骑习惯性的顺手杀掉,还是因为泄愤被杀掉,反正南北两个两个村落的百姓,全部虐杀,一个都没活。
“虐杀、平民,弱者、悲哀!”
葛荆缓缓落在地上,踩踏着地面紫黑色的,尚未干涸的残血,一步一步的从村西走到村东。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贫苦百姓,几乎没有一具全尸。
村子没有遭受抢劫,似乎这场杀戮就是为了泄愤而为。
葛荆的心情十分沉重。
玄者杀玄者,葛荆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杀人者,人恒杀之。
百姓却是不同。
因为他们是弱者,难道玄者修武,能够通天入地拥有大神通,为的就是屠戮百姓吗?
葛荆一直走到村头田间。
春末夏初季节,正是农忙时节,在这个时候,尤其是清晨或傍晚时分,田地里的人永远比村子里的人多。
自然,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一个个都被箭矢贯穿,鲜血汩汩的灌注在田野上。
葛荆缓缓闭合双眼,低头、沉默。
半晌后,他抬步继续向东而行,沿着官道向太越山走去。
此时的他手中紧紧握紫虹剑。
第一次,葛荆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想,的确是想了,可葛荆却不会提前飞到荒族铁骑大军前。
其实不只是他,即便秋末言和叶小蝉两人也不可能冲到荒族铁骑大军前,为了救下道路两旁的村民,去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军队真的不是一个两个甚至几个玄者能阻挡得了的,那真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但要是在行进途中遇到,葛荆可不介意斩杀几个。
葛荆的心沉甸甸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他心里用着劲,却不想随着行进,竟然一个荒人都没遇到,相反在路上还不断看到被屠戮的乡村和惨死的百姓。
陕西行省虽然地广人稀,可靠着水源处人口还是很密集的,因为田地可以灌溉。
就是这么一点便利,原本让贫困的百姓得以生存,现在却变成了致命之因。
葛荆码着杂乱的马蹄印向前追着,一路行来,看到只有几户、十几户的贫困小村,也看到几十、上百户略显富裕的村镇。
六百里路,葛荆走了两天,路上大大小小几十个村镇被屠戮一空,宛若人间地狱。
在此期间葛荆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一具具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葛荆看着一具具尸体横尸的位置,推测出他们的状态。
汉子们在田地劳作,妇人们在家里做活,老人和孩子在外溜着牲口,割着青草,虽然辛苦却也其乐融融。
而就这么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村庄,一个又一个的被毁灭掉。
弱者,这就是弱者,大难临头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近乎没有生存的空间。
可是欺负、屠戮弱者就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吗?
强者应该是守护的啊!
葛荆想起狼群,想起狼王,想起脑海里那一团团记忆云。
大明王朝和北域荒原就还似两队狼群,你杀我,我吃你都很正常。
可是,无论那队狼群中强壮的公狼,在战胜对方之后不会随意屠戮,而是将强壮的公狼母狼编入自己的团队。
像现在这样,绝对不会出现在狼群中。
动物,不管是狼、是虎、是豹,它们杀戮的目的绝对不是杀戮,绝对不是为了杀而杀。
它们只是为了生存。
人类却是不同,像葛荆经过的这么多村镇,荒族完全可以不去杀戮,也完全没有必要杀戮。可他们偏偏大肆杀戮,甚至以杀戮为乐。
葛荆完全想不通,也更没有办法理解。
荒族铁骑最弱的都是玄士,稍强一些就是玄师,他们在寻常百姓面前是毫无疑问的强者。
强者,可以凌驾于弱者之上,可以创造游戏规则,把弱者置于规则内,去凌辱、去剥削,去端坐高台俯瞰天下。
可正因为这样,强者才有义务守护弱者。
这不是怜悯,而是强者既然创造了游戏规则,就应该守护规则。
太越山三十里外的高坡上,葛荆站在那里,低头垂目的向下看着。
下面是个小村庄,村里正被烈火焚烧着,村外十几个汉子疯狂的跑着,身后几匹战马追着。
荒人骑着战马,扬着武器,猖狂笑着。
有狼牙铁枪,枪头上戳着一个几岁大的娃儿,枪从胸口刺入从后背探出,还没有死掉,无力的抽搐着。
有狼牙棒,长把铁柄,椭圆形锤状,锤面布满铁刺,一棒下去,普通人都能被打碎半个身子。
嚎叫的几个人挥舞着狼牙棒,鲜血碎肉随棒挥洒,淋淋漓漓的洒了一地。
远远的,葛荆能清晰看到狼牙棒上的铁刺上挂着碎肉,白色的红色的,有肉有骨有内脏有脑浆,凶神恶煞惨不忍睹。
看着他们凶恶的样子,葛荆真的向不顾及下面数千铁骑,冲过去将那几个人斩杀。
只是,感知着身侧汹涌澎湃宛如火山一般的气势毫不遮掩的威逼过来,葛荆只能无奈的将怒火压抑下去,慢慢的转过头。
一位干瘦的老者,穿着粗布麻衣,手提铜杆烟斗,撅着山羊胡,咧着嘴挂着微笑打量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同时从眼眸中闪出一抹精光,彷如利剑般击向对方。
噗的一声,四只目剑撞击在一起,微响一声后消弭在空中。
“宗师!”
两人同时低呼一声。
葛荆想不到现在就遇到宗师,老者则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是宗师。
知道对方是宗师,葛荆和老者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
两道锋锐的气势陡然而起,仿佛两座剑山一般向对方威压过去。
一丈、两丈、三丈...
两座剑山凭空相遇,剑山撞击在剑山之上。
嘎吱吱的刺耳声响起,几乎是在瞬间惊动山下的铁骑。
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头张望,正好看到一道闪亮的白芒入目,紧接着所有人都好似被猛兽盯住一般。
心一抖,好似连跳动都没有了。
后背一凉,阴风阵阵,吹得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紧。
喀喀喀...
剑山越耸越高,搅动地面尘土草木飞扬,龙卷风一般飞向天空。
砰的一声。
两道龙卷风从山坡卷向山下,掠过山村掀起熊熊烈火,掀掉无数倒塌的房梁房盖。
风吹火扬直接让荒族铁骑受不了,纷纷向村外跑去。
“那里怎么了?”
荒人们一边向村外撤退,一边回头张望,正看到两个身影同时向后闪去。
“那人?”
荒人头抬起,看到一个人影向后,而另一道人影竟然微微一闪,赶在他们前面跳到了村外。
“他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人身上,然后就听到仓哴一声,长剑出鞘,一道白色匹练从空中划过,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剑扫过猖狂杀人的几个汉子的脖颈。
“小子,你好胆!”
葛荆杀人的速度太快,荒族人还没回过神,高坡上那个老者已然一声怒吼,提着烟斗扑了过来。
他可没想到,有他在葛荆竟然还敢杀人,实在是目中无人。
一个、两个、三个...
葛荆身若游龙般,紫虹剑在空中一阵闪烁,在老者落下之前将杀人那几个铁骑全部斩杀。
老者怒不可遏,人在空中还有百丈距离,一烟斗劈了下去,辉辉煌煌的罩下十丈方圆。
剑气纵横,凝如实物,笼罩之下根本难有活物。
只是想不到,葛荆斩杀最后一人,脚尖点在战马背上轻轻一点,然后飞身而起,长剑从下向上迅疾的一撩。
呲啦一声轻响,剑气切割剑气,轻易的在剑气罩上切开一道缺口,葛荆像鸟儿一般灵巧的一钻,飞了出去。
“哪儿跑!”
老者烟斗带着剑气轰然落下,十丈方圆内数匹战马和数具死尸仿佛受到重击一般,剧烈一抖。
死尸抖动之后,化为肉泥瘫在地上。
战马则在一抖之后匍倒于地,张开大嘴想要嘶鸣,却没有一点声音传来,就那么一声不想的爬在哪里,再也没能站起来。
葛荆在空中灵巧的返转,一一剑挥出,在身后布下层层剑网。
老者凌空虚踏紧紧黏在葛荆身后。
他双脚带着道道罡风,连环不绝的套向葛荆。与此同时他的烟斗在空中疾速挥舞着,烟叶燃烧带起一道青烟,如蛇如龙般向葛荆缠绕,紧紧缠绕。
第三百二十章 宗师、王者、地尊
葛荆左一剑,右一剑的劈过去,在身前形成一个个交叉的‘爻’字,轻易斩断老者踢来的腿风。
剑芒、腿风在空中相遇,罡气瞬间在空中横冲直撞,向四面八方肆虐,转瞬间天上风呼啸、云激荡,地面人慌乱、马嘶鸣,简直乱成一团。
拳脚剑风不是问题,让葛荆不停躲闪的还是那条青烟长龙。
天知道青烟里有没有毒。
宗师级高手要是玩毒,毒性绝对极强,轻易沾染不得,葛荆不得不倍加小心。
于是在空中就出现一个追一个撵的现象,好似转瞬就要脱离下面人的视线。
下面的荒族铁骑这怎么能让,尤其是认出葛荆是谁的欧志峰眼眸瞬间露出一抹狠毒来,大手一挥,近千人提着铁弓冲了过去。
天空战斗的人速度其实比战马要快,只是他们在纠战,速度并不快。
铁骑一阵冲锋追上葛荆,正好看到葛荆回手一剑在身后铺成一道层层叠叠的山峦。
葛荆的身后是盘踞如龙的青烟,在层叠的剑山撞击下溃散,铺满半个天空。
眼看着老者一次次冲击都不能突破葛荆的剑山,欧志峰一声喝令,千人铁骑同时擎起铁弓,一人三箭,如同飞蝗向葛荆包围过去。
荒族铁骑,人马相离,阵形散乱时,前进后退完全不成章法,士气不足,根本聚合不出军魂,算起来与寻常帮众强不了多少。
可等他们聚合在一起,人马合一之时,即使阵形散乱,仍然进退有据,士气凝聚,已经形成完整的军魂。
在军魂的加持下,他们的弓箭仿佛带有灵性,飞蝗一般的弓箭在空中向葛荆包围过去,有上有下,竟然组成一只张着双翅的雄鹰。
一支翅膀在上,斩断葛荆与天空的联系,一支翅膀在下,斩断葛荆与大地的联系。
灵玄师虽然能蹑空而行,却需要与天地沟通才能调用天地灵气。
战阵之所以能以一群玄士震慑灵玄师,能用一群玄师震慑宗师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靠的就是军魂能够斩天断地。
而这一下,葛荆瞬间感知到体内玄力运转有些滞涩,险些控制不住从天空跌落,更危险的是还有无数弓箭向他射来,近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幸好,灵玄师体内还有浑厚的玄力,即便没有天地灵力的帮助,也能进行短暂御空而行。
所以葛荆在感知天地灵力被斩断的瞬间,身子一个翻转,长剑横扫拍打在箭矢上借力而转,顺势改变了投射的方向。
弓箭射来的突然,葛荆的反应更是十分迅速,迅速到青烟长龙与腿风被弓箭击溃。
事出突然,连老者都差点陷进箭网之中,不得不强自改变追击的方向。
一蓬箭矢落空,第二蓬箭矢继续向葛荆投射而来。
蓬、蓬、蓬...
一人三箭,几乎呼吸间,在天空布下三只箭网,由近及远的向葛荆抱拢过去。
可惜,三道箭网再把葛荆遏制的同时,也把老者行动的空间遏制。
“呵呵,弄巧成拙了吧!”
葛荆摆动腰肢,忽而在左忽而在右,飘忽不定的闪开数百支箭,用一种讥讽的声音取笑着老者。
老者干枯的手在空中随意摆了下,青烟长龙消散,只剩下红彤彤的烟斗偶尔飘起有几缕烟雾。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葛荆。
宗师级高手对战,若不是修为相差太多,不想拼命就分不出个高低。想要斩杀,简直就是不可能。
除非,围殴!
想到这里,老者微微斜过头,就见地下一道剑芒直指葛荆的后背。
葛荆脸色微变。
斜跨一步,紫虹剑向后一翻背在身后。
眼眸仍然紧紧的盯着老者。
老者的后背拱起,头向下微探,下颌扬起,烟斗微微抖动着,好似一只饿狼随时准备扑向葛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只剑眼看着刺向葛荆的背后,从另一个方向竟然又飞出一道剑芒,后来至上的截住那只长剑。
叮的一声微响,两支剑在距离葛荆数十丈时相遇。
一道剑气如同势不可挡的闪电劈了过来,另一道剑气则似坚不可摧的坚石挡在哪里。
瞬间,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相遇,崩散的劲力在空中震荡,形成一道道冲击起来的涟漪。
劲力冲击过来,狠狠的撞在葛荆的背上。这股力量很大,可不管它如何巨大都难以伤及到葛荆分毫,相反还让他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在空中飘舞。
那位老者也正想扑起,迎面一股劲气冲来,措不及防下连忙向后退却。
在他退却时,葛荆正好飘过他的头顶,手中紫虹剑从后背翻转身前,一扫过后,三丈长的剑芒横切过去。
老者匆忙的伸出铜制烟斗,铛的一声将剑芒撞碎。
待他停驻脚步时,葛荆已然飞过他的头顶,飞过数百支箭矢。然后一个折返,落在数百丈之外。
这时,两人一阵辗转腾挪已经来到一座密林之上,数千铁骑呼啦啦的跑到密林前,无奈的停下。
铁骑很强,成百上千就能逼得一位灵玄师不战而退。可那里必须是在平原。
若是林间和山上,不要说千百人,就算数万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灵玄师脾气不好,还有可能反杀一波。
所以,欧志峰见事不好,大手一挥,前后马头一调,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跑。
老者低头垂目的向下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抬起头,看到马队飞去后,地面上升起一位中年汉子,他正手提长剑看着葛荆身后同样升起的那个老者。
葛荆扫了一眼,没再看中年汉子。
宗师级高手,还是外族人,葛荆不用看,不管是谁他都不认识。
可等他回头看向帮助自己的人时,忍不住乐了,因为这个人他认识,竟然是虏阵摧枯易释义。
“易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葛荆笑着问道。
手腕一翻,长剑刷的一声收回剑鞘。
四位宗师级,二对二,显然是打不起来了。
“我是从河南行省跟过来的,不来太越山又能去那里?”
易释义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汉子。
汉子有些愕然,随即脸色有些阴沉的道:“你是龙骧的人?”
易释义摇头道:“老夫是明心岛主。”
“明心岛主?”
汉子有些迷糊,转过头看了眼老者。
老者显然对明心岛主这个名字也很陌生,看着易释义,希望他能够给予解答。
却不想,易释义根本不想给他们任何答案,眼神一挑跟葛荆示意一下,转身遁走。
葛荆不知道易释义是什么意思,但看到易释义转身离去,连忙也跟了过去。
一位宗师级,他不在意,两位就不同了,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他们?”
老者和汉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低呼一声就不再说话。
“他们?”
葛荆来到易释义身旁也轻轻的低呼一声。
“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佝偻山的大当家杨洪军。”
易释义低声道。
“逐浪沙?”
葛荆眉头一挑,这个霸主他知道,不仅知道还曾经遭遇过。
那还是在北域荒原,他与竹王约战后回归中原,途中曾遭遇过逐浪沙、暗影阁的暗杀,他还斩杀过几个。
倒是有人提醒过葛荆,葛荆却未在意。
而后也的确没有人找过他。
现在,距离北域荒原数千里外的太越山前,葛荆终于遇到了逐浪沙的大当家,只是没想到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竟然会是宗师。
“龙骧负责越寨!”葛荆迟疑的问道:“北域荒原,宗师这么多吗?”
太越山百里外的一个山头,葛荆两人停了下来,易释义袍袖在石头上挥了挥,示意葛荆坐下。
葛荆走到对面,坐下,看着易释义,等待他回答。
易释义道:“龙骧是河南行省的卫所部队,被商郡王收归麾下后就一直围追堵截荒族铁骑,从河南追到湖北,最后又来到陕西行省。自然,越寨的宗师战也由龙骧负责。”
葛荆了解的点点头。
易释义想了想,又继续道:“至于北域荒原,宗师级高手不少...”
他长叹一声,道:“毕竟那是与王朝平级的势力。”
葛荆一愣:“北域荒原能与明王朝平级。”
易释义点头道:“虽然北域荒原根本不能跟王朝相比,但也不是一个两个行省能抵抗的。”
葛荆道:“这还差不多!”
易释义沉默一下,想了想道:“其实按照地域来说,北域荒原是包括黑沙荒野、流沙荒漠、荒海冰川和极地冰原四个地方,前两个地方也就相当于陕西行省,可荒海冰川和极地冰原却十分巨大,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陕西行省要大。四个地方相当于半个王朝。若是加上西域高原,两则比王朝还要大。”
“竟然是这样...”
葛荆叹息一声,才了解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的地势。
北域荒原包含四个地域,从温带的荒野到极热的荒漠,最后又延续到寒凉的荒海冰川,直至到极寒的冰原。
荒野和冰川还好,至少还有不少绿洲,可极热的沙漠和极寒的冰原都达到了极致,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
至于西域高原就跟北域荒原不同,他只有一个高原,比云贵高原还要高上一个级别的高原。
山峦起伏,地势变化很大,一半为黄土覆盖,一半陡然拔起,仿佛高高的巨山横亘在哪里。
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群立,高耸直入云天,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群山之巅竟然连绵成一个宽广的平原。
大荒古城就耸立在这个平原之上。
“所以说,不管是西域高原还是北域荒原,虽然地域广阔,实则并没有多少适合人生存的地方,真真是地广人稀。”
易释义想了想道:“西域高原的人比北域荒原人少一些,可高手却要多一些。”
葛荆眉头蹙了蹙道:“所以,北域荒原一个绿洲一个势力,一个势力就是一个霸主。”
易释义点头:“不错,就是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个个势力为了生存,不吝生死,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势力统一,也就不具备立国立朝的条件。要不然,他们根本不用大元王朝的沟通,自身联盟起来就能攻伐王朝。”
葛荆叹息一声。
他自小就在北域荒原生活,自然知道这里的人如何凶悍。
都是见利是图的主,要钱不要命。
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可谁若是想靠力量压制他们,他们却是宁可送命也不会服从。
骨头硬,是北域荒原出来人统一的性格,也许跟环境有关,葛荆也不例外。
“至于高手...”
