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功的术与道
“炼锋刀、青犊角你们都学会、练熟,度过初级掌握程度,下一步是熟识、掌握、精通和小成。”
车帘被高高掀起,葛荆盘膝坐在门口,长剑横担膝头,背着两个小家伙随口指点。
两个小家伙听到葛荆的话,睁开眼认真的听着。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五天度过五关。”
葛荆继续说着,两个小家伙连忙点头应着。
“我说的是按照正常情况不可能,可若是不正常情况呢,其实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葛荆顿了顿,说出一句两个小家伙几乎不敢相信的话。
“在不正常的情况下,你要知道,武功是什么?分出这几个等级是为了什么?”
葛荆的话稍作停留,两个小家伙立刻恍惚了一下。
“那个,叔叔,武功是什么?”
杨惊雷眼眸闪着精光,倏地一下来到葛荆身后。
“武功是什么?”
葛荆反问一句,然后不待杨惊雷回答就他自顾自的解答起来:“武功,分为两种解释。一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击倒或击杀对方的方法。他没有任何内涵也没有任何目的,为了杀戮而杀戮,为了战斗而战斗,完全是技艺的极致,所以他可以被称为武术。”
杨惊雷小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的点着:“杀手或军队就是这样吗?”
“不错。”
葛荆颔首。
“另一种则不同,他不会在意技艺高低,而是通过技艺来衍化修行。道家是天人合一,儒家则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求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而是天地运行的至理。”
葛荆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两个家伙:“问道、长生。”
两个小家伙瞬间皱了起眉头。
“叔叔,这个有些太难了点吧?”
杨雨池凑过来,挨着哥哥蹲在那里。
葛荆转回头,道:“是有点远,不过若是了解一下他们的理念,对功法的理解就会发现很多不同。就比如,招法这九个等级是如何划分的。”
瞬间,两个小家伙的耳朵支了起来。
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九个等级到底从何而来,到底如何划分,更没想到过,理解九个等级划分意味着什么?
葛荆的声音继续道:“想要理解招法九个等级如何划分,就要知道武功是如何组成的。”
“武功如何组成的?”
两个孩子精神迅速集中起来,因为这个又是他们从来没想到过的,甚至连宁王府玄师、点苍派长辈都未曾讲过。
这是一个陌生的角度、陌生的想法分析一个熟悉的东西。
“武功不是单一的东西,它是由招法、运劲技巧、内功心法、意境组成,从外到内,从体到意,一层一层的从术到道衍化而来。”
葛荆慢慢的给两个孩子分析着。
“入门、粗通是玄士,熟识就代表招法的极致,掌握代表运劲技巧的极致,单体的。”
葛荆最后给了一句判定。
“精通则是将招法和运劲技巧合二为一,可以用之对敌。小成指得就是内功心法有成,达到这步就已经步入玄师了。其后的融会不言而喻,把招法、运劲技巧、内功心法融会贯通,能做到这步的都是大玄师。”
杨惊雷惊喜的道:“那大成就是灵玄师,巅峰就是宗师级吗?”
葛荆摇头:“不是,即便是巅峰仍只是大玄师,甚至境界在修为技巧之上的,可能还只是玄师。”
杨惊雷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
葛荆道:“灵玄师一下,或者说领悟意境之前,境界就是修为,修为就是境界,几乎不分彼此。”
他轻笑一声道:“毕竟就那么点修为,就那么大的能耐,有什么好区分的。”
杨惊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脑后勺:“那,大成和巅峰指的是什么?”
葛荆道:“这九个等级早就说过了,指的是术,是技艺的高低,还没参悟出意境的术。所以,融会贯通是把招法、劲气技巧、内功心法融会贯通,大成则是功法融会于身,形成本能,巅峰则是功法不拘于形,不役于心。”
“不拘于形,不役于心!”
两个孩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
悠悠然,令人神往啊!
“所以....”
葛荆伸手指了指车顶:“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在车顶上给我对弈,炼锋刀、青犊角。”
两个孩子一愣,仰头看着车顶。
“这么大点的一块地,一个人都施展不下,如何对博!”
杨惊雷小脸发苦。
葛荆回手一个脑瓜蹦弹下,道:“白和你说这么多了。”
杨惊雷一缩脖子。
葛荆道:“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心法,难道抛开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心法你就不知道了吗?”
杨惊雷一愣,忍不住呐呐道:“抛开招法,那炼锋刀还是炼锋刀吗?”
这次他真的有些不懂了。
葛荆道:“得其意而忘其形,方能不拘于形态。”
说到这里,葛荆突然一顿,脑海浩瀚如海的信息突然传来一句话。
他怔了一怔,然后徐徐道:“为读书而读书,犹如耕者扶其犁、舞者摹其形,匠人也。为思考而读书,犹如耕者忘其犁、舞者忘其形,主人也。”
回过神,葛荆转过身,看着两个孩子的眼,道:“炼锋刀,要点在哪里?”
杨惊雷茫然不语,半晌道:“在炼?”
葛荆摇头,伸手指了指车外的天:“风,狂风、微风,都是风。雨,暴雨、细雨,都是雨。所以,炼锋刀,在锋而不在炼。你只要明白什么是锋,那么,一伸手一投足就都是锋。”
杨惊雷眼神有些凝滞,杨雨池的心也有些颤抖。
葛荆回过头,手中紫虹剑向外一撇,“什么才是一部功法的核心。是招法吗?为何你一刀劈出,连半招都没有就会被人认出。”
杨惊雷还是茫然。
葛荆继续道:“你看,这一刀有什么特点,厚重、轻灵、虚实、奇正?”
杨惊雷的眼眸一亮,若有所思中似乎有所领悟。
“招法不重要,这一刀就是一击普普通通的力劈华山。可蕴含的其形、其意,却能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那部功法中的力劈华山,绝不会错。你要明白这点,在五天内绝对可以修成融会贯通。”
葛荆收回长剑,指了指车顶:“去吧!”
“是!叔叔!”
两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激情。
激情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动力,能支撑很多人坚持住坚持不了的东西,可激情在很多时候都很短暂,维持不住太长时间。
因为,激情过后的坚持实在太痛苦了。
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第三天,两天两夜都没休息的两个孩子意志已经模糊,身体全凭本能坚持着,炼锋刀、青犊角完全不成样子的挥舞着。
那一刀、那双刀,歪歪斜斜的斩出,被挡住,再斩出,再被挡住。
彷如小儿玩闹一般,根本看不出什么气势,可就在这胡乱挥舞的单刀偏偏蕴含一丝锋芒,双刀蕴含一丝憨态。
炼锋刀的锋芒,青犊角的憨态。
一个凌厉中带着一丝癫狂,一个天真中带着一分质朴。
意境的雏形,或许是,或许不是,可无论是还是不是被人看到足以感到震惊。
不过是两天多,甚至看两个孩子的样子,完全不明白什么,可偏偏被葛荆给逼迫出来了。
想一想,两个孩子才多大,不过十一二岁,再想一想他们的境界,也不过是出入玄师,这个玄师还是他们在这两天内刚刚突破的。
而就这样,在他们有意无意之中竟然展露出一丝意境的雏形。
雏形,就是一个框架,说他是,如果再有感悟立刻就会领悟意境,说他不是,如果不能把这种领悟记住,不过两天就会忘却,失去这次珍惜的机遇。
换做他人,这段时间绝对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然给两个孩子把这种感觉牢记。
葛荆却不是他人,一眼就看出两个孩子完全一副力倦神疲的样子。
两天两夜全心全意的苦修,他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疲乏疲惫到一定程度,整个人都陷入半个昏迷状态。
这等程度,葛荆那里还会让他们继续下去。
一声应喝把他们叫了下来,盘膝坐在车内一个周天搬运,稍稍恢复一点玄气就让他们开始休息。
按道理说,都已经是玄师了,两天两夜不休不眠对他们影响并不大,不应该把他们累成这个样子。
力倦神疲啊,可不是筋疲力竭,或是疲惫不堪。
筋疲力竭和疲惫不堪指的是身体上的乏累,而力倦神疲则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累。
是指精神疲劳到萎靡不倦,并把身体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全部用完。
这样疲惫的原因是出自葛荆的要求,不仅让他们在车顶方圆之间进行战斗,还必须把精神附加在兵器之上。
厚重,就要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要稳,轻灵,也要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要活。
精气神、心力意,凝而合一。
身体适应着记忆着招法,心神却要沉浸在意境之中。
此意境非彼意境,而是葛荆口中提到的那个,抓住一部功法的要点,总结为一个字。
炼锋刀的锋,青犊角的憨。
提炼出功法的要点,然后用心体悟,把心中感悟附加在招法上,形成后天意境。
这才是让两个孩子累的身心疲惫到无以复加的原因。
不过,这种疲累并不是再做无用功。
当一个白天过去,两个孩子从酣睡中苏醒过来。还不等他们感受肢体的酸爽,一股浓郁的肉香就扑鼻而来。
呲溜,两个小家伙忍不住吸住满嘴的口水,腾的一下蹿了出来。
车辕上,葛荆正捧着一大盆烤肉,笑吟吟的看着小猴子一搬,急吼吼跳出来的两个小家伙。
“感觉怎么样啊!”
葛荆笑着问了句。
“感觉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一愣,随即一长一短两个呼吸后整个人平静下来。
内心波澜不起。
心与神,在这一刻仿佛融入到身体之内。
身心相携,不动无明。
两个小家伙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快的控制住心神,让整个人进入一种奇妙的平静之中。
他们好似有一种灵性,牵动着玄气随心而动。
一点灵光带动着他体内的元气不断汇集在一起,沿着条条经脉奔腾涌动,浩浩荡荡的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游走。
一个呼吸一条经脉,十几个呼吸过后竟然搬运了一个周天。
速度快得让他们几乎无法相信。
“竟然这么快?”
“这就是玄师吗?”
两个小家伙惊呼一声。
葛荆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着两个小家伙让开通道,将肉盆放在地上,又挥了挥手,三个人围着肉盆做了下去。
“不完全是玄师的原因。调息搬运时你们没发现吗,小雷功行手三阳、足三阳、督脉、冲脉、阳跷、阳维十分迅捷,但功行手三阴、足三阴、任脉、带脉、阴跷、阴维就有些不协吗?而小雨却恰恰相反?”
葛荆的话音一落,杨惊雷、杨雨池默默的搬运一个周天,立刻发现事实果然跟葛荆说的那样,有的经脉流畅而无有滞涩,有的经脉就事有不协,甚至是略有滞涩。
“为何会这样?”
两个小家伙有些迷糊的看着葛荆。
葛荆抽出几柄小刀,递给两个孩子,一边削着烤肉,一边解释道:“任何内功心法都不可能功行百脉,各有所属也各有侧重。如何取舍就是低级、中级、高级功法的差距要点。阳属经脉,要点在阳刚、烈火、厚重,阴属经脉自然就是阴寒、柔水、轻灵。”
然后他又指出:“小雷的功法侧重阳属经脉,是纯阳。小雨的用法则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无法分割,所以阴阳相互依存,初期也许不如小雷容易领悟,但后劲犹在小雷之上。”
杨惊雷脸色一沉。
葛荆又道:“炼锋刀,你现在参悟出锋芒,却少了一份凝炼,故而罡芒过盛。要记得,过刚易折。”
“那,叔叔,我要怎么做?”
杨惊雷有些着急。
葛荆笑道:“你忘了,紫雷殛天是道生死劫,是在极致的死劫之中蕴含一线生机。极阳之中一点真阴,你若是能够参悟透这点,后继之力必然在小雨之上,如若不能,那你就永远雌服在小雨清微大玄力的压迫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力、积累和消耗
“我不要....”
杨惊雷抓起刀,飞速的削着烤肉,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雌服吧,杨惊雷!”
杨雨池则两眼泛着精光,似乎想象着哥哥永远打不过他的样子,兴奋不已。叫了一声,也赶快吃了起来。
葛荆的一句话,同时挑起小哥俩的好胜心,不用谁说话就自顾自的给自己加起课来。
“抓紧吃,抓紧吃,吃完给我到车外练刀去。”
葛荆手中的小刀在盆上敲了敲,给两个小家伙分配起作业。
“嗯!”
“嗯!”
