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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飞原创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txt下载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大梦一场(14)柳煦

    凌子岺微微笑着,眼前的青年面若朗月清雅温润,眼角眉梢赤色彼岸花遮不住一双流光溢彩的含情目,朱唇笑颜,皎洁飘逸,这般人物,究竟从何而来。

    凌子岺轻笑一声,眼风自下而上扫过去,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还跟你说什么了?”

    顾北煦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正经认真道:“药王谷,暗卫,师弟,还有……阿言。”

    凌子岺看着他笑,眼底一寸一寸寒下去,说话间,顾北煦抬起手掌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深深吸气,眼中难掩质疑困惑:“药王谷首徒,下手狠辣,一击毙命的凌首领大人,捅个心脏也会有偏差,为何放我?”

    顾北煦微微心悸,他仍记得岺儿最后刺偏的那一刀,既然不信任他,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为何偏留他一命?

    难道,小院朝思暮处,岺儿也对他……

    思及此处,顾北煦再上前一步,微微倾身,近到呼吸想闻:“你是不是对我也……”

    “那你可想多了。”此时两人离得极近,凌子岺说话间就一掌劈过来,出手如电,一掌直拍上顾北煦的左肩:“都放你一条命了,怎么还找来?”

    顾北煦早就料到凌子岺一言不合就翻脸的脾气,身形未动,抬掌相迎,运内力将她格挡开,苦笑道:“你都不要我这个人了,我还要命作甚?”

    凌子岺冷哼一声:“柳煦,暗卫的手段,你还没真正尝过呢?”

    顾北煦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掠过几分委屈,面上却莞尔一笑:“凌首领大人,做你的贴身护卫一定要这么多规矩吗?”

    凌子岺漠然,一字字道:“那就别藏着掖着了,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近手交缠,你来我往,顾北煦不敢大意,毕竟这个时期的岺儿武力值正是巅峰时期,立刻将注意力投入这场对战中。高手之间对决,辗转腾挪间,二人很快就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

    白芨今日回山,这次他出了趟远门。

    大雪连绵,道路受阻,河东多处州县暴发雪灾,雾霾等恶劣天气,百姓物资匮乏,衣物减少,导致城中冻死者数以万计。

    当地官员统计受灾范围和受灾人口,及时跟朝廷报告灾情。皇帝着六部商议,派遣钦差大臣视察受灾情况,运送救灾物资奔赴重灾区。

    白芨这趟带了百名暗卫一路护送救灾物资,急缺药材去河东各州县,忙活了快二十天才回来。

    一进药王谷,白芨就迫不及待跟凌子岺报告任务详况去。

    谁知一脚刚踏进师姐小院,就看见院落里的梅树下,两道身影正在比武对招。

    为啥是对招?因为那两个人根本都没用内力,只是单纯的角力为主,没有使出什么致命杀招,尤其是那青年好似十分熟悉师姐的武功,数个回合一招一式,竟也轻松避开师姐出神入化的掌风。

    高手过招,比速度更比内力。白芨忍不住咂舌:这两个人要是内力相拼,估摸着小院要翻修了。

    而这时,几个腾挪之间,那青年已经到了师姐背后,出右手被师姐右手格挡,再出左手被师姐左手格挡,咳咳……防御格挡是没有问题,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师姐被那青年环抱在怀里一般。

    凌子岺自然也觉察到,背后那厮居然偷笑一声,紧贴她后背,气息都喷到她脖子上了。

    “混蛋!”

    凌子岺发力打开顾北煦双臂禁锢,一个翻身立刻左手递出,掌风凌厉带着内力冲顾北煦面门就招呼了过来。

    顾北煦脸上的笑意未散,脚下后撤半步惊险躲过,手上还顺势摸了一把凌子岺的腰窝,趁人之危还装傻不知,求饶道:“属下被首领折断的手腕还没恢复好,求首领大发慈悲,饶我一回。”

    “慈悲你个头!”凌子岺张开便骂。

    眼下,凌子岺吃了暗亏,再出手一招一式都狠辣非常,她修炼的武功本就集百家所长,杂糅诡谲,江湖上成名的好汉能在她手上过几招的实在是少的很。

    可眼前的柳絮武功平和中气,武功路数当属少林武当强硬一类,内力亦施展出一股子浩然坦荡之正气。凌子岺心知,她这回遇上武学大家正派宗师了。

    白芨在院门口看的是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顾北煦瞥到院门口的人影,他本就无意与岺儿动真格的,现在又有人在,再闹下去就不好收场了。于是边防边退,假意不支,最后被岺儿一掌拍上肩膀从半空翻了下来。

    那一掌挨的实打实,落地后顾北煦捂住左肩,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肩胛骨被震荡的生疼,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了血。

    “师姐,他是谁呀?”白芨跑上前,指着顾北煦问道:“咱这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了?”

    顾北煦不等凌子岺开口,忙接话道:“我是首领的贴身护卫,你就是首领口中的师弟吧?”