易释义仰头想了想,“西域高原我不太清楚,北域荒原,宗师,排名前十五的霸主家家都有,前五的还不只有一个,甚至还有数位王者。”
“那地尊呢?”
葛荆又追问了句。
易释义道:“必须得有啊,要不然早被王朝剿灭了。”
他叹息一声道:“地尊,那是根本不用出手,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一切的存在。”
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一切的存在....
葛荆的眼瞬间缩了缩,随即眼神向外一张,释放出火热的光芒。
那是带着无限向往的眼神,火热得易释义都有些承受不了。
可是,这种眼神易释义太熟悉了,任何一位玄者听到地尊的存在,地尊的威势都会有这种向往。
没有这种心气的玄者,就不会有未来,更不可能攀登到武道的巅峰。
葛荆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徐徐吐出一口气,道:“二十年前,我听说周濂老人重创西域高原洗剑川少主那次,只是六扇门就出动了两位尊者。”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是这样,那次的事闹得很大,洗剑川和六扇门都出动过地尊,只不过都只是震慑,并没有真正的动过手。”
葛荆道:“洗剑川有地尊怎么可能被大荒古城斩落马下,进而超越?”
易释义笑道:“洗剑川有地尊,大荒古城难道就没有。再说,到了地尊那等境界,很多时候并不只是动手,他们有太多的方法分胜负。”
葛荆脑海动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是啊,都是西域高原的人,又都到了地尊那等境界,很多时候根本不会为了利益而赴生死。”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秃鹫和鬣狗
易释义的头向上仰着,仰着,脸上和眼眸中闪过一抹璀璨的光芒。
这道光芒葛荆十分熟悉,因为刚才他的眼中闪过同样的锐光。
以前,葛荆向往的是王者,让他月锁清秋李默安和剑王王小余那样的王者,自从认识周濂老人,听刁御说过他的故事只有,他的目标已经换成地尊。
唯一可惜的是,他仅仅知道六扇门里最少有两位地尊,西域高原的洗剑川和大荒古城同样最少有两位地尊,却不知道这六位到底是谁?
“这次的宗师战会出现地尊吗?”
葛荆期盼的问了一句。
易释义想了想,一摇头:“不知道,据说会有几位王者出现,甚至听龙骧的人说,陕西行都已经传话过来,已经跟北域荒原的王者对上了,只是还没动手。地尊,还不知道。”
葛荆颓然。
易释义道:“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不过,绝不会出手。至少二十年前闹得声势那么好打,几位地尊都没有出手,现在想来也不会。”
葛荆却摇头道:“二十年前是密幽的阴谋,闹得再大也只是影响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现在却涉及到国运!”
易释义苦笑:“也许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葛荆抬头问道:“太越山,会有几位宗师出现,都是刚才那两位那样吗?”
易释义想了一下道:“明面上,六扇门探知到北域荒原有七位宗师。”
他扳着手指头数道:“北域荒原东路军是由四个霸主组成,黑水湖二当家罗坤、逐浪沙大当家李一江,沙流大当家杨洪军、暗影阁大当家张铭川,这就是四个宗师。”
易释义又抬头看着葛荆道:“他们还有一个统率,黑水湖大当家陈景德。”
他又顿了一下道:“前时听闻,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各有一位宗师赶来,暗地里还有没有宗师赶来就不知道了。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葛荆问道:“那,咱们这面呢?”
易释义道:“算上你也是七位宗师,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我,还有河南都司镇守副总兵王巨伦、六扇门指挥使宋相,陕西行省神武右卫军指挥使廖宗,以及从帝都赶来的缇骑营指挥使丘霖。”
葛荆眉头挑了挑:“哦,那还差一个呢?”
易释义笑了:“我说的是已经赶到太越山或是即将赶到太越山的。这不是还有六天才开战的吗?陕西都司有镇守总兵,六扇门有指挥使随时可以补充支援,甚至帝都赶来的也不见得是丘霖一人。”
葛荆心头有些微悚。
听听易释义说的这些人,两省都司、六扇门、神武右卫军、龙骧卫,还有帝都的缇骑营指挥使。
这还只是三路宗师战中的一路,就已经囊括官府军政两路强者,若是三路宗师全部亮出身份,如何的惊人是可想而知的。
可随即,葛荆的眼眸一闪道:“好像都是朝廷的人,世家呢?豪门、宗派呢?没有一位宗师出手吗?”
易释义翻了一下眼皮道:“你以为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真正强的是二十七位霸主吗?”
葛荆眉头一挑:“难道不是吗?”
易释义笑道:“葛小子,别看你是北域荒原长大成人,可你知道的信息太过狭窄,根本不清楚真正的北域荒原。”
葛荆尴尬的一笑,伸手示意易释义为他结束。
易释义道:“北域荒原有二十七个势力,的确很强,但真正强的其实是遍及北域荒原每一个角落的鬣狗和秃鹫,他们才是真正的没有家国天下,要钱不要命的狠人。”
“鬣狗、秃鹫...”
葛荆闻听就是一呆。
鬣狗和秃鹫,他在北域荒原长大又岂能不知道这两个如同蝗虫一样的存在。
三年前他枭首麻衣人后回转响沙湾,在与竹王席青枫交战后离开北域荒原前就曾经斩杀董柏初的三十二人鬣狗团。
秃鹫和鬣狗是北域荒原的一大特色。
他们人员组成十分复杂,有大明王朝的罪犯,有大元王朝的流浪者,都是在大明大元生存不下去,或是来大漠捞金的拾荒者。
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个人实力又很强,根本不受大漠的约束,甚至为了利益绝不吝惜与霸主们开战。
秃鹫是实力强横的独行侠,常单独活动,偶尔也会临时组成团队,干上一票后再四下分散。
鬣狗则完全不同,他们实力略弱,单独行动吃不饱,便组成一个又一个团体。
他们的行动时聚时散,时离时合,谁出力谁得利,规矩残酷赏罚森严,凝聚力极强。
这等独行侠,脑袋里无善无恶,只有利益,没有规矩,无恶不作,从来不会顾及其他。
“只是,他们在胆大包天,还敢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
葛荆有些不信的问道。
易释义道:“你不知道。”
他想了下道:“你知道北域荒原第二大势力三阴山的由来吗?”
葛荆摇了摇头。
易释义道:“在三百年前还没有三阴山这个势力。那个时候指阴洞高手如云,气势冲天,准备一统北域荒原。他们平定的第一个目标是玄阴洞,二十七霸主排行十五的玄阴洞。因为事起突然,在大军冲击之下玄阴洞毫无抵抗之力,险些被指阴洞一战而平。”
葛荆静静的听着。
易释义抬头看着葛荆道:“你能想到后果如何吗?”
葛荆默默的摇头:“猜不出!”
易释义道:“当时拥有数万人的玄阴洞只剩下不到千人,但好在他们牢牢守护着玄阴洞积攒数百年的传承和宝藏。然后,在指阴洞兵指十四霸主的蒙阴山时,玄阴洞取出半数宝藏全部用来雇佣鬣狗和秃鹫围剿指阴洞。”
他长叹一声道:“那一战,蒙阴山内,蒙阴派据兵固守,蒙阴山外无数鬣狗和秃鹫在玄阴洞的指挥下将指阴洞包围,打得是惊天动地,尸横遍野。”
“蒙阴山败了!”
在易释义叹息时,葛荆问道。
易释义点头,“指阴洞的实力太强了,即使蒙阴山全力抵抗,即便有无数鬣狗相助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直接被他们一战荡平。可惜,有玄阴洞相助,到底让蒙阴山主力逃出,传承和宝藏仍然没有让指阴洞得手。”
“玄阴洞、蒙阴山,那个意思是还有一位霸主遭难?”
仔细听着的葛荆心头一动,抬头问道。
易释义道:“不错,指阴洞两战荡平两个霸主,虽然伤亡也很重,却并未伤及筋骨,就没有罢手,再度剑指第三个霸主,排行第十的探阴河。而就是这一战,让指阴洞的所有想法全部落空,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也未曾想过统一北域荒原。”
葛荆道:“还是因为秃鹫和鬣狗。”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如此。指阴洞第三次出手时根本没有想到,玄阴洞和蒙阴山早就预料他们会预谋探阴河,在他们动手前就与探阴河进行联盟,三家势力取出所有宝藏,全部用来雇佣鬣狗和秃鹫,形成一个让人闻之胆怯的巨大阵势。”
葛荆闻之也有些咋舌。
三家传承数百年的霸主,全部财宝几乎能将整个北域荒原的秃鹫和鬣狗雇佣。
想一想都让人感觉胆怯。
“这么多的人,这么强大的阵势,即便指阴洞也根本不是对手。”
易释义一阵唏嘘:“这一战,指阴洞损失惨重,如果不是收手及时,恐怕会被三家反攻回老巢。”
葛荆讶然:“这么惨!”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在这一战之前,指阴洞是毫无疑问的第一霸主,一家势力横压二十六霸主。嚣张跋扈,无人敢惹,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想到要一统北域荒原。”
葛荆也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叹息指阴洞的嚣张狂妄,还是赞叹北域荒原鬣狗和秃鹫的强横,为了一点财宝敢于硬憾第一霸主。
真真的是要钱不要命。
易释义最后道:“那一战,即使指阴洞即使收手,也损失超过一半势力。当然,三家伤亡也是极重,几乎将最后一点底蕴消耗掉,为了生存,三家势力凝聚在一起改为三阴山。只是谁都没想到,三家传承聚合在一起竟然生出一丝玄妙,让他们一点点的成为北域荒原第二霸主。”
葛荆一愣:“就这样还能成为北域荒原第二霸主。”
易释义笑道:“若是正常情况,三家惨败残存的势力在北域荒原能否生存都不一定,可有鬣狗和秃鹫就不一样了。三家势力在没有底蕴,也比独行侠强。尤其经过散尽数百年底蕴雇佣鬣狗之事,让他们在鬣狗里信誉极好。谁敢欺压他们,他们绝对敢取出所有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没有人不怕...”
葛荆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失去了一切的人,绝对疯狂,绝对有底气与人同归于尽。
葛荆又道:“那么,即使是与三阴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指阴洞也不敢招惹他们?”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共戴天之仇!”
葛荆喃喃的道。
随即又问道:“既然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次入侵明王朝,三阴山不会出手吧?”
易释义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在北域荒原内,他们仇深如海,不共戴天,为世仇。可出了北域荒原就不一定了,尤其针对还是大明王朝。”
葛荆的眼缩了缩道:“所以说,这次入侵三阴山也有参与,并且还雇佣了大批鬣狗和秃鹫。”
易释义叹息一声:“据六扇门密谍传回消息,不仅有大批鬣狗,还极有可能会有宗师级秃鹫出手。”
葛荆倒吸了一口凉气,宗师级秃鹫,那是比寻常宗师强悍得多得多的存在。
别人不说,至少他绝不敢说是宗师级秃鹫的对手。
秃鹫出手从来都不是切磋,而是拼命。
半晌后,葛荆问道:“那些世家、宗门面对的就是鬣狗和秃鹫!”
易释义点头。
葛荆苦笑着摇头道:“他们,怕不是送死吧?”
易释义想了想,也有些认同的道:“如果是六扇门和都司卫所的高手还差不多。世家、宗门...”
他摇了摇头,明显不看好这些很少见血的‘高手’。
当今玄者修炼有两种,一种是他和葛荆这样,是在厮杀与战斗中成长,不只是战力超绝,心性更是坚毅无比,不管对手多么强都能从容面对。
另一种是密室里的花朵,在家里闷头苦修,除了闭关就是闭关。
这样的人,在友善的切磋中也许无敌,可一旦面临生死缺点就会暴漏无疑。
因为他们功法也许修得很强,修为也许练得很高,境界也许很强,唯独战力和心性不足。
世家和宗门的子弟大部分都是这样,豪门和帮派弟子比他们强上不少,偶尔还会有些生死厮杀。
真正强的是六扇门和军队出来的好手,他们才是经常游走在生死之间。
“想那些做什么,走,陪老哥吃酒去,老哥再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易释义站起来,叫了声葛荆,乐呵呵的遁入空中。
葛荆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是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吧。哦,对了,他叫易照峰,姓易,你亲戚!”
易释义得意的道:“我大侄子,四十岁的宗师,怎么样,厉害吧?”
葛荆点头,四十岁的宗师,不算他,的确很强。
他刚想奉承两句,易释义陡然回头伸手一指:“停,你别说话!”
葛荆一愣,诧然道:“怎么了?”
易释义有些无奈道:“我忘了你是二十多岁的宗师,在你面前得瑟什么。”
葛荆苦笑一声:“我没说这个。”
易释义道:“那你想说什么?”
葛荆道:“你这么高兴,我想问你,是不是回龙骧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没回去。”
他用鼻翼哼了一声:“我明心岛主做得好好的,他们啊,请我,我都不回去。”
葛荆撇了撇嘴:“看你得瑟的样,口是心非。”
说着,双臂一阵,宛如大鹤般在空中翱翔。
“这边,这边...”
易释义看着葛荆漫无目的的在空中盘旋,连忙大叫。
“我看看...”
葛荆四下看了看,尤其注意的是西侧,太阴山方向。
那里没有荒族铁骑徘徊,暂时还是安全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道争锋、王不见王(上))
太阴河方向安静,就意味着那里安全,葛荆也就安心的跟易释义向南遁去。
南行三百里,一座土丘下,五百人扎下一座营盘,前后左右各有十座帐篷,每座帐篷住下一什人,中心一座梅花阵为中军大营,另在前后左右三十里外各有一座小营为斥候。
中军大营内易照峰正趴在桌案上翻检着刚刚传递过来的消息。
河南行省龙骧卫跨越数千里来到陕西行省,两眼一睁尽是茫然。如果没有消息帮助,只凭斥候,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消息,有六扇门送来的,有陕西行都送来的,还有龙骧撒在江湖的风媒,譬如张赶驴。
在以前,信息收集、分析,然后选择行军、驻军、征战与否全都需要易照峰来决定,累得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也不想这么累,没办法他得为龙骧卫数万兄弟的生命负责,谁让他是龙骧卫无上的存在,宗师级灵玄师。
不过,现在却好了,叔叔易释义回来了,那可是老牌宗师级灵玄师,声名赫赫的大魔王。
在叔叔还在龙骧卫时,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扛住军武、朝廷和江湖武林的欺压、挑逗和骚扰。
可惜,因为商王爷之事被驱逐出龙骧卫,若不是有商王爷一力庇护恐怕还要受到朝廷的惩罚,严重惩罚。
幸好那都是以前了,现在龙骧卫因为易释义的原因争取到一段安静的时间,度过最难的事情,再加上他突破到宗师级,得到重新崛起。
现在又不同往时,有了商郡王朱松强力支持,只要不是明天子打压,根本不惧一切。
“只是可惜,叔叔走出龙骧卫的束缚,得到了自由,再不愿受到任何约束,否则叔叔回归龙骧卫,龙骧卫的力量会更强,会更加不怕任何挑衅!”
易照峰规整一下消息,发现这里暂时还很安全,顿时放心的坐了下来。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到营盘内一阵骚乱,然后就听到叔叔易释义的说话声。
“叔叔回来了!”
易照峰刚站起身来,大帐门帘掀起,易释义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还没仔细看,易照峰就感知到那个年轻人身上带来的沉重威压。
“宗师级...”
易照峰还没看清楚年轻人的样貌就敏锐的感知到他的修为,失声叫了一句。
易释义和葛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将军人却僵直在哪里。
两位将军都是龙骧卫老人,是认识易释义的,听到易照峰的话自然知道说的不是易释义,而是那位年轻人。
“他,他是宗师...”
两个人站在中军大帐门口呆呆的看着葛荆,简直无法相信。
这两人是灵玄师,为求突破宗师不知道努力多少年,却一直无法突破,此时见到葛荆年轻的样貌,顿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苦修都修到狗身上了。
葛荆走进去随意的看着,易释义的眼却微微一冷,抬手在两个将军肩头拍了拍,森冷的声音从唇角间挤了出去:“闫玉清、王贺,嫉妒了,我说你俩的修为都修到狗身上了,十年还没突破。”
闫玉清和王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苦笑:“大老爷,宗师是那么好突破的吗?要是好突破,咱们龙骧卫十万人里也不能只有四位宗师。”
“那是你俩笨,看我小兄弟,二十二岁宗师,强不强。”
易释义冷哼一声,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两位将军,以及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的眼同时转向葛荆,脸上都是忍不住的惊诧、惊叹。
二十二岁的宗师,不知道是不是大明王朝最年轻的宗师,可在他们认知中却是最年轻。
“叔叔,这位是?”
没人在意闫玉清和王贺高不高兴,易照峰上前一步,看着葛荆向易释义问道。
“独狼葛荆,就是在沅江城从万星教救下商郡王的那位...这个就是我大侄儿易照峰,现为龙骧卫指挥使。”
易释义为两人介绍一下。
“易指挥!”
“是葛大人!”
两人同时抱拳为礼,简单寒暄一句。
龙骧卫,葛荆没太在意,易释义却在听到是葛荆时,眉头挑了一挑。
葛荆在大明王朝和北域荒原底层知道的不多,高层却很少有人不知道。尤其在他与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之后,任何一个势力都把他列为重要人物来关注。
没办法,任何一个宗师级都是无上的,是只有顶级势力才能拥有的存在。稍差一点的势力和人物连看都看不到。
葛荆能够与宗师级大佬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不是宗师级也是宗师级,岂能不让人注意。
江湖势力还好一些,朝廷势力直接就知道葛荆是何许人也。
六扇门总旗!!!