杨惊雷、杨雨池小脑袋点个不停,一把一把的吃着肉,因为吃得太快,险些没噎到。
“慢点吃,慢点吃。”
葛荆伸手敲敲他们的手。
“嗯,嗯,知道,知道慢点。”
小家伙一边应着一边端起旁边的水漱了一口。
水竟然是热的。
两个小家伙抬头看了眼葛荆,发现葛荆的眼竟然也是微红的。立刻知道,他们两天两夜没眠没休,葛荆一定也没休息。
走进沙漠不容易,但相比走出沙漠,要简单很多。
至于走出沙漠要有多难,等两个小家伙跳下车,开始练刀后就感觉到了。
沙漠,有的不只是恶劣的地形和更加恶劣的气候,还有蝗虫一样遍地都是的秃鹫与鬣狗。
秃鹫和鬣狗是域内来大漠捞金的拾荒者。
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个人实力又很强,根本不受大漠帮派的约束,甚至为了利益他们跟大漠帮派还是对头。
秃鹫是实力强横的独行侠,常单独活动,偶尔也会临时组成小群,干上一票后四下分散。
鬣狗就完全不同,他们实力稍弱,单独行动都吃不饱,于是组成一个又一个团体。他们的行动时聚时散,时离时合,谁出力谁得利,规矩残酷赏罚森严,凝聚力极强。
这等独行侠,心中无善无恶,只贪图利益,不顾及其他。
尤其险恶的是,他们心中没有规矩。
就像现在,两个小家伙在马车旁练刀,源源不断的发现,有鬣狗埋伏在道路两旁,骚扰、偷袭,暗箭、群攻,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幸好,马车两个日夜未曾停止,退出的速度过快,根本没给他们聚集的机会,让他们只能是谁赶到谁出手,变成了一个无奈的添油战术。
而这个时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葛荆这两日夜似乎也不好过,不只是要保护他们,还要不停的斩杀骚扰而来的鬣狗。
他们不眠不休还只是车顶之上,葛荆的活动面积就大了很多,几乎是以马车为中心的百丈方圆内,任何人都不要想闯进来,不要想能惊扰到两个孩子。
“叔叔...”
两个小家伙用力的攥了攥手中的刀,又毫不手软的扑向对面,打成了一团。
葛荆抱着紫虹剑,倚在车辕上,看着倏然在左,倏然在右,纷纷攘攘炫成两团雪白刀光的孩子,满意的笑了。
走出沙漠虽然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可是在葛荆眼中,这条路却是杨惊雷、杨雨池兄妹破茧成蝶,脱胎换骨的变身之旅。
用两天的时间逼迫他们把刀法精髓融为本能,在其后几天经过一场场战斗重新体悟刀法与原本的不同。
如此这般的两日战斗,虽然有些艰苦,可适应之后的两个孩子,精神却焕然一新。
“叔叔,为何有这种变化,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又是吃饭饱腹的时候,一天到晚也就这个时候他们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能开开心心的闲聊几句。
葛荆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两个孩子经过四五天的艰苦磨砺,已经完全适应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仅适应,还乐在其中。
他笑道:“记得宁王府、记得玉局峰吗?在哪里,你们还小,虽然面临危险却还有无数人在为你们承担,现在却不一样,我毕竟不能完全为你们承担所有危险,而你们也清楚。”
两个孩子削肉的手就是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葛荆,陷入沉思之中。
葛荆继续道:“心态不一样了,观看事情的视角也会为之转变。心思转变了,有时,苦难会像蜜汁一样甘甜。现在的你们,不就适应了艰苦蛮难,并为刀法的增长而乐在其中吗?”
两个孩子同时重重的一点头。
的确是这样,他们在宁王府学艺的时候还小,把招法当成游戏玩耍,并不会用心转眼劲气技巧,更没有那个耐心苦修玄力。
小孩子嘛,怎么会有那个耐心盘膝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后来,等他们走进玉局峰后,心思又在少阴玄功、太乙金书的改修之上。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用心都在内功,外功不过是调解状态。
一个调解的想法他们又会有多用心。
刀法,只是手熟而已。
现在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葛荆虽然仿佛大山一般为他们遮风挡雨,可内功有成的他们又岂能甘心像小鸡仔一样匍匐在葛荆的羽翼之下。
心中不甘,强要崛起,这般心思让他们扛过最为艰难的两日,其后心中灵性复苏,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参悟出劲气使用的技巧。
“炼锋刀,凝力于刀,以气御刀,以势欺人,力都在刀上。”
“青犊角,凝力于腕,以手御刀,以身法、步法、技巧欺人。”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向葛荆讲述着自己对刀法的领悟。
力、势、意,如何出手、出招,如何应敌、杀敌。
滔滔不绝,兴奋不已,激情四溢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经过这几天的磨练,好似打开了小家伙们心中的战意,释放出谁都无法控制的魔鬼。
葛荆没有说什么,任由他们俩叽叽呱呱的说着。
这种感觉葛荆也曾有过,是他满荒漠斩杀刀胡子时开启的,那几日,他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杀意,直到最后,他把两千多刀胡子全部屠灭才静止下来。
“还有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如果不能把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融会贯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葛荆等他们消停下来时,静静的指点一句。
“啊,为什么?”
杨惊雷大力咀嚼的嘴卡的一下停了下来。
葛荆道:“积累、心力,还有连日不断的逼迫给你们营造出难得的机遇,就如白驹过隙,抓不住就会瞬息而过。潜力消耗,下一次还不知道何时会重新积累。”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拦路双虎
杨惊雷、杨雨池的积累不可谓不厚。
在宁王府时,教授他们武功的是以月锁清秋李默安为首的一干玄师。
能被宁王看重的人,绝不会是俗手。
在玉局峰时,为他们量身制定并安排的人,是以祖师归藏子为首的一堆长老。
这些人可是点苍派长老,绝对的王者级大能。
他们对杨惊雷哥俩虽不是耳提面命的教导,但仅是对武功、对修为、对境界只言片语的点评和遗漏,就已经让他们受用匪浅。
积累和底蕴就是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积累而成,平民子弟和世家大阀的区别就在于此。
不过,积累是积累,能否把积累的底蕴爆发出来,化为实质性的增益还要看前辈的引领。名师与否,看的就是这个。
名师能将弟子的潜力完全发挥出去,庸师则只会把优秀弟子的潜力白白浪费,看的人心痛。
杨惊雷和杨雨池很得意,得意他们的潜力无限,更得意叔叔没有让他们看错,仅是几天就将他们的潜力引发,让他们能够突飞猛进,看到了无尽的未来。
以至于,三天内突破玄师瓶颈都未能让他们开心多少,因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早在玉局峰,点苍派就有人说他们一年入玄,两年破师,会打破点苍派弟子精进的记录。现在果然没有超过两年就突破到玄师,既定的事情达成了,还需要感觉奇怪吗?
突破了,精进了,还感受到意境的雏形,两个小家伙兴致勃勃看着祁连山。
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从来都没说错。
祁连山只是遥远天边的一抹山痕,在晨雾的清辉中,漆黑的山影仿佛遥遥在望,看似很快就能跑到山前,可实际上还远不知多少里。
马车要跑到停沙岭,然后跨过夹川原才会来到祁连山脚下。
而在这时,死寂一般的荒漠上,两个人影对面而持,身前插着一柄长刀一柄锐剑,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直视着由远及近而来的马车。
“他们是谁,人与天、与地、与这方大漠相融相合,仿佛凝为一体般。”
杨惊雷惊呼一声,身子一纵跳到马车之上。
杨雨池在他一声惊呼落下的瞬间,把着车厢钻了进去。
葛荆哗啦一声掀起车帘,吐出一口白气,秋末的大漠气温绝不亚于寒冬。
呵气成冰到不至于,哈气成雾却十分常见。
“很强啊,你们俩对付不了。”
只是一眼葛荆就笑了,他已经又两天没出手了,终于有高手出面了。
不是葛荆不想杀人,不想掠夺生命精华,而是他不会为杀而杀。
突破灵玄师的人都能精准的把握内心。
知道如何取舍。
是我的东西,无论千难万阻、刀山火海都绝不放弃,甚至为此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而该舍弃的东西,即便俯首可拾,他们也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这就是心性,而不能定性,或把握不住心性的人,在武道上绝对走不远。
练武,即是炼心。
葛荆能够自如控制内心,该取该舍,选择起来都绝不迟疑,松放自如。
“天地为大势,个人为小势。秉天地之大势,顺势而为,得万物相助,万事顺应。”
葛荆持着长剑跳下车辕,随口点评一句。
两个孩子默言不语,抬头看了一眼逐渐临近的两个人,回过头又看了眼身旁的葛荆。
葛荆淡然道:“天地大势何其庞大,个人之势又何其渺小,以个人自身小势顺应天地之大势,或顺势而为,或被大势所欺。所以...”
“所以,怎么破?”
杨雨池疾呼一声。
葛荆的声微微一顿,看着远方淡然道:“我以我心持我身,管他做甚!”
说完,他长身而起飞在半空,紫虹剑带着一抹紫芒顺势滑落。
剑客刀客同时漠然的看着远方,看着逐渐临近的葛荆,心合天地,不带一丝情感。
他们心境沉寂就如古井无波,冷漠着脸,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大地蝼蚁,不为外界事物所动。
在这种气势压迫下,很少有人能够无动于衷,只是没想到如此庞大的气势落在葛荆眼里,恍如无视,不言不语飞身而起,抬手就是一下。
你彷如神祗,我就比你更高,你若泥胎般无情,那我就把你打碎。
一个傲然,一个就用霸道打破你的傲然。
面对这种大势,也许没有比无视更能伤人。
杨惊雷、杨雨池远远望着,心下了然的同时强自压抑着呼吸,认真的看着。
对他们来说,心境、意境疾速增长期,对他们帮助最大的莫过于观看高等级战斗。
葛荆的一剑气势无匹,浩浩然然将两人全部笼罩。
剑芒搅动晨雾,波动中反射点点晨曦的光芒,由上而下晃着两人的眼,让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动,必然会从天地大势中剥离出来。
不动,剑芒挟裹着晨雾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形成两道光圈,让他们根本分不清那个是攻击,那个是虚影。
“好!”
刀客赞了声好,长刀在手,不敢不顾的就是一刀。
气势强劲,劲气激荡中劈开剑芒外的晨雾,而后顺着破开的空隙直扑葛荆胸口。
与此同时长剑离地,剑客的脚向前重重一踏,剑芒疾刺而出,隐在长剑之后遥指葛荆胸口。
刀与剑,一再前一再后,一再明一再暗,刀芒煌煌之后剑芒如同毒蛇吐信般点向葛荆。
“就是这时...”
葛荆一剑扫出,手腕滑过两人后陡然一翻。
剑过人过,身随剑走。
这一刻,葛荆的身子好似一朵浮云飘在空中,没有一丝重量般的一飘。
长剑带着一声鸣唳,彷如孤鹰滑过九天,只余下一条虚影被一刀一剑捅破。
而后,葛荆腰身一挺然后向上一拔,矫捷的身姿由远及近直接来到刀客剑客的头顶。
葛荆含胸若空,双膝顶腹,身子在空中半滚,手中长剑滑过脚尖在空中清晰的留下两道剑影,指的正是两人的额头。
“好凶残!”
刀客一个跨步迈出,身子半扭,翻身向后一仰,长刀顺势从下向上兜了过去。
以伤博伤,以命换命。
他就是以凶对凶,看谁惜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葛荆的威慑
剑客如影随形,仍然紧紧跟着刀客。
长剑化为一道白光隐在长刀之后,笔直的指着葛荆的小腹。
只是,葛荆的两道剑影在偏偏光泽中精准的点在长刀、长剑之上。
叮的一声,长刀长剑同时被点中,发出一声轻响。
剑客、刀客如受重击,脚步重重的向后一顿。
葛荆凌空翻身,鱼跃而转,紫虹剑在身后再度落下,仍然是两道剑影精准的点向两人的额头。
刀客剑客来不及闪躲,只能出手防守。
叮的一声,长刀长剑再度发出一声轻响,两人身子一晃,脚步又重重的在地上一踏。
葛荆的身子在空中一个折返,又是两剑落下。
刀客剑客用力咬着牙跟,尽力挥出手中的兵器,想要挣脱此时的困境。
可惜,他们见识还是有些少,并不知道葛荆施展的是天下闻名的摩云三十六番,是一种无尽美妙的空中战法。
摩云三十六番,任何人一旦落入他的窠臼,其后的追击将源源不绝,就算有破绽,最少也要等他打完三十六剑再说。
凌空受击三十六剑,不管是谁,都不是一个轻松的事,至少眼下这刀客、剑客承受不起。
一剑落下,他们在黄沙上重重踏了一脚,两剑落下,他们再度重重踏上一脚。
三剑、四剑,五剑时,刀客、剑客的脚踝没入黄沙。
六剑、七剑、及至十剑时,刀客、剑客的双膝没进黄沙。
再后十一剑、十二剑、十三剑生生把他们砸入黄沙。
黄沙淹没了他们的胯骨、腰间、胸口。
其实,早在刀客剑客脚踝没入黄沙时,葛荆就能重伤他们,等到双膝没进黄沙时,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偏偏葛荆又多出了三剑,然后才一剑削去双首。
倏忽一剑挥出,两颗人头笃的一声嵌在不远处的怪柳之上,余下唯有双臂坎墩在地面上的尸首。
鲜血如泉,汩汩喷出。
血泉中,马车咕噜噜的开动,三人直接跳进马车,没有人在意这两个人是谁,连靠近多看一眼都没有。
一阵风袭来,黄沙在不经意间将尸骸淹没,将血迹覆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脚步声轻轻响起,刀鞘在怪柳上一叩,两颗人头咕噜一下跌落,被两只手接住。
鲜血早已流进,干涸的头颅让首级有些干瘪。
“是风林、蓝立....”
