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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色烟头     我的骨头有点硬txt下载     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掌柜的有难

    葛荆还是没说话。

    茶,他虽然没让朱栴扔掉,但朱栴不把原因告诉他,他还是不会喝的。

    葛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朱栴,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状态给朱栴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可他又不能发火。

    朱栴原本也是很有脾气的人,葛荆如果和他吵,和他闹,他会有很多办法对付。

    唯独这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不说不笑的样子,他真没有办法对付了。

    朱栴抬手抓起茶壶给自己又到了一杯,一口吞下。

    一杯、两杯、三杯。

    滚烫滚烫的茶水吞入口,咽入腹,身子不抖脸色不变。

    葛荆淡然的道:“灵玄师,一桶吞下去也伤不到你一根毫毛,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和我说说。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人,太没意思,我还想跟两个孩子玩耍一下呢!!!”

    朱栴放下茶杯,看着杨雨池尴尬的笑一下。

    杨雨池忍不住又送给朱栴一个大白眼。

    她的见识绝对不算浅俗,无论是宁王府还是逃亡途中,甚至点苍派玉局峰里,见过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朱栴这点功夫吓得到别人,绝对惊艳不到她。

    朱栴收回尬笑,看着葛荆正色道:“昨天我的人传来消息,玉十九娘现在有些麻烦!”

    “我知道。”

    葛荆点了下头。

    在朱栴甫一出场葛荆就想到,唯有此事才能让朱栴急吼吼赶来,所以他才坚持让朱栴说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栴在葛荆吐出‘我知道’三个字就知道,葛荆是个明白人,索性他也不在卖关子:“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是在苍松岭三百里外的翠屏山相遇的。”

    葛荆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朱栴话略微停顿下。

    马车辚辚,起步加速,沿着山路迅速向上攀登。

    朱栴想了想,筹措下词汇,道:“翠屏山与真武山相连,真武山为道家全真派圣地,因供奉真武大帝而得名。据传上古时期有吕祖白天在翠屏山练剑,夜宿真武山,仙异非凡,飞升后在真武山留下一个纯阳洞为后裔。上古末期纯阳洞末落,中古时又有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继承吕祖衣钵再度扬威天下,所以,为其修炼之所的纯阳洞又被人尊称为仙侣洞。”

    葛荆点点头,认真的听着,还是没有说话。

    朱栴道:“而后,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飞升,吕祖后裔在千年后再度末落,直到现在。”

    葛荆问道:“所以呢?”

    朱栴笑道:“所以,纯阳洞第一次末落时,曾经有人认为吕祖传承后裔的说法是伪传。而当剑王、剑仙子崛起,并威压当代,纵横无匹,证明吕祖真传并非虚传后。纯阳洞第二次末落,再没有人说吕祖传承后裔是伪传的话。即使跳过近古、近代,到了现代也没有人否认过纯阳洞,而是一直专研,为何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会凭吕祖真传而崛起。”

    葛荆又静静的问道:“所以呢?”

    朱栴吸了一口气,道:“所以,前时有人从纯阳洞盗出一张剑王图来,引起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大打出手。”

    葛荆眉头一皱:“拿东西是真的吗?”

    “是真的!”

    朱栴跟着叹息一声。

    江湖上什么宝藏、秘籍、神兵争夺的事最烦人,因为他们常常会无缘无故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人人都知道,即便这种东西是真的,真得可以强大到没有人性。

    可那东西毕竟太过稀少,让不知道有多少的无数人去争这么一个东西,能够让人得到的概率绝对低得让人哭都找不到调。

    那么多人不明白吗?

    明白,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但江湖上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低至于无的概率吗?

    如果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不管它多么珍贵都是不值得珍惜。

    只有得不到的,才能让人在万千人中崛起。

    葛荆皱着眉继续问道:“真的,谁能证明?”

    朱栴苦笑道:“剑王图不是第一次从纯阳洞流出,从剑王、剑仙子飞升后,就从纯阳洞传出过。中古末期、近古、近代都有流传。”

    葛荆一愣。

    朱栴解释道:“吕祖真传铭刻在一管玉箫之上,可惜太过晦涩难懂,才让其传湮弗没传。后来剑王飞升留下十九张注疏图,绝对的经书级功法。经书级功法本就难以修成,功法、天姿,乃至运气缺一不可,剑王十九图缺失一张自然谁都修不成。可又因为有剑王十九图的存在,所以能证明吕祖真传的存在。”

    葛荆挠了挠头:“不是还有吕祖真传铭刻哪管玉箫吗?”

    朱栴耸了下肩头道:“哪管玉箫其实价值犹在剑王十九图之上,毕竟它才是吕祖真正的嫡传。即便晦涩难懂也有人对自己的天姿和底蕴抱有信心,只不过中古末期大战连连,没有顶级战力存在,纯阳洞在一次大战中被正邪两道同时对上,不只是剑王十九图第一次外流,就连哪管玉箫也在争抢中被击碎,化为九节散落江湖,以至于纯阳洞都没有一根。”

    “唉...”

    葛荆无奈的叹息一声:“所以,这次掌柜的得到一张剑王十九图吗?”

    朱栴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葛荆摇头表示不懂:“什么意思?”

    朱栴道:“剑王图是被江湖匪号飘零手从纯阳洞盗出来的。纯阳洞虽然末落,只剩下小猫小狗三五位,不过也不是没有强者。所以飘零手在逃离时受到重伤,被玉十九娘救下,那时十九娘还不知道他身上藏有剑王图。结果,席家五娘从纯阳洞得到消息,追了过来,自然有了这次大战。”

    葛荆眨了眨眼。

    受伤遇难捡人什么的,似乎有些耳熟,果然是掌柜的性格。

    朱栴叹息一声:“这场大战闹得有些大,十九娘和席五娘甚至因此被药老爷一怒逐出崆峒山。若是如此,两人本应该平安无事。却不想纯阳洞剑王图被盗传出,有心人码着线索一查,直接认定剑王图落在十九娘手里。你说,事情传出她们好的了。”

    葛荆咧了咧嘴,剑王图只要没被人找到,不管落没落在掌柜手里,都会沾了一手腥。

    这场苦难,她是躲不了的。

    因为有嘴说不清啊!

    看到葛荆的表情,朱栴深有同感:“现在两只老虎都在关山姑臧,进不得退步的,困在那里了。”

    葛荆眉头微蹙,突然问道:“那个,什么飘零手去哪儿了?”

    朱栴一摊手道:“在两只老虎大打出手时,失踪了。”

    葛荆诧异的看了朱栴一眼:“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栴点头道:“连我的人都找不到他,他很厉害...”

    葛荆看了眼朱栴,扭过头看了眼杨雨池,又转回头跳过朱栴的肩头看了眼杨惊雷。

    他有些为难。

    掌柜的现在有难,涉及到剑王图,天知道现在会有多少人正死命的向关山姑臧赶去。

    若是再悠哉悠哉的坐着马车,两天后赶到姑臧,恐怕只能是去给玉香春收尸。

    可舍弃马车,两个小家伙怎么办?

    看到葛荆的眼神,和他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朱栴瞬间就看明白。

    他想了一下:“要不,把他俩交给我...”

    葛荆收回眼神,看了眼朱栴:“行。”

    他果断的站起身,看着杨雨池直接道:“小雨、小雷,你俩跟着朱叔叔,叔叔去救你玉姑姑。要乖啊!”

    “嗯,叔叔,小雨会乖的!”

    小雨一对大白眼在朱栴身上扫了扫。

    对上小雨的眼神,朱栴连忙奉上一抹温馨的微笑。

第四十七章 姑臧城

    姑臧,原名盖臧,是中古时期北域荒原荒族所筑。

    那个时期,荒族十分强大,不仅杀过了祁连山,杀过了崆峒山,更把触角深入到大明朝中腹。

    气势之强横,八荒莫敌,大有一统中原之势。

    可惜,到了近古时期,中原又有强势朝廷崛起,一点一点的将荒族驱赶出去。

    近古末期,荒族萎缩无力,从中原一路退回盖臧,并未了表示荒族没有衰颓,将盖臧重新修整一番,修成了龙形,故而盖臧改名为卧龙城。

    上古、中古、近古,三古过去到了近代,大明崛起,大明铁骑横扫八荒,将荒族直接赶出卧龙城,赶出祁连山,直接撵到了北域荒原,把荒族彻底名副其实了。

    当然,到了现代,因为北域荒原恶劣的环境,里面不少宝藏吸引利欲熏心的作奸犯科之辈、坚韧不拔的淘金者蝗虫一般涌入进去。

    由于北域荒原根本不适合人类长期生活,荒族的人数日益减少着,再加上这些贪婪之辈日复一日的挤压着、争夺着荒族的生活空间,眼看着荒族即将从历史上消失。

    不过,无论荒族消失没消失,曾经代表荒族辉煌和荣耀的卧龙城一直存在这。

    卧龙城,近代时期大明王朝建立,已经将他改成了姑臧。

    关山,又称陇山,为祁连山余脉西接小六盘山,自古即为陇右要冲。

    关山之所以被称之为关山,是因为从古自今他都是军防重地,为关中屏障。

    屏障,就是说关山是隔绝中原与北域荒原的最后一道屏障。

    关山南行就是姑臧,就是中原。

    关山北去即为夹川原,就是北域荒原。

    两年前,葛荆站在沙洲集,那里是停沙岭,目光远眺,如果谁能目视千里的话,直接就能看到关山。

    现在,葛荆腾空而起,半日飞行一千五百里,越过关山站在了姑臧城脚下。

    “牙牌。”

    姑臧城门守卫一副冷漠的毫无表情的样子,看都没看他,手却伸了过去。

    葛荆没动,手指从袍袖中伸出,一块铁牌半伸半不伸的停在那里。

    城门守卫似乎愣了一下,眼珠在眼眶中半转,看到葛荆平静的脸就要发怒,忽然看到葛荆手中那块铁牌,原本想要勒索一下的心思瞬间压了下去。

    他伸手接过铁牌,眼眸扫了一下。

    “大明王朝、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静宁州、水洛县、治平乡葛荆。”

    城门守卫眼眸一闪,似乎有了一点了然:“平凉府静宁州,武林人...”

    他咂了咂舌,没再细看,随手将牙牌还给了葛荆。

    葛荆笑了笑,收回铁牌跨过城关走了进去。

    大明王朝的户口管理相当严格,每个家庭都有“户帖”,相当于全家的户口本,知县盖章后老百姓保存,以后交税、子女上学等都得用。

    并且他们的户籍管理相当严格,分为三等,即民籍、军籍和匠籍,在三等之下还有一类贱民,即乐户。

    为了管理治下的人口,还规定:凡行医卖卜之人,只能在本乡活动,否则治罪。

    农民只允许在一里地范围内活动,出入作息,家里有几口人,都从事什么职业,邻里间必须互相知晓。

    户贴相当于户口本,那外出怎么做身份证明。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明王朝在全国推行了一套极有创意的凭引制度,这大概就是最早的身份证或暂住证:百姓外出要有路引,凡去百里之外而无官府发放的路引者,均可擒拿送官,告发、擒拿者有赏,纵容者问罪。

    路引为纸制品,是百姓外出所用的,稍有身份的人是尊贵的,是不会用路引的,他们用的是牙牌。

    “牙牌”,顾名思义,就是用象牙、兽骨、木材、金属等制成的版片。

    上面刻有持牌人的姓名、职务、履历以及所在的衙门,视身份和地位、功能的不同而有别。

    在录入身份信息时,有时还会写上“单位”什么,或标示冒用身份证、不用身份证的罪过等警示语。

    象牙、兽骨、木材、金属,一个牙牌分这么多种干什么?

    自然也是为了区分身份用的。

    一般来说,象牙牙牌最为尊贵,是朝廷官吏、名门显贵所用;兽骨牙牌稍差,是乡绅郡望,豪门世家所用;木材自然是最差一等,是商贾豪强、大户强梁所用,至于金属牙牌,不上不下属于特殊等级,因为他只代表一种,那就是武者,可以是武林宗门,也可以江湖帮派。

    葛荆原本是没有牙牌的,不要说牙牌,他连户贴都没有。

    不只是他,出身于北域荒原的人全都没有,因为他们并不属于大明王朝管辖,认真的说,属于外国人偷渡。

    这个牙牌是点苍派,或者说是阮清特意求门内师兄给他弄的。

    自然,落户只能是点苍山下静宁州水洛县。

    “有了牙牌很方便啊!”

    葛荆悠然走在姑臧城宽敞的青石大街上。

    “不过,方便是方便了,如果真有点什么事,估计也很难逃掉!”

    葛荆刚想一下,随即又想起一件不会令人愉快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为难,一会儿要是住店,他是拿出牙牌呢,还是不拿出牙牌。

    拿出牙牌若是出点什么事势必要牵累到点苍派,可若是不拿出牙牌,那个店能让他入住。

    葛荆感觉有些牙疼。

    不知道刁御这个家伙跑哪儿去了。

    似乎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六扇门好解决一点。

    葛荆想到,如果有六扇门给他背书,别说出点什么事,就是杀几个人也不算什么。

    抓人判案就是六扇门的活,六扇门的人,杀人还算犯罪吗?

    葛荆捂着嘴,轻咳一声。

    半日过去,葛荆的心肺稍好一些,飞了半日都没触动伤势一点,咳起来已经不再咯血。

    这样一来动手或是杀人又方便了许多。

    刁御这家伙去哪儿了,打打杀杀我拿手,找人是很的不擅长。

    说到这里,刁御可能想不到,葛荆这么简单的跟着他走,不仅仅是为了找地方安置杨惊雷、杨雨池,也不仅仅是为了报答玉香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依托六扇门的门路去找刀首麻衣人和刀枭胡勒。

    他走出大漠到现在,目标至始至终都是这两个人,无论学武,还是结交刁御、玉香春。

    赤柽敲打在青石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葛荆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走,看着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武者似乎多了点。

    都是外来武者吗?

    葛荆用心看了下发现,这些人似乎跟他一样,对姑臧城并不熟悉,一边走着一边四下张望。

    在找什么吗?

    葛荆看到这些人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应该是在寻找什么,因为他看到有人拉住街上的百姓,比比划划的问询着。

    找掌柜的...

    葛荆吸了口气,反应过来。

    掌柜的暴漏了吗?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略微向问话那人靠去,然后隐隐约约听到灵钧台、海臧寺,城西、北走、五里的话。

    灵均台、海臧寺?

    葛荆脚步微顿。

    他看到问话那人听到赤柽点着青石发出笃笃的声音,转过头,两眼瞄上了他。

    既然听到两个地名,葛荆认为他就没必要再往里靠近,惹人注目了。

    城西北走五里...

    葛荆揉了揉下巴,看到那人向西走去,他想了下,没跟那人走,沿着前方继续走去。

    只偷听一个人的消息,他还不能断定那人和那两个地方是不是掌柜的在哪儿。

    又走了半条街,葛荆发现拉着姑臧城普通百姓问询的人不少,林林总总的他听到不少信息。

    姑臧七城合璧呈龙形,故而才有卧龙之称。

    街衢相通,有二十二座城门。

    城南筑有谦光殿,中城修建四时宫,东城取名讲武场,西城取名玄武圃。

    西北处,也就是卧龙颈部弯曲处就是海臧寺。

    掌柜的果然在哪里被人查到了一点痕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向哪里奔去。

    葛荆叹息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呢?