    白芨心思单纯,为人爽快,见眼前的青年没有丝毫高手的架子,立刻膏药一般贴过去,行了一礼平辈礼:“我是白芨,今天刚回来。”

    顾北煦颔首回礼:“柳煦,初来乍到,往后还请白兄弟多多关照。”

    白芨连忙道:“好说好说,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了,有事你说话,药王谷还没有我……师姐摆不平的事。”

    凌子岺无语,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白芨:“跟我进来!”说完就径直转身朝屋里走去。

    白芨见师姐语气不悦,忙拔腿跟上,还不忘跟顾北煦道别:“我先跟师姐汇报,在外面等我别走远,等我一起吃午饭。”

    顾北煦满眼真诚应道:“好,我等着白兄弟。”

    走到门口的凌子岺忍无可忍,倍感烦躁“嘭”得一声甩上门。

    身后磨磨蹭蹭的白芨吓了一跳,立刻紧张地往里跑:“师姐,师姐……等等我……”

    院落里站立的顾北煦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沫,计谋得逞,忍不住笑的嘴角上扬。

    等了没多久,至少顾北煦还没数完那棵梅树上幽香浓烈的朵朵寒梅。房门再次打开,白芨就从里面连蹦带跳的跑出来:“柳兄,快点快点,今天饭堂有红烧肉,跑的慢了可就没了。”

    顾北煦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笑容:“首领怎么办?”

    白芨长臂一挥,搭上顾北煦的肩膀,哥俩好的笑道:“师姐啊?一会儿有师弟往这儿送。”

    如此,顾北煦就放心的跟白芨结伴出了小院。

第212章 大梦一场(15)规矩

    一个人的地方叫生活,一群人的地方叫规矩。

    药王谷自有药王谷的规矩。

    顾北煦在药王谷生活了半个月,明察秋毫再加上白芨这个算不得朋友的朋友,每天在他耳边胍噪,药王谷的一些隐晦规矩也就被他瞧了出来。

    首先是等级制度,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嫡传弟子,暗卫,都有严格意义的划分。

    外门弟子都是持引荐人名帖或者自请拜师入谷,平日都是按照作息时间听讲和学习,武功和药理都是靠自己去钻研和领悟,然后在三年学成期满考核通过的,可自请下山,也可由药王谷分配到各地医馆去实习工作。

    内门弟子则是通过外门弟子每年一度的选拔赛,人品考察,武功考察,药理考察,三项均拔尖的人才,才能得师父认可,举行入门仪式后,成为内门弟子。当然一部分内门弟子,例如无家眷或者江湖游侠,就会被凌子岺挑选走,训练成暗卫。

    剩下的一部分由师父亲授门内秘术,平日负责整个药王谷的安保和管理工作,主抓外门弟子的学习训练,各处分号医馆的往来明细,药草种植采摘加工等等一系列常规操作。

    嫡传弟子就是老谷主甄懿镜亲自收入门下的弟子,目前药王谷登记在册的就三个,大师姐凌子岺,二师弟顾赫言,三师弟甄锐川(传言是老谷主私生子,拜师后一直未曾上山。)。

    凌子岺在药王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师父一年里有三五个月都在闭关,这些弟子见的最多的就是大师姐。

    暗卫弟子是直接由凌子岺统帅的,一切行动任务听从首领指挥,他们四散于朝堂江湖各处,严密监视各路动向,行踪隐秘了然无痕。而负责刺杀的内门弟子,就如白芨菘蓝之辈,平日里也是以内门弟子的身份生活在药王谷。

    等级制度严苛的药王谷,所有弟子的衣食住行都不尽相同,服饰是一方面,就连平日吃饭,住宿的地方也是严格划分区域,一板一眼的教条规矩,倘若有触犯者,轻则被赶出谷,重则……

    顾北煦作为药王谷大师姐的贴身护卫,自然不用守那些严苛死板的规矩,他只听从一人差遣,手持身份名牌,在药王谷来去自由。

    凌子岺则在最初的那股子别扭情绪过后,心理上也就渐渐适应了,带着面具时常幽灵一样出现的,脸上纹彼岸花的青年。

    当初凌子岺也不十分确定柳煦的身份,她做过假设,万一青年没有撒谎,他是来自于五年后的镇北王。那么如果她真的杀了他,杀了五年后的镇北王,结果是否也就说明这个时空的镇北王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她不敢赌。渊国可以没有她,绝不能没有镇北王。顾赫言的江山永固需要他的皇叔来守护,她绝不能冒一点儿风险。既然杀不了,那就只有留在身边看着。

    还好,重新出现的他变聪明了,改了面容,改了名字,尽管托词说的漏洞百出,但武功是真的好啊!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正宗的武林功夫,一看就是童子功扎实的根骨。凌子岺羡慕之余,便选择不揭穿。

    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相处了半个月,一个护卫,一个首领,一个尽忠职守,一个天天呼呼睡大觉,相安无事倒也十分融洽。

    可惜……

    顾北煦哪能满足于现状,他可是奔着媳妇来的,天天这么看着,吃不着,那多抓心挠肝啊!