平静的声音确定两个人的身份。
一只剑鞘在地面上扫了扫,拂去黄沙露出下面的血痂。
再一遍清扫,找到支在上面的手臂。
“好狠的手段,硬生生把人砸进地面,这是活埋!”
一个略显响亮的声音带着一抹怒火。
“你们想怎么做,还有一天他们就要走出北域荒原了。”
平静的声音仍然平静。
“怎么做,这脸打得这么响,你竟然还问我要怎么做!”
略显响亮的声音唿哨而起,分外尖刺。
“不存在打脸的,那位孤狼应该还不知道杀的这两个人是谁?”
平静的声音十分笃定的回答着。
“屠净,我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死的是逐浪沙、暗影阁的人,就是在打逐浪沙、暗影阁的脸。”
响亮的声音不只是尖刺而是怒吼。
屠净轻轻笑了一声:“他敢枭首麻衣人,能打平竹王,杀两个逐浪沙、暗影阁的小虾米,算是打脸吗?”
“我....”
响亮的声音由高亢逐渐衰弱,直至消失下来。
屠净笑了一声,低低道:“沙鸥,你别不服气。自从那位孤狼从阵斩两千刀胡子中走出,他就不是小人物。等他枭首麻衣人回归北域,就已经是霸主级别。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北域,他斩杀任何人都不是打脸。而是,这些人以下犯上。”
沙鸥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高亢的声音,而是无奈的承认这个现实。
最终他叹息一声:“不能不服气啊,阵斩两千刀胡子,其中还有六位大玄师,四十多位玄师,两千多名玄士,不要说玄者,就是普通人杀也要杀得手软。这位孤狼绝对是为狠人,据说走出来时,衣服被血浸透,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滴滴答答淌的都是血。”
屠净也叹息一声:“要不然,北域荒原也不能称这位为血狼。”
他又犹豫一下:“只是,不管如何,逐浪沙和暗影阁的人被斩杀,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沙鸥精神一震,“对,不能这么不了了之,走,追上去看看。”
看看!
似乎两个霸主级别大势力的首领,面对葛荆嘴上说的是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追上去却也只能是看看再说。
没办法,他们接到一个讯息,葛荆前几日战平竹王。
一对一的,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战平竹王,这让他们能怎么做。
喊打喊杀喊着拿下葛荆,敢这样说,似乎只能是逐浪沙、暗影阁首领。
至于他们,能做的只有看看了。
当然,按照他们的权势还有一招,围杀。
如果是旁人,两个首领看不过葛荆的嚣张,也许会调齐大批人手围杀他。
可对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葛荆来说,围杀两个字,好说不好做啊。
在葛荆战平竹王之后,遍数北域荒原,修为战力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只剩下二十七位霸主。
一对一的比较,葛荆也许排名最后。
比较起群战,有阵斩两千刀胡子的战绩,葛荆就算不是第一,也绝对在前列。
所以,围杀的事,体都不要提。
他们在暗自计较着,葛荆却没想这么许多,驾驭着马车,随口提点着两个小家伙,把刚才的战斗一点一点的讲给他们听。
天地大势如何借用个人小势如何调用,又如何用个人小势撬动天地大势。
最后他告诫两个小家伙,个人境界不足时,千万不要随意调动天地之大势。
就像刚才那般,他的境界在那两人之上,随意望去,破绽多多,任意选取一点攻击,都可以轻易把那两人从天地自然大势中打出来,然后反噬让两人根本无法脱离。
然后呢,岂不是任由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弱点不再是弱点
葛荆抱着紫虹剑,端坐车辕,似睡非睡。
两个小家伙舒舒服服的躺在车厢内,踏入北域荒原后,第一次安安稳稳的睡了次大觉。
有葛荆在,无论在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刀山还是祸害。对他们来说,都是天下最最安全的地方。
不只是现在,从他们在沙洲客栈遇到葛荆后,葛荆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这一夜,风徐徐的吹着,沙微微的扬着。
难得,没有人来骚扰他们,一个清静的夜就这样过去。
天微明,风平息下来,无数的黄沙从天而落,铺洒在车厢上下前后。
两个孩子清醒过来,恋着车板硬是不想睁开双眼。
懒懒的扭动身子,蹬着腿,扭着臀,硬把自己的身子扭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弯。
葛荆闭着眼,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几下,嘴角流出一丝微笑。
他没舍得叫两个孩子,都十二三岁的小家伙,在普通家庭里还是扑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可对他们来说,却从六七岁开始就在危险中讨生存,一路流浪一路逃生,一时一刻都不得安生。
似乎直到他们遇到葛荆,在沙洲客栈一转,不知不觉他们就安定下来。
不只是在玉局峰,就连从千秋隧到到崆峒山都是那么的安静。
两个小家伙不会在意那是月锁清秋李默安的威名,也不会想到月锁清秋李默安加上青阳初度秋末言和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绝不是一加一再加一的震慑,那可是让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都不敢随意轻动的存在。
他们只是知道,遇到葛荆前也有很多宁王客卿保护着他们,而他们一直得不到安全,可遇到葛荆之后,安全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身边。
安全,而且还安静,就连信武将军陈兆军带领五十名缇骑营铁骑冲击点苍派,点苍派都犹豫着是否出手。
葛荆却毫不犹豫带着他们跳下玉局峰,并把他们安全的送到刁御手中。
还有现在,葛荆带着他们走进北域荒原,一出一入都安全得跟郊游一般。
这种生活太舒服了。
杨惊雷、杨雨池躺在车厢板上,舒适得只想呻吟。
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俩小家伙....”
葛荆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又落下,按在剑鞘上。
“难得的安静,就让他们多舒适一下吧!”
葛荆没睁眼,而是把剑按下,横在腿上。
匍匐在道旁把身子潜在沙土中的杀手无缘由的感觉身子一冷,汗倏地一下冒了出来。
被发现了吗?
杀手握着刀的手一紧,几乎要忍耐不住的冲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马车咕噜咕噜的从他们身前滚过。
杀手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把头埋在黄沙之中。
他知道,刚才那道寒锋是车辕上的人撇来的一道杀气,没动手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莫伸头伸头必被杀。
杀手不怕死,可他知道,这种死没有任何价值。
马车远去,他才从土坑中钻出。
扑棱一声闷响,道路两旁最少钻出十个人。杀手这时发现,所有人几乎都跟他一样,一脸苍白,浑身颤抖。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后怕。
“好重的杀气,直逼心魄,骇得我腿都软了!”
一名杀手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他张着嘴,大力的喘息着。
“偏门刀张庆!”
杀手两眼微眯,低呼一声。
偏门刀张庆是头秃鹫,独行侠,纵横黑沙荒野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跟谁联过手,一直独来独往竟然未曾失手,是个硬茬子。
可今天,他与葛荆未曾照面,仅是一道杀气就骇得他心神失守,不敢出刀。
“这么可怕...”
杀手低呼一声。
偏门刀张庆喘息一声,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至始至终没敢出手的吧?”
杀手听到张庆的话,身子一抖急忙点头:“嗯!”
张庆吸了一口气道:“这就更可怕了。”
他抹了把汗,道:“那个狠人的杀气不是随意铺洒,而是分别针对的。你没敢出手,也就是一掠而过,而想出手的被特别针对。”
说完,他认真的看着对面钻出来的那个人:“狼阎王胡彪,你能感觉到不同吧?”
对面那位黑脸煞神闻听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颔首。
张庆徐徐吐了一口气,“这次,我退出。”
说完,在地上一旋,转瞬消失不见。
“这么可怕....”
杀手,以及狼阎王胡彪同时向后急退,瞬息消失在陌陌黄沙之中。
葛荆只是不想他们打扰两个孩子难得的休息时间,才没有打开杀戒,却不想直接骇退十名杀手,并让他们把葛荆的威名散播出去,无形中省去他们很多麻烦。
当然,距离停沙岭不过一天时间,再多的麻烦对葛荆来说也许都不是麻烦。
但,能少一点是一点不是。
其后的路,遥遥在望,休息整整一夜的两个孩子,精神抖擞的挥舞着手中兵器,打杀特杀。
葛荆一行,从域内到域外,一路突行双手几乎没有沾染血迹。
而从响沙湾出行到现在,一路行来六七天,鲜血开道,从葛荆到杨惊雷、杨雨池,他们的手上沾满了血腥。
不过,血腥是血腥,葛荆却知道,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因为不仅有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的悬赏,还有密幽必杀令跟在后面。
悬赏,按照竹王说,北域荒原只有高层人士知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从上传到下面,尤其是随着葛荆的一去一回,领取悬赏的人追缉不到葛荆,大批的人手将聚集在停沙岭。
至于密幽必杀令,虽然北域荒原领取的人不多,域内的人也很难进入北域荒原。但这些人并不能完全放弃,人也极有可能围堵在停沙岭。
停沙岭,将是葛荆一道不好过的关口。
葛荆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杀人,葛荆从来不怕。
以前,他还怕两个小家伙被人欺负,可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的薄弱点已然不是弱点。
如果真有人欺负杨惊雷、杨雨池弱小,轻点撞上一头包,狠点就会丢掉一条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心思
紫虹剑横在膝前,葛荆一手攥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鞘。
长剑从进入北域荒原直到现在还没出过鞘,一路出手皆是用剑鞘顶端方形剑镖伤人,无数次斩杀以至于剑镖上松纹被鲜血侵染成了暗红色。
睡了个饱觉的杨惊雷、杨雨池从车里爬出来,精神头十足的蹲在葛荆两旁,摩挲着兵器,想要大战一场。
葛荆眼微微眯着,看着遥远的青山。
他有些犹豫。
此处距离停沙岭还有一天的路,道路虽然荒芜,但放眼望去,广阔的大漠平平坦坦,一览无余。
“叔叔,叔叔,有没有人埋伏...”
杨雨池两柄短刀掖在腋下,探头探脑的左看看右看看,极目远眺,似乎期盼着会有敌人出现。
葛荆微微摇头:“敌人暂时没有,他们应该聚集在停沙岭前。而我在考虑是否应该去沙洲集!”
杨雨池一愣:“为什么?”
葛荆伸手点着前方:“从这里到关内有三条路,一条是我们来的关山要塞,那里直通姑臧城。你们应该知道,那里现在就是血肉磨坊,强者为了剑王图闹个不休,被排挤出的弱者极有可能把这股怒气释放在我们身上。”
“啊,为什么?”
杨惊雷疾呼一声。
葛荆冷笑道:“你忘了密幽必杀令。”
杨惊雷顿时不说话了。
葛荆继续道:“还是十三暗手!”
杨惊雷点点头,这个他可没忘,葛荆枭首麻衣人势必会热闹刀枭胡勒,现在没人出手,那是因为剑王图的事还没过去。
如果剑王图事了,不管葛荆他们逃到那里,千里还是万里,十三暗手都不会放过。
葛荆又道:“还有一条道就是千秋隧,那里你俩应该不陌生,两年前我就是从那里带你们去的点苍山。”
那条道,杨惊雷、杨雨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他们兄妹从七岁开始逃难,直到沙洲客栈之后,唯有那条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苦难经历多了,但有一次逍遥,对他们都是永不能忘的记忆。
“那里不能走吗?”杨惊雷低声问了一句,还不等葛荆回答他就恍然:“哦,我记得,是不是缇骑营?”
葛荆点了点头:“玉局峰下,我斩杀一队缇骑营,还有两位千户。这是死仇,缇骑营不会放过。前时没来,却不代表现在还没到。”
缇骑营指挥佥事,靳子川的副手,信武将军陈兆军,那个让葛荆只能拼命,靠以伤换伤才能两败俱伤的人他可一直没忘记。
甚至是现在,葛荆都不敢保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完全压制住陈兆军。
因为葛荆清楚知道,玉局峰下,若不是陈兆军的目标一直都是两个孩子,而不是他,葛荆真不敢保证能偷袭得手。
葛荆叹息一声:“你们应该知道,朝廷最强的从来不是个人勇武,而是源源不绝的大军。他们,战阵强的让你想一想都感觉害怕,人多得让你杀得手软。”
两个孩子呼吸一抑,跃跃欲试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葛荆的感觉只是感觉,军队的强,两个孩子却是亲眼所见。
想到军队列队而战,不用出手,仅是跨步前行,那扑面而来的压力就能把人压抑到疯狂。
就个体而言,敢说句提刀而战的都是举世无匹的勇士。
“所以,我们唯有从东路去小方盘山,可是...”