所有势力在知道葛荆这个身份后,险些没一口鲜血喷出去。
那可是宗师级人物,竟然只是一个总旗。
笑话吧?
现在,易照峰看到葛荆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别的,而是真想问一问,六扇门总旗是个什么存在,需要宗师级强者才能担任。
“葛大人,要不,来我龙骧卫,最低给你一个指挥使如何。”
易照峰几乎是脱口而出。
指挥使,那是最低统率万人的存在。
总旗,只能管辖五十人。
小旗十一人,总旗辖五个小旗,五十六人;百户辖两个总旗,一百一十二人;镇抚辖五个百户,五百六十一人;千户辖两个镇抚,一千一百二十二人。
地方卫所最高长官为指挥使,指挥使辖是个千户,一万一千一百三十二人。
指挥使和总旗,两者之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距太大了。
葛荆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六扇门总旗我已经辞了。”
“辞了,那不是正好来我龙骧卫!”
听到葛荆的话,易照峰惊喜的追问了一句。
“好了好了,葛小子一个人多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要来你卫所做什么。”
看到葛荆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易释义一脚插到两人中间,不客气的推了下易照峰:“快,弄点吃的,葛小子刚才跟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打了一场,故意也累了。”
易释义一句即出,闫玉清和王贺同时抬起头,眼眸闪出一抹精光,兴奋的看着葛荆。
易照峰也是精神一震,连忙道:“葛大人和李一江交过手,怎么样。”
葛荆愣了下,道:“也不算打一场,就是简单切磋两下!”
他想了一下道:“修为,跟我差不多,不真正打一场,分不出高下的。”
“差不多!”
易照峰脸色一正。
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可不是个小人物,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在北域荒原出去王者,宗师级里也能排在前列。
葛荆能跟他修为相仿佛,那是相当惊人的。
“王贺,去,弄一桌酒菜来。”
听说葛荆和李一江交过手,易照峰大感兴趣,迫不及待的要听葛荆仔细说说过程。
别看大明王朝几方势力已经把北域荒原的宗师名单搞到手,对他们的修为也仔细打探过,却还没有人与他们接触过。
密谍,修为都很低。
修为太高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当不了密谍。
所以说,身处底层的密谍根本接触不到宗师,对宗师的资料和信息只能收集一些道听途说的说法。
然后,后面的人再从各种各样不知道真假的信息,整理、分析,最后归纳出一位位宗师的形象。
这只是虚拟出来的宗师形象,不经验证是不知道真假的。
而要验证,不是宗师出手,没人能验证得了的。
所以易照峰听到葛荆和李一江交过手,才会这么感兴趣。
知道这个,葛荆认真回思一下,仔细的把他对李一江的了解讲述一遍。
再后来,王贺带着几个士卒端来酒菜,四个人围坐在哪里吃喝起来。
都是玄者,再加上还是在军营,吃喝自然不会像城里酒楼那样精致,更不会没完没了的一吃几个时辰。
香喷喷的肉食很大一块,拿起来沉甸甸的有数斤,咬上一口直接把嘴里塞满,用力嚼起来满嘴流油。
辛辣的美酒倒进嘴里,满满的一口咕嘟咕嘟咽下去,份外畅快。
“舒坦...”
这么粗鲁,这么实惠,让在北域荒原长大的葛荆感觉份外习惯。
“敞亮,我说葛大人啊,你这样的人就适合进军中,来我龙骧卫吧?”
看到葛荆不做虚假的架势,易照峰旧话再提,葛荆却笑而不语。
“你这人,也也很狡猾!”
易照峰伸着食指向葛荆点了点。
葛荆把最后一块肉扔进嘴里,提着酒坛向易照峰、闫玉清、王贺示意一下。
几个人同时提起酒坛,咕嘟咕嘟两口把酒坛清空。
这么豪气看的三个人眼眸精光直闪。
军人就有军人的习惯和气魄,对于讲规矩的世家子或行为有句的君子行为,也很敬重或钦佩,却不见得会有多认可。
豪气冲天,耿直爽快的江湖人也许更会让他们认同。
葛荆就是这样。
士卒进来把残羹剩菜收拾起来,捧着一只大碗,撒上一把粗茶,滚烫的开水倒进去。
呲啦一声,开水在瓷碗里滚动把粗粒茶梗冲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黄金一般的茶汤浸泡出来。
这样的茶水不会特别清新,但却有助于消化刚刚吃进去的一肚子油腻肉食。
葛荆不管不顾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顺着咽喉滚进肚子,粗茶特殊的响起在这一刻竟然异常的可口。
“这东西不错啊!”
他赞了一句,然后像喝酒那样咕嘟咕嘟的将一碗茶水全部灌进肚子里。
还是这样豪爽,直看的三个将军大笑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滚烫的茶水倒进嘴里。
这般热的茶水若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把嘴舌烫熟,换做他们却完全无视。
毕竟五个人里有三位宗师两位灵玄师,寒暑不侵水火不浸完全就是小意思。
三泡茶水过后,几个人才把速度放慢,闲聊起来。
几句交谈,天色过午,王贺又叫来士卒准备哺食时,葛荆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其他的宗师?”
易释义和易照峰几人对视一眼,摇头道:“听着六七位宗师不少,可有六扇门的,有都司镇守,有神武右卫军还有缇骑营。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派系,并不亲近。”
葛荆一愣:“怎么会不亲近,都是官府要员啊!”
“怎么会不亲近?”
易照峰、闫玉清和王贺三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看着易释义,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们毕竟不清楚葛荆,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
易释义却知道葛荆是真不懂,于是笑着道:“葛小子认识的人少,有些事情他还不清楚。”
“哦!”
三个人点点头。
葛荆这时也把眼落在易释义身上,等待他解释。
认真的说,葛荆就像易释义所说的那样,认识的人很少,很多事情都不懂。
不只是武道上,在武道上他至少在点苍派玉局峰藏经阁里住了两年,上层虽然接触不到,但基础他不缺。
就是这些基础支撑他走到现在,而当他成为灵玄师甚至是宗师级后,对他已经一点帮助都没有了。
其后,虽然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强,可跟他切磋或交谈武学的人却是没有。
至于为人处世之道,如果没有脑海里那几团记忆云的帮助,他就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任事不懂。
“你知道大道争锋吗,知道王不见王背后是什么意思吗?”
易释义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的眼眸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大道争锋和王不见王他都听到过,至于是什么意思,他还真没想过。
所以他抬起头看着易释义,等待他回答。
“你知道,大玄师和灵玄师卡在意境,领悟意境就是突破灵玄师,没有领悟意境不管你修为战力有多强都突破不了。至于突破到宗师级,就代表你悟通一整条意境。”
易释义看着葛荆。
葛荆点点头。
这条道他走过,所以明白。
但是,这跟大道争锋和王不见王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道争锋、王不见王(下)
“大道争锋,唯我独行。”
“王不见王,唯一而存!”
易释义看着葛荆认真的道:“你能知道这两句的意思是什么吗?”
葛荆的头缓缓仰起来,望着大帐棚顶,那是整个大帐的顶峰,似有所悟。
易释义道:“玄者在灵玄师之下是为人,灵玄师之上为非人,因为已经能够沟通天地之灵气,能够感悟万物之道理。”
他的脸色一正道:“天地灵气不前说,能知道什么是感悟万物之道理吗?”
葛荆的头落下,看着易释义没有说话。
他知道,易释义的话虽然是疑问,却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易释义没等他回答,继续道:“看山,知道那是山,看水,知道那是水。并能够知道那山为什么是山,知道那水为什么是水,这就是灵玄师。”
葛荆缓缓的一点头。
易释义又道:“再后来,对山、对水感悟逐渐加深,发现,山并不只是山,还有山坡、山峰,还有雄山、险峰,还有山岭、山系、山脉。水也不仅是水,还有井水、溪流,还有瀑布、激流,还有河水、江水、海水。到这里,已经突破到宗师级。”
葛荆仔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就是葛荆早期领悟的,进入灵玄师需要感悟意境,无论什么,是山是水,是刀是剑,还是日月风云什么都可以。可要想突破到宗师级,就需要在其间感悟出真意。
就像孛日神剑秋末言突破灵玄师参悟的是日意,进入宗师级参悟的是青阳意境,突破到王者就需要参悟出烈日意境。
月锁清秋李默安突破到灵玄师参悟的是月意,进入宗师级参悟出月影意境,步入王者参悟的是寒月意境。
易释义抬起头,脸色郑重的看着葛荆道:“在突破到王者级之前,所有玄者都可以相互提携,相互印证,可以随意的你帮助我,我帮助你,可突破到王者之后就完全不同了。”
葛荆一愣,眉头挑起:“怎么?”
易释义认真道:“什么是感悟万物之道理。灵玄师、宗师级其实都是选择,选择道,选择武之道。王者级却是不同,那是理,你所选择武道的理,知道什么是理吗?”
葛荆眼眸一眯,回想脑海里的记忆云,不由道:“天地自然万物遵循的规矩、规律、理由,就是理。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
易释义听后一愣,认真的想了想,郑重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说的太好了。”
易照峰听了也瞬间理解,大声赞了句。
闫玉清和王贺才只是灵玄师,对这些话听得一知半解的,虽然不太了解,仍然死命的记忆着。
葛荆随即笑了笑,没在说话。
易释义继续道:“选择道,悟明理,其后按照道理向内深悟。王者就是将这种意境参悟到极致,若能将这条道路完全掌握,进而拓展到反正、内外,就能步入地尊。”
葛荆点头,这个他也知道。
就好比李默安突破灵玄师参悟的是少阴玄功,宗师级进化成老阴剑意,步入王者就是辅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多上一重残阳意境,再参悟出阴阳合一就能步入地尊。
这就是物极必反,从极阴化少阳。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嘛!
“可是,天下玄者是一座山峰,一座塔,有无数玄师为基。虽然说条条大道都能直通疯癫,可每上一层都需要有无数灵玄师、宗师级为踏脚石。”
易释义叹息一声,脸上有一丝伤感和颓然:“知道什么叫大道争锋,唯我独行吗?那就是说,这座山峰虽然有无数条道路可走,可越是靠近峰巅,道路越窄,位置越少。你若想继续向上攀登,就必须要去争、去抢。你不去争,不去抢,就要被他人踩踏,不进必退。”
葛荆脸色也有些发呆。
易释义继续问道:“知道什么叫王不见王吗?”
葛荆摇了摇头。
易释义道:“因为王者只有将一条道走到极致,才能突破到地尊。可走到极致哪有那么容易。”
他又叹息一声,直着眼睛看着帐篷。
过了半晌,他继续道:“数千年前,天下玄者还以世家为核心,天下传承皆为子继父业,口耳相传,心意相教。宗师、王者数不胜数,可是能够突破地尊的却是不多。”
葛荆不明所以的看着易释义。
现今天下,地尊,葛荆虽然一个都没见过,但从六扇门随便就能调出两尊地尊大能就知道,地尊也许很少,绝对不是一个稀少到极致的位数。
数千年前的近古、中古、上古呢?
葛荆同样不知道地尊是个什么情况,但从上古时期吕祖能够飞升,中古又有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能够飞升就知道,地尊绝对不是玄者的巅峰,甚至极有可能还差很远。
葛荆问道:“所以,为什么呢?”
易释义道:“所以到了近古末期,也就是数千年前的近代有人发现,虽然大道通途人人可行,可要想走到巅峰却只能一人独行,参悟万物道理即便是父子之间无法传承,即便子承父业,也只能有一人走通,也只有一人能够走到极致。”
葛荆点头。
易释义道:“走到极致,再想突破地尊,靠一个人埋头苦修,难啊。可要想触类旁通,切磋是没有用的,唯有在生死中沉浮,在生死之中磨砺,在死中求活才能突破。”
葛荆了悟的点点头:“不只是随便的死中求活吧,还得是在同种意境中求死活,所以才是王不见王!”
易释义郑重的一点头:“对。修同种意境的王者只要会面,意境相生相克,几乎无法克制就要分生分死。”
葛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就像李默安,由极阴参悟极阳,遇到同种意境的人,阴阳相生相克必然会比其他人影响要大,心境稍差的人必然会克制不住出手。
怪不得,王不见王,见则,必分生死,唯一而存。
“吃酒,吃酒去!”
叹息一声,葛荆站起身叫了一声。
“好吧,宗师级听到这些消息,是得吃点酒,消消愁!”
易释义笑着站了起来,跟着葛荆走出大帐。
春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傍晚的吹来打在身上竟然有几分凉爽的感觉。
这个时候,在大树下摆上一张桌,跟几个好朋友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竟然份外的有感觉。
王不见王唯一而生!
葛荆大口大口的灌着烈酒,脑海却满是易释义刚才的话,不知为何,明明应该很伤感的话,他却觉得份外的热血,激情澎湃。
有一种想要大战一场的冲动。
但随即他想到自己。
我是什么意境?
孤烟剑意、鹰隼剑意、黄沙剑意。
贯穿任督二脉为孤烟剑意,环绕带脉为鹰隼剑意,最后一点散出十二道玄力通行十二正经,此为黄沙剑意。
十二经脉首尾相连,奇经八脉环环相套。
一时间葛荆也不知道自己参悟的主意境到底是什么,但这三个推动他突破到灵玄师的剑意,绝不是让他突破到宗师级的意境。
葛荆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着烈酒,眼神却不知不觉陷入到茫然。
他这般样子,易照峰不知道说些什么,闫玉清和王贺身有同感,他们也是第一回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有些消化不了。
易释义却不同,他和葛荆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能感知到葛荆的脾气秉性,知道葛荆是个骨头很硬的人,不应该沉默和茫然啊!
“葛小子,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易释义问了句。
葛荆回过神,笑了一下道:“我在想,谁会跟我参悟同一种意境,遇到,不知道如何分个生死。”
易释义眉头一挑,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葛荆。
在旁听着的易照峰眼眸也是一亮,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翘了起来。
王不见王,指的是王者,但他们都是巅峰宗师,就要有这个心性才能有突破到王者的希望,没有这个倔强脾气,这辈子宗师就到顶了。
“赞,饮胜!”
闫玉清和王贺倏地站了起来,端起酒碗一举,不待葛荆三人反应过来,已经咕嘟咕嘟吞咽起来。
“好,这才是我龙骧卫的人,饮胜!”
易照峰哈哈大笑着,单手叼起酒碗向葛荆和易释义示意一下,也喝了起来。
“这个,我喜欢!”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易释义露出一抹荣辱与共的笑容。
他虽然不愿意再回龙骧卫,但出身龙骧卫的他永远把龙骧卫当作自己的根,任何一种好或坏都感同身受。
就因为这,他看到张赶驴才会那样容忍。要不然在封山印时,张赶驴偷袭他之后还想从他和葛荆手里掏得好处,屎都能给他打出来。
五个人同时将一碗烈酒灌下,放下酒碗,王贺站起来,捧着酒坛把酒重新斟满。
易释义捻起一颗蚕豆。
满满一桌肉食里,唯有一盘蚕豆算是素菜。
这东西就饭不好吃,却是喝酒的绝配,只要喜欢喝酒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王不见王是一种说法,其实还有另一种说法。”
易释义剥去蚕衣,将蚕豆扔进嘴里,捻了捻手指。
手指沾上油,念起来滑滑的。
“什么说法?”
葛荆好奇的问着,抬手也捻起一颗蚕豆。
“一生之敌啊!”
易释义拍了拍手,看着葛荆。
蚕豆还没扔进嘴里,葛荆身子就是一定,嘴里喃喃道:“一生之敌!”
“对!”易释义看着葛荆道:“一生之敌有两个说法,一个是高度,一个是广度。”
葛荆眨了眨眼睛道:“什么意思?”
易释义道:“高度就是等阶,广度是地域。”
葛荆的眼渐渐一定,认真的听着。
易释义道:“一生之敌对玄者来说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
“怎么说。”葛荆问道。
易释义道:“高度是等阶,就是说,身为玄者,从玄士开始,就要给自己选定一个目标,争锋交战,直到取胜。一个等阶一个目标。当然,这只能说是对手,还称不上一生之敌,因为那是等阶还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队了,只能在后面看着背影,甚至到最后连脚底板都看不到。唯有超越灵玄师,才能被称之为一生之敌。”
葛荆点头认同。
的确是这样,就好像刀首麻衣人,曾经是葛荆仰头瞻望的存在,可不消两三年就被葛荆给枭首了。
而刀枭胡勒却是不同,直到现在葛荆都不敢说能胜,如若两人一个用剑一个用刀,意境不同,否则当可看成一生之敌。
“还有一个广度是地域。”易释义又道:“即使有一个跟你境界、修为、意境和战力都一模一样的人,可若超过万里之遥,数年甚至十数年都不可能见到,根本就是陌生人,何谈什么一生之敌了。”
这个...
葛荆再度没有话说了。
根据葛荆脑海记忆云中知道的,这方世界没有神仙,没有大道唯一的说法。
什么大道争锋,什么王不见王,都只是高阶玄者为了追求武道极致,为了攀登武道巅峰营造出属于高阶玄者的一个规则。
其实,即便没有这种规则,也是一样。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总是技高不让人,没有人愿意屈尊他人之下。
就算没有一生之敌的说法,就算是陌生人,只要修为达到一顶境界,遇到了总想分一个高下。
这跟仇没关,只跟武有关。
酒足饭饱之后,葛荆提起紫虹剑,徐徐抬头遥望天际,想着大道争锋,想到王不见王,不知道为何,他心中又一股强烈的战意。
“嗝!”
葛荆打了一个饱嗝,低头问道:“易指挥,你可知道荒族几位宗师都在哪里?”