    于是,某个天气晴朗的冬日。

    顾北煦站在凌子岺房门前吹了大半夜的冷风,才换了凌子岺勉强答应,今日陪他下山去逛逛。

    然后出谷下山到了集市,顾北煦就秒变三岁稚童,欢快地跑到这个摊位前看看,又跑到那个摊位前摸摸,一路买买买,糕点,甜水,栗子,糖葫芦,大有狠狠宰自家首领一顿的架势。

    凌子岺沉着脸,无语地跟在后面,认命地掏出荷包一一付账。望着前面高出自己不少的青衫背影,抱着满怀的零食,倒也不显违和。

    多少年了,上一次逛这集市,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和阿言一起。当时场景历历在目,可惜星移斗转,早已物是人非。

    “首领,你看看这个,好看吗?”顾北煦举着一只小兔子造型的浇糖画,眉开眼笑地跑到凌子岺面前。

    凌子岺噎了一下,皱眉低声提醒:“在外面不准喊首领。”

    顾北煦眼珠一转想了想,笑嘻嘻道:“那叫---阿岺好不好?阿岺你快尝尝,这糖画可甜了……”边说着边将糖画递到了凌子岺唇边。

    “阿岺?”凌子岺一愣。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相貌不凡自然引来不少人们注目。凌子岺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猝不及防被齁的连连咳嗽。

    顾北煦肉眼可见的慌了神,他忙帮眼前的人拍背,忙疑惑想:难不成重生一回,岺儿的口味都变了。

    转瞬,顾北煦又脑回路清奇:刚才他叫她“阿岺”,她没反驳,就是同意了。太好了,不像上次叫她“岺儿”,还被她训斥了。

    “阿岺,我们歇一会儿……来……”顾北煦也不管人同不同意,就拽着凌子岺在路边的茶摊坐下。

    店小二来招呼:“两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顾北煦彬彬有礼道:“一壶碧螺春,一盘紫薯桃酥,一盘枣泥桂花糕。”

    店小二喜笑颜开:“好嘞!客官稍等。”

    凌子岺看着店小二的背影,转眼问顾北煦:“你怎么对这儿这么熟?”

    顾北煦道:“上山之前在镇上住了几天,好巧不巧,将所有的美食好物都打听清楚了,就是为了今日,同阿岺一起逛街的时候,当好向导。”

    凌子岺端详着眼前的青年:“我看,你是拽我来付钱的吧?”

    “阿岺是我的雇主,养我不是应该的吗?况且我很好养活的,阿岺不必觉得亏了。”顾北煦笑嘻嘻回道。

    闻言,凌子岺皱眉:“你的薪金,不是已经付过了。一荷包的金豆够你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了。”

    顾北煦道:“不够,我还要娶媳妇呢!以后还要养孩子,当然能省则省了。趁着年轻,多攒一点,将来浪迹天涯也不好叫媳妇跟着风餐露宿。”

    说的好有道理!凌子岺竟然无语反驳。

第213章 大梦一场(16)算命

    两人正在喝茶,突然前方缓缓走来一个鬓发苍苍的老者,瘦瘦巴巴的身架,似乎很老了,一脸沟壑渔网纹,根根银发却梳理的十分整齐,一身半旧不旧的灰色道袍,弓腰负手站在茶桌旁,两只深陷的眼睛却深邃如刻,紧紧盯着顾北煦。

    “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顾北煦礼貌的询问。

    老者缓缓摇头,开口说话的嘶哑声音如同在砂砾里滚过一样,“公子非此间人,逆天改命,竹篮打水,早些回去吧。”

    顾北煦眯眼,面上镇定道:“老人家,您是算命先生吗?”

    老者摇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有缘自会重逢。”说完,就捻着胡须自顾自地走远了。

    顾北煦讪笑:“阿岺,现在算命先生都这般神秘吗?”

    凌子岺白眼一翻,继续喝茶没理他。

    两人歇够了,又逛了一会儿,实在是顾北煦买的东西太多,手上都拿不过来了。最后花五十文雇佣了两个小伙子,帮着先把东西送去药王谷,才算解脱。

    之后,顾北煦又嚷嚷着要买衣服,又去了成衣店,量体裁衣忙活了半天;出门又要喝酒,酒坊酒窖逛了一圈,气的凌子岺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要不是打不过的话。

    夜色清冷,在山下饭馆吃过晚饭,两人才慢慢往回走。

    “阿岺,你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愿望或者梦想啊?”顾北煦走在凌子岺旁边,率先开了口。

    凌子岺目不斜视直盯着眼前的山路:“多余的废话少说!”

    似乎早猜到身边人的冷淡,顾北煦也不气馁,笑嘻嘻地凑到凌子岺面前,讨好的说道:“聊天嘛!否则这漫漫长路,天黑路滑的,我们不说话,多无聊啊!”