葛荆想了想,向东方看了一眼。
杨惊雷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忍不住道:“小方盘山,是北塞山,那里也有奇门堡。麻衣人....”
“麻衣人就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
葛荆接了一句。
杨惊雷漠然,收回目光看着葛荆。
葛荆吐了口气,笑道:“奇门堡也很强,可跟姑臧城和三危山相比,算是最弱的了。”
杨惊雷一愣,忍不住笑了:“叔叔,你这句话让奇门堡的听到恐怕得郁闷死。”
葛荆没忍住也笑了,“那没办法,谁让他们真的最弱了。”
杨雨池也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最后,倚着葛荆坐了下来,抱着双刀,咯咯咯的笑成一团。
奇门堡真的很强,一个麻衣人几乎就跟葛荆不相上下。
既然战斗,必然要有胜有负,切不能因为麻衣人一战而败就肯定的说,他绝对不如葛荆。
如果换个地点,他换个战法也许葛荆会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姑臧城南城门那一战,葛荆骤然突袭,一阵猛攻的情况下根本没让麻衣人展露出他无双刀法。
麻衣人的刀法绝对的强,要不然奇门堡十三魁首他也不能落下一个刀首的美誉。
十三魁首,奇门堡算起来应该有十二位与麻衣人相仿佛的强者。
“十三魁首啊!”
杨惊雷低低叹息一声。
虽然奇门堡十三魁首比姑臧城、三危山要弱,但拿他们三个与之相比,真的弱吗?
葛荆却道:“未见起是十三魁首。”
杨惊雷一愣,随即道:“是十二魁首,我忘了麻衣人已经被叔叔枭首了。”
葛荆摇头道:“不是,你忘了,两年前我领着你逃命,神枢营指挥使沈坠应秋女侠所请,统率神枢营西去截杀奇门堡,奇门堡出手的四位魁首三位重伤。按刁御的话说,如果不是奇门堡大魁首及时赶到,那三位恐怕要折在哪里。想来伤不会太轻,两年时间未必会完全恢复。”
“哦,这个还真不知道!”
杨惊雷眼眸一亮,笑了。
当年追杀他们的人,他哥俩可都记得,现在不能有所回报,却不代表未来回报不得。
重新洗练功法的他们可是雄心勃勃,那些仇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葛荆敏锐的看出杨惊雷的心思,抬手一个响头敲了过去:“小心点,别好高骛远。没有那个能力时,有什么心思,够给我埋起来。”
“啊,知道,知道!”
杨惊雷被葛荆一阵连环敲,敲得连连缩头,还不敢躲,忙不迭的应喝起来。
这热闹,看的杨雨池咯咯直笑。
葛荆回手一把按住她的额头:“你也一样,不要以为你们的小心思我不知道。”
“嘿嘿,嘿嘿....”
杨雨池连忙仰着头,发出一阵傻笑。
葛荆瞪了她一眼:“你的心思比小雷还要重,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月锁清秋李默安。他很强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岔路口
葛荆没在说话,杨雨池低着头也不说话。
“月锁清秋李默安...”
杨惊雷看着葛荆,跳过葛荆的肩头看到妹妹的半边俏脸。
手紧了紧,舒缓下来,炼锋刀顺在车辕上。
屁股一蹭坐在炼锋刀上,他看着前方,呆滞了一般。
葛荆拍了拍杨惊雷的后脑勺,“有心就有劲气。不说别的,你师祖给你们选的清微秘法不差,至少练至王者级没问题。”
杨惊雷、杨雨池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用心的听着。
葛荆道:“宁王府的事,我们都没问过,但心里都知道,要不然你师祖也不能费劲心思为你们选择清微秘法。”
手指在剑鞘上敲了敲,他仰头想了想,道:“三清道法万万千,掌握任何一道都能修到至高境界。可是,多在诸派手中,唯有清微秘法散落天下,用心收集至少能达到诸子级别。”
葛荆扭过头,认真的看着杨惊雷:“你师祖的用心,你当知晓。”
杨惊雷默默点头。
“所以....”
葛荆的手从杨惊雷的后背滑到他的肩头,向后微微一揽,道:“有心就行,有心就可以做,但有些话却无需多说。”
杨惊雷重重一点头。
杨雨池的身子向后一缩,嘟着嘴,默默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葛荆回过头,手指在她鼻子上一刮,笑道:“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
“嗯!”
杨雨池闷闷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开心。
葛荆笑了:“小家伙,这两三天就膨胀了。”
杨雨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葛荆收回双手,抓起紫虹剑道:“其实,你们俩天姿根骨的确不错,你父亲自小为你打的基础也很扎实。而且,就算错修太乙金书、少阴玄功,对你们也并不算错。相反经脉经过两道玄功锤炼,进阶就算慢点,其实也是增加了你们的潜力!”
杨惊雷一愣,“叔叔,我们一年通玄,两年玄师,还慢吗?”
葛荆轻笑道:“一年通玄,两年玄师不是清微秘法如何强大,相反是太乙金书、少阴玄功的功劳。只是,步入玄师你以为后期还能这么快速吗?”
两个孩子同时一愣。
葛荆道:“不可能了,你们的潜力已经在这两年耗尽。从玄师到大玄师这一境,最少要卡上你们三五年。你俩,要有这个准备!”
这个问题葛荆还是第一次讲给两个孩子听,此时讲出,两个孩子顿时一愣,眼眸缩了又缩,眉头紧了又紧,随即又舒缓开。
杨惊雷笑道:“没关系的,就算卡住三五年,我俩也不过十六七,十六七岁的大玄师不算大。”
葛荆笑了,点头道:“放心,不会让你们白等的!”
杨雨池嗖的一下抬起头,一把抱住葛荆的胳膊:“叔叔,你给我们准备什么了?”
葛荆笑道:“我托老刁为你们打探清微秘法的下落。清微秘法,无论高低,修习的越多越强。”
他认真的看着杨惊雷道:“功法主修一门就可,其余再多,都只是借鉴。”
杨惊雷重重的一点头,“知道!”
这个道理他还真的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葛荆没有主修功法,修的都只是意境。
葛荆的起步太高,懵懵懂懂间被玉箍形器推到玄师,参悟疯魔拳炼体之后就突破到大玄师。然后领悟三种剑意后,几次大战感悟后就突破到灵玄师。
现在的葛荆拥有宗师级境界,修为迟迟赶不上,不是其他,就是他没有主修功法拖累。主修功法的问题不解决,葛荆就很难真正的进入宗师级,自然就更不要提王者级。
修炼什么?
葛荆没有一点眉目。
主修功法的选择对任何一位玄者来说都不是小事。
没有眉目,没有想法,就不可能有选择。
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驾驭好马车!”
杨惊雷、杨雨池沉浸思考时,葛荆陡然一声应喝,提着长剑没入沙丘堆中。
葛荆的身子呈陀螺旋转,长剑一旋顿时如一张罗伞散开,扑棱棱的在沙丘上旋出一个洞窟。
瞬间,鲜血肉糜把沙丘染成了鲜艳的红。
“你上车顶...”
杨惊雷提到纵到马背,一声应喝后,杨雨池翻身跳上车顶。
长刀短刃在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牢牢的把四面八方看住。
其实,葛荆一剑出手,瞬间把沙丘染成血红,就已经没人在意马车如何。
所有目光全部落在沙丘洞窟之内,然后他们就看到,沙丘如土龙翻身般涌动。一道道波浪隆起、落下,再隆起、再落下。
波动涟漪。
从一点隆起,褶皱般在大地绵延,几乎是呼吸之间,延伸到百丈之外。
速度之快,绝不亚于骏马奔驰。
马车奔驰而过,一点寒芒从沙丘中透出,一个鱼跃飞舞,翻转之间落在马车之上。
而后,点点鲜红才从沙丘隆起处渗出,蜿蜒纵横,若河道般流淌,还未落地就再度浸入沙丘不见。
“好狠,那是董柏初鬣狗团埋伏的地方!”
直到马车消失在地平线后,沙丘内仍然不见一个人钻出,一个人另一侧的沙丘下跳了出来,指着土龙般扭转的沙丘,大声嘶吼着。
沙丘下又跳出来一个人,傻傻的叫道:“董柏初的鬣狗团,可是有三十二人,一个不剩吗?”
“到现在还没有人出来,自然是一个不剩!”
那人应该是被吓坏了,伸手虚指,手臂还一刻不停的颤抖着,不知道收回。
“太狠了,真是太狠了!”
“果然是灵玄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噗噗噗的声音从沙丘中响起,有十几个人从沙坑中站起,看着被血染红的土龙,又远眺一眼已经看不到丝毫踪影的马车,无限感叹。
而后,这十几个人默默的向域内走去。
显然葛荆这残忍的一手把他们吓坏,直接骇退。
没有人敢追上去,自然不知道,马车奔出数百丈后,葛荆缰绳一抖,泼剌剌的向东方拐去,然后绕着陌路向小方盘山奔去。
拦截葛荆,人手都埋伏在停沙岭,而后才是三条岔道。
至于提前数百里去小方盘山?
小方盘山是什么地方,跟葛荆有关系吗?
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葛荆会走北塞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改变
日落日出,黑沙荒野的沙有些微红。
风吹过,露出下面贫瘠的沙砾,一片一片黑黝黝。
极目远眺,遥远处还有矗立着的黑色石头山。
马车顺着沙丘波动起伏的轨迹奔跑着,葛荆把两个孩子赶回车厢。
虽然他们颈上都缠着一条纱巾,可惜沙漠的风时不时吹起,带起的黄沙根本不是这条薄薄的纱巾能够阻挡。
逆风难行,顺着风倒是还能欣赏一下大漠里迷人的景色。
至于葛荆则盘坐在车辕上,一手紧握剑柄,另一手勒着缰绳,一道道生命精华顺着缰绳度入战马的体内。
这匹老马是退役的战马,是刁御在关山要塞向神武右卫军索要的。虽然它年老体疲,战场是上不了,但在沙漠里奔跑一般的年轻战马还真就不见得能比得过它。
它只是年纪太大,而不是身有残疾或身负重伤退役的。
征战一生的它,绝对不缺坚如钢铁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耐力,十几天的时间里,出入大漠一个来回,为了保持老马的状态,葛荆偶尔会把生命精华度给它一点。
而就这么一点点,让老马恍如重回青春一般,激动得如癫似狂,泼了命一般的奔跑。这让葛荆彻底明白一句词,那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人不服老,马也一样。
战马毕生都奔走在沙场,与盘磨拉货的驽马天生就不一样。
从那之后,葛荆每次斩杀敌人之后,多多少少都会度给它一些,延迟着老马的衰老。
尤其是今天,他们要在敌人反应过来前绕过小方盘山,必须的就是速度。
所以,土龙内葛荆大发神威,斩杀三十几名杀手,大量的生命精华他准备全度给老马,增加它奔驰的速度。
玉箍形器能够吸食被它斩杀人的生命精华,反哺自身。这种隐秘,葛荆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车内的两个孩子。
现在,生命精华对他不能说是可有可无。
还有用,却已经不重要了。
他可以大量的浪费,但不是谁都可以让他去浪费。
浪费给老马,他不心疼。
“这是匹好马啊!”
看着老马,随着他生命精华的度入,瞬间精神万分,高昂起硕大的马头,回眸扫了葛荆一眼之后,聿希希一声嘶吼,翻蹄撩掌的奔跑起来。
那架势,仿佛它又回到初出茅庐,第一次走上战场一般。
初生牛犊不怕虎,士气高昂,激情澎湃。
“真是好马!”
葛荆的手紧紧握着缰绳,又赞了一句。
“昔日从戎阵,流汗几东西。一日驰千里,三丈拔深泥。渡水频伤骨,翻霜屡损蹄。勿言年齿暮,寻途尚不迷。”
南朝诗人沈炯一首《咏老马诗》脱口而出。
“这是从何而来的....”
葛荆有些失神,默默的静了下来。
这不是葛荆第一次咏颂诗歌了,第一次应该是他阵斩两千刀胡子,回返响沙湾后,准备走出大漠时咏颂的元代诗人刘致的《踏歌行》。
一首、两首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诗歌,还有杂乱繁多的新奇信息,这是从何而来的呢?