    还是应该去。

第四十八章 荀无影

    就在葛荆陷入沉思之际,他身后悄无声息的贴近一个人。

    此人个子不高,清瘦清瘦的样子,脸色淡漠脚步轻盈,从容的向前走去,贴到葛荆身边时手指状若无意的摸向葛荆的腰间。

    很多人那里都悬挂一个香囊,除了骚包公子装的是香草外,多数人装的都是银子。

    这人的指尖堪堪摸到香囊,陡然手指一伸,就如剪刀般一掐,剪断丝绦,顺手把香囊摘到手里,灵巧无比。

    直到香囊被人摘走,似乎葛荆还无知无觉。

    这只手又快又巧,主人显然是个手法极高的妙贼。

    妙贼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异常从容的贴着葛荆肩头走过。

    他头都不回,眼神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前方,从容的越过葛荆走到前方一拐,向西方走去。

    葛荆好似真的不知道香囊被人摘走,赤柽敲着青石,笃笃笃的向前走着,来到十字街头左右瞅了瞅,也向西拐去。

    两个人一个再前一个再后,谁都没看谁,真好似毫无关系的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人流逐渐密集起来,妙贼脚步一错,身子一闪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笃笃笃的敲打声持续不断,从街前到街中,一直持续到街后。

    当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从耳中彻底消失,妙贼从两栋小楼中间的隘巷探出头,望着葛荆消失的背影诡笑一声:“想抓我,再练几十年吧!”

    一声诡笑,妙贼缩回头,身子向后一窜,几个起落没入楼群深处。

    妙贼的速度很快,仿佛一缕清风般从人群闪过,左拐一条街,右拐一条巷。

    他走的路线十分繁琐,几乎在掠过一个人时,还不等这个人扭过头就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所以,即使妙贼在闹市里堂而皇之的显露身法,他仍然隐住自己真实面貌。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玄者,都抓不到他一丝痕迹。

    一刻钟后,楼群逐渐稀疏,眼前出现一片片平矮院落,及至远远能看到高大城墙时,眼前骤然阔朗,一个无比宽阔的园林出现在眼前。

    四围皆是高大林木,中央却是纵横沟壑的菜圃。

    说文曰:树果为园种菜为圃。

    妙贼走进玄武圃,在不远处停下,满脸带笑的垫着手中的香囊,得意洋洋的跟净水渠前蹲着的一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荒族皇家殖园果的玄武圃吧?”

    身后陡然传来淡淡的声音。

    “谁?”

    妙贼一个虎跳落在一株杏树上,回头一看顿时愣了。

    因为葛荆拄着赤柽静静的站在门前,看都没看他,而是两眼直视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洗着白萝卜的刁御。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妙贼一声厉吼,尖锐刺耳般的难听。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

    葛荆淡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眼仍然没有看他,一步一步的向刁御走进。

    “给你...”

    刁御洗好一根萝卜,头都没抬扔给葛荆一根。

    葛荆抬手叼住,塞进嘴里吭哧咬去半根。

    他一边吃着一边囫囵不轻的回道:“你不厚道啊,让人剪走我一袋银子,就跟我一根萝卜糊弄啊!”

    刁御还没回话,妙贼已经从杏树上跳了下来,抖着空空无也的香囊,一蹦多高的叫道:“给你,给你,一个空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还一袋银子。”

    葛荆吭哧又咬了一口白萝卜,水灵灵的煞是解渴。

    “明明是一袋银子,我这么大个人物带个空口袋能在姑臧城生活啊!”

    葛荆的眼从妙贼身上扫过,赤柽在胳膊下一夹,蹲在刁御身旁。

    肩头在刁御肩头上一撞,用被白萝卜塞得满满的嘴示意下暴跳如雷的妙贼:“他...谁...啊!”

    刁御又洗了两个萝卜,一屁股坐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啃着萝卜道:“姑臧城里抓的一个小偷。”

    “什么小偷,呸呸呸呸。”

    妙贼一听,不干了,一个虎跳来到葛荆身前。

    抬手把干瘪的香囊丢在他怀里,冲着刁御叫道:“我是大盗,知道不,未来必定名彻天下的大盗荀无影,无影无踪的荀无影。”

    葛荆头不抬眼不睁,两指叼起空香囊,向刁御抖了抖:“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你的手下,你说怎么办?”

    刁御终于抬起头,手指一顶,把半个的萝卜屁股塞进嘴里,“我是官,他是贼,怎么可能是我的手下。”

    “贼不正好是官收编的吗?”

    葛荆糊弄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荀无影。

    “我是大盗,我才没被他收编呢?”

    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出,离他们远远。

    刁御看了眼葛荆,扭过头又看了眼荀无影:“你什么意思,这小家伙还有什么稀奇不成?”

    葛荆没说话,认真的打量着荀无影。

    荀无影年纪不大,可能比杨惊雷大点,比他略小。

    “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潜力无限啊!你们六扇门不要???”

    葛荆淡淡的评价一句。

    实则他还有一句没有说,荀无影不仅是轻功不错,手法灵巧,其实他身上隐约给葛荆一点危险的感觉。

    显然荀无影还有隐藏技能没有漏出来。

    应该是杀招,一个能危险到葛荆性命的杀招。

    是何等强度的杀招葛荆不知道,因为他没看到过,只是凭借超强的狼性隐约感知到的,所以没有办法跟刁御细说。

    刁御不在意的扫了眼怯怯发抖的荀无影。

    “六扇门,你是六扇门的人???”

    那里,荀无影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动着,指着刁御,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管是贼,还是他口口声声的大盗,最怕的绝对不是世家豪门,宗门强梁,而是六扇门。

    六扇门,一个集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专事朝廷阴暗脏事的秘密组织。

    他们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缉拿官府无能为力的通缉要犯。

    当然,更让人恐惧的是,他们代表朝廷统管江湖,拥有极强、极大的权力。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看到荀无影的样子,刁御用着他特有的生硬的声音吼了他一句。

    随即又转过头,看着葛荆道:“你能迅速赶来,我感谢你。不过...”

    刁御沉吟一下道:“你什么意思,直说,不用拿这小子绕弯。”

    说着,刁御点了点葛荆怀里的香囊。

    葛荆笑了:“这可不是绕弯子。”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怕饿死。”

    说着他叼起香囊扔给刁御。

    “所以呢?”

    刁御接过香囊,瞟了葛荆一眼。

    荀无影立刻跳了过来,指着葛荆叫道:“你看,能看我真没贪他的银子。”

    葛荆看都没看他,抬手从刁御手里叼过一根萝卜,吭哧咬了一口道:“想讨要个不破的金饭碗,如何...”

    刁御一愣,随即笑了,伸手点了点葛荆:“你小子...”

    他一边笑着,一边回手从怀里掏了掏。

    一掏,掏了个空。

    刁御尴尬的把手拿了出来:“我忘了,东西没带。”

    葛荆没说话。

    刁御想了想,道:“先把掌柜救出来,然后让她给你个调令。”

    嗖,荀无影的身子贴了过来。

    他的两只眼睛闪着炙热的眼神,热切的看着刁御,有些激动的道:“捕爷,能给我一个吗,我也能帮忙的。”

    刁御一愣,呆呆的看着荀无影:“你是贼啊,你能干什么?”

    荀无影激动的张牙舞爪,“我是大盗,不是贼。”

    刁御眼珠一瞪。

    荀无影迅速收回双手,怯怯的蹲了下来,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脸道:“那个,我轻功很好,对姑臧城内外八方十分熟悉,对你们的帮助很大的。”

    刁御愣了一下,随即道:“哦,是有点用,可也当不得进入六扇门啊!”

    荀无影急道:“当得,当得,捕爷,有我在你们干什么都很方便的。”

    刁御有些奇怪的看着荀无影:“你就这么希望进入六扇门?”

    荀无影怯怯的一缩脖子,尬笑道:“那个,不是进入六扇门再做什么,没人抓我吗?”

    “噗!”

    葛荆和刁御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喷出一口萝卜渣。

    嗖的一下,荀无影连站起都没有,蹲在那里平平的横移三丈外。

    咔,葛荆和刁御几乎同时扭过头看着三丈外的荀无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想法。

    这小子,轻功真的很强。

    站着,飞纵多远都不稀奇,蹲着横移、飞纵就很难得了。

    葛荆撑着赤柽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刁御的肩头:“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说说掌柜的吧。哦,对了,小余哥没来?”

第四十九章 两个祖宗

    “呃!小余哥没来,他去帝都了。”

    刁御嘴张了张,似乎有话想说,最后潦草的解释一下,并未细说。

    既然不好说,葛荆就没细问,走到沟渠前,撩着水,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那掌柜情况如何?”

    “掌柜现在还好。”

    刁御就着井水洗了把手,也站了起来。

    “掌柜受伤了,伤势不重。”

    刁御走到玄武圃东侧,站定。

    葛荆跟着也走了过去倚着他身旁站定,向东侧看去。

    不远处,大约一条街外看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是广夏门。”

    刁御下颌扬了一下说道。

    “那个,不知道。”

    葛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什么广夏门不广夏门的和我或是和你的故事有关?

    荀无影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听到葛荆不明白,贴过来解释道:“广夏门,就是西门。北门是洪范门、东门是青阳门,南门是凉风门。姑臧城是七城合璧,我们老姑奶奶一共建了二十二座城门。”

    “你们老姑奶奶?”

    瞬间,刁御扭过头盯盯的看着荀无影:“你是荒族人。”

    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出老远,急急的道:“什么荒族,好几千年南人和荒族即合并了,关里的人天知道谁是荒族血统,谁是南人血统。”

    刁御的眼锐利无比的看着荀无影,过了好半天,锋芒微敛,回头看着葛荆。

    葛荆对他俩的样子毫不在意,无所谓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刁御继续道:“姑臧城有头有尾,有背有腹。”

    他伸手向西北方的城墙一指道:“这里,外面是天梯山,山与城之间就是卧龙颈部的西北城,掌柜的暂时隐在那里。”

    葛荆有些茫然。

    掌柜的陷入剑王十九图这一天大祸事之中,既然安全,为何不逃遁六扇门。

    想来,无论她有多重的伤,招惹多大的祸事,只要能回到六扇门,她都是安全的。

    也许六扇门小部还勉强,可若是州部,甚至是帝都总部,在大明王朝无论何等强项的宗门都奈何不得她的。

    可她偏不,偏偏留在风暴中央的姑臧城。

    什么玄武圃什么天梯山,什么坐落在卧龙颈部的西北城,统统都有危险。

    想到这里葛荆抬起赤柽在刁御的腿窝上敲了敲:“她不走,还匿在这里做什么,贪图那张剑王图啊!”

    刁御的腿随着葛荆敲来,软了一软,又随着葛荆的话音落下,挺直起来。

    他诧异的扭过头,看着葛荆笑了:“那个,你知道多少?”

    不用葛荆解释,在刁御看到葛荆的时候就知道,葛荆一定听到关于掌柜的、席应真和剑王十九图闹出的风波。

    葛荆看着广夏门前人来人往的人群,身子往大树后隐了隐,坐了下来,随口道:“知道的不多,但危险似乎跟多少没有关系。”

    刁御挨着他也坐了下来,“掌柜这事有点冤,你知道她的脾气,外冷内热,热血一冲头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葛荆耸了下肩头:“你是说我,还是那俩孩子。”

    刁御看了眼葛荆笑了:“都有都有,反正你是深有体会。”

    葛荆哼了一声没说话。

    刁御继续道:“反正她和我在小南川分手后想到药王洞的药膳宴,就跑了去。结果,药膳宴还差三天,于是她就在山上游玩一下。”

    葛荆冷笑道:“一个游玩就三百里啊!”

    刁御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也拿玉香春没办法,那是个脾气暴躁,疯起来谁都不知道她脑子里会装什么的人?

    你说药膳吃不着就吃不着,回小南川不行吗,天知道她怎么会跑到三百里外的翠屏山去了。

    葛荆生气,刁御又能说什么,继续讲呗。

    “掌柜在翠屏山遇到那个胆大包天的笨贼,看他一身是伤,脑子一热把他给救起来。因为那个贼伤势太重就想到药王洞。哪知道刚走到苍松岭就被席家五娘给追上。”

    刁御抬头看了眼葛荆:“知道席家五娘吗?”

    葛荆摇了摇头:“别说席家五娘,我连掌柜的什么身份都不清楚。”

    刁御道:“掌柜出身帝都玉家,席家五娘出身帝都席家,是不分轩轾的大世家。”

    葛荆一点头。

    刁御脸上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这两位姑奶奶年岁差不多,偏偏性子天生相克。她们从咿呀学语时就开始争斗,一直争斗到了现在。文采武略,拳脚兵刃,几乎没有不能斗的东西。直到掌柜进入六扇门来到沙洲集后才告一段落,却不想那天两人在苍松岭遇到,又因为那个笨贼起了龌龊,再度争斗起来。”

    葛荆有些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

    “掌柜一个人就够疯的了,偏生又遇上另一个疯子。结果两人不管天不管地的打了起来,最终惹恼了药王洞的药老爷,被驱逐出崆峒山。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个贼不见了。”

    刁御叹息一声。

    葛荆却笑了一声:“被耍了?”

    刁御摇头道:“不是,是被人盗走了。”

    葛荆一愣:“那个贼被人偷走了?”

    刁御点头道:“是的,那个贼被一个黑衣人悄悄摸走的。”

    葛荆问道:“怎么知道的?”

    刁御道:“因为那个黑衣人从那个贼身上没有找到剑王图,回头又找上掌柜。求索不得,闹将起来,才将这事宣扬出去的。”

    葛荆恍然:“原来如此啊!”

    刁御一脸苦涩道:‘就是因为这个,知道原由的人都以为掌柜和席家五娘大打出手是为了争夺剑王图,哪知道她们是天生对头啊。’

    葛荆也无奈道:“可说出去,谁会信啊!”

    “就是,这不倒霉催的吗?”刁御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所以,在崆峒山下就有一群人围攻两位姑奶奶。偏生两位姑奶奶知道事情的原由后又不敢大开杀戒。结果,越打,知道事情的人越多,一来二去的,两位姑奶奶寡不敌众,跑到了关内,来到姑臧城。”

    葛荆奇怪的追问:“怎么不继续跑了,到雍州或帝都不就安全了?”

    刁御实在有些为难的低声道:“因为,因为掌柜和席家五娘真的一人得到一分剑王图。”

    “什么?”

    葛荆心神大震,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那不是白纸一张,随便就能买到?”

    刁御两手一摊无奈的道:“问题,这是真的啊!”

    葛荆缓缓收摄心神,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掌柜才不回州部的。”

    刁御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是也不是。”

    他吸了口气道:“突然出现两张剑王图,还是分别出现在两位姑奶奶眼前。虽然也有些争夺,但得到的还是太容易,不能不引起人怀疑。两位姑奶奶虽然莽撞些,却不是傻子,一下就想到什么。所以决定待在姑臧城不走。一个是为了破解谜团,省得被人利用,另一个就是他们的性子。”

    刁御看了一眼葛荆,道:“两位从小就没吃过亏的主,明摆着是有人要利用她们,她们岂能善罢甘休。”

    葛荆颔首,这绝对是玉香春这位姑奶奶的性格。

    吃软绝不吃硬,你要敢跟她硬怼,她是宁可同归于尽也不会罢休。

    敢在意志力不足的时候,三开疯魔拳的人,是好脾气的人。

    “那...”

    葛荆轻声问道:“那她俩隐在西北城做什么,安全吗?”

    刁御笑道:“你知道六扇门哪方面最厉害吗?”

    葛荆撇过头看了眼荀无影:“抓贼?”

    瞬间,荀无影的脸黑成煤炭:“我不是贼...”

    声音里充满了无奈,近乎悲哀。

    结果,他这里卖可怜,葛荆、刁御却没人搭理他。

    刁御掰着手指头,从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一个一个笑着数道:“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

    他的手指一顿,回来指着中指道:“密探,天下,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北域荒原,大元、大宋还有大辽王朝都逃不过我们的手心。”

    “密探,密谍...”

    葛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刁御。

    刁御点点头:“西北城,被称为陇右学宫之冠的文庙外,掌柜的和席家五娘就隐匿在哪里,三天了,还无人能够找得到她们。”

    葛荆道:“我一路行来可是听说,灵钧台、海臧寺,城西、北走、五里的话。”

    刁御点头道:“哪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不过文庙在西北城崇文街万秋阁旁。海臧寺在灵钧台上,灵钧台在天梯山下,两则相距足有二十里远。二十里,都不知道偏颇到那里,累死他们也找不到的。”

第五十章 河中小舟,密幽杀人

    葛荆一笑,感觉六扇门人真的很鬼啊。

    他绝对不相信那点线索是掌柜无意间留下的,必需是他们有心留下的错误指引。

    看着刁御嘴角噙着的诡笑,无奈的摇摇头。

    “走,去看看...”