    凌子岺淡声道:“我可以飞回去。”

    顾北煦笑道:“嘿嘿,那你带我飞好不好?我今天吃多了,懒得动。”

    听到那个“带我飞”,凌子岺眉尖抽了抽,想动手打人,忍住了,道:“麻烦!你这么大人了,要点儿脸!”

    顾北煦瞬间红了眼眶,低下头小声喃喃:“岺儿你已经很久没这样骂过我了……”

    凌子岺被顾北煦眼中浓郁的悲伤镇住,心头一紧,停下脚步,眼神在顾北煦身上来回唆巡。

    “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顾北煦拖着步子朝前继续走,没走两步,又皱着眉揉起自己的手腕来。

    凌子岺静静跟在他身后,神色淡淡,余光瞥见他左手不断揉着受伤的右手腕,若有所思半响,轻声道:“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开一家医馆,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顾北煦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道:“这么简单。”

    凌子岺道:“对。”

    顾北煦想了想,诚恳道:“那,阿岺你跟我走吧,离开药王谷,离开这里的一切;我们仗剑江湖,浪迹天涯,寻一处世外桃源,开一个杏林草庐,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沐凉风冬听雪……”

    凌子岺指尖微蜷,思绪有些飘飘然,她望向顾北煦,那人的深色双眸熠熠生辉,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满脸都是幸福向往。

    “等到我们老了,就一起坐着摇椅,你唤我一声“阿煦”,我念你一声“岺儿”,千帆历尽,岁月静好,晒着暖阳,一生一世有一个人的名字给你这么叫着,总不算白负人间一回……”顾北煦双眼放光,像孩童一样一脸期待地畅想未来。

    凌子岺却越听越古怪,她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好像让他说的,此生两人非得都绑一块似得。

    “喂!柳煦!你清醒点!谁同意跟你浪迹天涯啦?谁同意跟你一起开医馆啦?要做梦回去做,大晚上听你胡吹乱侃。”凌子岺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斥道。

    顾北煦侧首看回来,月色下,凌子岺满目星辰,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情不自禁的想起前世两人欢好时,她哭的眼尾泛红,我见犹怜。遂上前凑近了,色眯眯道:“阿岺怎知我说的不是实话,或许不久,你会心甘情愿跟我走。”

    凌子岺不由感叹其脸皮之厚,讥诮道:“拭目以待。”

    顾北煦笑了笑,话锋一转,委屈可怜便从微弯的眉眼溢出来,将手腕伸到凌子岺面前:“太疼了,阿岺你看看是不是骨头还没长好,要是以后真的残废了,我怕你心疼……”

    凌子岺被拿捏住,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少乱动,慢慢养着自然就会好。”

    顾北煦理直气壮,不满道:“那现在疼,疼怎么办?”

    听到这儿,凌子岺僵了僵,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那你要如何?”

    顾北煦忍着笑,抿唇故作夸张:“揉一下,阿岺给揉揉说不定就不疼了。”言罢就将自己的腕子递到凌子岺手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月色清辉,愈发显得顾北煦眉目间温软,眼波含情脉脉。尤其是手心传上来温凉的触觉,凌子岺头皮一阵发麻。

    因着顾北煦身体被虐罚之后,失血过多,又加上毒蝎蛊的缘故,底子亏损的厉害,一直没补回来,故而身体一直凉凉的。凌子岺知他身体变成这样,皆是因为她疑心过重的缘故。

    宣城山寨土匪那事,凌子岺事后着人调查过,各种情由,来龙去脉,心中亦然有数。说到底,那事儿也不能全怪他。

    顾北煦见人不言语,便又装模作样的往人身前凑近些,一双眼睛眨的纯良通红,轻轻抱怨一声:“疼。”

    凌子岺回神,想也没想就握住顾北煦的手腕,先摸索一番,确认骨头没有错位什么的,之后便运转内力于指尖,催动真气缓缓替他揉捏。

    似乎是疼的狠了,顾北煦吃痛,微微一颤,含含糊糊地喊:“阿岺……”

    凌子岺心口猛地缩了一下,脑子里那根弦猛地绷紧,狐疑地看了顾北煦一眼,见他低眉垂目甚是可怜,有些气息不稳:“瞎喊什么!忍着点!不把淤血揉开一辈子都好不了!”

    “忍不了,疼!”顾北煦腔调愈发委屈:“别弄了,好不了我也认了,大不了一辈子不使剑了……”

第214章 大梦一场(17)养我

    凌子岺被气笑:“那你练武功干什么?不能使剑还怎么仗剑江湖?”

    顾北煦愈发得寸进尺的凑近,几乎靠在凌子岺身上,低低地抱怨:“你弄伤得,你得养我!”