第一次,在大漠,寂静、辽阔、天与地空空无也的时候,葛荆心神内敛,意在神海的感知起来。
一块灰蒙蒙的记忆云飘来,葛荆略略触碰,立刻出现一个人的生平。
出生,襁褓、成长。
吃、喝、拉、撒、睡。
葛荆皱了下眉头,心神旋即就从这块记忆云中拔了出来。
呆呆的看着记忆云,有些无奈。
这块记忆云里面的信息很是无聊,除了稀奇古怪勾得人口涎横飞的美酒、菜肴外一点用都没有。偏偏他的体积十分庞大,占地还不小。
也是,一个人漫长的一生里,吃喝拉撒睡绝对能占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时间,怎么可能小得了。
不小是不小,可什么用都没有。
一个没用的想法出来,那块记忆云突然消失了一大块。
陡然生变,葛荆就是一愣。
而等他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一直有些发沉的脑袋清凉了许多。
瞬间,葛荆就明白过来,一直拖累他的竟然是它!
在响沙湾,葛荆第一次从昏迷清醒过来,脑袋就一直不算清明,脑海里这堆信息他一直不敢碰,稍微一碰就感觉脑仁直腾,严重时还会流几滴鼻血。
现在突然发现,混杂无用的信息竟然可以消除,这下子让葛荆喜从往外。因为这样就能把脑海里那堆祖宗般的东西,消化掉。
于是,葛荆一点一点的勾动着信息堆,一会儿一团,一会儿一团的处理着,半天的时间过去,硕大到没有边际的记忆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化着,缩小着。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消除掉。
半日后,葛荆结束了工作,倚在那里翻看着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其实,对于这堆记忆云,葛荆本来不应该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偏偏在他选择时,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根本没用他跳选,自然而然就做出了选择。
那个是美酒,那个是佳肴,有用,留下。
这个是口才演讲,那个是分析辩论,有用,留下。
那个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个是幼学琼林声律启蒙,有用,留下。
这个是儒家十三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那个是道家学派老庄学说佛家经文手印咒语,有用,留下。
葛荆把记忆云整理之后发现,种类虽然繁多,其实多数都是只言片语,就连最基础的三百千都不完整。
完整,或是不完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资料对葛荆帮助很大。
不说释道儒三教经典残篇对葛荆的潜力增加多少,那个口才演讲、分析辩论对葛荆的行为思想,改变几乎是根本性的。
“似乎,改变不是从现在开始的!”
葛荆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手托着下巴,摩挲起来。
从响沙湾开始,葛荆一直都浑浑噩噩的被动的活着,为了报仇去斩杀刀胡子,去追逐麻衣人。
不管他留在沙洲客栈,还是被动的跑到点苍山生活将近两年。
即使后来下山也是被动的,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主动招惹缇骑营。
其后呢?
改变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葛荆从崆峒山遇到两位朱公子后,人就有了些改变。
他不只是言行中多了一份主动,行为上更是如此。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向玉香春要一分六扇门身份,对密幽杀手率先挑衅。
原来的葛荆看事情是万事皆为无所谓,现在的葛荆则是不同,他性格中的狼性一点点显露出来,整个人都多了一份狰狞。
“这样才有意嘛?”
葛荆收回心神,随手把缰绳扔在老马背上。
啪的一声,老马像是得到指令,脚步放缓下来。
“咦,这过去多久了,都消耗没了。”
整理记忆云,消耗葛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收获颇大,心神消耗也很大。只是没想到,玉箍形器内的生命精华竟然也消耗殆尽。
“不过,无所谓了!”
葛荆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他把紫虹剑挂在腰间,站在车辕极目远眺。
前面是巍峨高山,北塞山。
崎岖匍匐,蜿蜒若同蛇曲一般的北塞山横担在北域荒原,北塞山阻挡住北来的风,让山的另一侧附上一层翠绿的颜色。
这里的风不大,气候却很阴凉,树不算高,却很浓郁,草不仅是绿,还有一片片的红。
更让人感觉新奇的是,终于看到了水,一泓清亮碧绿的湖水。
在车里闷了一天的两个小家伙听到葛荆的声音,倏地一下从车门口钻了出来,用着葛荆的腰,雀跃的欢呼起来。
“那里就是小方盘山...”
葛荆拍了拍杨惊雷的头,向南侧一指,一个山势不高,却倍显雄伟险峻的山峰赫然入目。
细长细长的山脉,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之间,怪石嶙峋攒簇起一个峰堆。
山峰怪异,一峰更比一峰高。
怪不得它有一个盘的名字。
“五峰八石,三盘奇胜!”
葛荆赞了一句,随即挥动剑鞘拍了一下马臀,勒马穿行。
老马在他的指挥下泼剌剌的跑动起来,贴着北塞山脚,从这座山峰穿到那座山峰脚下。
汩汩溪流在山脚下流淌。
马车淌河而过,溪水溅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十几天过去,三人一马一直在沙里来沙里去的还没这样亲近过水。
顿时,一个激灵打起,浑身上下倍感清凉。
“好舒服....”
杨雨池倏地一下趴在车辕上,伸出长臂在水里掬了一下。
溪水扑啦啦的响着,车轮碾着溪水,咕噜咕噜直响。然后就见云雾氤氤氲氲的升腾起来,云气笼罩,烟雾朦胧。
似晴非晴,似雨非雨。
这一幕在域内其实很常见,在这沙漠边缘却是奇景,让人能感动到哭。
“下盘的水,中盘的石,上盘的松,小方盘山三盘胜景,果然美伦美央。”
葛荆又赞了一句,手中提着紫虹剑突然跳起,闪亮的剑芒笔直的刺入奇石之中。
一侧奇石蟠龙曲翳,一侧奇石悬空入天。
两座奇石的后面,一道寒光乍现,与紫虹剑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是长刀,短刃中气势最强盛的刀气势汹汹的劈开长剑,然后迎着葛荆的脸劈了过去。
一道光影过去,葛荆的身子在空中借力弹起,翻身团出一团混沌,晃得对面视线不清时刺向他的胸口。
“你是谁?”
对面的刀客一时间眼花缭乱,惊呼一声后,无奈的向后一退,半遮半掩的把身子隐在奇石后面。
叮叮,两声轻响。
葛荆一个飞跃跳起,仿佛瞬移一般,翻到奇石的后面。
紫虹剑落下,旋出一团剑花,把刀客罩在下面。
“这身法...”
刀客脸色一沉,差点没哭出声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身法绝伦,剑法精妙,自从他飞身而起到现在,婉转徘徊一直没有落地,而他的剑也时时刻刻的闭着自己的要害。
他叫了一声,脚尖连连在地面上飞点,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仿佛海浪般向后波折。
“想跑...”
葛荆朗笑一声,脚尖在悬空入天般的奇石上一点,果断的冲进刀客旋成鲜花绽放般的刀芒之中。
他想从小方盘山通过,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发现他的人。
也许他做不到无一遗漏,至少有威胁的人是不能放过。
刀客,就是殒落他剑下的第一人。
紫虹剑挥出,半空中手腕微微一抖。
然后,紫虹剑尖飞出的那道剑芒,在空中一抖一抖,波动着点向刀客双肩。
大漠孤烟接鹰隼折翼,让刀客根本分不清哪剑是真哪剑是假。
刀客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剑光,根本无暇分辨。脚步再度向后一退,长刀直接横斩过去。
砰砰,两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长刀接连被紫虹剑点中,那两剑竟然都是真的。
瞬间,刀客如受重击,脚下未动,身子猛的向后一闪。
“不好!”
刀客心中暗叫一声,然后额头一痛,就失去了所有感知。
葛荆一剑得手,身子向后一翻,脚下点着一块奇石,翻身跳回车辕。
“是谁?”
杨惊雷仰着头想看看战果如何,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小瘪三,不知道是谁?”
葛荆随口回了一句,毫不在意的盘坐下来。
“啊,不认识啊!”
杨雨池吐了吐舌头。
“是他要出手的!”
葛荆解释了一句,他可不想给两个孩子心里留下杀人狂的想法。
他是想斩杀发现他们的人,却也不可能见谁杀谁,那个刀客若不是露出一丝杀意,葛荆根本不会出手。
“我知道!”
杨雨池吐了吐舌头,转回身从车厢里捧出一个盆。
一盆吃食,凉的肉和馍。
“有水,今天能吃点热汤!”
杨雨池欢喜的看着下面的溪水。
葛荆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杨惊雷:“十几天,她什么时候储备这么多吃食?”
杨惊雷笑道:“从帝都逃难那两年可把她饿坏了,现在她到那里,第一个关注的都是吃食。”
说着他回手指了指车厢,低头道:“叔叔,你还没发现!这驾车,还有泾源镇那驾车都有一个特点吗?”
葛荆有些茫然:“什么特点?”
杨惊雷低声笑道:“除了大就是大。”
葛荆想了想,也笑了:“好像是,大不好吗,我们三个人,住着也舒服点。”
杨惊雷摇头道:“不是为了住着舒服,而是...”
他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是为了装吃食,挨不到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境突破
溪水旁停驻一炷香的时间,杨雨池飞快的跳入溪水,在把肉食清洗干净的途中还捞起两条鱼而扔在锅中。
然后,杨惊雷在上游盛了满满一锅水,两人把鱼、肉炖上。
葛荆驾驭着马车,老马十分听话的放缓了步伐,车平缓的在官路上奔驰。
随着马车前进的步伐,点点肉香飞起,飘逸在空中,播撒一路。
路上有很多人看到这辆马车,真有人凝视着他们,猜测着这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潇洒又这么张扬。
只是猜来猜去都猜不到,他们竟然是域内域外同时悬赏的葛荆。
葛荆现在可是大人物,身挂密幽必杀令和大荒古城悬赏令,一道是大明王朝一等必杀令,一个是西域一等悬赏令。
两道一等令牌挂在身上,从古至今慢慢细数,不能是说没有,至少数百年内没有。
这样的人,按照他们的想法,应该把身形隐匿,东躲西藏,那里会驾驭着马车,堂而皇之的在官路上招摇。
半架马车掀起,一口铜锅点燃,有鱼有肉,就这么烹煮着,飘香扑鼻。
“好长时间,有半个多月没这么舒服了!”
葛荆盛起一勺汤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舒服的忍不住吐了口气。
味道,鲜美极了。
“唔唔....”
杨惊雷嘴里灌满一口汤水,舒服的直晃头。
舍不得咽下,只能连连点头,并向杨雨池竖起大拇指。
杨雨池得到她最亲近的两个人赞美,乐得不行不行,仰着小脑袋,倍显骄傲。
葛荆笑着,抚着她小脑袋,轻轻拍了拍。
马车一刻不停的在向前奔行,肉香飘逸顺风而散,在所有看到他们的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穿过小方盘山。
然后的半日内,奇葩马车的消息传遍北塞山。
“小方盘山是六盘山余脉,北塞山在他的对面。一点对一面,中间只有一个关卡,过去之后就一马平川。”
葛荆端坐车辕中心,望着前方要塞关卡,解释一句,挥挥手把两个小家伙赶回车厢。
他在前,两个小家伙看守后门,保护的是车厢。
眼前的要塞关口是他们面临的第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度不过去必然形成血肉磨坊,度过去就会一马平川,再无人能挡。
“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葛荆第一次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时候,就把狼性显露出来。
“你看,这匹独狼是不是露出獠牙了!”
“狼性峥嵘啊!!!”
驻马关上奇门堡两位魁首居高临下看着马车逐渐靠近,随着渐趋临近,他们看清车辕上葛荆平静的脸,以及手上锋芒毕露的剑。
煞气冲天,直逼关口,葛荆的杀意毫不隐藏的展现出来。
“这是挑衅!”
国字脸,威严肃穆的拳首黄雄缓缓转过头,看着身形消瘦,仿若孩童般的棍首公孙丑。
公孙丑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燃起的怒火,“三哥,你能拦住他,保证他冲不到关塞吗?”
黄雄哑然,转过头俯瞰着逐步临近的马车,认真的思考下,摇了摇头:“保证不了!”
公孙丑叹息一声,再问:“那你能保证他冲进关塞后不打开杀戒吗?”
黄雄再度哑然,他想到传说这位是一阵斩杀两千沙盗的狠人,无奈的又一次摇头:“还是保证不了!”
“所以...”
公孙丑无奈的抬手道:“开城门,放他过关吧?”
“啊!就这么放他过关?”
黄雄一愣,不甘的看着公孙丑。
公孙丑冷笑:“不放他过关,他就能老实的等着吗?”
黄雄的眼一点点阴冷下来,国字脸抻得老长。
公孙丑又道:“等他过关后咱们再出手,老十三的仇不会这么简单放过的!”