    葛荆拍了下刁御的肩头。

    刁御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出玄武圃。

    “带着我呀!”

    荀无影呜呜喳喳的跟在后面。

    “你...”

    刁御脚步略微一缓,看着荀无影有些迟疑。

    这家伙怎么办,刚才两人聊天虽然声音刻意压低了点,但并未背着他。

    “没事,我嘴很严的。”

    果然,荀无影听到了点,虽然有些不明白刁御俩人说什么,但敏锐的知道,那事应该有些重要,主动表明了态度。

    葛荆无所谓,什么重要不重要,什么该避让不该避让刁御必然一清二楚。

    只是他不知道刁御的为难。

    刁御一直跟着玉香春走动跑西的,从来没独当一面过,遇到选择题他真有些抓瞎,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葛荆半天没看到刁御说什么,有些奇怪的顶了下刁御:“怎么不走?”

    “那个,他...”

    刁御为难的点了下荀无影。

    葛荆瞥了下荀无影,“不知道是留还是杀啊!”

    他这一句话,还不等刁御说话,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回玄武圃,有些惊骇的看着葛荆:“什么是留是杀的,我可是老实人啊,不要喊打喊杀的。”

    刁御看着荀无影在地上飘来飘去一点声息都没有,再一次感觉这小子的确潜力无限。

    他揉了揉下巴,感觉自己好像随手一抓就抓了个宝。

    “为难啥,让掌柜决定呗!”

    葛荆无所谓的道。

    刁御眼眸一亮,是啊,自己不知道怎么决定,不是有能决定的人吗?

    “走...”

    刁御伸手向荀无影招了招。

    荀无影小心翼翼的从果树后探出头,看到刁御没有动手的迹象,才怯怯的走了出来。

    他伸手挡在身前:“说好啊,不许动手。”

    刁御撇嘴道:“我要动手你还能跑得了啊!”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拌着嘴走向广夏门,葛荆拄着赤柽随意的跟在他俩身后。

    穿过广夏门,直走北行就是天梯山,山边脚下就是灵钧台。

    向西拐则是繁华热闹的西北城。

    姑臧城七城合一经济、政治、地位,等级森严并且一目了然。

    都不用说,中心城有中古时期荒族所筑的皇城,近代又是大明王朝官邸所在,所以是政治中心。

    北城防御荒族侵袭,南城即是防御要地,又是供给内府兵力支援,是军事要地。

    这样一来,东西两城就成为商贾往来的繁华之地,所以那里多被豪强富商、宗门世家占据,也很显耀。

    所以说,剩下的东北城、西北城就成为普通民众聚集的地方。

    平民百姓、本地的小商小贩,佛家的寺、道家的观、儒家的文苑,祈求平安、供浏览观赏的楼阁、池、台,还有专事祭天拜神的庙塔。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有与北域荒原交易往来的行脚商人摊位,尽皆在这两城中央。

    这一切让东北、西北两城的人比其他五城多了许多,自然也热闹繁花许多。

    葛荆随着刁御踏入崇文街,西北城最繁华的闹市。

    这里有道家香火最盛,信徒最多的天龟观,有儒家被称为陇右学宫之冠的文庙,还有品种最多,佳品最强交易量最大的万秋阁。

    如此繁华之地,使得往来人络绎不绝,街面自然异常热闹。

    天欲黑,有灯火点燃,烟雾如雾,氤氲着散在空中。

    葛荆三人沿着凉州河岸随意的向前走着,东瞅瞅西看看的,跟常人一般无恙,看不到任何异样。

    一只画舫从河面静静的游过,烟雾中,波水不扬,波澜不起,极其静谧。

    “公子,要起风了!”

    陡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画舫里传出。

    “是啊,要起风了。”

    一个年轻人从画舫里走出来,踱着脚步来到船首,静静的看着外面。

    儒雅而又高贵,气度不凡。

    他没有继续说话,手里捻着一把玉骨扇,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脸颊上浮起一对浅浅的漩涡。

    气势温和,有着一股强大的亲和力,让人看了感觉十分舒服。

    画舫沿着河岸随着波浪前行,十分缓慢,缓慢到跟葛荆三人散步的速度相仿佛。

    年轻公子的目光从葛荆三人身上掠过,静静的看着河岸边的垂柳,还有垂柳外面的一间间门坊。

    葛荆的眼也从年轻公子身上扫过,眼神如常,可他耳中却远远的听到年轻公子远超常人的悠长呼吸。

    最重要的是,画舫里又走出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苍头。

    葛荆的眼角明明看到老苍头双手提着一件披风,偏偏听不到他的脚步。

    “公子,小心别着凉!”

    老苍头说着将披风搭在年轻公子肩上,然后转过来精细的系好。

    那声音、那态度、那仔细的举动,两个人就仿佛普通寻常人一般。

    若是葛荆没有听到年轻公子的呼吸,听不到老苍头的脚步声,真会以为他们就是普通人。

    “沧伯,那就是大柳桥吧?”

    年轻公子扬起下巴,好方便老苍头为他系好披风。却正好看到眼前不远的一座青石垒砌的小桥,一座跨越凉州河上将西北城连接成一体的小桥。

    老苍头枯瘦的手费劲的把披风系好,有仔细的整理两下,转回头,眺望一眼距离他们不远的青石桥。

    桥上,几个妇人挎着竹筐走过,身前身后几个顽童跑来跑去玩耍着,开心不已。

    “是啊,那就是大柳桥,有几百年历史了。我小的时候也跟那几个孩子一眼,喜欢在上面跑闹玩耍。”

    老苍头声音里带着一抹慨然,充满了回忆。

    “才几百年?”

    年轻公子捋了捋脖子下随风而动的丝绦,奇怪的问道。

    姑臧城就数千年历史了,怎么这座石桥才几百年,以前没有吗?

    老苍头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才几百年,是原来的石桥被正邪两大高手对战中损毁,这座是后来又修的。”

    “哦!”

    年轻公子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石桥没在说话。

    却不知他是在想几百年前被一场大战损毁的石桥,还是什么?

    当葛荆三人走到石桥前时,画舫随着河水流动来到桥下,一闪就看不到踪影了。

    “咦!”

    刁御脚步突然一顿,走的更加缓慢了。

    葛荆赤柽随之也点在青石地面发出笃的一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恍如常人般继续向前走去。

    “又事吗?”

    荀无影脚步稍微加快,来到两人身后,小声问了句。

    还不等葛荆、刁御说话,桥上突然响起咚的一声,接着一道身影从石桥上跃了下去,正好点在刚刚露出船头的画舫。

    “谁?”

    老苍头身形一展,转到年轻公子身前,仰着头眺望船头。

    船头上,一个黑衣冷面、肩头绣着一朵血色彼岸花的中年静静的站在那里。

    嗖嗖...

    两声轻响后,又有两个黑衣人落在露出大半个船身上,站在黑衣中年人身后。

    “原来是密幽的朋友啊!”

    年轻公子随着老苍头的举动转过身,合起玉骨扇,嘴角翘了起来。

    密幽?

    葛荆脚步再度放缓,扭过头嘴角近乎贴近刁御的耳边低声问道:“那又是什么势力...”

    “看到他肩头那朵血色彼岸花了吗?”刁御同样放缓了脚步,身形堪堪跨过石桥,看到船顶,船板上的两拨人,声色不动的道:“黑衣、彼岸花,杀手组织密幽的标配装饰。密幽,胆子很大,敢给天下任何人任何势力的人排价码。不论是朝堂重臣还是武林宗派,没有不敢杀的人。人头标命,凶威滔天,天下人莫敢异议。”

    葛荆愣了一下,奇怪道:“你们六扇门还能留下这等狂妄至极的组织?”

    刁御叹息一声道:“密幽的根源在帝都,真不是谁想灭就能灭的。要不然你以为他们这样狂妄还能活下来。”

    “帝都的人啊!”

    葛荆有些恍然,这个密幽显然又出自大明王朝,只是不知道是那个派系干脏活的手下。

    知道密幽底细的人不只是刁御,还有那个年轻公子和老苍头。

    就见年轻公子推开老苍头,目光淡然的看着三个黑衣人,“能请来密幽的人,是谁?杨铭、张瑞还是吴凤海?”

    他张嘴就是一连串的人名。

    黑衣人面无表情,甚至连看向他的眼光都没变化,“密幽,标价收钱,杀人干活,从来不问其他。”

    说着他缓缓抽出长剑。

    准备动手的不只是他还有身后的两个黑衣人。

    年轻人的脸色逐渐变冷,攥着玉骨扇的手微微用着力。

第五十一章 援手

    细细的长剑,宽不过两指,在夕阳余晖照射下,澄明锃亮。

    微风徐来,三个黑衣人气势登时一凝。

    “公子...”

    老苍头低呼一声,不见丝毫慌乱,平稳得就像是再问公子,还喝茶吗。

    “沧伯不用你!”

    年轻公子两眼微眯,折扇无声的被撵开,仿佛一个斧面立在手中。

    火爆激情的大战一触即发。

    看着他们对持的样子,葛荆眼眸精光一闪,心中至少升起数十种开战的可能。

    呜的一声轻响。

    风忽然变强,打在画舫发出一个低微的唿哨声。

    机会,有破绽!

    黑衣中年人眼眸一动,细剑仿佛一泓秋水横空而至。

    静如山,动如风,一剑破空,转眼来到年轻公子眼前。

    其后两个人则向外一闪,在脱离船舱一角时脚尖微微一蹬,身子顿时化为鱼跃折返过来。

    两柄细剑取的是年轻公子的双肋。

    三柄剑,清晰、简略,没有变化甚至还似将招式使老。

    刺客或杀手,出手往往追求极致,务必一击必杀。

    “断鸿剑!”

    年轻公子低呼一声,身子在空中一闪,玉骨折扇直接横扫过去,巨斧般横扫千军如卷席。

    叮叮叮...

    玉骨折扇从右到左依次排开,扫中三柄细剑无一遗漏。

    四个人影在空中一闪,交错而过。

    年轻公子站在画舫门口,三个黑衣人两个直面年轻公子,一个则转过身看着老苍头。

    江湖玄者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但最谨慎的人却莫过于杀手。

    别人可以鲁莽,粗心大意,杀手却不行。

    他们粗心,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船在行,人在动,剑光闪烁,扇风呼啸。

    丈许空间三个人战成一团。

    一闪、两闪,三个人突然一停。

    年轻公子面无表情,两个黑衣人却有些惊愕的看向他身后。

    那里,面向老苍头的黑衣人出手了,他手持细剑迅疾无比的刺向老苍头。

    老苍头没有还手,一边躲闪一边叫嚣着:“莫找老汉,莫找老汉,公子不让老汉出手的。”

    不管黑衣人细剑如何快速,老苍头都如泥鳅般轻轻滑过。

    细剑暴风骤雨般刺出,却摸不到他一丝衣角。

    三五剑后,黑衣人停了下来。

    杀手别的可以不好,眼力必须要强。

    因为对局势判断不清,同样会消耗自己的性命。

    所以三五剑后他就知道,现在奈何不了老苍头就意味着,继续攻击一样徒劳无功。

    年轻公子这里一停手,黑衣人立刻一个迂回,落在黑衣中年人身旁。

    “陆公子家传百戏诀的确卓尔不凡。”

    黑衣中年人缓缓收起细剑,认真的看了看年轻公子,随即他的目光跳过年轻公子望向老苍头。

    他看着老苍头,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之意,左手抓着长剑,右手在上一搭:“不想大泽剑沧前辈也在。”

    老苍头脸色肃然。

    黑衣中年人嘴角一翘,流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密幽接活,一次不过三,今天第一次。”

    说着,他的目光在老苍头身上定了定,脸上带着笑意飘了起来。

    老苍头没说什么,年轻公子却不干了抄着玉骨扇追了上去。

    奈何不得公子,还不把公子放在眼里,欺人太甚啊!

    他的身子刚刚飘起,就看到三个黑衣人飞身跃上石桥,脚尖点着青石腾空而起。

    年轻公子脚尖点着船头,大喝一声从石桥上飞过。

    陡然,一点寒芒从桥面上飞起,在年轻公子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打向他的额头。

    年轻公子脸色一变,玄元在胸口猛地一冲,身子一扭,头拼命的向外一甩。

    他让过了头,却把肩头留给了寒芒。

    那边,三个黑衣人身形在空中一旋,三把细剑带着呼啸飞刺年轻公子。

    “啊,公子!”

    船首处,老苍头脸色一黑,一道黑影划破空中,直接来到年轻公子身前。

    “灵玄师!”

    葛荆和刁御对视一眼。

    荀无影则惊叫一声:“啊,会飞!”

    桥上,老苍头右手往桥面一挥,左手臂一转,抓住三支细剑甩在地上,然后急忙忙的抱住了年轻公子。

    这时又听到荀无影的叫声,老人头回转,看到桥头处簇拥在一起的三个少年。

    葛荆在前,刁御再后,荀无影的脑袋从葛荆腋下探出,三个人正好奇的看着这里。

    看热闹的三个少年啊!

    老苍头一眼扫过三人就判定,三个玄者,却绝对不是杀手。

    不是他信心爆棚,而是老年人的经验告诉他,没错。

    三个黑衣人落在桥面,桥面上一个人影从地上翻腾滚过,最后摔在三个人脚下,挣扎了两下,怎么都起不来。

    黑衣中年人低头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胸口塌陷,竟是被老苍头隔空一掌震塌,显然是没有医治的希望了。

    “沧老手把式还是这么的硬!”

    黑衣中年人俯身暴起这人,赞了一句,带着两个同伴转身就走,连地上的三支细剑都不要了。

    “沧伯...”

    年轻公子努力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肩头。

    老人一把扯开衣服,眼看着一根毒针扎在公子白皙的皮肤上,一抹黑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侵染。

    “这么烈...”

    年轻公子只觉得头一阵眩晕,老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枚药丸塞进年轻公子嘴里,年轻公子赶忙将药丸吞下。

    “怎么办?”

    老人的手向毒针处伸了伸,似乎想要将毒针拔出,却又有些不敢。

    “药、药没用...”

    仅是一会儿,年轻公子的肩头就麻木到没有了知觉,俊白的脸上也浮起一层黑气。

    老人用力的攥了下拳头,疗伤药他们有不少,解毒药,刚才喂给年轻公子的是最好的了。

    再好,没有了。

    不仅如此,他还担忧的望了一眼桥头,就是四个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他知道那四个密幽杀手绝对没走远。

    在刚才,如果他们继续出手,不够他三拳两脚打的。

    结果为首那个很是精明,一句场面话转身就走。

    他们不是惜命撤退,而是在等毒针上的毒性发作。无论他们能不能解毒,中毒的公子都会变成累赘。

    然后呢?

    然后老人就会变得束手束脚,甚至会被公子拖累一同毙命。

    想到这里,老人脸色变得阴沉如墨,快要能滴下雨来。

    怎么办?

    老人双拳架在年轻公子腋下,左右看了看,正好一眼看到石桥另一侧尽头,转身就要离去的三个少年。

    他眼眸一亮,架着年轻公子嗖的一下来到三人身前。

    “小哥,知道姑臧城有神医会解毒吗?”

    老人控制住焦虑的心情,让自己的态度尽可能和善一些。

    “有啊!”