    凌子岺抽气,这货果然是,一副赖上她的节奏。谁知她满肚子骂人的话还没宣之于口,忽然就感觉到,紧贴着身边的顾北煦脚下一软,被凌子岺托着手腕,扶着跌坐在地上。

    “疼。”顾北煦半阖着眼睛,虚弱地喊了一字。

    凌子岺抬头望向半空悬月,知他这是,体内毒蝎蛊发作到时辰了。

    “来,坐好。”凌子岺点了顾北煦胸前的两处大穴将他定住,以掌抵住他的后心,为他渡入内力调息。

    一炷香后,顾北煦才缓解过来,人还是有些虚弱,额上冷汗森森,脸色苍白的可怖。

    凌子岺拿帕子递给他,道:“先擦汗,天寒地冻的再着了凉。”

    顾北煦点点头,全无方才撩拨逗人的精神劲儿,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撑着手臂起身。

    “别担心,这毒有解法。”顾北煦率先开口说道。

    凌子岺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道:“那你怎么不赶紧解了,每夜这么熬着,有受虐倾向啊?”

    顾北煦看过来,目光相接,苍白的脸上浮现莞尔一笑:“我不得先把你拐走,什么伤什么毒都没有你重要。”

    凌子岺无语,撇下一句:“还是疼的轻。”言罢头也不回地的往山上走去。

    “哎~……阿岺~……等等我……别走那么快……等我……”顾北煦在其背后大呼小叫,故作夸张地叫嚷:“我头晕的厉害……阿岺等等我……”

    只可惜月下美人的心是冰酿的,不但半分不心疼,还转身威胁顾北煦:“再敢嚷嚷把你毒成哑巴!”

    顾北煦立刻闭紧嘴巴。

    单论武功,凌子岺可能打不过他。但要比起旁的,暗器,下毒,顾北煦只能甘拜下风。

    直到追上凌子岺的脚步,顾北煦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阿岺下手利落点,我怕疼。”

    凌子岺绷了半天没绷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柳煦,你可真是……”

    顾北煦却一脸惊喜,眸光星河璀璨:“阿岺,你笑了!你真的笑了!哇……你笑起来真好看!”

    凌子岺这回眉眼彻底笑开了,深吸一口气,道:“柳煦,你真是个疯子。”

    顾北煦弯起唇角,长袖一拂,大步往前走去:“阿岺,我们是一样的人。”

    凌子岺停了半响,才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朝顾北煦的方向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药王谷,已经是后半夜。

    守谷门的弟子恭敬行礼,开门放行。

    一踏上药王谷的地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些,神情端的是肃冷淡漠,生人勿进,只是那眼底,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柔意。

    顾北煦的寝房被安排在白芨的院里,两人房间离得近,经常一起喝酒聊天。说来也奇怪,他来药王谷这么久,还未见过菘蓝本人。

    白芨不提这茬,顾北煦身为一个外来人口,自然不敢多问。

    只是今夜,他一进院子就瞧见一男子身形玉立从白芨房间出来,两人还没对上一眼,一阵劲风袭面,菘蓝就反应迅速朝顾北煦攻击而来。

    顾北煦被逼的退步避让,他无意与之纠缠,象征性的抵挡了几招。直到白芨冲出来,将两个拉开。

    “别打,别打,”白芨拦着菘蓝:“你刚回来还不知道,这是师姐的护卫,柳煦,刚来半个月。”

    菘蓝这才收剑,疑惑地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月色稀薄看的不甚明朗,但也依稀看出几分样貌。

    顾北煦装作不知,朝白芨问道:“这位是?”

    白芨对他笑了笑:“菘蓝,也是师弟。今天刚回来,勿怪勿怪,你们之前没见过。”

    顾北煦颔首:“原来是菘蓝兄弟,好兴致,过来赏月啊?”

    菘蓝眼中精光一闪,十分疏离道:“即是护卫,不该你管的少问!”

    顾北煦被噎的一怔,白芨忙打圆场:“菘蓝,柳煦大哥人很好的,下午你吃的糖葫芦,山药糕都是他托人买上山的……”

    顾北煦又一愣,看向白芨:“你动我屋里的东西了?”

    白芨“啊”了一声,长大了嘴巴:“我看下午有弟子送东西去你房里,说是你买的,还以为你……美食不是用来吃的吗?”

    顾北煦面上青白交加,心有温怒,克制道:“那是给你们师姐的。”说完就往自己房间奔去。

    白芨和菘蓝面面相觑,半响,才看见顾北煦又从房间里窜出来,踩着轻功匆匆飞走,好像怀里抱着一顿吃食,像是给人送礼去了。

    白芨要喊出的话卡在喉咙里,药王谷是不许弟子用轻功的。转念又一想,罢了,他是护卫,算不得药王谷弟子。

    菘蓝心里尤生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望着那人衣袂飘飒的背影,疑惑道:“都过了三更了,他还往师姐院里跑……”

    白芨陡然一惊,伸手拍了一下额头:“对啊!这个点儿师姐该歇息的。”

    菘蓝垂下眸子,少顷看了一眼顾北煦的房间方向,平平的说:“此人武功绝不是泛泛之辈,得提醒师姐当心些。”

    白芨却不以为然:“没事,他早跟师姐过过招了,没人是师姐的对手。”

    菘蓝不赞同地蹙眉:“你怎知他没有隐藏实力?”