黄雄闻听,漠然颔首。
葛荆驾驭着马车,沿着笔直的官道前行,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迎着关口大门前进。
他盘坐车辕,两个孩子隐在车厢,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车辕上的炉火咕嘟咕嘟的滚动,肉味飘香。
城门紧闭,他面无表情的向前行使着,让人怀疑他是否想用马车将城门撞开。
当城门开启时,他仍然是那个样子,冷漠着脸,头不抬眼不睁的,看都不看城门卫一眼,顺着城门驶入。
然后,肉香飘洒一路,甚至在关口中央看到一位农夫挑着蔬菜,他还回手车门向杨雨池讨要一把铜钱丢给农夫,挑了一担蔬菜收入车内。
整个关塞关注马车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甚至都不是一个势力或两个势力,他们都傻傻的看着葛荆如此从容不迫,根本不怕有人攻击或是偷袭。
“大心脏,视天下群雄如无物啊!”
有人低声赞叹。
“狂人!”
更多的人还是如此评价葛荆。
“那是有实力支撑,换一个人试试,不被人剁成肉泥!”
直到葛荆从南城门徐徐走过才有人望之兴叹。
天下人就是这样,就高不就低,谁能的实力高人一等,能够震慑群豪,无人敢出手,就会被人赞扬,尤其葛荆还展露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更是会被人所追捧。
若是有更强的人物出现,把葛荆压制,立马他就会为人所唾弃,更严重会被人当狗屎扔在地上,连踩都不稀罕去踩。
人类劣性之恶,在有些事上往往会超出人所想象,让你瞠目结舌而不敢相信。
葛荆原来不明白这些,所以做事毫无目标,现在突然明白过来,一举一动就很有目的性。
他到不是为了扬名,而是真真的不在意。
因为他可以高傲的叫一声,名望于我如浮云。
葛荆的心,现在很静,似乎在突然之间看透了许多,得到佛门的大超脱。
而就是这种超脱的心性,让他想战就战,不管对手是谁,毫无畏惧。
所以他可以面对敌手如云的驻马关直面相向,用冲天战意逼迫得对手在不明情况下将关口打开,任由他通关。
然后,他又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烹食,购买青菜。
他这幅样子,绝对不是故作高深莫测,而是一举一动,目的明确。
偏偏这幅从容让城门上奇门堡的两位魁首更加不知道如何去做,是立刻战斗还是暂且延后。
第一百三十章 追击
黄雄、公孙丑从北关口来到南关口,望着从容不迫向南行驶的马车,漠然无语。
过了好半晌,马车已然离开他们的视线,黄雄才攥紧双拳低吼一声:“四哥,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不成,奇门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公孙丑冷哼一声:“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不过,想要出手就凭我们两个还不稳妥。”
黄雄扭过头看着公孙丑,低声道:“不稳妥?难道不稳妥就不能出手吗?”
公孙丑冷哼一声道:“刚才我们放他通过,奇门堡的脸已经丢了,若是咱俩出手还不能把他留下,就更丢脸。”
黄雄眼一眯,微微颔首。
的确,那样出手还不如不出手,唯有集齐人手,一出手,就风驰电擎般将葛荆留下才能把脸面追回来。
想到这里,黄雄重重的一点头:“嗯,把五哥六哥找来,杀了他,我要把他的头颅切下来,把头盖骨涂上漆制作成酒壶。”
公孙丑冷笑着,点头应喝。
把仇敌的头切下来,掀下头盖骨涂漆制成酒壶或夜壶是域外的风俗,一般唯有重仇才会如此。
当然,在域外人心中,头盖骨制成酒壶是对敌人的尊崇,头颅制成夜壶则是羞辱。
葛荆这样的狠人,在黄雄心中显然是得到了尊敬。
一个自己不能战胜,甚至需要合围的敌人,显然值得他用域外最高礼仪来表达对他心中的敬意。
“城楼上有两位高手,虽然没出手但我知道,他们心中不知道怎么恨我呢!”
葛荆口中仅是猜测,但杨惊雷兄妹却在他的语气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恨您?为何他们不出手?”
杨惊雷趴着车门,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嗅到铺面而来的香汤味道,忍不住提着长勺在锅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品了品。
葛荆十分睿智的点明黄雄、公孙丑的心态:“他们啊,想偷嘴,又怕沾了一手腥!”
杨惊雷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葛荆的话是什么意思,挠了挠腮,有点傻。
葛荆笑道:“他们不敢出手的,怕我在关塞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杨惊雷明显有点傻,他这般年纪虽然知道这四个饱含血腥,却还是理解不了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葛荆叹息一声。
他知道,两年前大漠里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事,不少大势力知道,对他都小心提防,两个孩子却还无从知晓。
而他....
葛荆回头看向杨惊雷,随即就在他肩头看到杨雨池露出的半个小脑袋。
“叔叔,在哪里大开杀戒啊?”
杨雨池想听故事,忍不住从哥哥身后探过半个脑袋,凑了过来。
“平民呗!驻马关里的平民!”
葛荆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解释。
两个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他们,但绝对不是现在。
葛荆从心到外都不喜欢两个孩子太早接触这些腌臜之事。
江湖经验要涨,却也不能是这个长法。孩子还小,时间有的是慢慢来嘛。
杨惊雷、杨雨池七岁时就跟着宁王府众人逃难,虽然没做过什么,就是傻傻的跟着,但架不住时间长,见识多。
他们,并非表面这样单纯。听葛荆的语气和脸色顿时知道,叔叔应该是顾虑着什么,不喜欢和他们聊这个,也就没有人在追问了。
一个时辰过去,肉食已经炖好,三个人随意分了分,算是把午餐吃完。
这顿饭,看似有些糊弄,实则很是美味。
大漠里走一个来回,看似短短十几天,回想起来却不堪回首。
生存上,有葛荆在绝对不是问题,真正为难的是嘴和肚子,想一想,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没点毅力绝对支撑不下去。
天干干的,地干干的,空气干干的,别说煮饭熬汤洗个澡什么的,就连用力吸一口气,进入嘴里的空气都干得连一点水汽都没有。那干干的风吸进来,直接把鼻腔嗓子里一点湿润吹去,如果悬乎点说,那干劲就跟一把小刀似得,能把肺子刮破。
所以,在进入大漠之后,很多人除了干粮饱腹外,也就打点猎物,烧烤一下算是改善了。
现在能有汤喝,能有软肉青菜吃,再简单也是无上美味。
“多吃点,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葛荆挑挑捡捡的,干的稀的,又给两个孩子装了满满一碗。
“嗯,怎么?”
两个孩子有些茫然。
杨惊雷抬起头,呆滞一下后迅速恍然,提着筷子向后指了指:“他们,就城楼上那两个高手要追过来?”
葛荆点点头:“奇门堡你应该不会忘记。”
杨惊雷眼色有些阴沉:“忘不了的,刀首麻衣人,储姑姑就是殒在他们手里!”
杨惊雷一脸怒意,杨雨池更是怒不可遏。
和糙汉子相比,唯有女人才知道疼人,尤其是针对女孩子。所以,从帝都逃亡后,除了秋末言亲近她外,就褚云秀对她最好,亲亲密密的和娘俩一般。
沙洲客栈一战,褚云秀一身修为还未展露就愕然战死。奇门堡、十恶堂,纷纷攘攘间根本没有机会让杨雨池伤心。
虽然以后她一直没说过,内心却一直记得,在她的必杀榜上,奇门堡十恶堂名列有名,几乎不分彼此。
葛荆一直知道杨雨池心中有这么一道隔,始终都过不去,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小姑娘,知道感恩是好事,至少有个仇在哪里等着,让她为之努力,不算是坏事。
“我先给你探探路,努力练功,以后的大头还要你自己动手!”
小丫头用力的点点头,筷子飞快的在碗里一盘,稀哩呼噜的就把满满一碗肉吞下。
“还有我,还有我呢...”
杨惊雷一手捧着碗,一手夹着筷子数了起来:“铁虎叔、铁竹叔,还有....”
他一个一个的扳着指头,接连说了十几个人名。
从帝都到沙洲集,万里遥遥,位置赴死的自然不用可能是这几个人。
只不过死的人太多,两个小家伙自然不可能时刻挂念在嘴上。
葛荆看着战意昂扬的两个家伙,笑了笑,提起长剑跳上车顶。转过身,缓缓坐了下来,就那么张扬的看着后面。
远处,在目所能及处,四个黑点飞速向马车追来。
四个人御空飞行,眨眼间就来到马车上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一敌四
葛荆手持紫虹剑,凌空而立。
老马不停蹄,从他脚下飞驰而过。
四个人,一人赤手空拳,三柄兵器棍、槊、叉,没有一人停下脚步,笔直的冲向葛荆。
葛荆冷笑一声,待四人来到近前,身子陡然向后一退,手中长剑直接一式横扫千军在身前划出一条银河。
“所有人,就此留步,若敢逾越,莫怪葛荆日后找上你的家门!”
葛荆语速很快,几乎能跟手中紫虹剑剑芒飞出的速度相媲美。
可就算这样,葛荆一语出口仍然有板有眼,清晰得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人脸色一变。
“你若不逃,我们自然不会去威胁两个孩子!”
拳首黄雄拳暴喝一声,当空一踏,拳若奔雷般直直的轰了过去,霎那间有无数拳影冲向葛荆。
他的意图十分明显,葛荆若躲,绝对会追向远去的马车,若是不躲,立刻会被拳影纠缠住,然后身后三人赶来,立刻会把葛荆团团围住。
“逃与不逃,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葛荆反手剑一转,十数道剑芒迎向拳影,无一疏漏的将其全部挡住。
最后一剑在中央拳影上一点,人在瞬间借力而起。
葛荆凌空翻转,从四人头顶翻身而过。
在身形飞落的瞬间,手中紫虹剑再次出手,剑芒如若星光般,挥挥洒洒的将四人笼罩。
“你跟个兔子似得东跳西跳,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骤然受袭,黄雄在空中错步返转,双拳沉重如山向中央一抱,轰的一声护住前方。
其余三人也连忙止住身形,三柄长兵器同时甩在身后以及左右,噼里啪啦的把袭来剑影挡在外面。
“不躲,难道让我和你们四个人硬拼不成?”
葛荆朗笑一声,身子如同坠石般下落,直接落到地面一沾而起。
盘旋而转,剑影如轮挥出。
这一刻,紫虹剑恍如一轮大漠孤烟般兜着四人冲天而起。
刹那间四个人齐齐色变。
“拼命吗?”
拳首黄雄一声厉吼,率先反转,两脚朝天而立,双拳如锤,一瞬间挥出数十拳,将身下牢牢护住。
棍首公孙丑到没有那么慌乱,瘦小的身形向下一缩,陀螺般一转的同时只是一棍抵出。
就听棍剑相交之际,嗵嗵嗵一阵乱响,公孙丑如同一只蹴鞠飞向天空。
而这一棍,让葛荆如烟如轮的剑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
重槊与山叉重重的落了下来。
砰砰,两声闷响传来,葛荆的手就是一顿,紫虹剑迅速的向回一缩,环抱于胸前,人笔直入针一般顺着四个人中央跃上九霄。
“还想跑?”
公孙丑人小体轻,飞纵云霄比葛荆还要高。他升到极致之后冷笑一声,长棍一横,闪电般的向葛荆捅了过去。
葛荆手向外一撇就在身前尺半之处,左抵右挡的把长棍防在身外。
铛铛铛,一连串的响声传来。
激烈交锋的两个人,身形从高空向下坠落。
及至离地十丈左右时,重槊、山叉已然带着呼啸声向葛荆砸了过来。
葛荆单手向外一推,双腿向上一缩,球一样的倒翻过去。
仅在毫厘之间,他的脚踏在重槊之上。
陀螺螺的翻滚就是数十丈。
只是,在他还未站稳时,远处,重槊被葛荆用力一蹬,偏转的槊头一歪,撞在山叉之上。
槊叉相交,两位魁首身子同时一震,身子扭转借着这股大力猛然倒转过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挥出双臂,顺着这股力量把手中兵器投了出去。
槊、叉带着巨大的力量脱手而出,彷如流星般撞向葛荆。
“着!”
就在槊叉跨越数十丈空间飞至之前,就在葛荆翻滚还未停下来时,拳首黄雄猛然一声低喝,一只飞刀瞬息来到身前。
“又是这个....”
葛荆身子在空中一定,身形一转,左手在空中一探,一只飞刀出现在他手中。
飞刀在手,葛荆刚刚轻喝一声,眼前就是一黑。
重槊山叉带着破空而至的呼啸声,奇快无比、其势无匹的跨过数十丈空间转眼即至。
两柄兵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挟着万钧之力陀螺旋转。
重槊山叉向着同一方向旋转带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呼啸着破空而行,几乎将空间扭曲。
这股力量极其强劲,相隔十几丈就将葛荆身子牢牢吸附,不只是让他无法移动,隐约间还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向重槊山叉撞去。
还好,葛荆最近一段时间最熟悉的功法就是摩云三十六番,而这功法最擅长的就是飞天扭转,蜿蜒徘徊。
他单手剑向外一推,身子就势一个折返,灵巧如同飞燕一般划过虚空。
半空中他的姿势虽然有些仓促,难看,却也险险的躲过两柄重兵器的攻击。
重槊山叉插身而过,葛荆原地一转,眼看着随之而来的拳首黄雄的脸。
冷笑一声,“你还想偷鸡!”