    荀无影看着年轻公子漆黑的肩头,脱口而出。

    随后,荀无影感觉自己有些自作主张,慌忙回过头,冲着刁御发出嘿嘿的充满了讨好的笑声。

    刁御半张脸隐在葛荆的身后,一支眼扫过年轻公子的肩头,不经意间看到公子颈下隐约露出的半枚玉佩。

    半只刀,刀身隐在衣襟下,余处半个刀柄。

    ‘陆家、百戏诀、刀佩,莫非是四川布政使司越巂郡刀王陆家。’

    想到这里,刁御一抬头正好看到老人焦急投过来的眼神。

    “小子,姑臧城那个神医会医毒。”

    刁御叹息着叫了一声荀无影。

    “西北城闲豫堂或城外海臧寺无量殿。”

    荀无影得到刁御的同意,连忙伸手指了指西南,又指了指西北。

    “闲豫堂,无量殿!”

    老人顺着荀无影指的西南看了看。

    “老人家。”刁御突然叫了声,随手入怀,摸出一个药瓶递给老人:“要信得过先给他吃一粒。”

    老人一愣,看着刁御手中的瓷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去接。

    “拿着吧,毒性蔓延得这么快,马上快侵入心脏了。”

    葛荆扫了眼年轻公子的肩头,突然道:“再说了,我们要有什么想法,不用拿药,不管他,估计就能要他半条命了。”

    老人没说话,抬手从刁御手中夺下药瓶。

    把陷入昏迷中的公子揽入怀里,扭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公子口中。

    看到药瓶里还有三粒药丸,也没还给刁御而是塞入怀中,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铁牌塞入刁御手中。

    “不管如何,援手之恩不言谢,这个给你,江湖中人,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说完老人抱起年轻公子飞身而起,遁入空中。

    抬头眺望老人消失的背影,刁御摇了摇头:“不认不识的,你说我管他做什么。”

    拳头翻过,扫了一眼铁牌回手塞入怀中:“果然是越嶲郡陆家的人。”

    “越嶲郡陆家?”

    葛荆瞟了刁御一眼:“快走吧,竟耽搁事了,还没找到掌柜呢?”

第五十二章 密幽再现

    掌柜玉香春在哪里?

    就在文庙对面,万秋阁旁边不远处的民宅里。

    西北城最繁华地带莫过于文庙左右。

    文庙又名夫子庙,是儒家供奉和祭祀文道圣人的最高殿堂,主要由文庙、学宫、贡院三大建筑群组成。

    贡院是神圣的,主要是朝廷科举取士时才会开启,学宫自然是儒家教化百姓,传道解惑授业之地,至于文庙则是朝廷宣明政教的地方,凡朝会祭祀、庆赏、选士等大典均于其中举行。

    那些是上层功能,向下,在传统、节日、民俗、庙会时都会有大批百姓来此集会游玩。

    种种情况,让文庙成为所有城市最繁华地带,也使得很多商家对此趋之若鹜。

    万秋阁虽然仅仅只是商家,但因种类齐全商品高端,天下商行莫能匹之,同样很能吸引客流。

    葛荆刁御荀无影三人一路行来,险些目不暇接。

    货行、药房、金银铺、酒楼、客栈、勾栏院。

    此时天已经黑下,灯火逐渐亮了起来。

    日食两餐的百姓走出家门,休闲或是游玩,商贾或稍有些金钱地位的人则开始走进酒楼。

    街上人来人往,空中酒肉飘香。

    葛荆两人没说话,荀无影顺手买了两样糕点,一人送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吃着,看着。

    路过文庙,高大牌坊前好大一片空地无数人弄着杂耍,引得无数人在看。

    荀无影调过身形,踮起脚尖倒行着向哪里眺望,“看看,皮影、兽舞,还有踩高跷,那人真的很好玩!”

    葛荆的肘顶了刁御的软肋:“还像个孩子。”

    刁御瞥了下嘴:“只有年纪是孩子吧?”

    葛荆没说话,跟着刁御穿过万秋阁,又走了半条街,随着刁御向南一拐,三个人走进一条小巷。

    这里毕竟是西北城,穷人的所在,除了主干大街与其他城相仿佛外,其他街道都要差好多。

    “那个兽舞和高跷水平好高啊!”

    荀无影嘴里叼着糕点一溜风的追了上来。

    他很兴奋,喋喋不休的跟葛荆述说着,让葛荆、刁御有些惊诧。

    “你不是对姑臧城很熟悉吗?”

    刁御问道。

    “是呀,我就是在姑臧城长大的!”

    荀无影随意道。

    “那你对庙会还不熟悉。”

    刁御看着荀无影。

    荀无影没在意的道:“熟悉,只是我来庙会都是干活来着,哪有功夫看戏。”

    葛荆和刁御对视一眼,有些明白。

    荀无影是妙贼,干活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一个从小就入了贼道的人,后面一条鞭子撵着他,哪有时间看庙会。

    所以可以说荀无影是最熟悉庙会的陌生人,今日难得能什么想法都没有的看庙会,自然会兴奋不已。

    “都不容易啊!”

    刁御吐了口气,声音有些生硬。

    直行,一个三岔甬道拐过,前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陋巷。

    这里也有一些商铺,不过却是些粮店、茶棚、小酒馆,跟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

    刁御领着两人走进茶棚,扯过一条木凳坐了下去。

    “歇歇,估计你俩也有些渴了吧?”

    他伸手招过一个老者,点了点桌面叫了两碗茶。

    很简单的大碗茶,一个铜板一碗,碗很大,一人两碗足以解渴。

    “唔唔,给我一碗,这荷花酥有点干。”

    荀无影两手直挥,招着老者要茶喝。

    老者看了眼刁御和葛荆,看两人没在意的点点头,才将茶碗递给荀无影。

    “掌柜在哪里...”

    葛荆的眼看着街巷对面的木制小楼上面的二楼。

    “嗯!”

    刁御没抬头,低低应了一声。

    小楼有两层前后有两排,被侧是这条小巷,一楼留有一个窄窄的小门,显然这是后院。

    前院则是略显高大的二楼,应该是临街商铺。

    葛荆看了看茶棚,里面四张木桌,现在坐满三桌。除去他们这桌,其余两桌都是衣着简单的普通人。

    两桌人随意的聊着时下的话题,偶尔还有一两句荤话,叹道兴起时还你拍下我,我打下你的,嘻嘻哈哈甚是热闹。

    应该都是左右的熟人。

    茶水上来,葛荆低低吮了两口,润了下喉。

    提起赤柽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刁御沉默的点点头。

    葛荆走到小门前,伸手叩了叩。

    笃笃笃...

    小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一个蓝衣妇人把门拉开。

    “你是...”

    “请问掌柜在吗?”

    “掌柜?”

    妇人眼中带有一丝警惕,目光向他身后一扫,在茶棚里看到刁御,刁御对她点了下头。

    “我是掌柜的帮厨,跟小余哥干活的!”

    葛荆淡淡的回了句。

    “在楼上!”

    妇人收回目光,身子一让,留出一丝空隙。

    葛荆闪身走了进去。

    他看到,这里空间很大,装饰却很普通,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过是普通民宅。

    葛荆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

    姑臧城是两位姑奶奶被药老爷驱赶出崆峒山后无意闯来的,自然不可能早有预谋的备下住所。

    这里,应该是匆忙下租赁的。

    蹬上二楼,向内一拐,一个房间内葛荆看到掌柜玉香春和一位黑衣劲装,充满了英气的少女正鼓着脸颊瞪大双眼的对持着。

    “呃!”

    葛荆呼吸一抑,脚步迅速的向后一撤,转过身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那个房间的隔壁,一样临着窗口。

    葛荆原本只是躲避两位姑奶奶,他可是知道这两位姑奶奶的性子何等直爽,现在仅是对持,还不知道谁对谁错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没人还好点,对持一下后也许会舒缓下来,若是被人看到,性子上来天知道会不会爆炸。

    可他没想到,当他的目光从窗口探出时,还没等他眼神下撩去寻找刁御,竟然在对面楼顶,也就是茶棚上面这间窗口对面,屋檐上静静的伏着一个黑衣人。

    “是谁?”

    葛荆脚步一顿,拄着赤柽,好像腿脚不利的样子,向前挪着。

    一挪一蹭,身子随意的转了半圈,正好用余光观察那个黑衣人。

    黑衣,肩头绣着一朵血暗色的彼岸花。

    密幽标配的服装。

    他怎么隐在这里了呢?

    葛荆心生警惕,脚步却没停,他余光中看到黑衣人似乎注意到他,目光隐晦的注视着他。

    赤柽点着地面葛荆安然自若的向前挪着,直到半个身子隐在窗后才转过身。

    那里有张床。

    黑衣人若是观察的时间够长,观察的够仔细,应该知道那里有床,对葛荆坐在哪里不会产生怀疑。

    这样,葛荆即隐在窗后,左眼余光又能看到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一袭黑衣伏在楼顶屋檐,几乎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若不是葛荆在大漠上习惯夜行的话,根本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悄然伏在那里,关注点正是这栋木楼的两个窗口。

    葛荆还没观察出什么,另一个房间已然传来一声怒吼:“葛荆,你滚那里去了。”

    虽然挨骂了,葛荆的嘴角一翘,拄着赤柽慢慢的挪出房间。

    顺势一拐,走进那个房间。

    还不等葛荆说什么,玉香春的尖叫声已经传了出来,“啊,葛荆,你的伤这么重,还没好呢?”

    “好差不多了。”

    葛荆的目光掠过玉香春,看向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她应该就是灵应宫的席家五娘席应真。

第五十三章 暴力克敌

    葛荆拄着赤柽缓缓走进房间,身子微转,侧过半张脸看着玉香春。

    他的声音低垂:“从窗口向外看,对面正中屋檐上伏着一个黑衣人,血色彼岸花,应该是密幽。”

    玉香春和席应真顿时一惊,眼眸在眼眶中转动,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在烛光映照下,分外骇人。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即使是性子率真,脾气暴躁的两个姑奶奶也不例外。

    明明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惊骇之色,她们的身子仍能屹然不动,用力转着眼珠,余光顺着窗外看着。

    果然,在对面木楼顶上屋檐上看到了那位伏着的黑衣人。

    用力的看着,看着。

    可惜她们的眼神抵不上葛荆,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轮廓,就是看不到他肩头上血色彼岸花。

    顶尖的杀手,不仅有足够强的武功,还要有强大的心性和足够细腻的心思。

    不只能用平稳的手,残忍的杀死任何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还要能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潜伏下来,不论是炙热、阴寒,还是饥饿与肮脏都不能动摇他们的毅力。

    黑衣人,不知道在这里潜伏多长时间,就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玉香春和席应真换了好几个姿势,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黑衣人的身影。让她们惊骇的是,越看她们越能认定,伏在那里的是个人,可这个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窝在冰冷的屋檐上,看着她们,眼都不眨。

    “这就是杀手吗?”

    两位姑奶奶的眼终于从黑衣人身上挪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小声点啊!”

    葛荆连忙低呼一声。

    一条小巷,再宽能有多宽。

    夜里,四野静谧,这边稍微大点声音都可能引起对面人注意。

    葛荆低呼一声,拄着赤柽脚下一转,第一时间抬起头向窗口望去,顿时叹息一声。

    果然,这边的嗓音稍大了点,黑衣人似乎听到了,缓缓抬起头,两眼充满了阴戾杀意。

    “你俩先走...”

    葛荆疾呼一声,拄着赤柽忽的一下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

    葛荆撞碎窗户,直直的冲向对面屋顶。

    而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如同跳兔般跳了过来,两指宽的细剑在葛荆撞破窗户后刺向他的额头。

    “什么?”

    巨响在头顶响起,刁御三指抵着茶碗,倏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葛荆面临危险的一刻。

    “呀!”

    刁御惊呼一声,抖手将茶碗抛了过去。

    人,倏地一下跟了过去。

    可惜,他的速度虽快,还是比不得即将相遇的两个人。

    黑衣人一剑刺来,迅疾中带着极度的刁钻,根本不想给葛荆躲闪的时间。

    只是,在他一剑临近葛荆额头时,葛荆的赤柽已然后发而先至,迎着细剑硬生生的怼了过去。

    这时黑衣人才恍然想起,葛荆手中的不是剑,而是棍。

    棍的横切面比剑尖大了数倍,硬生生的一堵就让他的细剑无力前进。

    “失败了...”

    仅是一剑,剑棍还未相遇黑衣人就知道他失败了。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抖,细剑并未与棍尖正面相撞,而是在相临的那一刻突然抖动起来。

    细剑让出极其细微的一丝痕迹,把赤柽向外一拨,整个人凌空翻动。

    这一刻,黑衣人如同大鹏一般横行翻出数丈。

    刁御的茶碗也在这一刻擦着他的肩头飞过。

    葛荆赤柽被细剑波动,他的手腕灵巧的一翻,赤柽在空中划出一个微笑的切角,砰的一声敲在茶碗上。

    茶碗瞬间碎成数瓣,带着呼啸带着飞速的旋转,划破空间将黑衣人半个上身笼罩起来。

    “好狠!”

    黑衣人身子刚刚翻转过来,正好看到十几块锋利如刀的瓷片劈了过来。

    他咬着牙,用力向内吸了一口气,身子猛然团了起来。

    陀螺螺的一转,瓷片在他身上滑过,在空中带起一蓬蓬的血光。

    细剑一甩,直刺追过来的葛荆。

    葛荆手臂一挥,砰的一下敲掉飞来的细剑。

    细剑掉在了地上,黑衣人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

    “他是谁?”

    葛荆感觉耳边风声呼动,紧接着刁御的声音传入耳中。

    “密幽杀手!”

    葛荆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身子从空中飘落在地。

    “好厉害!”

    地上,荀无影正俯身拾起细剑,上下翻看着。

    贼,有一个好习惯,过手从不落空。

    任何东西,不管是任何东西,只要主人不在,喜欢就不会落空。

    密幽的细剑显然是好东西,更好的是,主人不在。

    “这剑,你要用长了点。”

    葛荆看了一眼荀无影。

    “我用?”

    荀无影看了看手中细剑,伸手比划一下细剑的长短。

    他有些没懂,抬头看着葛荆,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葛荆转过身推开小门,“你的轻功不错,手也很快,如果不是偷,而是拿着一把薄刃短刀应该不会耽搁你的速度。想一想,你其实很适合当个刺客。”

    荀无影一愣,看着葛荆有些懵懂的跟了过去:“刺客,不是杀手?”

    葛荆头都没回,“刺客,阴暗中的王者,单独行动,对某个目标人物实施谋杀或暗杀。他们不像杀手,杀手杀人,或明或暗,不择手段。刺客却不同,他....嗯...”

    葛荆低头想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点回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着荀无影,认真的道:“刺客杀人,全部以暗杀为主,常常人死了,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听着葛荆的描述,荀无影的眼越来越亮,在黑暗的过道里熠熠生辉。

    他仰着头,带着一丝神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人死了,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葛荆点点头,很是认真的看着荀无影,“刺客杀人,不是必须用刀,他可以用他能用的任何办法。”

    荀无影愕然转首看着葛荆。

    葛荆转过身,拄着赤柽向楼上走去:“可以是刀剑,也可以是暗器,甚至是毒...”

    在这一刻,葛荆想到奇门堡,又想到长恶堂。

    楼上,刁御比葛荆提前一步走到房间,这里玉香春和席应真早就消失不见。

    “掌柜跑的真快呀!”

    葛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发现,不但人走了,连一些洗换用品也不见了。

    “哦,对了。那位...蓝衣...”

    葛荆想了想,突然发现,他上楼一路行来,那位蓝衣妇人也不见了。

    “蓝娘刚走....”

    刁御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了看窗外,扭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葛荆:“那个密幽杀手是你发现的,你眼力这么好。”

    葛荆随意的点下头:“大漠里出来的人,眼力要么不好,要么好。”

    “很神奇的地方...”

    刁御身子向后挪了挪,靠在墙上。

    “掌柜的怎么招惹到密幽了?”

    葛荆走到床另一边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刁御问了句。

    刁御揉着下巴,发了下呆,半晌后道:“三张剑王图啊,这事闹大了。”

    “什么?”