    白芨一噎,便不再与他争辩,只道:“好好,明天你见了师姐,跟师姐好好说。走吧,快回去睡吧,你伤还没好利索呢!”

    菘蓝点点头,别了白芨,回了隔壁的院子。

    果不其然,顾北煦盯着凌子岺杀人的眼刀,将手里的一应吃食摊在桌子上,还特意嘱咐她,明早上再吃,不然晚上吃甜的东西容易牙疼。

    凌子岺气的脑仁疼,咬牙忍道:“既然要明天吃的,为何不明天再送来?”

    顾北煦愣了愣,看着凌子岺不悦的眉目,小心翼翼的又十分委屈的说道:“我怕明天就没了,白芨把好吃的都送菘蓝了……”

    凌子岺闭了眼,苦笑一声:“你买这些东西不留着自己吃,你给我干什么?”

第215章 大梦一场(18)罚跪

    顾北煦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可是这里不是宣城,也没有小厨房给你单独做……”

    凌子岺愣了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半响,才叹了一句:“行啦!东西放着,你赶紧走吧。”

    顾北煦正沉浸在凌子岺美貌里无法自拔,闻声茫然抬眼:“啊?”

    凌子岺直接气笑:“滚!你不困我还困呢!滚回去睡觉!”

    然后,武功高强的顾北煦就连跌带撞,同手同脚得跑出去了。只把身后的凌子岺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却又前仰后合笑出声来。

    果然,一个笨蛋疯子!

    如此又过了两日,谷主甄懿镜南巡出关的消息在内门弟子间传开。他在谷中无事可做,今日里找了三趟凌子岺的小院,都没看见她的身影,也不知忙些什么。

    问过了山谷门前看守,得到回复,没见凌子岺下山。路上回来的时候碰见白芨,便得知凌子岺在谷主那里。

    顾北煦自然不识得谷主的住处,白芨便给他指了路,不过也警告他:谷主一向喜欢清静,他的住处除了嫡系弟子大师姐和二师兄,旁的人严禁入内。

    既是规矩,没有十足把握,顾北煦当然不敢轻易挑战。于是,他守在凌子岺的小院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把人等来。

    日上三竿,凌子岺才一身疲态,拖着步子慢慢走回来。离得远,顾北煦一眼就瞧见了她膝盖裙摆上的两处脏污。

    “你怎么了?”顾北煦迎上来,紧张的问道。

    凌子岺抬起眼帘,还未开口,身后的小路上就跑来两个身影。菘蓝一脸焦急,先赶到凌子岺身前,将顾北煦挤到一边。

    “师姐,你别动……”说完,菘蓝就俯身一手扶住凌子岺的脊背,一手穿过膝弯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径直朝小院跑去。

    顾北煦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远去的身影,天晓得他看见岺儿被别的男人抱着是什么心情。

    一旁的白芨拍了拍顾北煦的肩膀,“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师姐被谷主罚跪了一晚上。”

    闻言,顾北煦顿时心疼难抑,如同刀割。

    两人进的屋去,看到师姐上身盖着衾被躺在矮榻上,菘蓝蹲在旁边撩起她的衣袍裤管,露出青紫红肿的膝盖,已经在清理上药了。

    凌子岺的手指很凉,寒冬腊月的跪了一夜,又岂是盖着被子就能暖过来的。白芨又往房间里添了两个炭盆,塌上的人才渐渐安睡不打哆嗦了。

    没人知道凌子岺为何受罚?也无人知道谷主因何生气!

    顾北煦守在塌边大半日,才看到昏睡的人渐渐从梦里醒来。

    只轻轻一动,凌子岺就感受到双腿一股子酸疼麻痒直冲脉门,激的她浑身一颤,咬牙忍不住“嘶”了一声。

    顾北煦立即上前:“你醒了,腿冻伤了,别……别乱动。”

    凌子岺眨眨眼,似是回忆起什么,沉默的闭上了眼睛,没在言语。

    顾北煦一言不发,就这么待在一旁默默守着她。有时给她擦脸,有时给她掖被,看她醒着,就隔一会儿给她拿水润唇,再端来药膏涂抹伤口,以内力催热药膏帮她揉膝盖。

    期间,凌子岺始终两眼空洞,一语不发。

    这幅了无生气的样子让顾北煦不由想起,宣城那日她也是如此,浑身是血内力枯竭,昏迷之后又发高热,人醒了之后就是这般不言不语的样子。

    白芨和菘蓝急急赶来,说是谷主有任务给他俩,命他们即刻下山。他俩不放心师姐,便赶着来看一眼,见柳煦将师姐照顾的妥帖,便放心的嘱咐他几句就走了。

    到了晚饭的时间,顾北煦半坐在矮榻边沿,伸手滑入衾被里勾住凌子岺的手指,垂眼掩下眸光,低低地道:“阿岺,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凌子岺睁着一对眼,略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眸中揉碎的星光才慢慢聚拢起来:“……柳煦。”

    衾被下,顾北煦将人的手握的更紧,又问一句:“跟我走吧?”