别看白天葛荆遇到逐浪沙大当家李一江、沙流大当家杨洪军,现在却是不知道他们又到了何处。
若是住在太越山越寨里,他总不能一个人去闯吧?
闯太越山越寨可就不是战斗,而是找死了。
“宗师级强者的行踪,谁能掌握得了!”
易照峰苦笑,摇头。
“不再太越山?”
葛荆问道。
“不再!”
易照峰肯定的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兄弟阖墙之后续
宗师级强者出门在外行走如风,虽说不能朝游北海暮沧海,但兴致一起,来个早晚千里游还是非常简单的。
尤其现在他们还在敌对势力范围内,隐匿行踪更是正常。
除非有同级别高手跟踪,要不然是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确定消息。
葛荆一想也明白过来,无奈的一笑,“你就走了!”
说完飞身而起遁入空中。
“你去哪儿……”
易释义在地上高声叫喝。
“去太阴山太河山庄,小雷儿在哪里呢?”
葛荆回了一句。
易释义眨了眨眼,身子一纵跟了过去:“我也去看看!”
人在空中,向下面的易照峰随口一说,“小峰子,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啦,我和葛小子去看看。”
易照峰讶然,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闫玉清和王贺。
两个将军嘿嘿笑了一声。
易照峰眉头一蹙,脸色不喜的瞪了他俩一眼。
闫玉清连忙道:“我去东、南斥候哪里看看。”
王贺也一缩脖道:“那我去西、北斥候哪里看看。”
两个人是落荒而逃,看得易释义哈哈直笑。
瞬间易照峰的脸就黑了,可当他的头抬起来时,易释义已经晃动肩头,脚抬起,风一般的跳了起来:“走、走,太阴山在哪里?”
葛荆忍不住笑了一声:“走错了。”
说完身子一拧,极速跟了过去。
易释义啊了一声,身子一扭向葛荆追去。
宗师级,御空飞行的速度何其快也,二三百里的路程,转眼即至。
还未站定,易释义就叫了一声,“下面怎么这么乱?”
葛荆脸色一冷,并未说话,提着紫虹剑飞身扑入太河山庄大门前。
太河山庄很乱,乱的不是里面,是门前。
山庄里,十几位大玄师分散在各处,提着武器飞临高空,紧张的看着外面。
山庄门口,两队人相持而站,葛荆没有看到陈高绝六人,却在以陈才为首的人群中看到了杨惊雷。
眼眸一转,葛荆竟然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熟人。
早几年在姑臧城万秋阁跟陈高绝一起认识的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他们?哦,应该是收到陈高绝的求援信笺赶来的吧!”
葛荆想了想,反应过来。
目光再一扫他突然笑了。
“咦,你笑什么,看到熟人了吗?”
易释义掉过头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葛荆露出莫名的笑意,他好奇的指着陈才对面,来势汹汹,气势不凡的人问了句。
杨惊雷在门口,脸向外,属于守势,这边的人按道理讲,葛荆应该都认识。
那么,葛荆莫名笑意针对的应该是面向山庄的外人,是攻势。
只是,易释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群人里有谁值得葛荆认真对待。
相反,在自己这方,杨惊雷身旁一位青年有点意思。
易释义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葛荆,正好看到葛荆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一位老友,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来!这是学业有成吗?”
葛荆越说,脸色越是古怪,双眼直直的看着杨惊雷身旁的人。
易释义顺着葛荆的眼看了过去,又看到杨惊雷对那个人竟异常的亲切,亲切到连对方的叫嚣和挑衅都不顾,了然点点头:“老友,跟小雷关系很亲近啊!”
葛荆低声道:“是啊,比我亲近,应该,嗯,应该是他的师叔!”
“小雷的师叔!”
易释义眉尖一挑,有些知道了:“是点苍派的人!”
葛荆认真的道:“点苍阮清,点苍派我唯一的好友!”
易释义身子一张,大笑道:“既然是好友重逢,岂能让宵小坏了心情……”
说完他合身扑了过去。
而他突然发出的笑声瞬间惊动下面的人。
两伙人正在吵闹,山庄的人还克制些,对面的人却很嚣张,吵吵闹闹的只想动手。
陈家因为主人都在闭关,受不得惊扰,若不是有杨惊雷,还有几位陈高绝请来的几位好友及时赶来,陈才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可就算是这样,杨惊雷和赶来的一位年轻人一见面就惊喜万分,凑在一起聊个不停,根本不在意对面如何叫嚣。
陈才正在为难,不知道是战是和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朗笑,他下意识去看,就看到一位老者从天而降,挥舞着袍袖掀起一阵狂风,搅得对面站立不安,向后跌倒。
“天上有人?”
狂风袭来,瞬间把杨惊雷和那个青年给惊动,同时抬头去看。
“是易大爷!”
杨惊雷惊叫一声。
“易大爷?”
那个青年,也就是阮清闻声望去。他第一眼没有看到葛荆,也没有看清易释义,而是看向了声势浩大的狂风。
狂风呼啸,风势强劲,绝不亚于平地卷起一道龙卷风。
只是让人想不到,那道狂风虽然通天彻地一般,却好似生有灵智,从山头刮向山下,泾渭分明的从陈才脚前切下。
刚才还叫嚣着的几十人,在狂风席卷之下,根本把持不住身形,翻翻滚落。
陈才他们却毫发无伤,兀自呆呆的看着对面。
“流云飞袖!”
阮清惊呼一声。
“不,是风云水袖!”
陡然在阮清身旁传来葛荆淡淡的声音。
“葛大爷!”
阮清刚一回头,就听到陈才惊喜交加的叫声。
然后看到葛荆淡然回头:“陈才,让山庄里的人都回去吧,真出了什么事,别罔丢性命。”
“嗯,嗯!”
陈才死命的点着头,“都听到葛大爷的话没有,回庄子里去。还有,陈敏杰,去请老夫人,让天上的大爷们都下来吧!”
“是,大总管!”
一个中年汉子应声第一个跑回山庄。
葛荆虽然在太河山庄只待了一天,陈家人上下却都知道,这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说话比家主还要有份量。
所以,陈才一声令下,太河山庄的人全都喏了一声,呼呼啦啦的跑进山庄。
山庄门前唯有陈才还站在葛荆身旁,等待他吩咐。
这面消停下来,那边阮清的脸却笑开了话。
他一步跨出。来到葛荆面前,嘴角翘起,一拳捶在葛荆胸口:“你小子,我从崆峒山追到哀牢山,又从哀牢山跑到沅江城,要不是遇到周濂老人,还不知道你跑到太越山了。”
葛荆低笑一声,“谁知道你走下玉局峰了。”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上清大洞眞经学到手了。”
阮清一愣,眉头挑起道:“你听谁说的?”
葛荆看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狐疑道:“不是没学到吧,那大洞玉经呢?这个容易的多!”
阮清的眉宫这一刻几乎扭成了‘几’字型,挠了挠头道:“学是学会了,要不然也不能下山,只是,你怎么能知道?”
葛荆呵呵笑了一声,转过身看向山下道:“听人说的!”
“谁啊,谁啊!”
阮清两步转到葛荆身前。
葛荆横跨一步道:“不告诉你!”
他看着易释义从天而落,脚下一沾即起飘到山坡半腰,袍袖再度挥起。
狂风遮天蔽日般卷着二三十人一路滚到山脚。
“哦,对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跑到这里乱哄哄的吼着?”
易释义袍袖一挥然后一甩,轻飘飘的收了回来。
并且还借着回旋之力,腰间一扭,竟若凭虚临风般的飘了回来。
“好气质,恍然若仙啊!”
葛荆挑起大拇指,毫不客气的夸耀起来。
那气势,任谁都看不到一分诚实。
易释义再也维持不住气势,心气一颓,落了下来。
他看都不看葛荆,身子一转手重重的落在杨惊雷的肩头:“小子,不错啊,惊竟然突破到灵玄师了,有前途啊!”
“嘿嘿!”
杨惊雷憨憨的挠着头,傻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突然间冒出来了,见面就喊打喊杀,不知道想做什么?”
陈才在葛荆背后转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只是他也不认识这些人,正糊涂呢。
“他们是湖北行省洞庭湖的湖盗,你不认识了!”
陈才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葛荆却静静的回了一句。
“洞庭湖人?”
易释义眼微微眯起,回想一下恍然道:“西洞庭金铃盗,那个为首的就是叫,叫,叫什么隋老嘎达的。”
“西洞庭,湖盗?”
阮清低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湖北行省怎么也掺和到这事里来了,他们不要命了?”
“是啊,洞庭湖身处湖北行省,是大明中腹,真出了点什么事,他们想逃都无处可逃?”
丹霞老农李攀龙跟着也惊叫起来。
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也连连颔首,直叫想不到,想不到。
还不待葛荆说话,一个声音从山腰传来,“不只是西洞庭金铃盗,还有东洞庭金帆盗,东西洞庭显然已经暂时复合了。”
几个人同时抬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气势威严的从山腰处大踏步走了上来。
脚步沉重,踏在青石台阶上空空作响,仿若山峰一般的稳健。
“是他...”
“三当家敖天王!”
看到这个壮汉,葛荆和易释义都是一愣。
敖天王的脚步一缓,显然想不到,葛荆和易释义竟然认识他。
眼眸一缩,直直的看着葛荆两人沉声问道:“阁下认识敖某!”
这个壮汉竟然是敖天王,那个葛荆和易释义亲眼目睹被结拜兄弟下毒,并狠下毒手的金铃盗三当家。
“金铃盗兄弟阖墙时,三当家真没看到葛某?”
葛荆看着敖天王淡淡的回了句。
敖天王哑然。
那日他潜入湖里,却并未沉入湖底,也没有迅速离去,自然看到了葛荆和易释义大显威风,轻易压制住他三位结拜兄弟那一幕。
“金铃盗?敖天王?三当家?”
葛荆和敖天王简单两句交谈,山庄门口的所有人都有些狐疑的看着三个人。
看看你,看看他的,谁都没说话。
但随着几人目光投过来,投过去的,敖天王没有沉思,毅然蹬阶而上。
敖天王走得很快,一步跨出就是六七步台阶。
嗖嗖嗖,几个起落就来到众人身前。
葛荆刚想说话,眼珠突然一瞪,因为从敖天王肩头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来,正傻乎乎的看着他,好似十分好奇。
带着孩子,绝不是要打要杀。
“啊...”
葛荆沉默了。
“咦,很可爱的棒小仔,你儿子?”
易释义肩不动身不摇,平平的移到敖天王身前,问了一句。
微风徐徐,吹拂着他的衣珺,三捋长须随风在胸前飘拂。
易释义亦正亦邪的气质在这一刻竟仿若谪仙,只是一瞬就把这孩子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么小,三岁还是五岁!”
易释义探过头和孩子打了一个对眼。
敖天王嘴角流出一丝温暖的微笑,斜过头看了一眼儿子,憨憨的笑道:“三岁半!”
三岁半的傻小子,正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易释义的长须。
长须随风而动在空中飘扬,并随着易释义的脑袋探去,呼撩一下的飘到傻小子眼前,傻小子顿时咯咯一声笑了起来,还伸出肉肉的小手向前抓了一下。
“哎哎,这个可是不行,爷爷这胡子珍贵着呢!”
易释义的头向上一挺,胡须随着他的动作在孩子的脸上拂了过去。
这一下,孩子的脸痒痒的,有些受不了的向后一退,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二当家呢?”
看着傻小子虎头虎脑可爱的样子,葛荆的心也是一暖,随口向他问了句。
敖天王刚刚有些温和的嘴角顿时一收,眼微微一冷,变得无比冰寒,“死了!”
葛荆和易释义的动作同时一定,僵僵的转过头看着敖天王。
“那个黑矮胖子死了...”
易释义站直了身子,转过头认真看着敖天王。
敖天王默默的一点头。
高大的身躯冰冷得仿佛透出刺骨的冰寒,对面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毒发而死的...还是...被谁斩杀的!”
半晌过后,葛荆平静的问了句。
敖天王的眼流出一丝心痛,嘴角有一丝抽搐,但还是强硬的道:“毒发而死的,是为了帮我从金铃大寨劫出家眷。遇伏,大战过就,毒发而亡。”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敖天王的身上透出一股悲凉,眼中伤痛得几乎无法自制:“二哥、我家夫人都是为了护持我,都死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气毒
“都死了……”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有些不能相信。
当年给二当家和敖天王下毒的是五当家,有毒蒺藜之称的劳中瑞。
葛荆两人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葛荆认真的道:“当时,东门枉三人虽然对你们兄弟下了毒,其实却没有杀心。要不然,三个灵玄师痛下杀手,你们根本跑不了,更没机会回山寨!”
敖天王慢慢的转回头,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哀:“我知道,只是一个人,低了头弯了腰,软了膝盖,就再也直不起脊梁骨了。”
葛荆和易释义身子一震,不用敖天王解释似乎就有些懂了。
然后听到敖天王说:“二哥是一个人,我却在山寨安了家。妻子还刚刚给我生了个儿子。”
他的头微微转回,看了眼身后背篓里的傻小子。
结果,这一回头,孩子以为在和他玩笑,嘴角流着口水的冲他嘻嘻一笑。
敖天王僵直的脸动了动,有些费劲的挤出一抹微笑。
接着道:“本来我想一个人回去接走他们娘家。毕竟时间紧促,大哥他们又没有真下狠手,想来不会为难我们。只是二哥不放心,怕那两名武官暗中捣鬼非要跟我同去,却不想他猜中了!”
“那两名武官?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能为难灵玄师?”
葛荆带着深深的疑问看着敖天王。
他不能不感到怀疑,那两位武官就死在他手里,知道他们不过是大玄师,敖天王两人即使中毒,战力受到影响,也不会是两名大玄师能招惹的。
再说,那可是金铃盗的地盘,只要大当家东门枉不会去,就算四当家和五当家回去都未见得能控制湖盗为难他俩。
敖天王吐了一口气道:“是东昌卫两个千户。”
“千户?”
葛荆点点头。
他接触几个千户,还在玉局峰斩杀或两名。
千户,卫所下一个官职。顾名思义,麾下统帅千人,几乎都是大玄师等阶。
统帅万人的是指挥使,那样才是灵玄师。十万以上的是都指挥使,才走可能是宗师级。
两名千户,不重要,重要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在金铃盗的老巢为难他们的寨主?
敖天王感觉到葛荆的迷惑,僵直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道:“东昌卫不重要,是两位和尚?”
“两位和尚?”
葛荆愣了一下,随即眼眸内精光一闪道:“不是和尚,是喇嘛吧?”
敖天王眉头微蹙,点了下头道:“是,是大元王朝的萨满,是喇嘛教的喇嘛!他们跟着两位千户走进山寨却没有跟着船出去,待在山寨守着寨中家眷。”
葛荆冷笑一声,“看住家眷,也就看着了你们。毕竟,能够抛妻弃子,不要父母的人能有几个!”
敖天王仰头叹息道:“是啊,我和二哥明明知道他们是灵玄师,在身中重毒的情况下不是他们的对手,却为了妻子儿女不肯离开。最终……”
他长长叹息一声,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没有人说话,等着敖天王自己从悲戚的心境中走出。
只有那个孩子在他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背和脖子。
当孩子无意识的啊啊叫了两声,敖天王才脸皮动了动,回过神。
“老妻产子后身体一直不好,他……”
敖天王肩头耸了下,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敖天王回过手,拍了拍孩子。
孩子以为父亲再和他玩笑,欢喜的伸处小手,抓着父亲的手指玩耍起来。
敖天王晃动着手指,一边陪着孩子玩耍,一边木然的道:“老妻吧儿子交给我,纠缠着那两个喇嘛,死死的纠缠着,眼看着不能活了,二哥冲了过去。”
敖天王哽咽一声:“我知道,老妻身体虚弱,二哥身中剧毒,根本不是两个灵玄师得对手,只是他们一边纠缠着对手,一边声嘶力竭得叫我带着孩子赶快离去。我,我真的迈不开步啊!”
敖天王的声音一点一点虚弱下去,最后几个字低弱到细不可闻。
葛荆和易释义看着她,看着他肩头强得孩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战斗,瞬息百变,根本不容人迟疑,踟蹰不前。
如果谁不够果决,但有犹豫,就有可能遗憾终身。
敖天王显然就是这样。
老妻和二哥用生命为他拖延时间,虽然是为了孩子,但也包括他。
对于赳赳七尺男儿,他很难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一切。
“可就这么一迟疑……”
敖天王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和尚一记金刚业障大手印透空打来,透过了老妻,透过了我,印在孩子身上。”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对这个金刚业障大手印都有些迷茫。
没办法,听所未听,闻所未闻,怎么可能不迷茫。
敖天王苦笑着道:“这功夫,我也不知道,还是我带着孩子遁逃时,孩子伤痛发作,垂垂欲死时遇到一位高人,经他点破才知道的。”
葛荆看了眼孩子道:“孩子似乎还没有脱离危险!”
敖天王点头道:“那两个喇嘛是大元王朝国教萨迦派传人,这一门派讲究以神御气,以精神为引,以手诀为印,喝令天地灵气,震天慑地,攻击起来让人防不胜防。”
葛荆点点头,因为以神御气,震荡天地灵气,所以才能隔空伤人,不只如此,神识浑厚的人还可以在数十丈数百丈间,随意引动任何一个节点的灵气以做攻击。
这般手段落在寻常百姓眼中,直如神仙妖魔,可在宗师级玄者眼里却很正常。
在宗师级玄者眼里才很正常的手段,灵玄师遇到自然要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抵挡。
若是敖天王自己,就算中毒也能应付,身后背着一个幼儿就顾前顾不了后,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孩子受伤了!”