    荀无影有些懵懂的问了句。

    葛荆抬起头,看着刁御问了句:“密幽都忍不住了?”

    刁御紧了紧鼻子,迟疑的道:“应该是,密幽手里也有剑王图,一定是的了...要不然密幽不会贸然出手的。”

    葛荆认同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那位越嶲郡陆家公子呢?”

    刁御叹了口气:“刚刚在楼下我遇到蓝娘,她告诉我,越嶲郡陆家没了,被密幽灭门了。”

    “什么?”

    葛荆的手猛然用力一抓,攥着赤柽的手咯嘣咯嘣响了两声。

    灭门,葛荆是最听不得灭门两个字。

    响沙湾被屠灭满门,百五人只活下他一个,这是他终身难忘的痛。

    时间过去两年,他以为他会很平静,却想不到会是这样激动,心境难平。

    刁御抬起头,奇怪的看着葛荆:“你和越嶲郡陆家有关系....”

    葛荆闭了下眼,默默吸了口气舒缓下激动的心情。

    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只是听不得灭门二字!”

    刁御的眼瞬间一缩,心中有些不敢肯定的猜测。

    葛荆不想在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噪杂声,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好了,不说他们的事,掌柜又去那里了?”

    “离着不远。”

    刁御笑了一声:“你这么着急想见掌柜啊!”

    葛荆笑道:“不是,是想抓紧跟掌柜讨要个金饭碗。喏,没看巡城兵马司的人都来了吗?”

    “那就走吧!”

    刁御笑着领两人从前门走出,越过前楼落在街面。

第五十四章 莫名因果

    南行五栋木楼,飞身一掠,落到院中。

    “你们都是这样走吗?”

    葛荆是从那栋木楼跳出来的,又从这栋木楼跳进去,根本没正经走几步道,忍不住调侃一句。

    “这不是快吗?”

    刁御想想也感觉有些好笑。

    葛荆随着刁御来到后院,他不动声色的转了半圈,静静的打量一眼,发现这个小院格局,建筑跟玉香春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差的就是略微小了点。

    刁御脚步略缓,放低了声音笑道:“这个院和掌柜那个院是一起租赁下来的,掌柜的抢先一步,订了那个院,结果席家姑奶奶自然不干,三番五次去那个院找麻烦。”

    葛荆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他看到掌柜和席应真为何气鼓鼓的对持了。

    当然他也知道,院子的大小没有人会在意。

    再好,能跟帝都的家相比吗?

    席应真在意的只能是,凭什么你的院子比我的大。

    这不是孩子脾气吗?

    “上来呀,傻呵呵的聊什么呢?”

    陡然,头顶传来玉香春的呼喝的声音。

    “就来...”

    刁御应了一声,抬起头,正好看到二楼窗口推开,玉香春的玉面一闪而过。

    双脚在地面一点,噌的一声跳进窗口。

    “这么利落...”

    葛荆无奈的笑了一声,一闪身也飞了进去。

    “这么虎...”

    荀无影嘀咕一声,跟着也跳进窗口。

    窗口后面是个小厅,玉香春、席应真和蓝娘三个都在,两姑奶奶坐在椅子上,蓝娘站在玉香春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

    刁御三个跳进来,只有玉香春的手在身旁凳子上比划一下,席应真和蓝娘头都没抬,恍如不见一般。

    葛荆没在意,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去,荀无影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刁御没说话,也没坐下,而是走到玉香春身后,束手而立。

    他想了想,没敢学葛荆的样子,而是学着刁御束着手站在荀无影身后。

    “属下从经历司胡知事手中取来记录,往年,陕西布政使司一直都是密幽的盲点,很少有人接这里的任务。今次查到密幽潜入雍州最少有五十个杀手。”

    蓝娘手中拿着一摞记录,讲两句,瞄一眼,显然记录匆忙拿到,还不能倒背如流。

    “他们原本是去越嶲郡刀王陆家灭门的,事不机密,暗杀不成变成明杀,虽然陆家伤亡惨重却也拼倒密幽大部分人手。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袭击时陆家十大高手之一的大泽剑陆航正带着陆家嫡子陆域游历在外。”

    蓝娘有条不紊的讲着,话语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懂。

    最后她翻过两页记录带着猜测的意思推断道:“这些密幽杀手,不知道是不是从四川布政使司一路追杀他们来到姑臧城的。”

    她的话音刚落,刁御就接口道:“刚才我们来的路上正好在青石桥下看到密幽截杀陆域,三个人出手,却被大泽剑陆航惊退,不过在陆域追杀时被密幽暗手毒针伤到,那个...”

    刁御抬头看了眼荀无影:“那个你介绍他们去谁那里来着...”

    荀无影听到刁御问他,连忙道:“西北城闲豫堂或城外海臧寺无量殿,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西北城闲豫堂。”

    蓝娘点了下头:“那就差不多了,密幽不是追杀,而是截杀。人来的应该不多。”

    刁御摇了下头道:“如果是截杀陆域的,为何要暗查掌柜,被发现后要出手。我想跟剑王图有关吧?”

    一句话,蓝娘有些不相信的蹙了下眉。

    玉香春和席应真也在瞬间抬起头,脸色都有些难看。

    “密幽手中有剑王图?”

    虽然脸色难看,但玉香春不得不仔细思考刁御的话,想来想去发现这种推测对的希望很大。

    不只是她,席应真、蓝娘也是一样。

    三个人的眼齐齐投了过来。

    刁御叹息一声:“虽然不想说,但不得不说,密幽不仅有剑王图,可能还不少...”

    “怎么可能...”

    瞬间,三个女子眉头齐齐皱了起来。

    刁御苦笑道:“越嶲郡刀王陆家势力不小,十大高手虽然玩笑性居多,但前三位的的确确有顶级修为。尤其是家主陆修,炼锋刀在手,配上百戏诀,绝对不在八大名剑之下。”

    百戏诀,功如其名,一套功法能容百样兵器,可刀可剑,可斧可鉞,端是奥妙无比。

    席应真点点头道:“炼锋刀,名列天下百刃之一,如何了得就不用多说了。百戏诀名为低级诀要,可实际核心内功出自‘诸子’级功法《淮南子·原道训》:‘万方百变,消摇而无所定。’这一句。”

    玉香春又接口道:“虽然淮南子仅是诸子级功法,却把大量道家真经融入其中,有太上道德天尊的《道德真经》、有南华真人的《南华真经》、有列子的《冲虚真经》、有文子的《通玄真经》。千般辗转谱章华,从这里算,淮南子是道集级功法。可是,淮南子不是庸人的胡拼乱凑,而是真正的将这些真经思想融入其中,形成他自有的风格。所以,淮南子称不上是经书级功法,也是不差于典藏级功法的宝典。”

    几个人点点头,都认同玉香春的这种说法。

    “所以说。”刁御认真的道:“这样的世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不付出让人难以承受的代价,密幽根本不可能去把他灭门。”

    几个人沉默了。

    别看刚才蓝娘简单的描述一下记录上的书写,密幽派出五十位杀手,几乎将陆家灭门。

    可就算是这样,记录上同样书写这,陆家虽然伤亡惨重,却也拼倒密幽大部分人手。

    两行字,看似简单,可实际呢?

    谁知道那夜的大战是如何的惨烈,陆家如何,密幽又如何?

    玉香春抬头问道:“有记录密幽派出什么等级的杀手吗?”

    蓝娘没说话,低头翻看一下,脸色微变,低声道:“三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二十名铜牌杀手。最后战死两名金牌杀手,十五名银牌杀手,十九名铜牌杀手。好大的代价。”

    金牌杀手,都是如八大名剑一般的玄级以上的高手,即便不如称号级宗师月锁清秋李默安,青阳初度秋末言那样,也是修为极高的宗师级。

    这样的人战死两名。

    银牌杀手呢,都是能出入青冥的灵玄师,一次就殒落十五名。

    铜牌杀手,都是大玄师,不算低手,却不想一次就死了十九个。

    这么大的代价,即使不能动摇密幽的根基,也会让他们感到心痛,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他们忍受如此般折损。

    “陆家这么强?”

    席应真有些不敢相信的扭起了眉头。

    蓝娘又翻了翻,脸色又是一变:“陆家几乎毁了。家主陆修半残,十大高手除了大泽剑陆航外,轻伤两人,当场战死四人,重伤两人,而后不治死亡。剩下妇孺全灭,存活者十不存一。”

    “好狠啊,真是奔着灭门下手...”

    玉香春、席应真、刁御、葛荆包括荀无影脸色都是一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刁御开口道:“这样的折损,什么样的势力能付出这等代价。”

    他抬起头看着玉香春。

    玉香春微微点头。

    这样的折损,密幽在开战前不可能想不到,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次派出三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

    可即便有了推算他们仍然不管不顾的出手了。

    金牌杀手,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一次折损两名,这么大的代价要索取什么样的回报才会出手。

    也许,唯有刁御的推断才能让密幽下定决心大打出手。

    “你是说?”

    玉香春能想到,席应真自然也能想到,她倏地站了起来,两眼炯炯的看着刁御。

    刁御道:“吕祖洞箫在中古末期就化为碎片,咱们且不去管他。可剑王十九图流落天下数千年。今次最后一图从纯阳洞流出,所有拥有剑王图的人都不能无动于衷。也许,再一次血雨腥风即将开启。”

    玉香春扭过头看着席应真,席应真也同时转头看着玉香春。

    两人沉吟一下,玉香春声音缓慢的道:“仅是一张剑王图而已,从中古到现在,数千年以来剑王图不是第一次出现,那次也未曾掀起血雨腥风!”

    刁御也沉思着。

    葛荆突然道:“我想,一张剑王图掀不起太大波澜,可要同时出现几张呢,而这些剑王图还集中在一起呢?”

    刹那间,玉香春、席应真、刁御和蓝娘同时看向葛荆,然后又缓缓扭过头对视起来。

    她们同时想起,玉香春和席应真前两天莫名其妙的得到两张剑王图。

    不知从何得到剑王图的,更不知道为何会得到剑王图。

    这让她们苦思冥想都得不到答案,现在听到葛荆的推断,一切都明了了。

    是啊,算上她们得到的这两张,剑王图已然出现三张了。

    “他们敢瞧不起我们?”

    想到这里,玉香春和席应真同时怒了。

    明白因果自然也能想到两张剑王图出现在她们手中的原因。

    搞事的人如果主动暴漏剑王图,就会把战火会烧到他们哪里,损失自然也是他们的。

    可把剑王图丢给她俩,损失就转移到了她们身上。

    这种阴谋,不仅是奸诈,更是对她们的无视。

第五十五章 入职

    “若真是这样...”

    刁御掀了下眉头,用着他特有的生硬的声音顺着葛荆的推断推算下去。

    “密幽手里会有几张图?”

    这一句又将所有人的心思转了过去。

    葛荆立刻点头道:“是啊,按照那个黑衣人对我们出手,这两张图还真就未必是密幽下的饵。”

    “饵!!!”

    玉香春、席应真同时叫了起来,眼中露出一抹凶芒来。

    可不,按照葛荆的推算,她们还不就是阴谋者设下的饵吗?

    刁御笑了:“对呀,可不就是饵吗?掌柜,其实想想,如果能耐不够,还真就当不起饵的。”

    席应真眉头一立,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老刁,你的意思,我和你家小姐能当这个饵,还要感到很荣幸是不。”

    刁御连忙摆手,并迅速把身子隐在玉香春身后:“不不不,小的哪敢。”

    玉香春回头瞅着刁御用鼻子冷哼一声,然后转过头迎着席应真毫不示弱的对视起来,“你瞪着一对大眼珠子吓唬谁呢?”

    “什么,你家小姐这叫凤眼,是大眼珠子!”

    席应真很是不爽的翻了翻眼皮。

    玉香春一撇嘴,扭头看着蓝娘问道:“姑臧城来多少值得注意的高手?”

    蓝娘立刻端起记录本,翻了翻道:“姑臧城里的还不多,遍及陕西布政使司,往这里赶来的人却不少。”

    她抽出一张记录念了起来:“真正值得注意的有真武山紫霞宗的乔一帆,哀牢山归元宗的高凌风,五连峰的李宣,乌蒙山破云宗的展眺。”

    席应真眉头挑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蓝娘:“这都是什么人啊,修为很高吗?”

    从帝都顶级世家出来的席应真不仅很少走出帝都,见识的又多是大明王朝精英中的精英,眼界自然很高,从未低头看过十三布政使司下面的人如何了得。

    蓝娘点下头:“都是很强的灵玄师,多有一番震惊天下的战绩。紫霞宗的乔一帆和归元宗的高凌风份属正道,单人一剑袭剿过四级绿林山寨。五连峰的李宣,乌蒙山破云宗展眺份属邪道,为人处世率性而为,恶过王朝战榜高手却一直安然无事,足显战力不俗。”

    “哦!”

    席应真点了点头,有过得罪战榜高手还安然无事的人,应当是位值得关注的高手。

    战榜,是江湖人对高手认定的一份榜单。

    原本是六扇门对江湖高手收集后,内部排下的一份战绩榜单,后来不知道如何流入江湖,并被所有玄者认可。

    榜单分两种,一种是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独立榜单,还有一种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战绩榜单。

    现在蓝娘说的这个榜单自然是陕西布政使司的战绩榜单,不可能是遍及大明王朝的那份战绩榜单。

    “四级绿林山寨?”

    葛荆没在意战榜而是问起绿林山寨是什么来。

    绿林山寨,不用解释就知道,指的都是土匪山贼驻扎的山寨。

    土匪强盗是占据山头、自立为王、打家劫舍、为非作歹的恶人,同时也是贤明帝王口中所谓的四海靖平中说的就是剿灭这种人。

    而这种人从古自今从未断绝过。

    他们有强有弱,大致分了数个档次。

    最强横的就是占据太行山脉,任凭大明王朝出动十万大军都平复不了的,其实力除了王朝外,绝不亚于任何顶尖势力。

    其次一档是吕梁山脉数家强梁组合在一起的,他们若是真正统一起来,实力可能犹在太行山之上。可就因为联盟的原因,人心不齐,才弱上太行山一筹。但就这样仍然不是任何顶级势力可以小觑的,因为谁若是敢小瞧,分分钟就可能翻车。

    再弱一档的就是伏牛山、雁荡山这种,势力有些弱,能力不足,占据不了整座山脉,只能霸距一山。这样的匪盗抗衡不了顶级大势力,却也能跟雄霸一方的地方大势力相抗衡。

    剩下的就是连山系主峰都占据不了,只能窝在摩天岭、雷公山偏居一隅。

    四级绿林山寨说的就是最后这一种山贼老巢,高手不多,势力不大,基本上只需斩杀首恶,就能将整个山寨瓦解。

    可就这样,单人独剑也足以说明乔一帆和高凌风修为的强悍。

    葛荆的瞳孔缩了一缩,抬起头看着刁御问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算绿林几级势力?”