葛荆左手屈指一弹,飞刀化为一道流光插向黄雄的脸。
“好小子!”
黄雄眼看着自己的飞刀化为一道流光攻击自己的脸,标准的国字脸忍不住一黑。
半空中扭动身形,斜斜的一爪叼住飞刀。
反手一挥,飞刀再度刺向葛荆。
而此时,葛荆长剑挥舞,十几道剑芒破空而至,仿佛一道又一道流星划破天空。
刚才,奇门堡四位魁首聚集在一起,组成一道阵势向葛荆围攻过去。葛荆身后就是奔驰的马车,他根本不敢躲也不敢逃,唯有对攻。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葛荆一阵冲击把四个人分成四个方向。
阵势散开,他就可以从容面对。
或战或逃或攻或退,进退自如随心所欲。
“还打吗?”
战斗到这种情况,葛荆很自然的问了一句。
“不打了!”
葛荆问了一句,公孙丑回了一句。
五个人同时停下了手。
“你非得跟个耗子似得,不是躲就是藏吗?”
黄雄看着葛荆,气哼哼的问了一句。
“若是你一个人来,看我躲还是不躲!”
四位魁首的脸色有些难看,而葛荆也并未说些什么,悠然回了一句,身子半侧看向远去的马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暂时安全
“想走?”
公孙丑紧攥着长棍,向前走着。
葛荆长剑回鞘,淡然看着对面四个人,笑了:“不走,你们还想要个结果啊!”
公孙丑的脚步一定,站在那里看着葛荆,不禁无语。
他微微回头看向黄雄,黄雄的国字脸上也挂着讶然。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略略别过头看着槊首、叉首,他的五哥六哥。
打,奇门堡四人都想喊打,可却也知道,事情并不能按照他们所想的方向发展。
因为他们发现,葛荆不说剑法通天,就凭出神入化的轻功,就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根本不是他们能困得住的。
那哪两个孩子做威胁吗!
几个人抬头向马车离去的方向望去。
“哼!”
葛荆没有说话,仅是鼻翼轻轻哼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期间冷意却显露无疑。
槊首卢宇宁却眼眸精光一闪,看着葛荆手臂蠢蠢欲动。
叉首莫天山脚步向前一踏,准备待葛荆出手时主动拦截。
葛荆没动,而是远眺一眼北塞山,悠然道:“奇门堡在北塞山,是吧?”
瞬间,公孙丑和黄雄眼神一凝,冰冷的看向葛荆。
公孙丑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回答着:“是在北塞山!”
葛荆把剑背在背上,伸手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看都没看四个人,“你说我要日夜不停的守在外面,会是个什么情景?”
瞬间,奇门堡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葛荆却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头,认真的道:“你说,我用多长时间能把奇门堡弟子斩杀干净,或者...”
他的话顿了顿,“你们说,我要是不要脸的偷袭,能不能灭掉几个奇门堡魁首?”
奇门堡四位魁首几乎同时抬头,双眸间忍不住露出凶芒,浓郁得几乎无法掩饰。
葛荆这是赤露露的威胁,其凶煞远不是他们哪两个孩子威胁可比。
“所以说,你们家大业大的就不要跟我这打赤脚比凶比狠了,没用的。”
葛荆笑了笑,抬手一拱:“还好,奇门堡的各位魁首都是讲究人,还知道什么是江湖规矩。”
他的话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对面四位魁首:“所以,奇门堡若是有心,一纸诏书,单打独斗葛荆绝不推辞。”
四位魁首一愣,随即也认真的打量一眼葛荆。
葛荆这句是承诺,不可谓不郑重。
因为奇门堡十三魁首,前三位都是江湖大佬,身高位重武功高强,尤其是魁首枪霸在陕西布政使司战力榜上,都能位列五十强。
枪霸李文乐,名称枪霸而不是枪首,就说明他的威名已经远超奇门堡,份属天下豪强之列。
葛荆应下这种承诺,诚意备显,眼前四人再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葛荆飞身远去,一点点的追上马车,飘然入内。
“叔叔,我杀了两个人!”
葛荆刚刚跳进马车,杨雨池在驾车,疯了般的向前狂奔,车厢内杨惊雷身上有伤,胳膊上有血,看到葛荆并没有一点惊慌,相反还有些兴奋。
“有人攻击你们了!”
葛荆脸色一沉,反手摘下刚刚背上的紫虹剑。
“就是两个小蟊贼,刚刚露头就被哥哥斩杀了,剩下就没有人敢随便出手了。”
听到葛荆的声音,杨雨池放缓了老马,回头应了一声。
杨惊雷握着炼锋刀,有些兴奋的看着葛荆,好半天才舒缓了激动的心,“叔叔,我斩杀了两个蟊贼,我能保护妹妹了。”
葛荆一怔,随即伸出手按住他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
他懂杨惊雷如此激动为的是什么。
自然不是因为他杀人了。
杀人对杨惊雷和杨雨池来说,其实都不是第一次。别看他们还小,可在更早的时候,从帝都逃难到玉局峰,不可能没有遇到危险而出手。
可那个时候,不管对手是弱是强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现在却是不同,虽然葛荆远远呼应着他们,但强敌环视,真有人动手,他们绝对无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杨惊雷暴起,将两个其实并不是很强的敌人斩杀。
“好啊,我的小雷也能保护妹妹了。”
葛荆懂得杨惊雷的心情,这是一直缺失安全感的孩子,终于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证明。
“嗯嗯!”
杨惊雷的手臂死劲的抱着手中长刀,用力的点着头,狠狠的。
“以后,你会更强的!”
葛荆满脸都是笑意,抓着杨惊雷的肩头很是用力。
“嗯嗯!”
杨惊雷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用力的点着头,一直的点着头。
这种感觉,杨惊雷明白,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那种守护感。
葛荆笑笑的挨着他坐了下来,故意没去看杨惊雷,用剑鞘拍了拍杨雨池的肩头,“找个地方,烧点水。”
“嗯!安全了?”
杨雨池回头问了句,还特意别过头,顺着车厢向后望去。
天空之上,四个黑点还屹立在哪里没动,并随着老马前行的脚步,一点点消失不见。
“暂时没事了。”
葛荆回了句。
“暂时?”
杨雨池有些不解,嗖的一下直起身,回手撩起车帘看着葛荆。
葛荆笑了:“我们和奇门堡不分个胜负是永远不可能没事的。”
“分个胜负....”
杨惊雷突然插了一句。
葛荆用肩头顶了一下杨惊雷,“这个就要看你了。”
“看我...”
杨惊雷用力一握拳头,几乎是扭过半个身子看着葛荆:“叔叔,等我成长,必须要分出个胜负,”
说完,他仰起头,望着车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行,听你的....”
葛荆笑笑,并没说他跟公孙丑的那个承诺,身子舒缓的靠在车厢,抱着剑鞘,慢慢的闭上双眼:“小雨啊,顺着这条大道直接走。”
“啊,叔叔,哪是那里?”
杨雨池一愣随口问道。
葛荆想了下,回道:“应该是小昆仑山。”
杨雨池奇怪的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葛荆闭合着双眼,道:“昆仑山玉虚宫是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而小昆仑山则是玉虚弟子混隐真人南公的道场,南公老祖善《清微神烈秘法》,我们去那里撞一撞大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昆仑山
昆仑山又被称之为昆仑虚、中国第一神山、万祖之山、昆仑丘或玉山。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昆仑山上有一座玉虚宫,那是远古圣人三清之一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
玉虚宫位于大罗天之巅,昆仑山之顶,麒麟崖之上。乃是享有“奉天承运御道统,总领万仙镇八方“之美誉的元始阐教的法脉祖庭。玉虚宫内门人、散仙众多,其中根行深厚者不计其数。
上古圣人,敢称圣人的从古自今唯有五人。
道家三清释门二圣,唯此五人。
至于其他,无论强弱再无人敢称圣人二字。
圣者,通也。
圣人指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是有限世界中的无限存在。
尤其圣人与圣人不同,道家三清中玉清圣人在当世乃是拥有总领万仙之称的尊者,故而,昆仑山能有这尊圣人道场才使得昆仑山如此威名。
“至于小昆仑山,其实跟昆仑山是否真有关系还不可而知!”
葛荆嘬着香茗,给两个家伙解释为何要去小昆仑山。
“混隐真人南公是中古时期异常活跃的道家真人,自称是玉虚弟子,其实如何并无人能够证明,不过他精通清微神烈秘法,说是玉虚弟子倒也没错。”
杨惊雷和杨雨池立刻兴奋起来,在车上爬了爬,向葛荆靠了靠:“叔叔,这么说混隐真人南公很厉害?”
葛荆抬着头,一脸向往的道:“远古时期,事不可知,就算偶有只言片语流传也都是传说中的传说,已然成了神话。中古时期虽然也很遥远,但很多大势力就是从那个时期流传过来的,虽然几经变乱但仍然有宗门记载。那个时期的混隐真人南公绝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是能与继承了吕祖衣钵的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想争锋的高人。”
“能与剑王杨墨轩相争锋,这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呀!”
杨惊雷听到这里立刻激动不已。
杨雨池则认真的问道:“清微道法竟然能跟吕祖衣钵相争锋,是什么级别的功法?”
葛荆认真的想了想,道:“经、典、集、子、卷、诀六个阶层清微道法最低也是道集级别,若是能够集齐真元、太华、关令、正一四门道法,甚至能够成为宝典级。”
说完,葛荆长叹一声,“远古、上古、中古距今万载,不知道有多少神功秘法被创造出来,也不知道曾经在世间展现出什么样的风采。可惜,再无敌的功法也抗不过时间的流逝。纷纷攘攘、离离合合的,有的拆分后重新复合,再度展现无敌的风采,有的则拆分后再也未曾被人复合,就此末落,仅能余下丁点锋芒让人窥探期间风采。而后呢,在世间就只留下一段神秘未知的传说。”
这等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不说拆分后还能在诸子之上等级的清微道法,就说吕祖真传吧。
经书级的玉箫化为九节碎片散落江湖。
九节碎片啊,从中古末期被至今都未曾听闻有谁得到过。其实即便得到也没用,毕竟玉箫不像临摹它的剑王十九图,一图一功,即便不强,参悟后至少也是诸子级功法。
而它,即便谁得到一块碎片也跟没有一样,根本参悟不到半分功法。
更重要的是,若是某块碎片被不识货的人得到,不知道珍惜的话,天知道还会不会存在,或是被丢在地下埋藏不知多少丈之下。
然后再看看剑王十九图,纯阳洞是他的主人,从中古到现在没有人会不承认,应为创造他出来的人是纯阳洞弟子剑王杨墨轩。
可那又怎样,该偷的偷,能抢的抢,几千年下来落得个七零八落,差一点就散落到四大王朝了。
而像这样的功法绝不止这一部,真要是能整理出来,那数量绝对是让人无法想像的多。
还好,很多上前三品的功法都不只一部,无数年过去,巧取豪夺,你传我传的,都不知道被备份了多少部,才能完整的流传下来。
这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也许对个人来说绝不是幸运,对于功法来说实是大幸。
说说笑笑的,马车拉着他们三个穿越到千里之外。
这一路,不安全。
葛荆身被密幽必杀令,他若是在北域荒原还安全一些,至少一些大势力还要点脸,不敢堂而皇之的接下密幽悬赏。
现今他从域外返回域内,虽然出人意料的没走关山要塞,也没走千秋隧,而是独辟蹊径的选择了驻马关。
可那又怎样,他在驻马关外一人单挑奇门堡四位魁首,如此壮观的大事又岂能不被满天下的宣扬。
所以,葛荆一行此去小昆仑山,道路并不平静,甚至说起来还有一点血腥。
在驻马关外,葛荆终于有时间参悟脑海里一直困扰他的记忆云,那些记忆信息被他一一翻阅,不但没有对他造成困扰,还好像是填补了他先天缺陷,让他整个人仿佛开悟了一般,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沉默与老成被洗炼,毒辣与坚韧被隐藏,相反的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的青春洋溢在脸上,让人一眼望去赫然发现,他,傲骨天成。
改变,葛荆的外形改变很大,可实际上呢?