葛荆和易释义同时跨步上前,来到敖天王左右,两对眼睛直视幼儿。
三岁半的孩子,缩在背篓里竟彷如猫儿一般,瘦弱娇小,黑溜溜的小眼珠转来转去,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胆怯,让人忍不住产生几分怜悯。
“三岁半,太小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
葛荆身子微微向前一伏,目光扫过孩子青色的脸皮,还有黝黑的眼眶。
心突然揪了一下。
没有说话,默默的站起来。
“那位高人说什么了?”
葛荆吸了口气,克制着心情,淡淡的问道。
“一半内伤一半毒...”
敖天王轻咳一声,感觉儿子抓他的手因为葛荆两人的到来,力量陡然加重两分。
连忙挑了挑手指让指尖在儿子手心挠了挠。
只是一下,那小子有些骚动的身子就安静下来。
“一半伤一半毒...”
易释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最烦会用毒的人!”
他的眼直直的看着孩子的脸,还有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处。
都是深青色,让好好的一个孩子跟个怪物一半。
陡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葛荆身旁的阮清探过头来,目光认真的从孩子的头、脸向下扫过,最后几乎是肯定的说道:“这应该是蛇毒吧?”
敖天王眉头一挑,脸上第一次露出一分喜悦,连连点头道:“是是,张松也是这样说的。”
“呃,张松?”
葛荆、易释义脸上多出一分疑问,阮清却笑道:“地狱鬼才张松吧?大元王朝萨迦派的功夫也就他们鬼派能知道。”
敖天王转过头扫了一眼阮清,发现竟然又是一位高人。
只不过,葛荆和易释义他早就知道了得。
因为这两个人修为太高,他根本就看不透,而阮清的修为他隐约能够感知,和自己相仿佛,或许要高上一些,但绝对高不了太多。
“鬼派...”
葛荆点了点头,眼淡淡扫过阮清。
鬼派,主修神识,初期也许修为不高,修到极致却绝对不亚于释道儒三门。
就像葛荆听竹王席青枫猜测,密幽高层主修的就是鬼派功法。
九幽王刘郸主修的应该是十八地狱谱,刀枭胡勒主修的极有可能是囚鬼宝鉴。
那个地狱鬼才,会不会是密幽高手。
“他是密幽的人,湖北行省魁首,跟刀枭胡勒地位修为相仿。”
阮清很懂葛荆,看到他的眼神立刻解释了一句。
“那他怎么说的,这孩子好像没医治好啊!”
易释义却没在意密幽地狱鬼才,关心的还是孩子身上的伤。
敖天王苦涩的道:“已经好了很多,若不是他出手,孩子一年前就没了。”
几个人的眼缩了缩。
已经好了很多。
可几个人怎么看孩子,都不像好了很多的样子。
也许,还活着,就是好了许多。
葛荆伸出手,在孩子干细的手腕上搭了一下,瞬间一抹阴寒之气顺着手指向上攀爬过来。
阴寒毒戾,如附骨之疽般透过皮肉筋膜向指骨深处透去。
葛荆脸色一变:“这么阴毒,不像实毒,是气毒。”
几个人都是一愣,像丹霞老农李攀龙、长空阁少主李轻杰,还有杨惊雷都听得懵懂懵懂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实毒、气毒的。
另外三个人却知道其中的厉害。
易释义几乎在葛荆话音刚落时伸出手指搭在孩子的脉门。
只是一下,身子就剧烈的一抖。
“真的是附骨之疽,是气毒!”
易释义震喝一声。
“你小点声!吓到孩子!”
葛荆袍袖一甩,一股光罩把孩子笼在里面。
易释义连忙收声,脚步向后一退,远远的看着孩子。
他的声音很响,震在背篓上的光波罩荡起一片片涟漪,即便是这样,里面的孩子还是被震的有些眩晕。
然后在敖天王的劲气度过后,恢复正常。
可就这样,孩子还是被吓得泫然欲泣,一副想哭却又强自忍住的样子。
“嘿嘿,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哈!”
易释义有些不好意思,干干的夸了一声。
孩子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敖天王却有些骄傲的抬起头,道:“那是当然,伤痛虽重,我儿子却从未哭过。”
“张松,或是密幽医治不了这孩子吗?”
葛荆问了句,手没闲着,又度过一丝细若蚕丝的玄力,小心翼翼的向孩子的脏腑探去。
他的玄力先是在敖天王的手指弹了一下,让敖天王感知到他的玄力,然后才沿着孩子的经脉度了过去。
不为了别的,为的就是让敖天王知道,他没有歹意。
“张松找来一名鬼医一名道医。”
敖天王的头几乎要整个的扭了过来,紧张的看着葛荆,看着儿子。嘴上还没停,解释着:“把孩子的内伤治好,却祛除不了这附骨之疽。主要是孩子太小,筋骨还没长成,再说他脏器太弱,被气毒侵染后没有人敢祛除里面的毒。”
葛荆一边度着玄力,一边把孩子身体内的情况记在心中。
“经脉没有问题,筋骨没有问题,穴道也没有问题...”
葛荆是从孩子的指骨开始,从里到外,从皮毛到骨髓都探明个清清楚楚。
他说过一个地方,敖天王的脸就融化一分。
等葛荆探明指骨后玄力就进了一份,再勘探手腕,然后小臂、肘、大臂和肩。
玄力到了这里,敖天王的脸凝重起来:“鬼医和道医就勘探到这里就勘探不下去了。”
易释义和阮清几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勘探不下去,还不是因为人体构造太过复杂,孩子又小,身体太过脆弱,根本承受不住太强的玄力。
而玄力为了照顾孩子的身体若是太细小的话,从经脉向外度到血肉,在从血肉度过皮毛,向内度到筋骨,在穿透骨骼度到骨髓。
一个是怕强度不够,穿透不过去,另一个就是对玄力的消耗太大,支撑不住。
医者主修的是医术而不是玄力,根本做不到勘查孩子的全身。
其实不只是全身,一只胳膊就够他们消耗的,若是看出脏腑,消耗会更大。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葛荆这样的怪物。
他不只是玄力超绝,达到宗师级,还在受伤恢复,恢复再受伤的繁复中对身体的掌握达到医者都不如的程度。
近乎不是人。
那道细若蚕丝的玄力,细小但韧性奇强的在孩子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一点一点的进入孩子的脏腑。
葛荆平静的语气不急不缓,好似古井无波一般的讲着:“肺正常、心正常、肝正常...”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赤柽又回来了
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膀胱,一切正常。
胸骨肋骨脊骨正常,乃至葛荆的玄力又顺着孩子的胸腹顺延到骨盆,然后是大腿、膝盖、小腿,直到从脚指骨环绕回来,重新度向孩子的左肩。
“正常、正常、正常....”
葛荆玄力每扫过一个地方都会清晰的道一声正常。
看似正常,可敖天王、易释义几人却从葛荆说话速度的快慢上感觉到一点点不同。
孩子身上绝对有事,并不想葛荆说的那样,正常,正常。
没有人说话,都把眼睛从孩子和葛荆身上扫来扫去的,然后他们看出一点端倪。
孩子真正正常时,葛荆的表情十分轻松,孩子的表情也很轻松,可若葛荆说话间隔略长时,他的眼略微认真些,孩子的表情也会有些痛楚。
许是孩子的耐受力很强,或许是葛荆出手很小心,反正他们从孩子脸上没看到太多痛苦。
一个停顿、两个停顿、三个停顿...
直到葛荆的玄力从孩子的头颅上小心度过,又小心转回,才停了下来。
头颅可不是其他地方,一个不小心非死也要重伤,甚至搞得神魂崩散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
看到葛荆把手收回,敖天王小心而又有些胆怯的问了句。
他的眼几乎不敢去看葛荆。
别看葛荆一路都是正常、正常的说,实际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是怕葛荆说出什么救不了的话。
“哦...”
葛荆挥了挥手,敖天王几人都看到葛荆手指尖飞出一抹肉眼可见的灰气。
那是...
不用葛荆说他们就知道,应该是葛荆玄力在孩子体内转了一圈沾染上的气毒。
葛荆刚才那番探测可不是简单的查勘,而是从孩子身体的体表到骨髓,事无巨细的查勘一翻。
这世上在没有一个会比葛荆对他身体再清楚的人了。
而他这番查探,几乎将孩子的血肉、筋骨、经脉都打通一遍,即便跟玄者的通经伐脉、锻骨洗髓不一样,却也相差无几。
至少,以后他学起武来,根基比任何人都要扎实。
“走,去里面...”
葛荆捻了捻手指,感知到那里有一丝酥麻。
玄力在体内迅速搬运,好似刚才那番查勘消耗近乎一半。
身为宗师级的葛荆,一身玄力浩瀚如海,这都消耗将近一半,可想而知刚才他的淡然是如何的不正常。
敖天王的眼从葛荆的脸看到他的指,又转过头看着儿子,顿时发现傻小子的脸色竟然好了许多。
不,不只是脸色,还有他一身青皮也浅淡许多。
没用葛荆说,敖天王他们都能从孩子的变化看出葛荆的消耗。
“那个,你叫,陈,陈才吧,给我们备一桌酒菜来,菜不重要,酒要够。”
易释义没客气的吩咐一句。
“好的!”
陈才二话没说,应了一声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叫人去准备酒菜。
葛荆他们没想什么,直接走到那个凉亭,分别落座。
“三当家...”
葛荆手指在石桌上笃笃的叩了两下。
敖天王刚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听到葛荆的声音,迅速把头扭了过来。
那小子可能很少和这么多人近距离接触,更很少从背篓里出来,或是被葛荆一番通经伐脉,身体无比的舒服,欢喜的晃着两支胳膊拍打这石桌。
敖天王粗心大意,没有在意到这点,杨惊雷可是从小照顾妹妹习惯了,倏地把手掌伸了过去,垫在傻小子的拳头下面,一下一下的接着。
“咦!”
这个好玩啊!
小孩子可能是从来没有人陪他玩耍过,看到杨惊雷垫过来的手掌,惊喜的晃起两个小拳头,左一下右一下的和杨惊雷玩耍起来。
阮清在旁笑了起来,一伸手从敖天王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在他的胸口处按了起来。
敖天王的眼立刻从葛荆身上收回,认真的看着阮清的手。
孩子咯咯的笑着,一边扭着肚子躲避阮清的手指,一边咿咿呀呀的和杨惊雷拍着手,欢快无比。
“那是大洞玉真指,点苍派的摸骨术,是探骨查脉的无上手法。”
葛荆替他们解释了一句。
这一下,无论敖天王还是易释义都无话可说。
摸骨术是顶级宗门核心人物才能掌握的秘传之术,是各势力精英弟子层出不穷的保证。
洞庭湖是湖盗,易释义是龙骧卫出身,虽然也都传承千百年,却根本接触不到这等秘法。
葛荆转回头道:“这小子根骨不错,但伤毒都很重。”
敖天王牙根紧咬,脸皮绷得紧紧。
葛荆又道:“内伤三十三处,脏腑七处,穴位十五处...我都医治差不多了,唯有脾肾两处有些顽固,还留有一丝隐患。”
说着葛荆把孩子身体伤患一一指出,敖天王他们又跟自己的猜测相互印证,果然无一猜错。
难怪每过一段时间葛荆的速度都会变得缓慢,原来不只是探测,还用玄力医治一番。
“谢谢,谢谢...”
敖天王一个劲的感谢着。
葛荆面无表情的道:“内伤还好,只是那身毒很棘手!”
“怎么,连你也没有办法?”
易释义身子向前一探。
敖天王面皮抖了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葛荆点点头:“这是气毒啊,五毒中最棘手的存在。”
敖天王有些发懵,疑问道:“气毒,这不是蛇毒吗?不是蜘蛛、蝎子、蟾的五毒吗?”
葛荆摇头道:“那是一种五毒,动物分泌的剧毒。可这是隔空释放的气毒,是湿毒、寒毒、血毒、食毒、气毒种的气毒,最是神不知鬼不觉,棘手得很。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从什么东西里提炼出来的,也就不知道如何去解。”
敖天王有些茫然,他对这些事真的不熟悉。
葛荆又道:“若是湿毒、寒毒和血毒,只要不是见血封喉,都能用玄力逼出,唯有食毒和气毒最是麻烦,附骨之疽一般,牢牢的黏在骨肉之中,根本祛除不了。”
“食毒附肉,气毒附骨!”
易释义也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傻小子的头。
孩子扭过头,用力的用脑袋顶了顶易释义的手,还嘿嘿的笑了一声。
不通世事的孩子最是无忧无虑,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烦恼,也感知不到什么叫痛苦。
哦,应该说只知道什么是痛而不知道什么是苦。
“那可怎么办?”
敖天王痛苦的低下了头。
葛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他不会劝人。
半晌,易释义突然低头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跟着洞庭湖人来的,还是有谁指点要找什么人求救吗?”
敖天王的嘴角咧了下,苦涩着道:“原本张松指点我,通过刀枭胡勒可以找剑君洛衡求救。只是我奔波一年多,从湖北行省跑到陕西行省,也未成找到刀枭胡勒。”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葛荆。
不是他找不到刀枭胡勒,而是刀枭胡勒前期在找纯阳洞的麻烦,后期是葛荆再找刀枭胡勒的麻烦,这使得他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那里是敖天王能够找得到。
“后来,我看到洞庭湖人的行踪,才想通过他们找到那两位番僧,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手段。”
敖天王的眼缓缓投向山下。
那里原本躺了一地的人,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应该是被易释义的强横给吓跑了。
吓跑是吓跑,却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待洞庭湖强者到来,最少还会有一次麻烦找来。
只是葛荆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易释义道:“番僧,大元王朝来的高手。”
易释义瞬间听懂葛荆的易释义,转过头看着敖天王。
敖天王也不是憨人,第一时间没听懂,但随着易释义目光投来,立刻有些懂了:“您的意思是宗师战...”
葛荆点了点头。
敖天王仰头回思一下道:“老妻虽然身体嬴弱,二哥虽然身中剧毒,但若想无伤击杀他们,还是不可能的。那两名番僧...在二哥搏命一击下身负重伤,几乎养了近一年。”
葛荆仰头,眺望天空。
他想的不只是洞庭湖的两位番僧,还有河南行省三台山上的三台寺。
那是六扇门任务,四个任务点组合而成的一个大任务。葛荆完成了三个任务,前两个任务还好,最后一个任务的要求似乎就是要赶在大元王朝萨满教老僧赶来前,将其破坏掉。
大元王朝萨满教老僧,洞庭湖萨迦派番僧...
应该是一伙人吧?
想到这里葛荆问道:“那两位老僧后来你又看到过吗?”
敖天王点头道:“虽然没看到,但他们养伤将近一年就是从隋老嘎达的谈话中听到,似乎这两日也要赶到这里的。”
葛荆揉了揉眉宫,扭头看着易释义道:“要赶到这里,应该也是奔宗师战来的。不过,他们来太和山庄来做什么?”
几个人都有些不懂,费尽心思的思考,却怎么都猜不透原因。
这时,和小儿玩耍的杨惊雷突然道:“不是跟灵傲十博有关吧?”
几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有可能。”
葛荆认真的点了点头。
“灵傲十博...这个太和山庄就是陈家的那个太和山庄吗?”
易释义有些傻傻的问道。
阮清也笑了:“就是陈家的太和山庄,哦,我明白了。陈家的灵傲十博,陕西行省的人都知道修炼不成。可湖北行省的家伙们却不清楚。尤其是洞庭湖这样的湖盗,很少上岸,见识浅薄,湖北行省都知道得不清不楚的,自然更难知道陕西行省的事情。”
几个人同时点头。
没有别的解释,应该是这样。
几人说着话,陈才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
虽然易释义他们说酒好就行,菜随意,可陈家对他们不可能随意糊弄的。
不说他们救下陈家阖府性命,此乃大恩。
就说陈高绝六位闭关,出来就能改变陈家的命运,在如何尊敬葛荆他们都不为过。
现在主事的是陈家老妇人,陈高绝的老母亲和夫人,虽然江湖人不太讲究男女有别,但她们也不可能出头露面代表陈家。陈高绝的三个儿子却携手走了过来,齐齐磕头拜谢。
他们才是关键时刻能够真正代表陈家的人。
葛荆挥了挥手,让三个孩子退下,几个外人占据了太和山庄最高处,吃吃喝喝起来。
大人还好,随意的吃着,随意的喝着,那个傻小子却是乐开了花,依偎在阮清的怀里,也不在意父亲的感受,一边滚着,一边停着,还一边由杨惊雷喂食,玩耍着。
“今天,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敖天王的眼红红的,泫然欲滴。
葛荆看着敖天王有些殷红的眼心下萌动,手用力的攥了下紫红剑柄。
玉箍形器、赤柽....
葛荆酒碗一仰,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
他向陈才招了招手。
陈才一直停直如松的站在亭外,随时准备侍候着。
此时看到葛荆招手,倏倏的走了进来:“葛爷!”
葛荆迷离着双眼,伸手向外一环道:“知道那里有坚实的木头吗?我要最坚硬的,坚比金石那种。”
陈才初听时有些发傻,但随即反应过来,急忙道:“山下西去百里有片密林,多有坚硬的林木,但要坚比金石的那种!”
他沉吟一下道:“那里水下似乎有一片阴沉木,听老太爷说过,有金丝楠,制作寿材千年不腐,有铁力木,坚比金石。”
葛荆眼眸一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大手啪的一下按在敖天王肩头,扭过头道:“我出去看看,就看你幸运不幸运了。”
敖天王眼眸突然一瞪,倏地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不知道书写什么是好。
葛荆笑道:“阴沉木,乘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啊,好东西,好东西啊!”
说完飞身而起,向陈才指着的地方飞了过去。
几个人都有些发傻的看着葛荆远去的背影。
阴沉木的确像葛荆说的那样是个好东西,可在他们眼中却不算什么珍惜的东西,想要,比他好的东西有的是,还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到手。
葛荆,欢喜个什么。
不过又一想,想到葛荆和敖天王说的那句话。
似乎是和孩子身上的伤,或是毒有干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着急,更没有人想到跟过去看看。
让陈才又端来几坛酒,一边吃着一边等着葛荆回来。
时间没有过去太久,葛荆就飞了回来。
几人抬头去看时,只是一眼阮清和杨惊雷就站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句:“赤柽又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玉箍形器的神奇
“赤柽!!!”