    刁御愣了一下,凝神想了想。

    可还不等他说话,玉香春就接口道:“单凭势力规模,北域荒原霸主之首的指阴洞勉强算第一档,或是能跟第二档相仿佛,说不上孰强孰弱,至于前五其他四位霸主是第三档吧,其余都在第四档。不过北域荒原环境恶劣,生存不易,故而性格坚毅,残忍好斗,战斗起来不惧生死。所以实力,嗯,最少要提高半筹。”

    葛荆两眼充满了阴郁:“这样算来,刀胡子算第三档了。”

    玉香春想了想,摇了摇头:“有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的,最少算第三档,可没有他俩的刀胡子,顶多算第四档。”

    说着,玉香春回头看了眼刁御,两人眼眸间闪过一抹意会不明的交流。

    他们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不过没人挑明。

    葛荆自然不知道,他无意间的话泄露点什么。

    当然,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至始至终未曾想隐瞒什么,不过是没有人把他和大漠血狼那个凶人联系在一起而已。

    当然,飞鸿踏雪雁过留痕,只要有人做有人查,世间是没有不可知之事。

    两年前大漠一战曾有不少人旁观过,不可能不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点苍山古松就得到某些消息,并将这个消息传给归藏子、浮尘子两位真人,因为葛荆善意的表现,两位真人未曾在意而已。

    两位真人没有在意,玉香春和刁御跟葛荆的关系,自然更不会在意。

    说来说去,能让四个人同样不在意的大屠杀,还是跟刀胡子是流沙荒漠里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悍匪行为有关。

    绿林,说是英雄好汉,可再如何美誉,还是遮掩不了他们不善不恶,杀人掠货的行为。

    葛荆暗自盘算着,凭借刀枭胡勒、刀首麻衣人两人之力,就能将一个顶多算第四档的势力,硬生生拉到最少算第三档势力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麻衣人在掌柜玉香春之上,又不敌青阳初度秋末言。

    可秋末言数次击败麻衣人却又不能将其斩杀,麻衣人有多强大不言而喻。

    而这样的麻衣人又是被刀枭胡勒收服,心服口服的甘为其下。

    可想而知,刀枭胡勒如何了得。

    他要想将其斩杀,好为响沙湾报仇,以便了解心愿,会如何的难。

    在葛荆陷入沉思中时,刁御把荀无影的来历低低的讲给玉香春,然后又把葛荆说要跟他讨要一个金饭碗,荀无影凑热闹的事说了一遍。

    “好啊!”

    刁御的话音刚落,玉香春就大吼着同意了。

    六扇门也是要功绩的,一份功绩是本职工作良好完成,另一份功绩就是收人。

    有时,完成本职工作给的功绩还真就不如收一个能人给的多。

    玉香春虽然不需要功绩来体现她的本事,可收一个强人不是更能显出她的本事吗?

    “蓝娘,用我的印...”

    玉香春叫了声蓝娘,话停了下,瞅了眼荀无影。

    荀无影紧张的看着玉香春,随着她的眼神投过来,连忙挤出一丝微笑。

    他真的有些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玉香春眼中,玉香春忍不住笑了:“把这个小鬼也收进来吧。”

    蓝娘反手掏出一个小本,记下葛荆、荀无影的名字然后问道:“授什么职位。”

    玉香春想了一下,道:“葛荆,总旗吧,荀无影就记小旗。”

第五十六章 再战

    “总旗,小旗...”

    葛荆愣了一下,没说话。

    总旗、小旗是锦衣卫的和都司卫所下属职官。

    小旗管十个人,总旗管五个小旗,百户管两个总旗,千户管十个百户。

    一个卫所5600人,一个千户所1120人,一个百户所112人,一个总旗56人,一个总旗12人。

    葛荆看着蓝娘掏出一纸文书,书写上两人的名字与官职。

    书毕,又掏出一枚上小下大椭圆柱状直纽正方型的官印扣了上去。

    然后又掏出两枚牙牌镌刻起来。

    象牙牌象征着官吏,官吏也是有级别上下之分的,公、侯、伯以勋字,驸马都尉以亲字、文官以文字、武官以武字、教坊官以乐字、入内宫以宫字。

    葛荆和荀无影这块牙牌就是一面正中镌刻着篆体印纹‘武’字,另一侧左上刻着司刑两个大字,下面是清吏督捕司,右侧就是他们的名字。

    吏、户、礼、兵、刑、工中枢六部均分司办事,各司分别称为某某清吏司。

    司刑,就是刑部四属之首,刑部设有16个清吏司,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各有一司,督捕司却在两境十三布政使司之外,也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六扇门。

    其实,六扇门的称呼是不在王朝行政行列的,之所以被称为六扇门是因为衙门为显示威严、气派,多开六扇门。

    到了民间,谁若是因罪被抓捕,就成了被抓进六扇门。久而久之,六扇门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抓捕捕快的代名词。

    葛荆没说什么,荀无影却嘟囔一句:“六扇门不都是捕快、捕头什么的吗,怎么成总旗、小旗这么祟的名字了。”

    玉香春撇了他一眼道:“捕快、捕头是吏,总旗、小旗是官。顶着吏的名头到哪里都是挨欺负的主,你喜欢啊!”

    荀无影有些不懂,怯怯的看了玉香春一眼道:“那我怎么听说,十三神捕到那里都威风凛凛,无人不尊呢?”

    玉香春冷哼一声:“他们是刑部都官主事,在帝都也许不起眼,可到了地方就是提刑按察使,正三品的大员。”

    “提刑按察使,正三品?”

    荀无影有些愕然,然后讪讪的看着玉香春。

    显然这些称呼对他来说很陌生,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看着他懵懂的样子,玉香春有些头疼,揉了揉额头后,道:“你这个小旗是从七品,葛荆那个总旗是正七品,而神捕是正三品,有多大差距自己算去。”

    这,就简单了。

    荀无影接过自己的牙牌,蹲在葛荆身后,掰着手指头一点点算着,怎么算他都知道,差距好大。

    葛荆可不管这些,他接过牙牌随意塞进腰带内,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向刁御招呼一声:“老刁,咱俩出去转转。”

    刁御应声站了起来。

    他没问原因,因为他知道葛荆做事从来不会无因的。

    “出去转转...”

    席应真攥着拳头,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样子有些生气。

    “老娘这两天跟耗子似得东躲西藏,快受不了了。喂,玉老虎,你能受得了啊!”

    席应真扭头叫着玉香春。

    玉香春看着葛荆领着刁御、荀无影走出去,走到床边,盘膝坐下,低声道:“伤不养好,说什么都没用,受不了也得憋着。”

    席应真呆了一下,恶狠狠的咬着牙根,嗵嗵两步走到床边,坐在玉香春对面,盘膝吐纳起来。

    武者,到什么时候支撑他们腰杆的,还是武。

    你的武功不强,就要受人欺负,受人压迫,而且被欺负了还没地讲理。

    当然你也可以去找家长告状,只不过告家长这样的事在小门小派小势力还没什么,很正常。到了大家大户大势力嫡系中,却是很危险。

    大势力,分支众多,势力再强,资源分配也是要争的。

    你是嫡系可以分给你多一些,可若你不强,老被人欺负,老找家长,还给你分配那么多资源,别的子弟可是不干。

    当然,被欺负找家长很正常,甚至你若不找家长,给家族抹黑了事情更严重。而找回面子后,在家族里的地位可就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了。

    所以强势些的子弟,即便在外吃了亏,不是实在扛不住的,绝对是努力修炼,留待以后自己把面子找回来。

    玉香春和席应真就是有这种傲骨的人。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她们回去找家长并不丢脸,她们仍然不愿意张嘴。

    “出来做什么,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转的?”

    走出小院,外面一片漆黑,刁御靠近葛荆问了句。

    “还有密幽的人。”

    葛荆淡淡的回了句。

    “还有...”

    刁御脸色阴沉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在哪?”

    他的感知全面放开却根本没感觉到有人窥探。

    葛荆道:“在另一面呢。”

    刁御淡淡的回身召唤一下荀无影,借此机会目光扫了一圈。

    真的没看到有人在。

    他沉吟着:“密幽的人,怎么会关注到掌柜呢?”

    刁御其实是个不喜欢用脑子的人,现在如此用心还是因为掌柜玉香春比他更不喜欢用脑子。

    往时,玉香春的智囊是王小余,可惜现在王小余不再,只能他来操心。

    “不是外人随便选的,那就是有内鬼。”

    相比刁御,葛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脑,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脑子。骤然遇到这样的事,他凭借直觉去想去说,感觉不算太难。

    “内鬼,把目标选在这两位身上,胆子不小啊!”

    刁御眉头微蹙。

    葛荆淡然道:“你感觉不错,也许人家并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刁御的脚猛的一顿,把自家和密幽在心中比较一下,想来想去最终无奈的叹息一声。

    葛荆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事实上却似乎,没错。

    “密幽,真的很强吗?”

    听不到刁御的反驳,葛荆的脚步也放缓下来,回头看着刁御问道。

    刁御苦笑道:“你还真没说错,密幽,真的很强。”

    葛荆好奇的转过身,一边倒着向前走一边问道:“他们的背景很硬?”

    刁御微微颔首:“应该,很强。虽然一直以来密幽在帝都依附的是谁没人知道,可曾经犯过几回事,掀起很大波澜,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抗不过去,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想动密幽的人,却在随后一一落马,狼狈的被撵出帝都。”

    “这么强?都是什么人?”

    葛荆好奇的问道。

    刁御想了一下,道:“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唐景,正四品大员。大理寺左少卿卞随,也是正四品大员,当然,最强的还是户部右侍郎李景贤,堂堂三品大员,却因为密幽而谪落南京翰林院事。”

    葛荆眉头皱了下。

    他虽然在玉局峰藏书阁看过这些,可朝廷官职如何繁复,不仔细研究根本不可能捋顺得清。刁御讲来讲去什么三品四品,什么都察院右佥都御什么南京翰林院事的他根本不熟悉。

    不过,即使不熟悉也能想到帝都的官,能被冠之以大员二字,都绝对不是小人物。

    “他们,我是说他们怎么跟密幽牵连到一起了。”

    葛荆不解的问。

    刁御想了想道:“期间到底有什么事,我没关心过。户部就不去说了,都察院、大理寺都是有监察、刑狱,与刑部为三法司之称,他们的职位来看,应该是涉及到密幽暗杀案件,紧追不放吧。”

    葛荆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这三位大员都奈何不得密幽,密幽背后的人有何等能量,一想就之。

    玉家、席家不过是大世家,就算是顶级世家,在朝廷上有一定的能力,却也未必能压制得了这样的主。

    世家毕竟是世家,当不得朝廷的主。至于武力,密幽明面的武力就不弱了,暗地如何,可能会更恐怖。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三个人从前街绕了一圈来到后街。

    夜已经很黑了,主街上的人流明显变少,稀稀疏疏的很远才能看到一两个。

    赤柽敲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刁御摘下头顶小帽,翻了翻捋了捋,化为一条汗巾。

    荀无影摆弄着手中细剑,低头思考着,要如何的长如何的短,如何才能适应自己使用。

    行至席应真那栋小院后门,葛荆陡然飞身而起,赤柽带着一点晦暗的黑芒划破漆黑的夜,笔直的刺入对面楼顶一处。

    那里,在葛荆出手时刁御才看到有一点点隐晦的凸起。

    “真有人?”

    荀无影惊呼一声。

    刁御已然冲天而起,手中汗巾横空甩出,击落处是凸起右侧。

    赤柽出手不管刺向何处,那人若不是出手地域,躲闪的第一感觉就是右闪。

    而这人的反应也的确如刁御想的那样,右闪,细剑如毒蛇般刺向葛荆软肋空门。

    葛荆赤柽微闪,脚落在屋顶,一记上挑点向这人肘尖。

    这人脚尖在楼檐上一点,身形跟着微闪,剑势刚想变化,余光处就看到一条软索般的物体缠了过来。

    连忙手臂向回一侧,剑柄向后一跺,点中软索顶端。

    软索如同毒蛇般酥软下来。

第五十七章 后手

    “反应很快嘛!”

    葛荆落在屋顶,赤柽停了下来,刁御则冷笑一声。

    身形横跨,脚尖在屋檐一点,身形半转,手腕一翻,汗巾陡然飞了起来,带着一点罡气向这人眉眼扑去。

    这人双眼微眯,双腿在屋檐上微蹲,手中细剑一转带着一点阴风鬼啸,袭人耳窍,烦人心绪。

    罡风迎着鬼啸在空中相遇,细剑精准的点到汗巾末处,让汗巾仿佛被点中毒蛇七寸般,一下衰落下来。

    汗巾衰落,细剑借力向上一滑,无声无息间点向刁御咽喉。

    不过,刁御手臂向后一缩,手腕向上一抖的同时拇指一碾汗巾呼啦一声散开。

    阴柔的毒蛇在这一刻化为恢宏的蒲扇,黑蒙蒙的向他头包裹过来。

    瞬间,这人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顿时心头一凌,刚刚弹起的身形一个小返空,再度蹲了下去。

    一朝得势,刁御在不客气。

    脚步向前一跨,身子贴了进去的同时,手臂猛然抡起,铺散开的汗巾搂头盖脑的劈了过去。

    明明是松软无力的汗巾,在刁御玄气度入的一刻堪比钢铁般坚硬,砸在细剑上激起一路火花,又挟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拍向他的脑袋。

    这人一剑无功,手臂顿时一软。

    他根本抵挡不住汗巾传来的巨力,下蹲的身体根本站不起来,甚至还在汗巾压迫过来时有着向后摔倒的迹象。

    这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知道抵挡不住,索性就不再抵挡,双脚微微用力,准备踩踏楼顶借此躲避刁御的压迫。

    他是不会在意踩踏楼顶会不会伤及到人,只要能够保护自己,密幽的人从来不会顾及他人如何。

    这人不在意,却不代表葛荆不会在意。

    他清楚,被强者伤及到的无辜人是如何痛苦,所以他对肆意滥杀无辜的人从不客气。

    赤柽陡然伸出,剑尖、剑刃、乃至剑柄都活了过来,变化随心的点在这人的脚、腿、膝、臀、背还有刁御散开巨大的汗巾。

    砰的一声,这人从楼顶翻滚下来,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

    刁御叫了一声,嘴张了张,把后面的话咽了下来。

    三个人从屋顶飘落,分三角站在地上那人身旁。

    这人痛苦的捂着胸口,抬头看着三人,目光阴毒,在三个人的脸上环视一圈,最后充满悲哀的一笑,嘴角流出一丝黑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啊,死了...”

    荀无影惊呼一声,忍不住向后一跳,然后看到葛荆、刁御面无表情的脸,心舒缓一下。

    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用细剑点了点这个人的肩头。

    没有反应。

    身子微微伏下,他看到这人嘴角流出的黑血,怯怯的抬起头,小心的问道:“服毒自杀?”

    刁御点了点头:“密幽,或是任何杀手,一旦失手就不用想活捉。”

    “为什么?”

    荀无影讶然抬头。

    刁御道:“杀手失败就是死,如果不自杀,被敌人活捉也会受到严刑逼供,之后还是个死。而且,即便不死逃出去,组织一样不会相信你,还是个死。所以...”

    荀无影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胆的道:“所以,服毒自杀还能落得一个舒舒服服的死。”

    刁御很自然的道:“是啊,不受逼供,少受折磨,舒舒服服的死已经很不错了。”

    荀无影有些胆怯的伸手抚了抚胸口,怯怯的看着葛荆道:“这么危险,您还让我入这行。”

    葛荆蹲下身,看看了看杀手肩头血色彼岸花,随口道:“这是蹩脚杀手,要做就做金牌杀手。记住,永远不要失败。”

    荀无影沉默下来。

    他看着,在地上舒展的躺在那里,如同睡熟一般的杀手,沉默了。

    “密幽杀手,两栋小院,一栋一个。你们,似乎一直都在他们掌控之下。”

    葛荆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

    那里,玉香春和席应真已然寻声到来,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名杀手,有些怒了。

    她们以为自己的行动很隐秘了,却不想早就落入别人縠中。

    算计人很好,可被人算计的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更别说心高气傲的两位姑奶奶。

    玉香春静静的道:“蓝娘,通知一下清吏司,给我调几个人过来。”

    “是!”

    小门外,蓝娘应声而走。

    “蓝娘,顺便通告一下中军都督府断事官,让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把凉州卫给我派几个高手来。”

    远处,席应真传来一句淡淡的话。

    凉州卫、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中军都督府断事官...