    凌子岺自然没有耳聋,只是被紧攥的手不得,微微赧然:“放开。”

    顾北煦不但没放,还将额头贴了上去,小声道:“他若不是你的师父,我一定杀了他。”

    “你……”凌子岺终于忍不住翻白眼,心道:这人怎么比她这个恶鬼头子还凶狠。嘴上却哑着嗓音不客气吩咐道:“我饿了。”

    顾北煦笑了笑,松了手,“好,阿岺且等一等。”言罢,便起身阔步走出去。

    待顾北煦取了晚饭回来,性格倔强的凌子岺已经自行起身换了一套衣衫,只是腿上到底刚伤了,行动间略显迟缓。

    “来,来,来,别乱动……”顾北煦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双手握着凌子岺的肩膀将人按在椅子上,“腿还淤青着呢,没事别乱动,有事你喊我就行。”

    凌子岺看着顾北煦麻利的将饭菜摆上,目光凝滞片刻,突然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顾北煦将汤给她盛上,语气平平道:“没事,你先吃,我待会儿去饭堂……”

    凌子岺曲起一条腿,以掌心揉了揉冻伤发痒的地方,顾北煦立刻放下碗碟,上前接过她的手,帮她不重不轻揉着,心疼道:“难受啊?晚上我弄汤婆子给你暖着,只要注意保暖,冻伤很快就好。”

    凌子岺心中微软,再开口语气十分柔和:“这么多菜,我一人也吃不完。你陪我吃点,否则我也没什么胃口。”

    这理由,这语气,还是出自心上人之口,叫顾北煦如何拒绝的了。

    一顿朴实无华的晚饭,倒是叫两人吃的些岁月融洽,安暖相伴的气氛来。

    吃过晚饭,顾北煦收拾了桌子,便扶着凌子岺在卧榻坐好,抱了一摞书册放在她手边,弄了汤婆子给她暖着,又给炭盆里添了不少炭,才许她先歇着。等他将食盒碗筷给饭堂送过去,顺便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晚上再过来给她腿上上药。

    凌子岺眼睛一瞪,不耐烦的撵人:“行啦行啦!别啰嗦了,我腿又不是断了,这么紧张作甚!”

    顾北煦立刻冷下脸:“别胡说!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你还拿话吓唬我。”

    因为在乎,所以患得患失……

第216章 大梦一场(19)调戏

    等顾北煦换了衣服回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房间空空,凌子岺又不见了。

    一路朝谷主甄懿镜的住处寻去,夜色掩映下,不经意却看见后山梅林,隐约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凌子岺,而另一个则是微服私访的渊国皇帝顾赫言。

    顾北煦心口陡然一沉,前世今生,于岺儿这件事上,最令他束手无策的就是顾赫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的风雨同舟,如影随形,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是别人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的存在。

    顾北煦转身想走,脚下却犹如千钧重。

    正此时,远处梅林的两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顾北煦听不真切,只远远看到凌子岺两手抓住顾赫言的衣袖,似乎在哀求辩解着什么。

    顾北煦刚想上前,就看见顾赫言狠狠抽出袖子,扬手甩了凌子岺一个耳光。不知是力道太重还是腿伤不稳,凌子岺竟被打的后退趔趄半步,背抵住树干才堪堪站稳。

    目眦尽裂,那一刻,顾北煦心头猛地抽紧,脑子一片空白。

    顾赫言猝不及防,胸前被拍了一掌,顿时整个胸膛都震得发麻,喉间涌上一口清甜。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飞落在凌子岺面前,将人小心的揽在怀里。

    呃?

    顾赫言陡然张大眼睛,捂住胸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先不论这后山梅林本就是谷中禁忌之地,就是二师兄顾赫言的身份,整个药王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居然敢对他下手,他有多少九族可以株连?

    凌子岺眼前一阵晕眩,左脸火辣辣的刺痛发烫,她没有精力管顾赫言伤的如何,而冒出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绝不能连累柳煦,赶紧让人离开。

    “岺儿?!……”顾北煦揽着怀里的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脸上五指红印,一时眼眶发红,连声音都在微微发抖。

    凌子岺心尖为之一颤,抬眼终于看清顾北煦浸满水雾的眸子,努力想扯出一个微笑,“……带我下山。”

    顾北煦红着眼,低低应了一声,“好。”

    雪白残影,狐皮大氅将怀里的人裹紧,顾北煦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顾赫言,弯腰抱起凌子岺,足尖点地掠上半空,带着人消失在夜幕中。

    而顾赫言呆若木鸡,楞在原地。

    适才月色朦胧,他却分明瞧得清楚,那人身形面貌都与镇北王八九分相似,除了……除了脸上眉眼处的红色刺青。

    ……

    顾北煦抱着人一路飞掠,在凌子岺的指点下,去了距离药王谷最近的徽州城。

    事发突然,两人身上都没带荷包。又时近亥时,街上的当铺钱庄都已关门,一时无法投宿客栈,怕是要流落街头。

    凌子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在徽州城郊有一处地方。”