看着葛荆手上倒提着一只黑红色的木剑,惊呼的不只是阮清和杨惊雷,连猫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李攀龙和李轻杰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赤柽!
易释义和敖天王扭过头看着葛荆,又直勾勾的看了看他手上的木剑,似乎想到些什么。
葛荆从北域荒原走出时可是没有紫虹剑的。
紫虹剑,你那是葛荆在姑臧城用两幅剑王图换来的。虽然它也是玄级神兵,实则早就配不上葛荆这样的宗师级高手了。
不过,这几年它随着葛荆征战陕西、湖北、河南三省,闯下赫赫威名,已经晋升为一柄名剑。
名剑,是名头很大的剑,但也仅是名头很大。
但在早前就熟悉葛荆的人却知道,葛荆在紫虹剑之前的兵器是赤柽,一根在大漠十分常见的植物,赤柽的主杆。
这种植物坚硬还有不错的韧性,当然这种坚硬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折断,可换做随便一个玄士都能随手折断。
可他落在葛荆手中,偏偏从北域荒原阵斩两千刀胡子,到了姑臧城又击杀无数高手,给无数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里就有阮强、杨惊雷、李攀龙和李轻杰四人。
不只是他们四个,连易释义和敖天王都曾有听闻。
现在,葛荆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带回来两支长剑一只匕首。
他,想做什么?
几个人看着葛荆,看着葛荆从后背抽出一支黑红色的木剑扔给了杨惊雷。
“本来想给你搞一支炼锋刀,却被你秋姑姑给抢去了。我也不好插手,这个,你暂时先用着吧。”
“啊,好啊!”
杨惊雷抬手接过木剑,低头看了看,抬头又看了看葛荆手中那柄。
两支木剑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三尺青锋,两侧被葛荆简单两刀削出锋刃,前面又大致削出个剑尖。
看它的样子,说是一柄剑,还不如说是一把锥。
能跟葛荆用一模一样的武器,还是葛荆亲手制成,不管它是垃圾还是神兵杨惊雷早就激动万分,立刻把它当成了宝一样抱在怀里。
根本没注意葛荆说什么,杨惊雷就如小鸡捣米一般,连连点头。
葛荆顺手抹了把杨惊雷的脑袋,走到阮清身前,右手一翻,一把一尺长左右的匕首放在孩子的怀里。
这柄匕首,嗯,看样子说是匕首都不如说是木棍,因为它的锋刃太钝了,连三岁多的幼儿的手指都割不破。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让孩子乐得睁不开眼,也不管能不能拿得起来,就用着两支小手一把一把的倒腾起来。
“这孩子,嘿嘿,我还真没给他搞过什么玩意!”
看到儿子喜欢的样子,敖天王老脸一红,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腮,艰难的解释了一句。
葛荆刚想说话,身子突然一定,慢慢的回头扫了眼山下。
“真是想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葛荆手在后背一探,将紫虹剑摘了下来,仍在石桌上。
然后就见他身子一闪,倏忽一下落在山脚下。
唰唰唰...
葛荆一个人幻出三道人影,在山下出现的人群中一阵纵横捭阖,霎那间,人群大呼小号的乱成一团。
“没有宗师级就不要出现在太和山庄,要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一声冷哼之后,葛荆随手一伸,抓住一个高大的身躯,双腿一团飞了回来。
看到葛荆随手一扔,噗通一声响,一个肥头大耳的番僧被他扔在了地上。
“这是谁???”
易释义看着番僧瞪着一对充满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僵直不动的躺在那里,目光掠过葛荆看向敖天王。
敖天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眸瞬间充满了血丝,怒喝道:“他,他就是打死二哥和老妻的那个番僧。葛大侠...”
他迅速转过头,看向葛荆。
“我就怀疑是他,顺手抓回来的,想怎么处置,你随意!”
葛荆没在意,向敖天王挥挥手,挨着阮清坐下。
左手一翻,木剑拄在地上,手紧紧的抓着玉箍形器。
两年后,葛荆终于把玉箍形器从紫虹剑剑柄内拿了出来,重新装在剑柄之上。
赤柽被毁,葛荆就没用玉箍形器杀人,吸收生命精华。
他看到受内伤毒药折磨的孩子,玄力作用不大时,心头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玉箍形器,所以才会问陈才,哪里有坚硬的木头。
有木头可以制成宝剑,这还不行,还需要杀人,吸收生命精华。
杀人,葛荆不是嗜杀的人,不会为了生命精华就去胡乱杀人。
所以在看到山下又有洞庭湖人来,才高兴的叫了一声,想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这一番斩杀,葛荆并不只是为了杀人,主要还是要实验一下,玉箍形器换了一柄木剑是不是还有那神奇的能力。
结果让葛荆十分满意,跟他在北域荒原阵斩刀胡子时,是丝毫不差。
不差就好。
“剑是要这样拿着的!”
葛荆抓住匕首,一边笑着一边塞进孩子的手里。
悄然中,生命精华顺着匕首的纹理度入孩子的手指,然后沿着葛荆上一次走过的路线进入孩子的体内。
刹那之间,孩子的身体好似久旱的大地遇到甘霖一般,贪婪的吸纳起生命精华。
葛荆措不及防,心神摇曳一下,幸好他的反应迅捷,半个呼吸间调整玄力的输出,稳稳的连续住,继续向孩子的手臂肩肘攀爬过去。
目光微微向下垂落,落在孩子握着匕首的手上,葛荆惊奇的看到孩子的手、手腕、手臂仿佛被充了气一般,丰满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好似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葛荆的眼眸抬起,在孩子身上扫过,忍不住叹息一声。
三岁半的孩子,竟然跟猫一般的干瘦。
不只是浑身上下没有肉,个子还跟十分的矮小,说是刚满周年都有人信。
干瘦矮小还没有力量,这个三岁半大的孩子到现在还不会走路,再不医治,就算他没被毒死,也要变成一个永远不大的侏儒。
幸好,孩子的运气不错,在关键的时候遇到了葛荆。
一股虽然不是很强,却连绵不断滔滔不绝的生命精华度入体内,瞬间填补了孩子元气的亏损,根基的亏空。
只见瘦小得跟一只猫儿般大小的孩子,皮肉向外一鼓,膨胀起来。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撞击声响起,人向上一挺,在阮清的怀里站了起来。
“啊,鹰儿!”
敖天王看到孩子身上发生神奇的变化,忍不住站起来惊呼一声。
孩子身体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一股股持续不断的酸、痛、麻、痒,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刺激着他坚韧的神经,哪里还听得到父亲的喊叫。
“不好,孩子还小,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别给整傻了!”
孩子这番变化一直都在葛荆的感知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正在承受多么大的考验。
心,猛的提了起来,大脑迅速转动起来,要马上想起一个解决的办法。
停下来,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孩子身体改变了一半,或是说右手到右肩,再到右侧胸腹。
如果现在停下来,孩子就算是保住性命,也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半身大半身小的怪物,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
“外力我能控制,内力要如何控制!”
葛荆双眼微眯,脸皮微微颤抖起来。
“麻烦,还是个孩子,怎么才能控制得了。”
葛荆心神飞转,也没想出一个办法。
记忆云里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葛荆实在没有办法,把心思调转到脑海记忆云中。
记忆云...
葛荆心思还没调转到记忆云,心头陡然闪过一丝亮光。
“它...”
只是瞬间,葛荆也没管想法对还是不对,两眼就直直的对视上孩子。
“叱...”
葛荆一声惊喝传入孩子脑海里。
孩子的心神陡然一动,纷杂的各种感受都从感知中消散,化为空灵一片。
而在这么一瞬的空当中,葛荆把神识揉成一团记忆云。
四目相对,葛荆的双眼闪过一抹精芒,强烈的吸引着孩子的眼神。
一道金丝掺杂在目光中传到孩子的瞳孔里,然后轻轻的一塞,扔进孩子的脑海。
葛荆脑海里的记忆云是一团一团的,宛如实质。
可孩子脑海里被葛荆塞进去的那团记忆云却不一样,失去葛荆神识束缚,在孩子的脑海里瞬间崩散,丝丝金芒悄然无声的融进孩子的大脑。
三岁半的孩子,本身经历就少,即便有些东西也是记不住的,那里能抵得过葛荆坚韧的神识化成的记忆。
这些东西就好似海底礁石一般牢牢的占据在哪里,被动化为主动。
幸好葛荆没有将他的思想掺杂进去,度过去的只是三道剑意,三幅剑王图。
要不然,真不好说这孩子是孩子,还是第二个葛荆。
也就因为是这样,葛荆的玄力在孩子身体内一转,孩子脑海里的记忆直接感应过来,熟门熟路的跟着搬运起来。
虽然孩子没有一点武学基础,可因为有葛荆记忆云的存在,三道剑意好像他天生就会一般。
葛荆玄力刚一运转,他就调转一道孤烟剑意跟着搬运起来。
贯穿任督二脉为孤烟剑意,环绕带脉为鹰隼剑意,最后一点散出十二道玄力通行十二正经,此为黄沙剑意。
十二经脉首尾相连,奇经八脉环环相套。
孩子的神识调动孤烟剑意随着葛荆的玄力运转,仅是一圈,就有一丝玄气产生,并紧紧黏着葛荆的玄力迅速增长着。
不管是玄力度体还是生命精华度体,外力毕竟是外力,没有身体主人的驾驭,消耗是十分大的。
以前孩子懵懵懂懂的,根本不可能配合,自然就更不可能主动搬运。
现在孩子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可有了葛荆那丝神识帮助,在无知无觉中竟然跟葛荆心意相合,几乎跟葛荆自己的身体一般,搬运起来。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过去,孩子的身体膨大了数倍,竟然恢复为正常年龄身体的大小。
自然,到了这个时候因为生长带来的各种感官知觉也消退下去。
这番变化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最为震撼的自然是敖天王。
此时的敖天王看向儿子,激动万分。
尤其在葛荆收回手,孩子的身子晃了晃,在没有任何人扶持的情况下,双脚牢牢的站在阮清的腿上。
眼中,迷惘之色一点点褪去,从来没有过的清明出现在他的眼眸中。
“鹰儿!!!”
敖天王低呼一声。
孩子的身子晃了晃,有些茫然的转过头,顺着声音向敖天王望去。
第一眼,孩子的眼还有些迷惘,随即脸上就浮现一丝笑意,小手向上一举,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求抱!”
敖天王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他几乎想都没想,倏地一下冲到葛荆身前,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好沉啊!得有三十多斤,三十多斤啊!”
敖天王感受着儿子从来没有过的重量,眼眶几乎要流出泪水。
他的手颤巍巍的伸出来,从儿子头顶顺着后脑摸了下去,颈背、腿臀,一直到脚底。
“三尺多,三尺多高了...我的儿子是好了吗?”
敖天王看到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他根本没想到葛荆的神奇手段,而是想到儿子的身体是不是好了。
葛荆没有说话,三指扣在孩子的脉门,细细探知一下。
半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敖天王看到心就是一沉。
易释义也伸手过来,诊断一下,叹息一声道:“伤是一点遗患都没有了,甚至连受损的根基都填补回来。他的身子是前所未有的好,只是,那毒...唉!”
附着在骨髓里的毒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扎根在哪里,死死的,任凭葛荆用玄力,用生命精华都祛除不了。
也是,玄力抵达不到骨髓之中,生命精华更不是祛毒之用,都拿气毒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葛荆没有办法,易释义没有办法,李攀龙、李轻杰、杨惊雷更不用说。
最后还是阮清细细的为孩子诊断一翻。
孩子是恢复正常了,但他也不过是三岁半的孩子,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在阮清诊断时还以为是跟他玩耍,唧唧咯咯的连扭带摇,煞是开心。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宗师战
葛荆看着孩子,仔细思考着毒性的问题,漠然无语。。
敖天王看着孩子,易释义看着孩子,漠然无语。
所有人都看着孩子和阮清,一个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即伤痛孩子的遭遇,又葛荆得手段感到惊恐。
直到过去好半天,阮清收回手,看着葛荆和敖天王无奈的一摇头,叹息一声表示没有办法。
敖天王的眼瞬间失去了光泽。
葛荆缺抬起头冷笑一声,脚伸出,在地面一挑。
忽地一声,番僧高大的身躯向敖天王飞去。
“审一审他,我不信真的没有办法!”
敖天王瞬间抬起头,眼眸一亮,闪出一抹璀璨的光芒。
一把抓住番僧后背,直接夹在腋下:“我去去就回!”
杨惊雷有些讶然。
阮清和李轻杰的嘴蠕动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我跟去看看,别整死了人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易释义想了想,抬腿跟了过去。
杨惊雷望着隐在山坡下得人影,嘴动了动,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叔叔,那毕竟是出家认,这样好吗?”
葛荆头都没回,低低的道:“在他们伤到孩子后,出家人该是在家人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转过身,双眼认真的道:“既然选择了出世那就是凡人。”
葛荆回头远眺山下,哪里隐约传来僧人抑制不住的痛苦的叫声。
他长吸一口气,道:“就算有什么不好,你也要记住,永远不要低估一位父亲守护子女的决心。不要说只是一位僧人,就算端坐九霄之上的佛祖敢这样伤害他的儿子,他也敢扯着他,一起跌入九幽之下的无尽地狱,永不超生。”
轰的一声,所有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尤其是杨惊雷,他的身子向后一个趔趄,眼前好似浮现起他的父亲,好似又看到他的父亲在宁王府遭劫前为他们做的安排。
秋末言、阮清……
若不是因为父亲,在那个时候,在整个宁王府都在大明天子全力打压的时候,她们是不可能现身,并参与进去。
要知道,在那个时间点,不是葛荆这样无牵无挂的人,参与进去绝对会惹火烧身,不只是秋末言,就连点苍山都避之不及,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之后都只能任由葛荆把他们带走。
不是点苍山不在意他们,委实是对手太强大,那是大明天子携整个大明王朝得大势。
任何势力真要是敢于对抗,绝对会被碾压成渣。
杨惊雷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葛荆,灿烂的一笑。
葛荆拍了拍他的肩头,看着不断传来痛苦嘶鸣、嚎叫的山坳。
“还好有易前辈跟着,要不然那个番僧一定不得好死!”
葛荆神识感知过去,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叔叔,我想去看看……”
杨惊雷突然低呼一声。
葛荆眉头一蹙:“你……”
杨惊雷淡然道:“好坏,不是都要经历吗?”
葛荆沉默一下,点头道:“去吧!”
杨惊雷提着木剑跳了过去。
望着杨惊雷的背影,哄着孩子的阮清突然道:“这个你都没有经历过吧,怎么会同意孩子看?”
葛荆淡然道:“你要也阵斩过两千人,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能让你感觉害怕得事情!”
阮清哑然,苦笑着摇头。
他是忘记了,身前的这位是个狠人,一人一剑阵斩两千人,遍数天下数百年也只有这么一个。
苦笑的不只是他,还有李攀龙和李轻杰两位。
看着现在安静和善的葛荆,任谁都不会把那么恐惧的事和他按在一起。
沉默不过一刻,敖天王就两眼冒着精光跳了出来。
“有结果了?”
葛荆问道。
敖天王迟疑了一下,道:“有结果了,只是我有些听不懂!”
葛荆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敖天王苦笑道:“大元王朝和我们大明武道有很大差异。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在大明,毒就是毒,就算气毒也不过是迷幻心神,麻痹神志。可从那番僧口中听得,气毒却不是实毒,而是业障。”
“业障?”
葛荆几人同时皱眉,有些不懂。
敖天王也有些糊涂的道:“大明武道修的是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打通的是周身百脉。可那番僧说大元武道修的是三脉七轮,他们是用左脉月轮凝聚红尘业障,用顶轮四指上的梵穴轮打入人体,除非用右脉日轮推动心轮凝聚心神智慧之光才能祛除。”
敖天王一脸苦涩,显然是无法理解。
葛荆沉默一下,突然抬头,一步跨出来到那个山坳。
敖天王愕然回首,就听到易释义疑问一句:“怎么了?”
接着听到葛荆淡然道:“解决一下手尾问题,别给陈家带来麻烦。他们,承受不了的!”
说着就见葛荆赤柽落下,挑起番僧向山下跃去。
易释义一愣,肩头一动刚想跟上,就听葛荆的声音传来:“易前辈,你守护一下山庄,还有六位在闭关。”
“好!”
易释义叹息一声,感知一下,山庄后院六道虚实不定的气息。
晃身跳起,轻飘飘的落到藏书阁上。
阮清倏地站起,将孩子交给敖天王,长身一纵跳到山下。
敖天王接过孩子,脸色一阵阴晴变幻,最后一咬牙,在杨惊雷飞身而起时也跟了过去。
江湖人,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义气不能不在意。
为了义气,生死性命家眷皆可抛。
在葛荆的脚掌刚刚沾到地面时,身后跟来的人影从山巅到山脚几乎练成了一串。
而就这时一道震人心魄的吼声传来:“拿摩阿弥达巴亚!”
紧接着一个枯瘦如杆的老僧出现在葛荆身前。
老僧的个子很高,身子很瘦,双眼深深凹陷着被两条垂落到耳下的长眉遮挡。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俄尔帽,上身披着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露肩袈裟,长齐脚面。
右肩搭一袈裟边角,下身裙裤裹膝,两眼充满怒火看着葛荆长剑上挂着的那个番僧。
“宗师级,活佛?”