    葛荆的眼从席应真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刁御脸上。

    刁御耸了下肩头,低声道:“两位姑奶奶要发飙了。”

    葛荆没说话。

    刁御道:“我和葛荆在四下看看。”

    两位姑奶奶没说话,仅是玉香春瞪了刁御一眼,转身走回小楼。

    她们想来是又要换住所了。

    不换不行啊,以前密幽暗自监控她们,就算那个黑衣中年杀手被葛荆赶跑也是满温和的。而当这个杀手被戳穿自杀后,几乎就是指着密幽告诉他们,我就是在挑衅你们。

    挑衅密幽,尤其是在四川布政使司越嶲郡陆家近乎被尽毁之后,失败的下场会十分惨重。

    所以,玉香春准备调动六扇门,席应真要调动凉州卫。

    这两个,六扇门归属中枢六部中的刑部,凉州卫归属大都督府,都是高于缇骑营、神枢营,与隶属皇帝的拱卫司平级。

    他们区别在于,拱卫司级别虽然不高,但他们只听从皇帝;六扇门是刑部,听从大臣,属于文官派系;大都督府不用说,虽然也属大臣,却是武官派系。

    三家归属不一,也互不隶属。

    离开两位姑奶奶,刁御简单的给葛荆介绍一下,也点名了两位姑奶奶的背景。

    “刑部、大都督府...”

    葛荆揉了揉下巴,想到刚才刁御所说的,曾经挑衅密幽的人里有户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大理寺左少卿,任何一个都比比他们弱。

    怪不得刁御说密幽的背景十分恐怖。

    葛荆静静的道:“不过,背景是背景,密幽是密幽,并不能一概而论。”

    刁御点头道:“话是不错,得罪密幽不代表得罪隐在他们背后的人。”

    他长长叹息一声:“可问题是,如果是剑王图,就不一样了。”

    葛荆先是蹙了下眉头,随即恍然道:“的确,能舍得出这么大代价,把陆家灭门应该不是密幽自己能决断得了的。”

    刁御紧紧皱着眉头,低声道:“有些麻烦啊,剑王图这么大事,天知道要死多少人。必须是密幽身后的人出手,两位姑奶奶的小身板扛不住的。”

    沉默着,三个人从黑暗的陋巷走出,眼前逐渐亮了起来。

    时间已近深夜,文庙、万秋阁门前巨大空地还很热闹,购买售卖什么的虽然没有了,可一些小吃、杂耍什么的还围着不少人。

    喧哗、嬉笑、打赏什么的一直络绎不绝。

    看到这幅景象,荀无影立刻抛去脑海里的不安的心思,乐呵呵的看了起来。

    刁御看了他一眼,收回心思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葛荆左右随意的看着,道:“其实就是看看,我想,密幽如果真有算计的话,应该不只掌柜的这里一手,必然还有后手。”

    刁御想了想,认可的点点头。

    密幽有这么大的算计,自然不可能只下一手棋,必然会有着源源不断的后手跟来。

    想到这里,刁御不禁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顶着脑袋压了下来。

    “他们的后手会是什么呢???”

    刁御不禁沿着葛荆的说法想了过去。

    葛荆随口道:“把水搅乱呗,还能是什么。”

    刁御一愣,脚步停了下,随即紧赶两步追了过去,道:“对,把水搅乱才好浑水摸鱼。”

    他揉搓一把下巴,寻思道:“姑臧城里这么多人,随便搅合一下就会引起一片波浪,如果要能见到血,就会将这里化为刀山血海,若是公布剑王十九图,这里就能变成一座血肉磨坊。太可怕了...”

    刁御想到这里顿时有些不寒而栗,有些惊慌的向四下看去。

    而这时,前方踩着高跷的人突然一个失误,高跷折断,人向后跌倒过去。

    那个方向,葛荆刚好走来,就感觉头顶一黑。

    别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宽大的花袍张开,严严实实的遮住他头顶的天空。

    花袍内一位瘦弱枯小的老人,带着一个极度夸张的面具,头上支着两个花杈,花杈随着他惊慌跌倒左右摇曳着,而他的手更是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的样子。

    整个人,仿佛鬼神般张牙舞爪的向葛荆扑来。

    “开始了...”

    葛荆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赤柽翻腕而出,带着一抹凌烈划破天空,笔直的刺向老人的头。

    老人跌倒是早有预谋,葛荆的出手却让人措不及防。眼看着赤柽一闪而至,老人根本来不及躲闪,或是根本躲闪不了。

    他的双手从花袍中探出,中指飞速的一拉,花袍腾的一下燃起了赤炎,冲天而起如山如狱。

第五十八章 名人之战

    这一变化出人意料,虽然他躲不过葛荆的赤柽,可若葛荆真要他死的话,自己的脸和身上的衣服必然也要被火焰灼伤。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葛荆的修为远超此人,没有火焰自可无伤击杀。

    若能无伤击杀谁愿意被火灼伤,而若不想被灼伤,就只能选择侧身躲避。

    躲避,老人就能活。

    葛荆冷笑一声,这个老人想的是很好,万事却不能都随他所愿。

    脚下一阵玄奥变化,身子已经扑倒火焰之中。

    赤柽紧紧点着老人的双腕,觑得空隙直接点在老人双腕,让老人双臂大开,然后一个挺进,又重重的点在老人双肩。

    功差一线,就有天差地别。

    老人想法很好,可惜速度根本没葛荆那么快。

    赤柽之下,老人砰的一声,应声而倒,只能双眼带着一抹悲痛,带着一身火焰摔倒在地。

    “唉呀妈呀...”

    旁观众人看到红彤彤一团火飞了过来,顿时慌了起来,哭着喊着叫着的向四下散开。

    望着老人眼中那抹悲痛,葛荆心头凌然一紧,身子一落而起,毫不停留。

    就在他弹起的瞬间,一条黑索从地上弹起,老人腰要一缠,兜着向葛荆甩去。

    老人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蜿蜒而起向葛荆砸去。

    可惜,葛荆已然飞身而起,躲开砸过来的老人,两者就这样在空中交身错过。

    随后葛荆赤柽凌空落下,刷的一声斩断黑索。

    老人啊的一声从空中跌落。

    黑索失去了束缚,让紧接着合身扑来的黑衣人失去力量的拉扯,险些没从空中折了下来。

    葛荆一脚提出,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声踏在老人身上,忽的一下将老人身上燃起的火焰踩灭。

    然后,身子借着老人的力量向上急攀了丈许,来到黑衣人上空。

    “连同伴都能下得了如此毒手,该杀!”

    葛荆声音阴冷,赤柽在空中一闪而过,一剑劈落,正中黑衣人的咽喉。

    咔的一声轻响在空中传来,黑衣人手舞足蹈的摔落地面。

    电光石火间的变化,黑衣人躺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

    老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惜烈火不但将他衣物烧得残缺不全,更将他半个身子烧伤,一股烧肉的香味飘在空中。

    如此残忍的场面落入围观者的眼中,武者还好,虽然惨烈但也不是没见过。普通人却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景象,一些人哇的一声大叫,转身狂奔,另一部分人则嗅着飘荡在空中的糊香,浑身酥软,几乎无法站立,纷纷跪倒在地,狂吐起来。

    葛荆低头看着老人,抬起头,目光从身边淡淡扫过。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所有人看到葛荆的眼神根本没人敢于之对视。

    葛荆身子刚刚转过,就听高空处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好狠的人好狠的心,你是何人?”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万秋阁旁的万华酒楼上跳了下来。

    葛荆闻声望去,正看到一个身材魁梧,外表粗犷的中年大汉手持一柄虎头刀,正虎目圆睁的看着葛荆。

    “什么意思,你眼睛瞎啊,这老头偷袭不成反被同伙坑了,要不是我葛大哥心善替他灭了这阴毒的火焰,死都是白死了。”

    不等葛荆说话,荀无影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这一阵抢白,顿时让中年大汉没了话说。

    可更让他生气的是,葛荆抬起头,看都没看他,把目光掠到他的头顶,看向万花楼。

    万花楼是座酒楼,高大辉煌,彷如庞然大物般与万秋阁并驾齐驱,矗立在那里,是西北城标志性建筑。

    这里有酒宴,有歌舞,热闹繁华,是姑臧城少有的不夜城。

    此时明月渐圆,有人听闻外面杀人,都纷纷拉开窗口,向下探望。从下往上看,万花楼上人头攒动,却是比白日要热闹许多。

    能在这个时候登上万花楼,占据一席之地的都不是小人物。

    往日来这里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巨贾,现在顺着窗口望去竟多是持刀佩剑的江湖武者。他们看到这里惨烈的景象,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杀人了,杀人了。”

    “是谁,是谁?”

    “那个汉子莫不是悍匪狂雷卓王孙。”

    有人认出强行插手的中年大汉,惊呼一声叫了起来。

    万花楼上一片哗然。

    狂雷卓王孙可不是小人物,乃是陕西布政使司有名的悍匪。

    悍匪是对强悍凶恶的匪徒的简称,与普通盗匪相比,实力强悍暴力恐怖。

    别的人不知道,至少卓王孙在陕西布政使司战榜里排行二百八十三位。

    一省之地战榜只排三百位,卓王孙排名二百八十三位看似不高,可要想想,一省之地武者数十万,能在数十万人中排名三百,战力之高可想而知。

    所以,卓王孙的修为绝对强悍,听闻是他,万花楼的人挤在窗口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不少人急不可待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万花楼这般热闹,葛荆想听不到都难,自然知道对面壮汉是谁了。

    “卓王孙...”

    葛荆无可无不可的看了眼卓王孙,又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勉强坐了起来的老人。

    荀无影却把身子向后缩了缩,倚在刁御身后。

    刁御的脸有几分郑重。

    汗巾在手上挽了挽,心中有些感叹,面临的敌人越来越强,似乎应该弄把刀了。

    他又看了眼葛荆,看到葛荆手中那把赤柽。

    赤柽他早就看在了眼里,甚至在沙洲客栈时还曾拿在手里过。知道那不过是大漠里常见的柳木杆,说它有多坚硬不过是针对普通人而已,当作武器的话,不是在葛荆手里都扛不住玄者一刀。

    也应该给他搞一柄剑。

    刁御想着。

    “知道是洒家,你还不束手就擒!”

    卓王孙高大的身材带着一股彪悍的煞气,凶意满满的逼迫过来。

    葛荆眼皮撩了一下,“为什么?”

    卓王孙刚想说话,葛荆冷然道:“你是悍匪,用瞎话骗人,侮辱的只是你自己。”

    “你...”

    卓王孙忍不住脚下一缓,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葛荆:“卑鄙无耻,对老前辈下手!”

    葛荆轻笑一声:“你信...”

    卓王孙认真的一点头:“我信!”

    葛荆挽了下袖子:“那就动手吧!”

    既然知道卓王孙是特意找茬,就不要想用嘴巴能解决问题,动手几乎是唯一选择。

    卓王孙笑了,不说什么,手中长刀向上一举,斜斜的劈了下去。

    虎头刀,势大力沉,挟着一股让人无法躲避的威势将葛荆牢牢锁定。

    刀势凶猛,大开大合中蕴含凌然杀机。

    葛荆仔细看去竟然发现,此刀一出竟然全无变化。

    “大巧若拙,不愧是战榜高手!”

    他赞了句,身形随风耳边,赤柽自下向上斜斜一挑,取的是卓王孙的小腹。

    “来得好!”

    卓王孙叫了声好,一刀落下,劈了个空。

    右脚落地,左肩向上一挺,看似力尽的虎头刀随着手臂一顿,反手向上一撩。

    轻松的躲过赤柽对他小腹的问候,刀直取葛荆的咽喉。

    “不错,有点味道!”

    葛荆同时踏出一连串的小碎步,赤柽在卓王孙的中路一阵出入,强行的让卓王孙无法近身。

    虎头刀因为刀尖上卷的原因比普通直尖刀短了一截。

    赤柽取中攻击,卓王孙根本攻击不到葛荆,只能随着葛荆身形的转动而转动。

    两个人,一个刀势勇猛,彷如烈日骄阳;一个小巧灵动,恍如皓月当空。一个,大开大合,炙热刚烈;一个,绵里藏针,静影沉璧。

    如此鲜明的对比,完全迥异的风格对撞在一起,只看得所有人眼花缭乱,几乎不能自己。

    为何所有人都喜欢看高水平的战斗,除了增加见识以外,还能让他们从中摄取到营养,填补自身的缺陷与空白。

    所以,越是强者对战,他们的收获越多,越是绝妙的招法,对他们的帮助越大。

    眼前的两人,一个是陌生的少年,另一个则是威名远震的战榜强者。骤然间的碰撞,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普通人向四下散去,深恐被肆虐的罡风误伤,武者却纷纷支起了火把凑了过来。

    葛荆和卓王孙已经战成一团,远观已然无法让他们看清刀剑之间的变化,激动不已的他们再也不顾忌讳凑到近前。

    孰强孰弱?

    谁会胜?谁会负?

    随着战事愈加激烈,有些人眼花缭乱,已经看不清战场变化如何,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拉着身边的人就问。

    眼前有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谁肯分出心思去为他人解说。

    就在焦灼之中,就听场上‘当’的一声轻响。

    葛荆身子在空中一阵翻转,赤柽在眨眼之间伸缩千百回,如同繁星点点般将卓王孙包围。

    卓王孙虎头刀团出团团骄阳烈焰将整个身子护住,却在寒星闪烁中,被赤柽抽中手背。

    虎头刀应声跌落。

    他刚惊叫一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抽来。

    卓王孙的手臂堪堪护住了面,就感觉胸口和臂肘一痛。

    身子已经飞起,一个翻滚落地。

    腾腾腾,卓王孙连退数步才勉强没有摔倒。

    “承让了!”

    葛荆落地,向后退了两步。

    卓王孙呆呆的看着地上,看着地上的虎头刀简直不敢相信。

    它,怎么就掉了呢?

第五十九章 三个人

    葛荆赤柽虚指,一道剑气遥遥指着卓王孙的额头。

    剑气凌厉,卓王孙清晰的能感知到,如果葛荆这一剑不是虚指,已然洞穿他的头颅。

    “怎么可能...”

    卓王孙脸色呆滞,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的虎头刀,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

    现场一片哗然,谁都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战榜高手卓王孙就败了。

    “几招,这才几招呀!”

    有人不敢相信两手抓狂的叫着。

    “也就五招吧?”

    一个头戴纶巾,身着儒袍,腰悬长剑的公子低头询问着。

    他的修为也是不凡,虽然未能清晰感知到葛荆两人的交手,凭借自身眼力也猜出一些。

    “三招...”

    站在公子身旁的是位白发童颜却有着一对长眉的老人望着葛荆叹息一声。

    “三招!”

    公子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有些心生胆怯,忍不住回手握着剑柄,心才稍微有些平静。

    他们在心生胆怯,葛荆平凡的样貌,普普通通的身材落入眼中竟骤然高大起来。

    另一侧却有人不以为然,那是位器宇轩昂的男子,浓眉大眼虎目圆睁。

    看着葛荆收起赤柽,缓缓向后退去的身影不仅没有丝毫胆怯,相反克制着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身子。

    一对大手死命揉搓着,因为力量太大,以至于一对铁掌发出咔咔的声音。

    葛荆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他那对叫寻常人粗大许多的手,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男子看到葛荆投来的眼神,身子有些跃跃欲试,却又被他强自按住。

    “归元宗的高凌风!”

    刁御一步跨到葛荆身旁,循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汉子,脸也忍不住阴沉下来,低低道喝一声。

    高凌风揉搓一下大手,点了下头:“阁下的剑法真的好强,险些让高某克制不住战意,大大出手。”

    “高凌风...”

    葛荆精神一振,赤柽在手中陀螺螺转了一圈。

    “高凌风,归元宗的高凌风!”

    刁御的话音刚落,现场掀起一片嘈杂。

    有些人失口惊声叫起,有些人控制不住的向前凑了过来,有些人则心生胆怯,偷偷向后退去。

    甚至连卓王孙都皱紧了眉头,脚尖一挑,虎头刀飞起被他紧紧抓住。

    卓王孙的出现,原本就让人十分震惊,可他的名头却远远不如归元宗的高凌风。

    年轻一代,陕西布政使司高手虽然不少,名头响亮的更多,可要说能跟归元宗高凌风相提并论的,恐怕除了紫霞宗乔一帆、五连峰李宣和破云宗展眺外,还真难想到会有谁。

    要不然玉香春问起姑臧城值得注意的高手都有谁时,蓝娘也不能只说这四人。

    高凌风很强,他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战力榜排行一百零五,稍有精进的话立刻就能突破到前百。

    这样的战力不可谓让人感到震惊。

    当然,仅是这些还不至于让刁御感到奇怪,他奇怪的是向来争强好胜,喜欢逞强斗勇的高凌风竟然会控制心中的战意。

    这不正常啊!