他还是他。
所以在赶往小昆仑山的途中葛荆带着两个小家伙大开杀戒,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敢于出手的人,无论是谁都绝不放过。
这里,就跟他们从响沙湾到驻马关一模一样,是一条被鲜血铺满的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说起杀人,葛荆是主力,至于杨惊雷和杨雨池不过是偶尔而已。
一来,不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是对手,二来,偶尔杀一下练练手就可以了,葛荆可不希望他们心头被杀戮充满,小小年纪就扭曲了人性。
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子,若是在性格还没完全形成时就被杀戮充满,对他们的成长不好。
“不要一听说杀人就兴奋!”
葛荆看着站在马头前的人,反手一巴掌拍在杨惊雷的脑袋。
“炼锋刀,炼锋刀...”
杨惊雷一缩脖,对葛荆拍打,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欢喜,让他在意的是拦在马车前的人手中的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氏兄弟
“炼锋刀....”
葛荆知道马车前方有人拦截,两位少年提着刀略有防备的看着马车。
这样的事,葛荆一路行来遇到的不少,根本不能让他太过关注,就更不要说是关心来人提着什么样的刀。
现在听到杨惊雷的话,好奇的抬起头忘去。
这一看,顿时让葛荆惊奇起来:“真是炼锋刀!”
炼锋刀样子奇特,说是刀还不如说是斩。
直脊平刃,刀身及刀锋都是直的,刀柄略长,双手可握。
刀长二尺半,后身宽有三指,刀头到有四指宽。
看上去,炼锋刀像铁尺更过于像柄刀。
这样的刀很不常见,因为它没有弧线缺少了许多灵巧招法,用起来都是直来直去的砍劈扫。
所以,能够用得好这样刀的人,尤其是能将这种斩刀用的灵活而巧妙的,不是玄力深厚就是力大无匹的人。
想到这里,葛荆缓缓勒住了老马,手在车辕上一撑,跳了下去。
刷的一声,杨惊雷、杨雨池同时从车厢内跟着翻出。
葛荆缓缓抬头,仔细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有些眼熟的脸庞,恍然问道:“越嶲郡陆家的人?”
那两个年轻人看到马车上有人下来,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听到葛荆的话顿时有些愕然止步。
年长那位长刀瞬间横在身前,年弱那位则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陆家的人?”
葛荆笑了,“看相貌啊,你俩的长相气质跟陆域有八成相同,不是亲兄弟也应当是堂兄弟。”
一语既出,两个年轻人猛然抬头,脚下抑制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手仍然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有些焦急的问了句,“阁下见过大哥?他还好吗?”
“大哥,果然是越嶲郡陆家的人!”
葛荆笑了一声,点头道:“半月前,姑臧城见过陆域和大泽剑陆航前辈...”
他想了一下道:“他们曾经遇到过密幽杀手袭击,陆域受了点伤,不过幸好得到唐门展翁前辈的医治,倒是无碍了。”
两个年轻人闻听顿时放下心来,脚步又向前踏进两步,来到葛荆近前。
“真的是炼锋刀....”
这时,因为两个年轻人距离葛荆三人不过丈五之遥,杨惊雷十分清晰的看到他们手中的长刀,几乎跟他的炼锋刀一模一样,顿时低低的惊喝一声。
他这一句惊喝直接引起两位年轻人的注意力,顺着声音望去,一眼看到杨惊雷手中那柄炼锋刀,脸上同时露出奇异之色来:“炼锋刀,你竟然也用炼锋刀?”
“啊,怎么,不行吗?”
两个年轻人的话一入耳,杨惊雷顿时有些不高兴,语气生硬的回了句,倒是让两位年轻人羞红了半张脸。
不是憋的,实在是他们的话很伤人。
质问一位玄者使用的兵器,是十分大不敬的事情。
幸好,对面的是个孩子,仅仅是有些不高兴,若是换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句话出口,绝对可以成为死仇。
葛荆知道两人是看到炼锋刀有些出乎意料,倒不是真有什么想法,拍了拍杨惊雷的肩头,出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接了密幽必杀令吧?”
两个年轻人眉头一挑,看着葛荆,瞬息又垂落下来,年长那位脸上露出一抹羞红,迟疑了一下。
年弱那位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眼哥哥,看到哥哥羞红的脸,回过头,上前一步抱了抱拳,低声道:“陆家遇难,肇事者就是密幽,陆家的人自是不可能接下密幽必杀令。”
葛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拦住我们是想做什么?”
年弱那位仍然拱着手道:“在下陆培,他是同胞兄长陆圻,陆域是家主嫡系的堂兄。”
葛荆点点头,看着他们兄弟没有说话。
陆培继续道:“越嶲郡遭逢大难时我们兄弟都游历在外,逃得此劫。后来消息流出过来,立刻往回赶去,却不想密幽杀手早就在各地设下埋伏,处处都有截杀。”
说到这里,两个年轻人的眼一点点泛起了红润,泪水沁浸在眼眶转了转没有掉下来,血丝却已然攀上眼球。
显然,他们走到这里很难,很难,难到让两人几乎无法支撑。
陆圻抹了把眼眸,从弟弟那里接过话茬,道:“其实到现在,我们兄弟三天三夜未得休息,筋疲力竭几乎支持不住。幸好遇到一位前辈,提到阁下从北域荒原开始一路斩杀密幽杀手,无人能挡,所有我兄弟才冒然前来,祈求阁下能够庇护一二。至少,至少能让我兄弟得到喘息之机。”
说着,陆圻抬起头,看着葛荆道:“我们兄弟绝不拖累阁下,稍作舒缓,马上就走!”
葛荆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回手拍了拍杨惊雷和杨雨池:“你俩先回车厢去。”
两个孩子好奇的看了眼陆圻、陆培兄弟,十分乖巧的跳回车厢。
随即,葛荆向二兄弟招了招手:“来,咱们上车再说。”
然后他率先跳上车厢,当先在车门口处坐下,手在两车车辕拍了拍。
陆圻陆培兄弟顿时眼眸一亮,同时抱拳向葛荆拜了拜,然后分左右跳上车辕。
葛荆一带缰绳,老马顺从的迈开长蹄,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跑了起来。
跳上车辕,安稳坐下,葛荆还没说话就听到陆家哥俩偷偷的吁了一口长气,,好似终于放下心中的负担。
他略略抬头向右侧望去,那里是一座不大的密林,密林后面是一处矮丘。
目光所视,视线被密林遮挡,可即便是这样,葛荆仍然知道那里有人埋伏。
应该是认识他,最低也是知道他或这辆马车,埋伏的人几次三番想要起来,最后还是胆怯的伏下身,忍耐下来。
“两个人....”
葛荆轻笑一声,屈指一弹。
噗噗两道风声传出,剑指成芒,微不可查的打破虚空,一闪,没入密林。
在陆氏兄弟惊愕的眼神中,密林传出两声低微的惨叫。
瞬间,他们就明白过来:“那里,有埋伏!好险.....”
第一百三十五章 炼锋刀与炼锋刀
那里不是追击他们的密幽杀手,就是接了密幽必杀令的悬赏杀手。
想到这里,陆圻陆培兄弟俩忍不住看了眼葛荆。
这位阁下好狠辣的手段,不问不看,出手就杀人,果然是传说中的狠人!
陆氏兄弟的动作很小,却未瞒过葛荆的感知,他随意的扫了陆圻一眼:“怎么,游历这般艰难还不习惯?”
“我们,这么狼狈算什么游历....”
陆圻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
葛荆笑了:“那什么样的经历才所游历。”
他的话顿了一下,指点道:“游历难道不就是为了磨砺自己,只要人没死没残,不管遇到多么狼狈,乃至惨烈的磨难,都应该安之若素,甘之如饴。因为,那都将是你的底蕴。”
这一句出口,不只是陆氏兄弟,包括杨惊雷兄妹都身子一震,呆呆的思索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四个人先后抬头,都有所感悟。
杨惊雷、杨雨池兄妹还好,这段时间没少听葛荆的说教。陆氏兄弟就不同了,在家时,人人都有一点小脾气,长辈的告诫从来听不到心去,只会感觉到厌烦。
经过这段磨砺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再一次听到葛荆的说教,这话份外走心,感触也是颇深。
四个人兴奋不久就沉默下来。
葛荆在门口闭目养神,陆氏兄弟已经沉沉睡去。
虽然是在门外,还迎着冷风,睡起觉来绝不舒服,但三日三夜都提心吊胆,不曾安眠的他们终于有了依靠,可以放心休息,还需要有什么要求啊。
这一次睡眠两兄弟睡的那叫个畅快淋漓,几乎是半日一夜过去,知道他们肚子咕咕直叫,生生被饿醒时,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玄者的身体倒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人像他们睡在这个地方,用这种姿势睡这么长时间,不生一场大病,也得腰酸背痛难受好半天。
而陆氏兄弟,刚一清醒就跳了起来,连连向葛荆赔礼。
葛荆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身子向左侧一蹭,伸手向车厢内指了指。
哥俩抬头张望,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飘了出来,瞬间哥俩的眼就亮了起来。
他们看着车厢里铁锅微燃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股股肉香随着热汤沸腾,丝丝缕缕的随风飘散。
口涎在嘴里滋生,然后控制不住的顺着干涩的唇角浸了出来。
“口水出来了....”
杨雨池看到这哥俩一副饿死鬼托生逗坏了,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调侃。
“啊,哪有?”
陆圻有些慌乱的抹了一下嘴,感觉干干的,顿时知道被杨雨池给糊弄了。
他忍不住一抬头,看到是哪位可爱的小姑娘,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哎呀,好丢脸啊!”
陆圻老实,容易受骗,陆培就不同了,看到哥哥的傻样,失声叫了一句后,抬手捂住了眼。
“哪有....”
陆圻也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傻,不由讷讷的反驳了一句。
“咯咯...”
杨雨池看到陆圻傻傻的样子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即感觉有些失礼,连忙低下头掀起锅盖,提着勺子搅了搅。
“炖了快一夜,快吃吧,再不吃就成肉糜了。”
说着杨雨池取出两只碗给他们满满盛上,递了过去。
瞬间,尴尬就被温情所替代。
饿了数天的人,对他们在好的东西,莫过于满满的饭菜和热热的汤。
由此物,再大的尴尬,再大的调侃他们都能忘却。
“真香真香....”
陆圻陆培狼吞虎咽中还不停的夸耀着杨雨池,夸得她满脸娇颜,都有些羞涩了。
杨惊雷早在陆氏兄弟眼里只有吃食时躲在了车外,凑在葛荆身旁看着外面。
他们要去的是小昆仑山,那里距离姑臧城有两千里路,就算从驻马关走也要有千五百里。
老马奔驰的话,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两三天差不多就到了。
往前在去,不过数百里就是越嶲郡,所以从这里讲,陆氏兄弟和他们还真是一条路,不得不说他们哥俩的命还真是个好。
时间未过多久,陆圻、陆培吃饱喝足又从车厢里跑了出来。
葛荆带着一个女孩子,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哥俩都不好意思赖在车里,毕竟男女有别。
马车在一处小溪处停了下来,杨雨池带着锅碗瓢盆洗刷,留下四个男人坐在岸边聊天。
玄者最大的特点就是兵器从来不离身,而直到现在,陆圻才有机会看着杨惊雷手里的炼锋刀问了起来。
不是陆圻莽撞,好似炼锋刀全天下只有他们越嶲郡陆家才能用。而正好,杨惊雷也对陆家的炼锋刀十分好奇。
不得不承认,炼锋刀虽然有很多人用,还真就是越嶲郡陆家的炼锋刀最出名。
“我这是炼锋紫雷刀,跟你们陆家的百戏炼锋刀应该不同吧?”
杨惊雷将长刀横在膝上,抽出来倒递过去给陆氏兄弟看。
“紫雷....”
陆圻听到杨惊雷这么说顿时明白过来,接过炼锋刀上下看了看。点点头,又递还给杨惊雷。
“其实,别看我们陆家以炼锋刀闻名天下,实际陆家真正擅长的是百戏诀,而百戏诀因人而异,并不会固定在那种兵器上。”
陆圻看着杨惊雷解释道:“家主天赋神力,根骨禀异,寻常兵器落在手中操纵如草,根本发挥不出任何威力。几经跳选最终选择了炼锋刀,不承想相得益彰,威力竟然奇大无比。”
杨惊雷眉头一挑,杨雨池则在旁惊喜道:“哥哥好像也是天赋禀异,力大无穷的。”
还不待杨惊雷说什么,陆圻就好奇的抬起头看了眼杨惊雷。
葛荆则道:“修武之人,达到一定程度,根骨的影响会很大。而根骨就如世人一般,形形色色,千奇百怪。能有相同的,并不意外。”
陆圻也点头道:“的确如此,像我们陆家,嫡系分支成千上万人,完全相同的都是极其罕见。”
说完他伸手点了点杨惊雷的炼锋刀,继续道:“就好比你这刀叫炼锋紫雷刀,而我们陆家的则是百戏炼锋刀一样,都是一样的刀,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