葛荆眉头一挑,赤柽长剑内最后一股生命精华收回玉箍形器,手臂向上一扬,那个番僧直接摔向老僧。
老僧露出的赤臂抬手一吸,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番僧尸体上蕴含的劲道抵消,让他柔和的落在身前。
“嗡巴札尔萨垛吽...”
老僧徐徐合上双眼,双唇启合之间道出金刚萨垛心咒。
此咒咏颂可破根本誓言罪,亦能清静,诵吉祥偈。
葛荆静静的站在那里,提着新赤柽长剑,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等着老僧超度完弟子。
“嗡巴札尔萨垛吽...”
“嗡巴札尔萨垛吽...”
金刚萨垛心咒,老僧咏颂三遍,才睁开双眼。
浑浊的光晕散去,焕然显出里面漆黑的眼。
随着老僧的嘴紧紧闭上,他的眼眸中有着一抹寒芒闪过,彷如猛虎嚎叫般威慑着葛荆的心神。
可惜,葛荆也是宗师,也拥有坚若磐石般的心性,根本不受任何人的震慑。
不要说现在的葛荆,在他初入玄师时就能挡住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灵玄师的威压,更不要说现在了。
葛荆的长剑缓缓抬起,剑锋直指老僧的咽喉。
宗师级,还是大元王朝的番僧,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对手。
尤其他刚才斩杀一位灵玄师,好好的补充一番生命精华,应该是他学武以来最强大的一刻,也是最不怕生死战的时候。
“这要不打上一场生死战,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葛荆眼眸一亮,在老僧干瘦的手掌举起,猛然拍下时,一剑刺了过去。
孤烟剑意!
无遮无掩空旷无边的边疆大漠里,一股浓烟直冲霄汉。
刚直迅猛的破开隐隐罩下来的大手印,刺向老僧的咽喉。
宗师级玄者,感知相吸相斥。
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甚至都不需要感知。
老僧早就知道葛荆也是宗师级,一记大手印影响不到葛荆并不让他感觉到意外。
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飞身而起,左腿略略弯曲,一记重膝向葛荆额头撞下来。
葛荆手臂一环,身子就势扭动,鹰隼折翼般在空中切出一个半圆,让过老僧的膝盖来到他的左侧。
双脚在空中做小幅震动,身子一长就来到老僧身上。
右臂用力向下一劈,斩向老僧后背。
老僧眼看躲闪不及脸上不由一冷,但他仍然不慌不忙,双臂向后一震,披在身上有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露肩袈裟陡然飞起,呼啦一声仿佛大网般张开。
顿时,那身袈裟劈天盖地般的向葛荆反罩过去。
“鹰折燕返!”
看到老僧的反击如此凌厉,葛荆心下赞叹,右肘向左肋处猛然一别,身子就势一翻,飘忽间从老僧的背后翻到老僧的右侧。
露肩袈裟就是这点不好,既然露出右肩,在反罩身后时就会偏向左侧,自然也会缺了右侧。
可惜,鹰折燕返是由剑引导身形,剑指向哪里人就会飞向哪里。
所以赤柽指向老僧的右侧,葛荆也随着长剑飞向老僧的右侧,自然对老僧也就没有任何威胁。
这样葛荆哪里肯干,在他翻滚到老僧右肋时,身子再度一个翻滚,双脚连环踹出。
嗵嗵两脚落在老僧的软肋和髋骨。
“嘿!”
老僧此时袈裟甩飞,左手叼着袈裟的一角用力一扯,道喝一声的同时,人在空中改变了方向。
他的左腿在空中一盘。
嗵的一声,跟葛荆对上一脚。
两人在空中同时翻转。
又是嗵的一声,两人第二脚在空中对上。
刷的一声,一个人远远的坠入太阴河,另一个人化作一道长虹直贯太阴山之巅。
在太和山庄藏书阁守护的易释义眼前一花,就看到葛荆长虹贯日般从头顶飞过,忍不住叫喝一声:“好对手,还给我如何?”
葛荆在空中含胸倒转,然后长身一挺转过身形:“是尊活佛,我要把他留下来。”
“活佛,你要提前开启宗师战吗?”
易释义大惊失色。
“提前开启就提前开启!”葛荆冷笑一声,一步跨了回来:“这还要什么安排,人家能听你的啊!”。
太阴河里呼啦一声,老僧跃然而起,右手扯着袈裟在空中一甩,抖得笔直。
手臂微微一转,袈裟在空中陀螺螺一转,束衣成棍。
“再来!”
葛荆双脚在空中一蹬,人剑合一的向老僧刺去。
轰隆一声,一股澎湃的劲力在空中炸开,震荡得空中晃动不安。
老僧的眼也微微一眯,持布棍一扫,棍起风雷,势不可挡,呼啸声瞬间斩破身前百丈。
白光闪烁,剑锋似雪。
棍芒刚刚斩破百丈空间,葛荆就眨眼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破开罡气切向布棍袈裟。
布棍一伸一缩,老僧一脚重重的踏在水面上,长身而起,一棍幻出十数道棍影,峰峦叠嶂般的劈向葛荆。
葛荆道了声好,脸上带着无尽的欢喜,一抹璀璨的剑光带着太阳般的光环直取老僧的双眼。
老僧看到锋锐的剑芒闪耀他的双眼,顿时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脚下连环踩踏,倏倏倏的横跨十丈距离,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棍头突的一声散开,带起一片螺旋气劲斩向葛荆。
“还有这种变化!”
葛荆吸了一口气,手腕微微一翻,赤柽剑芒随之散开,突突突的化为一片剑雨从天而落。
长剑与布棍这一次毫无闪避的撞在一起。
噗的一声,赤柽收回,葛荆斜步一跨追向老僧。
老僧手上布棍翻转,哗啦一声散开一半,竟若一只大蒲扇向葛荆扇去。
“这么多的变化!”
葛荆看到这一幕再度惊喜的叫一声,跨出一半的身子陡然一转,竟然顺着布棍与他手臂的角度翻了过去。
老僧一扇子落空,手臂一收,袈裟竟如灵蛇一半的扭曲缠绕,然后顺着老僧回手一掸抽向葛荆。
只是一袭袈裟,落在老僧手里竟彷如十八般武器一半,变化无穷。逼得葛荆跳跃腾挪,一时间竟然难以还手。
难以还手,并不是还不了手。
之所以葛荆没有还手,还是底气十足,见猎心喜的情况下根本没想到跟他拼命。
他要好好看看,大元王朝的武道到底跟大明王朝有何不同。
第三百二十九章 殒落与新生
宗师之战有多大威力?
没有见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
杨惊雷、阮清,还有抱着儿子的敖天王来到山脚下,现在距离战场最近的一排。
李攀龙和李轻杰胆战心惊的跟了过去,位置又后退数百丈,小心翼翼的向下眺望。
他们眼看着葛荆和老僧时而飞天,时而落地,道道罡风若盘龙般呼啸,纠缠,盘绕,搅碎两岸林木,散花般的布满天空。
大地开裂,太阴河水沿着地裂灌溉,那样子就像一张巨大无匹的蛛网将两岸覆盖。
河道骤然开阔,让东西两侧的河水倒灌而回,湍急流注,在河道中央撞击在一起。
激流喷涌,溅起一道又一道喷泉,一时间泥水飞扬,浊酒遮掩住两人的身影。
碎木在空中飘荡,幻起幻落,看似如梦,可无论是交战的双方还是观战的诸人都知道,那里蕴含无限杀机,稍不注意就会夺人性命。
天上如此,地下的激流一样是美丽的杀手,时刻等待收割生命。
战况激烈无比,吸引着观战人的全部心神,一时一刻都不想分神,甚至因为太过入神,不由自主的把脚步向前挪移过去。
只是,葛荆两人一开始还能收摄住玄力,不浪费一分一毫。
可等他们战到酣处时,玄力与玄力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再也无法精准的控制劲气,使得气势外放,并形成道道气浪向外逼迫过去。
气浪威猛,一浪叠过一浪。
浩瀚、澎湃,逼迫得杨惊雷三人透不过气来。
三人瞬间惊醒,知道根本抵挡不住,连忙向后退去。
宗师级的碰撞搅动了天空,撼动了大地,数十里范围内的灵气全部被缭乱,如麻团一般混乱不堪。
“这小子……”
十里外的高空,易释义端坐云霄,一双锐眼直视战场。
宗师战也唯有宗师才能真正看明白。
葛荆现在处于下风,处境甚至有些窘迫,可他却知道,实际不应该如此。
番僧的武功是与大明武道不同,有些怪异,让人防不胜防,但也仅此而已,当不至于将葛荆逼迫到如此地步.
再说了,易释义观战到现在,早以看清老僧的修为并不比葛荆强到哪里。
他在试招!
易释义直接断定葛荆的想法。
初时,易释义也感觉葛荆在作死。面对一尊宗师还敢如此大意,不是作死是什么。
可随即他将葛荆换做自己,赫然发现,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如此。
不为别的,委实是大元王朝的武道别开生面,别具一格,新奇、新颖,对真正的武者来说,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若不是为了镇压太和山庄紊乱的气流,庇护藏书阁闭关六个人的安全,他也会冲进战场将葛荆替换下来。
宗师级灵玄师都有一手‘域’,剑域、刀域、拳域或是气域。
领悟一丝意境,可以外放为一道域,领悟一道意境可以形成一丈域。
意境领悟的越透彻,域就会越饱满,越凝重。
意境领悟的越完整,域也就会越宽阔,越广袤。
宗师级的域只有同样的域可以抵抗,哪管说半步宗师也可以。可若没有形成域的人,不管他战力有多强都只能任人宰割。
就像葛荆与刀枭胡勒三个月的纠战一样,如果不是葛荆参悟三道圆满剑意,形成域的雏形,别说三个月了,一战就会被胡勒斩杀。
现在的太和山庄,如果不是有易释义在前面用域阻挡,将山庄内的灵气镇压,使得山庄内外出现泾渭分明的两种天地。
不说闭关的六个人早就走火入魔,其余人恐怕也会吐血而亡。
可就这样,仍然有十几名大玄师从山庄内跳了出来,有些犹豫,又有些胆怯,却仍然义无反顾的从下山庄,强自支撑着来到李攀龙身后。
易释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是陈高绝一纸书信求来的帮手,就是江湖上义字当先的助拳人。
都是大玄师,按照陈高绝本意是想聚集一群大玄师,看看质量不行,靠数量能不能挡得住灵玄师。
所以,这些人敢来,并且在灵玄师真正出现后还没有逃走,就意味着他们不怕死。
自然在杨惊雷、阮清以及葛荆、易释义他们出现后,更是没有了生命威胁。
但随之而来的变化完全出乎他们所预料,谁能想到,灵玄师的威胁是没有了,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场宗师战。
宗师战,那可是宗师战啊!
一个只有在传说中流传的圣战陡然出现在眼前,身为一名玄者这要是胆怯的龟缩在山庄里,而不敢冒险去看,过后,乃至下半生,他们都不可能饶恕自己。
宁可死,也要去看上一眼。
哪怕是只能看上一眼,我能吹嘘整个下半辈子。
这些大玄师抱着这股信念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站在李攀龙身后。
李攀龙回头瞅了瞅几人,没有说话,相互拱了拱手。
没有人有心情寒暄,都紧紧盯着纠战中的两个人。
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宗师级高手交战,他们都很好奇,都想仔细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想到地下巨大的裂隙,想到河水剧烈的撞击,再想到天空激荡的风云,扑面而来强劲的气息让他们连呼吸都很苦难,十几个人都心情激动不已。
“那个老僧是?”
有人低声问了句。
“好像是大元的活佛!葛前辈说的!”
李轻杰回了一句。
还不待有人接着问,就见天空之上,一阵风云变幻,他们就觉得眼前一乱,气息顿时一抑。
然后,然后纠战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冲进无数碎木群中,再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小心!”
陡然,一个威严的低喝声从天空传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气罩从天而落,将他们罩在其中。
砰砰砰...
一连串彷如鞭炮般的炸响传入他们耳中。
待他们惊慌的抬起头,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气箭飞来。
气箭又快又多,密集得根本不给他们闪避的空间。
只是,气箭飞到他们身前三丈,停了下来。
就好似,撞在无形的墙上。
然后砰的一声,烟花般散掉。
蹬蹬蹬,十几个人同时向后退了两步,齐齐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易释义静静的站在空中,两眼凝眸而视,一道精芒好似透过层层碎木,看到里面的战况。
葛荆已经跟老僧纠战上千个回合,老僧还好,不过是玄力消耗不小,葛荆却已经被老僧击中数次要害,接近重伤。
就是因为这个,易释义几乎控制不住飞了过来,想要将葛荆替下。
却不想,交战到这时,葛荆已经把老僧的底摸透,根本不需要继续战斗下去。
玉箍形器一道生命精华顺着手臂度入他的身体,在呼吸间将几乎能致命的伤患化为小伤。
然后,他一声低喝,脚踩七星身子一错,长剑眨眼刺向老僧咽喉。
老僧布棍回防。
若是以前,葛荆会继续变招换式给予他继续攻击的机会。
却不想,葛荆这一次没有变招,而是身形翻转,摩云三十六番变幻身形,让他的剑指向老僧的肩井。
仅是一个变招,老僧就不得不向后一退。
葛荆一脚踢在空中,翻转身形。
剑继续指向老僧的咽喉。
老僧吸了一口气,眼看着躲不开长剑的纠缠,他不得不在继续后退的同时手臂一抖,袈裟完全铺开,像似一堵墙壁将他和葛荆隔开。
葛荆双眼一眯,若是刚才,他会迅速后退,以防老僧后手。
现在他的攻击变了一个模式,两眼微眯,手臂一抖之际,剑尖幻起千百点星光,密密麻麻的点着袈裟之上。
剑与袈裟再相遇的那一刻老僧立刻感觉到不同。
手臂一个大回转,袈裟顺势在空中兜起一个漩涡,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葛荆牢牢束缚在哪里。
两人变招一个比一个快,根本不给对方闪避的机会。
自然,也就剩下硬碰硬了。
黄沙剑意倏然而动,万点化为一线,笔直的刺入袈裟旋起的漩涡。
轰然之间,一股让老僧没有想到的巨力顺着漩涡撞进他的体内。
老僧抵挡不住的向后飞去。
不过老僧毕竟也是老牌宗师,人在飞去的那一刻,袈裟一卷向后一带,就紧紧缠绕着赤柽死死不放。
就是这一次,黄沙剑意刺进袈裟漩涡引起的碰撞激荡起无数气箭,如果不是易释义,太和山庄里的人怕不是要全灭。
也就是因为要护佑这些人,易释义才错过了替换葛荆的最佳时机。
有步罡踏斗的移形换影,让葛荆身形变幻飞快。
有摩云三十六番的空中换位,让葛荆的身影刁钻古怪。
两个顶级身法让葛荆轻松的飞在空中,围着老僧死命的打,任凭他如何去躲闪、去避让。
可是,葛荆仿佛无所不在般的围绕着他,死命的打,老僧却根本躲避不开,只能全力挥舞着袈裟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一道寒光,鹰折。
一道寒光,燕返。
最后一道寒光,黄沙密布。
袈裟‘呲啦’一声被割成四瓣,在片片飞舞中迸射出无数道血箭。
老僧仰面朝天的从空中跌落,葛荆斜斜的向后摔去,在即将落地时拖着长剑又斜斜飞起。
“小子!”
易释义唿哨一声飞了过来,紧张的看着葛荆,却发现葛荆虽然嘴角留着鲜血,但一抹灿烂的微笑跃然脸上。
他一把一把的抹着嘴角的血,任由鲜血从嘴角溅射到胸前,溅射到衣襟,溅射到地面上。
“小子,小子!”
易释义紧紧的跟着葛荆,没敢伸手去搀扶他。
他能感觉到葛荆的身体很糟糕,内伤外伤受创都极其严重,玄力紊乱,一道又一道的在他体内横冲直闯,根本不受控制。
那个样子,易释义根本不敢去触碰他,深怕将葛荆体内暴动的玄力被他再度引爆。
搅动葛荆身体的是老僧的玄力。
身为一名玄者最怕的就是体内多出一股异力,为了祛除异力与玄者本身的玄力把身体当成战场,相互剿杀。
这种伤害极其大,大到很多玄者都承受不住。
而比这种伤害更强大的是有第三股玄力参加进来,三股玄力把玄者的身体档次战场,打得这副身体千疮百孔,几乎不可修复。
易释义紧张的看着葛荆,浑然不顾身后那具殒落的身体释放出强横的精气,通天彻地。
在这时,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玉箍形器内一股强大的生命精气顺着手掌涌入他的体内,驱逐者老僧的玄力,修复他体内的创伤。
只是一个周天,葛荆让人精气的把体内糟糕的状态抚平,竟然把所有创伤都压制下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落在地面。
这么神奇的一幕完全是在易释义的注视下发生,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而真正惊骇的站起来,叫出声的是百里千里之外的宗师级强者。
所有人都清晰的感知到,太阴山那道冲天而起的精气狼烟。
“宗师殒落,是谁?”
“是谁殒落了,又是谁斩杀的?”
“宗师战,提前开始了吗?”
无数宗师一跃而起,跳在空中向太阴山处眺望。
没有人冲动的向这里赶来,因为他们知道,能斩杀宗师的最少是位宗师。
而斩杀一位宗师势必不能宛然无若,极有可能也受创不清。
这时贸贸然的赶过去,若是被人误会了,极有可能掀起第二场宗师战。
宗师,即便是重伤若死的宗师,若是产生误会及有可能会拼命。
这个后果没有人能承受得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万一出手的这位宗师是他们的人呢?