    刁御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高凌风。

    高凌风却笑了:“高某好斗,尽人皆知。不过好斗却不代表傻...”

    他伸手指了指卓王孙和重伤的老者,还有被葛荆一剑斩杀的黑衣人。

    “这些明明不应该是一伙的人聚集在一起,尤其他....”

    高凌风伸手指了下卓王孙,冷笑一声:“尤其这位卓当家为了两个贼人还牵强附会的对你出手,高某可不想趟这道浑水。”

    说着他又揉搓一下大手,看着葛荆道:“有机会的,有机会高某一定会找你好好战上一场。”

    葛荆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分欣赏,郑重点点头。

    高凌风大笑一声,转身没入人群转眼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这人不错啊!”

    葛荆回头对刁御赞了句。

    刁御点点头:“嗯!”

    两个人简单交谈两句,就看都不看地上躺着的老者,往回走去。

    荀无影一句话都不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三个人就这样,谁都没管,谁都不看的离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姗姗来迟的巡城兵马司才闻信赶来,找来还未完全散去的人们询问两句,就将一死一伤两个人抬走。

    这一夜,姑臧城不太平静。

    大多数人是平民,对江湖事不在意,可江湖人却如同大海一般,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你和我说,我听你讲的,不消片刻就把所有事情掏个清清楚楚。

    战榜二百八十三的卓王孙不用说了,谁提到都表示知道。踩高跷的老者却是不同,十个人里就个不知道,可就唯一知道的人说出去,没有多久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了。

    邪道高手画影魔高烛,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就好像隐在高跷队表演,待人看得如神时骤然暴起袭杀。

    就好像袭杀失败,皮衣燃火,可进可退轻松自如。

    也就他这次出手的对象是葛荆,感知高的惊人,惊人没给他一丝机会。

    若是换做刁御、卓王孙,甚至是高凌风恐怕都要中招。

    可就这样诡谲的,神出鬼没的邪道高手,硬是被葛荆一剑击败,险些惨死。

    所有人想到这个不由对葛荆的评价又增高了三分。

    至于第三人,姑臧城的高手们都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因为他被葛荆斩杀,所以没机会看清他的面目。

    不过这种情况难不倒神通广大的各路高手。

    看不到他,可以去巡城兵马司当面打探。

    于是,蛇杀剑江阴的名字出现在姑臧城江湖好汉的耳中。

    “密幽铜牌杀手,也是位强悍的大玄师,却不想被那个人一剑斩杀。”

    “是啊,他到底是谁?这么牛...”

    蛇杀剑江阴,一剑被杀。画影魔高烛,两剑险死,虎头刀卓王孙,三剑落败。

    时间不长,算来不过一刻钟左右,三位高手纷纷落败,一死一伤一位深受打击,还不知道能不能从惨败中振作起来。

    他是谁?

    那三个人算计他,是为了什么?

    知道所有人的身份后,这些人又开始询查葛荆的身份。

    “咦,竟然没有?”

    所有人使用各种办法后发现,竟然没有人能找得到葛荆是何许人也。

    “那他另外两个同伴呢?”

    找不到葛荆的身份,自然有人会想到刁御和荀无影。

    “咦,竟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那个年纪大的家伙找不大一点信息,那个小的却能找到,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姑臧城里的小盗贼。”

    刁御是六扇门人,是帝都玉家十九娘的长随,在帝都也许能查得到他的消息,在陕西布政使司想要能打探到他的消息,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至于荀无影就简单多了。

    他在外面没人能认识,在姑臧城却大小算个名人。想打探他的底细,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能办到。

    既然能够找到荀无影的底细,在下半夜,荀无影的家就潜伏了许多人。

    只是可惜,他们不知道,荀无影可不是往日的小贼,而是督捕清吏司下的小旗,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动,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探知葛荆双方的背景后,浮想联翩。

    他们在思考葛荆一行到底是什么,他们更在思考卓王孙、高烛和江阴三个各不相连的人竟然同时与葛荆为难,期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第二日,葛荆从又一处房舍走了出来,洗漱一番准备吃饭。

    六扇门的能力就是强,玉香春和席应真想要换房,立刻就有房子让她们挑选。

    这一次玉香春藏了个心眼,让蓝娘从所有院落里暗中挑选出来,然后六个人偷偷潜匿进去,不声不响的让六扇门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到底选了那栋房。

    终于,她们能放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玉香春和席应真身上有伤,这个伤不是谁打伤的,而是她俩互殴造成的。

    以前,两人毫不在意,现在却没有比这个再窝囊的事了。

    被人盯上,暗算,她们却只能被动防备,丝毫没有防抗的可能。

    她们若真想依仗六扇门来保护,那真跟笑话一样。

    没办法,那是密幽啊。

    区区一个姑臧城的六扇门根本不可能被他们放在眼中。

    若敢插手,极有可能被他们屠灭一空。

    旁人屠杀六扇门,必须被按上一个袭官、叛逆,因此被扣上一个诛灭九族的罪过都不为过。

    可惜,密幽不怕。

    不说屠灭一个六扇门分舵,就算屠他三五个都跟玩一样。

    还是等清吏司、凉州卫的人到来再说吧。

    玉香春、席应真憋了一肚子的气,窝在楼里,根本不敢露出头。

    相同待遇的还有一个荀无影。

    限制他出入的是蓝娘,她大清早给几个人带来早餐时顺便讲了一下昨夜反生的事情,特此警告一下荀无影。

    这个消息让葛荆和刁御有些挠头。

    也把荀无影吓个够呛。

    葛荆看了看刁御:“此中应该有密幽的算计!”

    刁御肯定的点点头。

    葛荆放下碗筷,“所以,今天恐怕还不得消停。”

    刁御笑了,嘴角带出一丝阴冷:“我得准备一柄刀,应该能用得上。”

第六十章 人的名树的影

    吃过早餐,玉香春和席应真走回各自的房间。

    她们两个是满脸的不愿意,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走回去的。

    两个天之娇女何曾受过这种气,何曾受过欺负而没还手过。

    偏生这里距离帝都万里迢迢,即便有几个高手随从,又因为两人闹脾气,把随从都扔在了陕西布政使司行省衙门西京府,距离这里也是数千里。

    蓝娘昨日调集人手,到姑臧城最快今天,慢点也要明日。

    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作死,硬拼了一场,各自落下不轻的内伤,经过四天的调理仍然没有大好。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连自保都不能,就别说杀敌了。

    忍,不忍不行啊。

    两位姑奶奶憋着一肚子气,蔫退了。

    荀无影被刁御留下,除了给两位姑奶奶跑腿,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他的背景被满城人差个底朝天,根本见不得光。

    见光即死,刁御可不相信满城江湖人,人人都那么仁慈。

    所以,准备出面的只有葛荆和刁御。

    “我在明,你在暗。”

    门口处,葛荆拦下刁御。

    一句话一个眼色,不用明说刁御就明白过来。

    “行!”

    刁御从蓝娘手里接过一柄钢刀,通体明亮,光泽柔和温顺,手腕微震,刀身发出‘铮啷’一声脆响,回音久久不消。

    “蝉吟!”

    葛荆看着这柄刀身镌刻的篆文,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还有一柄剑,给你的!”

    刁御又从蓝娘手中接过一柄长剑递了过去。

    鲨鱼皮剑鞘,外蕴花纹十分威武。

    葛荆摇头:“不用,这个用习惯了。”

    刁御愣了一下,也笑了。

    是啊,平时遇敌一条汗巾就够了,等到用剑时,有把剑就够了,好坏并不会在意。

    葛荆现在修为隐约还在他之上,自然用木剑还是铁剑都一样。

    真正需要用神兵宝剑时,基本上都是越级挑战。

    “行,我暗你明,需要时我会出手。不过,你准备怎么做?”

    刁御有些好奇的问葛荆。

    葛荆转了下赤柽:“随便走走,看看剑王图在姑臧城到底宣扬到什么程度。是暗流涌动,还是烈火烹油。”

    刁御的脚步一顿,看着葛荆推门走了出去。

    暗流涌动说明姑臧城暂时还很安全,烈火烹油无疑就很危险了,一点就着啊!

    而这两种情况恰恰说明,玉香春和席应真的安全程度。

    如果是暗流涌动,那是说密幽的目标还没完全出现,还没到他们发动的时机。若是烈火烹油,那就是说剑王十九图得主已经全了,到了他们收割的时候。

    或许全到了,或许没有在他们监视下的得主到了。

    葛荆知道,即便是密幽也不可能将十九图得主全部知晓,也许是大部分得主知晓,还差关键几个人摸不清底细。

    这一次,密幽撒出两张图给玉香春、席应真为的就是钓这几位出来。

    你想钓我偏不让你钓!

    葛荆心底冷笑,第一次决定花些心思,也玩弄一下心机。

    他从大漠走出到现在两年多,在玉局峰点苍派的藏经阁填补了最大不足,又接触不少人,葛荆发现,除了阅历外他的智慧不必任何人差。

    葛荆只不过从小跟狼群接触过多,习惯了狼的思维,也习惯用动物的直觉去办事。

    动物的心思简单,没有人类心思那么繁杂。

    直来直去,喜欢一击必中。

    现在,他面临的密幽却是相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让葛荆十分不舒服,决定搅乱一下,这原本就够浑浊的池水。

    “那里呢?”

    葛荆揉了一下下巴,想到了万花楼。

    “就是你了...”

    葛荆向万花楼走去。

    酒楼客栈是江湖客最喜欢去的地方,不只是因为那里人多混杂,热闹,还因为那里有好酒,而江湖客最喜欢的就是好酒。

    有酒、有肉、有剑、有故事,才是江湖。

    醉酒当歌,醉于江湖,相伴于江湖。

    江湖就要有江湖的样子,江湖就要有江湖的规矩。

    所以,不管如何,江湖人是不屑打扰寻常百姓的生活,可他们有喜欢人前显贵。

    总不能修的一身本领,办下惊天的事件,还悄无声息的没入人群,而无人能知。

    普通人不会喜欢,江湖客更没人会喜欢。

    所以,酒楼就成了他们第一选择。

    所以,这里也成为江湖消息流传最多,也最繁杂的地方。

    葛荆转动着手中的赤柽,拇指时不时从玉箍形器的烙印上扫过。

    扫过来扫过去,心神随着烙印飞入了天际。

    圈、转、拦、削、横、扫、旋、挑。

    突然,他脚步缓了一下,发现一个线路有些诡异,而临近的线路却显得堂皇大气,中平正合。

    “那个是山吗?那个是渊吗?”

    葛荆的脚步缓慢的向前走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玉箍形器中,赤柽的旋转越来越慢,指肚在烙印上扫过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留在两条烙印之间。

    指肚不停的在烙印上左右移动,研究着,比较着,思索着。

    “似乎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葛荆的眼神迷离着,并随着思考越来越深,逐渐有了一丝明悟。

    直到葛荆临进文庙前的空场,喧哗声传来把他惊醒。

    葛荆一抬头,看到万秋阁,他吐了一口气,“好像是差了一点衔接,差一个能将两个烙印无缝衔接起来的东西。”

    看到眼前的文庙,还有对面的万秋阁。

    两座高大的建筑被一块空旷的场地分割,一侧喧哗热闹,一侧庄严鼎盛。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却被一块空场给融为一体,甚至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诡异、中正,其实不也说风马牛不相及吗?

    为何不会因为一个什么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葛荆揉了揉玉箍形器上的烙印。

    在葛荆的心里什么风格、流派,什么品味、格调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实用和不实用,或是能不能用。

    要不然他也不能进入点苍派藏经阁两年,浏览无数本功法却没有学一样。

    包括摩云三十六番在内。

    因为在葛荆心里,任何东西都不如身体的本能来的强。

    狼,比狗大,比驴小,更不要说牛马、虎豹。

    可在任何地方,任何野兽面前,狼都是让所有生命恐惧的,即便是虎豹在内都不敢小觑半分。

    融合,一奇一正,应该很好玩。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走进万秋阁。

    “这位少爷...”

    万秋阁门前,侍者看着葛荆嘴角抽搐一下,上前一步,拱手为礼。

    葛荆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侍者。

    侍者有些为难的沉默在哪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万秋阁是姑臧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记住,是姑臧城,而不是姑臧西北城。他是包括东西两城,南北两城,甚至是中城在内的大酒楼。

    这等级别的酒楼,不仅格局规模宏大,装饰富丽堂皇。同样,里面的酒菜也昂贵无比。可即便是这样,用餐时间顾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

    一个酒楼,占地在大,席位也是有限的,所以招待顾客就有了要求。

    葛荆,麻布长衫,黑布腰带,虽不能说狼狈,但绝不富贵。

    如果不是他站在万秋阁门前想要进去,扔在大街上是绝不起眼的一个。

    可落在侍者眼里却能看出,葛荆虽貌不惊人,但气质不凡,一根赤杖拄在地上,皙白的手堵在嘴边,轻咳着。

    这是位玄者老爷啊!

    万秋阁的侍者别的不强,眼力绝对要够,要不然得罪一个强者,怕不是当场被人拍死。

    不过,玄者是玄者,气势不放的情况下天知道是大玄者还是小玄者。

    万秋阁在座无虚席的情况下,要是把一个席位让给一个小玄者,等大玄者来了,你说是让还是不让呢?

    让还是不让,是进阁后的事情,现在是让不让进的问题。

    进,就必须有席位,不让进,挨打了怎么办。

    万秋阁有大背景,强者是不敢随便惹事的,但看葛荆年轻的脸,天知道他知不知道万秋阁不能动手。

    就算随后阁里来人教训了他,挨打疼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侍者笑道:“这位少爷,现在正是用膳时间,里面没有席位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葛荆的脸。

    葛荆淡然道:“我要进去,就有席位。”

    侍者一愣,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葛荆脚步一闪,贴着两名侍者中间穿了过去,两名侍者丁点衣襟都没碰触。

    “这位少爷!”

    侍者感觉眼前一空,身形一转,就看到葛荆迈入的背影,顿时一惊,低呼一声追了过去。

    “陈谦,毛手毛脚的做什么呢?”

    进入大堂,侍者刚刚追到葛荆身后,冷不丁一声训斥传入耳中。

    陈谦人还没转过身,嘴中就叫道:“掌柜的,小的告诉这位这位少爷,酒楼没席位了,他还要闯进来。”

    时间短,速度快,陈谦一句话就把他和葛荆之间的矛盾说明白,省得掌柜不知道如何处理。

    反应如此快捷,让葛荆听了都忍不住赞一句。

    掌柜是个青衣圆领,面色清朗的中年人,他正跟两个华衣束璞的中年说话,看到陈谦毛手毛脚的跑进来,脸色顿时一沉,而后听到陈谦的话,把目光转到葛荆身上。

    他的眼力自然在陈谦之上,可他也没看到葛荆强在哪里,不过是一个小玄者,顿时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神色不善的蹙起眉头。

    待他刚要训斥葛荆时,站在他对面的两位华服中年已经一步跨出,来到葛荆身前,恭恭敬敬的的拱起手来:“在下重阳剑派娄烨,阁下可是昨日一剑败三雄的那位前辈。”

    一句话,还不等葛荆说话,整个酒楼已然一片寂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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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骨头有点硬介绍:
葛荆,狼群中长大,被响沙湾收养。
当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村灭户后,为了复仇从大漠中走出。
举目四望,无枝可依。
孑然一身的他如同一只独狼,用那从不肯低头的傲骨在这充满荆棘的世界里,生生撞出一条血色通途。我的骨头有点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骨头有点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骨头有点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