若是他们的人被敌人捡了便宜,怎么办。
所以,在精气狼烟还没有消散时,就有宗师悄然无声的向太阴山赶去。
宗师若是有心隐匿,很难被人察觉。
可若是在很窄的空间里,有数位或是十数位宗师赶在一起,就很难不被人察觉。
精气狼烟,是宗师一身精气神凝结而成,在宗师体内时筑起他们强大的神通,在他们陨落时会化成一道狼烟,冲天而起反哺天地。
其中生命精华化成灵气,反哺天地,可以被万物吸收,一部分则构成域的意境,悄然崩散,被微风吹拂随风消散。
就是这股生命精华和灵气飘到太和山庄进入六位闭关人体内,瞬间填补上六人体内的空缺。
一丝意境也在这个时候,随着呼吸进入他们的体内,怦然之间壮大他们的神识,意境直接圆满。
六对眼睛悄然睁开,灵玄师,无声无息的被他们突破。
第三百三十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葛荆飘然落在山腰,易释义第一时间赶到,凝神聚气的守在他身旁。
杨惊雷和阮清随即守在第二层。
当几个人看到葛荆神情舒适,恢复到正常颜色后,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宗师战,那可是宗师战。
无论是败还是胜的人,说是完全无恙,没有人会相信。
知道葛荆睁开双眼,笑着挥手让他们放心时,几个人焦虑的心才真正恢复到正常。
易释义向他们摆手道:“这里有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人才相互看了一眼,笑着向太阴河遁去。
葛荆既然无恙,他们自然要去看看战败了的老僧。
宗师战,无论是胜还是败,都值得人去研究。如果能够有所思有所想有所得,都是最大的收获。
只是,当他们飞临在太阴河上时,冲天而起的精气狼烟着实让他们有些无奈。
那股狼烟,充裕浓厚,一层又一层叠加在一起,不管他们如何用力去看,都不给他们任何机会窥探。
而这时,在层层血色狼烟内,早就失去生机的老僧突然转首,睁开那对死鱼一般的老眼,阴翳退去露出里面深邃的眼神。
一抹辉光从血色狼烟中一闪而逝,视狼烟如无物般,跨越数里,指向敖天王怀中孩子的双眼,转眼消逝。
在这一刻,敖天王、阮清和杨惊雷浑然无觉,唯有葛荆和易释义似有所觉。
可他们转过头,看着敖天王高大的背影,没有看到孩子,自然也就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
待他们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血色狼烟内的老僧躯干微微一动,高大的身躯瞬间兵解,化为无数细小的颗粒随着狼烟飞入九霄,随风化为乌有。
这一刻,只余下一袭僧衣一套金刚如意天珠在太阴河水上漂浮。
老僧身躯崩解,血气狼烟自然也化为乌有,几个人低下头看着只有僧衣的河面,诧然无语,全都慌了神。
“那老僧是跑了吗?”
“人呢?”
“入灭了,就跟道士羽化一般...”
葛荆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淡然道。
“死了,羽化了?”
阮清恍然,杨惊雷也是了然,唯有敖天王诧然的无奈了一句。
葛荆淡然道:“修道士修炼到极致。跳出生死轮回、生老病死,是谓羽化成仙,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佛家僧侣彻底地断除烦恼,具备一切功德,超脱生死轮回,入于不生不灭,故而叫做圆寂,货位寂灭。这般僧侣几乎都能证得金刚罗汉真身,结下舍利菩提子。可若修为不到,非正常死亡的话,一身精血反哺天地,即为入灭。”
听到葛荆的解释,几个人同时点头。
也是,这位老僧已经被葛荆打碎真身,气血精气化为狼烟回报天地,那里还能结成什么舍利,留下什么真身。
都不用去想,只要看到他被葛荆战碎的袈裟,千疮百孔的内衣就能知道。
这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敖天王怀中的孩子,那个叫做敖鹰的孩子,清澈澄明的孩子,突然间双眼一阵迷离,一仰头,陷入沉睡之中。
杨惊雷,包括阮清、敖天王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葛荆的身上,所有心神全都为葛荆身体担忧着。
葛荆反手夹住赤柽长剑,回头眺望一眼太和山庄,感知到里面六道灵玄师气息虚幻的起伏着,飘泊不定。
他忍不住一笑,为六个人的气运感到赞叹。
到底是千年功臣世家,虽然衰落,但有机遇就能乘风破浪,直上九霄。
“去山上守护去...”
葛荆向杨惊雷把袍袖一挥,然后转过头看着从一条河道化为阡陌纵横的湖泊,忍不住叹息一声。
“前辈,你看那里可能成为一座湖中岛?”
葛荆回头,在水面上扫过。
两位宗师大战,挥手斩落的剑气割开大地,洞穿地壳,引得地下河水向上喷涌。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喷涌的地下水就把阡陌纵横的地裂填满,然后向四下填充过去,转眼间就将所有地裂连接在一起,让二十丈不到的河道转瞬间化为一座规模不小的湖泊。
这种情况,就连葛荆都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慨叹宗师巨大的威能。
葛荆转过头,随手指着湖泊中央最大一块,没有被河水研磨的徒弟笑了一声:“易前辈,你说哪里能成为美丽的湖中岛吗?”
易释义回头扫了一眼太和山庄,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啊,请!”
葛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易释义一个跨步来到那座土地上。
葛荆笑着左右看了看,闪身来到数丈外,嗵嗵两脚,踢飞两块丈许大小的岩石。
脚下一错,跟着岩石落在那座土地上。
这片土地应该是数里方圆内最大的一块,东西两刀,南北两刀,一个二十丈方圆略显倾斜的菱形块耸立在哪里。
随着地下河水的喷涌,随着东西两道河水的倒灌,菱形并显得有些锐利的边缘被消融了锋芒,老僧就是静静的躺在这里,无尽的血色狼烟也是在这里冲天而起。
当其他的土地皆被河水淹没时,这里竟然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凸起的岛屿。
葛荆落在老僧的僧衣前,低头看了一眼。
一回头,看到敖天王几人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
赤柽伸出,挑起金刚如意天珠链,向后轻轻一甩,刷的一下落在敖天王怀里。
敖天王没动,眼看着天珠链带着呼啸的风声来到眼前。
然后,轻轻一顿,正套在敖鹰的脖子上。
柳叶一般的轻,一点力量都没有。
“这番僧是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孩子中的是萨迦派的气度。也许,他会有些用处!”
葛荆看着地上崩解后仅剩下的僧衣,叹息一声。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谁能知道呢?
敖天王低头看了看孩子,看了看孩子颈上挂着的天珠。
他想到葛荆消耗那么大的心血,完全修复了内伤,却对气度没有丝毫办法。
也许,解铃还需系铃人。
想要孩子活命,除了萨迦派还有何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未知的影响
敖天王心有所想,自然就要所有动。
别看敖鹰现在正常,谁知道他还能挺多久。
几天、十几天还是几百天。
敖天王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孩子颈上那挂佛珠。
“这番僧是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孩子中的是萨迦派的气度。也许,他会有些用处!”
这句话是葛荆说的,敖天王深以为然。
只不过进入大明王朝的萨迦派高手,是绝对不可能为感染了气毒的大明人出手医治。
所以,若想找萨迦派高人就只能去大元王朝。
葛大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能明说。
因为大明王朝和大元王朝是敌对国家,尤其是现在,大明人进入大元太危险了。
就算他进入了大元王朝疆域,也不能保证他能找到萨迦派高僧;就算他能找到萨迦派高僧,也不能保证那位高僧就会医治气毒;就算他找到的是会医治气毒的高僧,也不能保证那位高僧愿意为孩子出手医治。
所以,葛荆什么都不能说。
葛荆不能说,更不能为他们做主,敖天王却能为自己做主。
他转身眺望一眼葛荆的身影,拥着孩子,看着虽然有些发呆,似乎有些疲惫,昏昏欲睡,两只小手却仍然牢牢抓住那柄赤柽短刃,摇晃着。
转过身,敖天王看了眼阮清和杨惊雷,他俩已经在葛荆、易释义落在湖中岛上时,飞身而起跃向太和山庄。
别看陈高绝六人突破到灵玄师境界,气息却还虚幻不定,还需要稳固,做些沉淀。
否则,遇到敌人,这六位灵玄师也不过是六位强大玄师而已,根本显示不出灵玄师的能力来。
所以阮清和杨惊雷两人需要迅速回到太和山庄,为太和山庄做个保障。
敖天王望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抱歉。
他要马上离开,去大元王朝。
刚才葛荆和老僧那场战争,还有尚未完全消散的冲天狼烟,不用想,马上就会有无数强者出现。
灵玄师还是小事,大批不知敌友的宗师才是麻烦。
敖天王小心翼翼的把敖鹰放在背篓里,他清楚的感知到,原来对儿子是个大空间,可躺可坐可玩耍的背篓已经有些小了,虽然还能当床去睡却已经不太舒服了。
他最后看了眼葛荆,双手抱拳,遥遥落地。
“抱歉,葛大侠,敖顺若是不死,从大元王朝回来,此恩必有所报!”
敖顺,才是敖天王的名字。
敖天王,应该是他在江湖的匪号了,不是本名。
现在他一躬到底,轻轻的述说着歉意。
他这是对自己说的,却不想话音刚落葛荆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去吧,去吧,小心从事。”
“呃!”
敖顺脸色一变。
他跟葛荆相距十里以上,如此喃喃自语他竟然也能听到。
然后,他耳边又传来易释义的蚁语低声:“这位活佛是萨迦派的西丹巴坚赞,记住了,他叫西丹巴。图旦绛白益,西丹巴坚赞。”
敖天王用力一点头,背着孩子转身飞起,低空飞行转眼不见。
“父亲啊,这就是父亲...”
在敖天王向东飞起时,葛荆若有所觉的转过身,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低声喃喃了一句。
“是啊,为父则强,为母则刚。”
易释义抬头也赞了一句。
葛荆愣了一下,本能的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易释义道:“妇人弱也,当她们有了孩子,做了母亲,她们的意志力就会变得强大起来,可以自强应对诸多复杂的困难;孺子弱也,可做了父亲,也会变成强者,会自觉的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葛荆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他很多地方都很强,就算不懂的,有脑海里的记忆云帮助,不懂也会懂了。
可是,无论是他还是记忆云里学到的东西,都没有成为父亲的经验。
至于书本上看到的有很多,可那毕竟是书本上的知识,看到不见得能理解。
敖天王这一次行为充满了父亲的厚重,如大山一般的压在他的心头。
感受、感动,却很难理解。
很难理解,那知道就行,何必非要理解呢?
葛荆叹息一声,走到那块青石上,盘膝坐下,徐徐吐纳起来。
易释义袍袖一拂,也在另一块青石上坐下,他没有吐纳,而是安然的看着四周。
太阴河两岸被葛荆和西丹巴坚赞的交战打得满目疮痍。
拳风落地打出的深坑,剑气落下切割出的地裂。
一场战斗,十几里方圆平地化为湖泊,简直就是造物主般手段,煞是惊人。
若是这样还没什么,河水倒灌,然后化为湖泊,也就这样。
偏偏在这般变化后殒落了一尊宗师。
宗师的一身气血化为精气狼烟,仿佛通天神柱般冲天而起。
在河水尚未填满湖泊时,精气狼烟浩瀚如海,扭曲盘旋,并在扭曲中将被拳风剑芒击散的土地吸纳过来,依附在二十丈方圆的土地周围。
精气狼烟越冲越高,下面的吸力也就越来越强。
松散的土地从十几里方圆内向这里聚集,让葛荆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凝实,然后向上隆起。
十几里的土地聚集在一起,不消片刻就将它化为一块一里方圆的小岛,高高的耸立在水平面。
“这就是沧海变桑田吧?”
易释义忍不住站起来,仰头赞叹。
变化的不仅是脚下的土地,还有光秃秃的岛屿随着地面的凝实,青草钻出地面,铺满整个岛屿。
有草,有花,还有一株株小树。
吐纳着精气狼烟,小树抽出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然后浑身一摇,蹭蹭向上一窜,化为三米多高的大树。
只是可惜,变化到此为止,因为精气狼烟随着喷涌一点点的衰减、衰弱,并消散。
“可惜,宗师级的气血狼烟还是弱了点,要是王者,甚至地尊不知道会是副什么样子,怕不是真能平原化为高山,沧海化为桑田吧?”
易释义刚刚吐槽一下,身子就是一抖。
“老哥,切不能胡思乱想,容易死人啊!”
葛荆突然抬起头,轻笑一声。
西丹巴坚赞的气血狼烟消散的时候,葛荆也将一丝宗师级生命精华消化掉。
玉箍形器虽然有神奇的效果,但也要分对什么样的人。
玄士、玄师甚至是大玄师,玉箍形器都能将其一身精气吸纳。
到了灵玄师级别,它就只能吸纳一部分。
也许根据灵玄师的强弱,玉箍形器吸纳的或是一大部分,或许是一小部分,但绝不会是整个灵玄师。
到了宗师级就完全不一样了。
形成域的宗师,不管是气血还是精气都被束缚在体内,即便是神奇到玉箍形器这般,也仅能吸纳一丝,一丝而已。
可就是这一丝生命精华,恢复葛荆的内伤、外伤,压制或祛除体内的异力,已经足够了。
宗师级的身体很神奇,以非凡物。
想让他们受伤很难,想要将他们的伤势恢复正常或是压制,会更难。
一丝生命精华,就能把葛荆近乎半残的伤势完全恢复,已经达到绝世珍宝级别了,葛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身下的青石。
那道精气狼烟已经消散,岛屿万物都受到感染,不论是草木还是土石。
此时的葛荆清晰的感知到青石有一丝神奇的变化,只是很弱,感知不是太清晰。
这是变化初期,葛荆还能感知到,若是再过些时日,即便神奇,也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到。
他轻笑一声,“既然有此福祉,也是你的造化,我就再给你填上一分吧。”
说完,他的手指向下一按。
一道黑墨色玄力顺着葛荆食指飞出,噗的一声没入青石内。
然后,在葛荆和易释义的注视下,青石在呼吸间化为黑墨色。
一息变化,一息之后,青石再度恢复原来之色。
在葛荆和易释义的感知下,青石什么变化都没有,不仅如此,连它本身的神奇气息都消失不见了。
葛荆有些讶然。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是对还是错。
“啊,易前辈,我这是给青石填了一份福祉,还是将它的福祉给打断了?”
葛荆茫然的回头。
易释义笑道:“应该是增加了吧。青石毕竟是死物,再如何也不可能变成活物。”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葛荆,脸上充满了惊讶道:“你的伤痊愈了!”
葛荆点头。
“连异力都祛除了,没有隐患吧?”
易释义低头看着那块青石。
“嗯,全都祛除出去了。”
葛荆仍然点头。
易释义赞叹一声:“厉害。”
然后他走到这块青石上,伸手拍了拍道:“有了这道异力,也许它可以在体内结成一块异金。造化之术啊!”
葛荆也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神奇的造化之术,还是几乎不可复制的神奇。
因为青石感染的是西丹巴坚赞殒落的气血狼烟,被葛荆度入的又是西丹巴坚赞侵入葛荆体内的异力。
气血狼烟和异力,一体同源,不需要做任何融合就能回复为一体,这才出现这么神奇的效果。
若想复制,除非再有宗师级强者殒落,然后在第一时间将度入他人内的异力祛除,并打入其中。
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葛荆还会有谁?
易释义想了想,手掌按住青石向下一按,青石噗的一声没入地下十几丈。
袍袖一拂,深邃的土坑变为一个微微凹陷的大坑。
“有这块青石作为岛屿核心镇压,这岛屿会变得越来越大,几乎不可能崩散了。你的功绩啊!”
易释义轻笑一声。
葛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是它的造化,跟我无关。”
“呵呵,也是!”
易释义走回另一块青石坐了下去。
这块青石也有着那块青石刚才神奇的气息,只是可惜他没有葛荆度入异力,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变化了。
其实就像葛荆和易释义说的那样,神奇与否两个人并不会在意。
毕竟,异金新生,除了青石本质有些改变后,当不了什么用处。
当然它被易释义打入地下,经过千百年改变后才会化为真正的奇物。
所以他们两人才对此不甚在意。
葛荆整了整衣襟,看了眼有些破损的衣物,叹息一声。
他走到一株新生大树前坐下,随意的眺望天空。
现在的天已经很黑了,太和山庄灯火通明,照得半个太阴山彷如白昼一般,算是给想要过来打探的人一个指引。
这个岛屿虽然一片漆黑,但在灵玄师眼中其实跟白昼差不多。
黑暗对灵玄师及以上的玄者从来不是问题。
“你这番动静,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易释义左右看了看,很是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手在袍袖中一缩,再度伸出时指尖露出一抹金属的光泽。
这座岛屿上有他俩在,灵玄师即便赶到也绝不敢现身,敢出头的人,最少都得是宗师。
虽然他们不知道西丹巴坚赞殒落后冲天的精气狼烟能照耀多远,但他们知道,宗师级战斗时荡漾出去的气息,最少也要影响到百里之外。
至于殒落时的气息,必然是百里之外。
也就是说,必然要赶来的,是百里范围内的宗师,绝不会是一个两个。
“提前掀起一场宗师战,还被你斩杀一位。小子,你的麻烦大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手指挠了挠下巴。
他倒是不惧宗师战,若是恐惧也不会来这里。
可是,一位宗师殒落,天知道惹来多少人。
大明王朝宗师、大元王朝宗师、北域荒原宗师还有西域高原宗师。
如果是自己这方宗师多,还能以人多欺负一下人少。
可若是敌人宗师多,怎么办?
陡然,葛荆和易释义同时扭头看了眼太和山庄,那里一道人影飞了进去。
两人同时皱眉,不过却是没动。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在这个时候,只要是宗师就不会对弱小出手,哪怕是北域荒原的荒族。
这也是葛荆没有让陈家人撤离太阴山的主要原因。
宗师不会出手,有了六位新出炉的灵玄师,再加上阮清和杨惊雷,以及将近二十位大玄师,太和山庄不惧任何对手。
果然,那道人影飞进太和山庄,转眼又飞了出来,眨眼间落在岛屿,葛荆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