    顾北煦微怔,自然听出了凌子岺话里的意思。这处地方为何她一开始不说,现在说只能说明,那地方十有八九是顾赫言送她的。

    可眼下凌子岺受了伤,寒风刺骨不可能跟他幕天席地的受苦,顾北煦也舍不得,眼下没有更好去处,只好去那里暂避一下。

    路程不远,半时辰不到,顾北煦就带着凌子岺找到了那处隐藏在,竹林深处的独栋复式古典院落。

    凌子岺早在狐氅温暖的包裹下,贴着顾北煦的胸口睡着了。以至顾北煦打开房间的门,都没舍得把她放在床榻上。

    房间里东西一样俱全,看着平日也有居住过的痕迹。

    到底惦记着凌子岺的伤情,顾北煦将人小心放在床榻上,赶忙盖上两层衾被。又忙着去厨房找炭盆生火,又是忙着烧热水,找伤药。

    忙活了半宿,房间里总算暖和下来,顾北煦守在床边,指腹摩擦着凌子岺脸上的红痕,心疼的都要掉下泪来。

    前世今生,他都着意呵护放在心口,舍不得动一个指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被人……

    黎明时分,凌子岺才醒过来,只觉得周身暖意融融,浑身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掀开身上的衾被,她才看到自己的小腿膝盖上的伤,经过一夜,竟都大好。铜镜里的脸上淤痕,也消退淡化的几乎看不出。

    等她来到院落的厨房,看见灶台前忙碌的背影,一转身,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醒啦?我煮了小米薏仁粥,等会儿就好。阿岺先去洗漱,房里炭炉上有热水。”

    凌子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竟耗用内力给她治了一晚上伤,可他自己身上还有毒蝎蛊呢!

    “怎么了?哪里难受吗?”顾北煦见人站在厨房门口半响不说话,忙放下手里的切菜的刀,手背在身上蹭了蹭,走过去贴上凌子岺的额头,语气无限疼惜:“还好,没发热。岺儿要是累,先回去在躺一会儿。”

    凌子岺脸色微变,他方才叫她“岺儿”,昨晚后山梅林也叫她“岺儿”,他好像一开始就这么叫,后来虽然改了口,可情急之下总是呼之欲出,情不自禁喊出那一声“岺儿”。

    想想自己也真是霸道,他喜欢叫什么是他的权利,为什么一定要纠正过来?自己到底在气恼什么?他不过是……从来都对自己倾心相付的普通人,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满腹委屈承受自己的糟糕脾气。

    就连替她挡下天下至毒---毒蝎蛊,经脉反噬,熬尽苦楚,却始终甘之如饴,从未跟她抱怨过一句。

    柳煦,如果换做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被这样一个心性坚韧,体贴入微的好男人打动吧!只可惜……

    “阿岺?你怎么了……”顾北煦目光紧紧盯着凌子岺,见人状况不对,慌了神,“先坐,我找大夫来……”

    凌子岺拽住他的衣袖,无奈叹道:“你忘了,我就是大夫。”

    “那你怎么样啊~!刚才你一动不动,不说话,吓着我了。”顾北煦心急起来,手足无措哪儿还会正常思考。

    凌子岺笑道:“我没事,只是……方才在想事情。”

    顾北煦松了口气,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凌子岺道:“我刚才在想,阿煦这么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耍得起轻功打得过流氓的绝世好男人,哪家姑娘几时修来的福气,能得此夫婿共度一生?”

    顾北煦脸上的表情僵住,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第217章 大梦一场(20)哄睡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又洋洋洒洒的飘起鹅毛大雪。

    顾北煦将狐皮大氅裹在凌子岺身上,帮她系好了衣襟带,又往人手上塞了一个汤婆子,陪她站在廊下,眺望欣赏竹林难得一见的漫天雪景。

    凌子岺状若艰难地缓缓侧目,向身旁的人开口:“柳煦,你觉得我被你裹得像不像雪地里打滚的狗熊?”

    顾北煦盯着凌子岺看了看,软了嗓音,认真回道:“阿岺别胡说,你身上的是白狐皮,我这不是怕你冷嘛!”

    凌子岺咬牙,道:“你怕是忘了我还有内力?”

    顾北煦点点头,不置可否:“女孩子就是要多穿一些,否则将来落了病根,心疼的还不是……你未来夫君。”

    凌子岺讶异:这人竟然不以夫君自诩了。

    顾北煦则暗暗想:反正你未来夫君也是我,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毁了眼前这么好看的雪景。

    两人在廊下并肩站了半天,突然顾北煦轻笑一声,吟诵起来“三九四九冰上走……”

    凌子岺接话道:“后山有浅溪。”

    两人对视一眼,忽而默契一笑,走!滑冰去!

    顾北煦先用内力砍了竹子制作了竹筏,开始拉着凌子岺满冰面的狂奔瞎跑;后来又用竹子仿照冰刀的造型做了踏片,两人在冰上你追我逐,风驰电掣,闹到激烈处,便你一招我一式的动起手来。

    不拼内力,只花架子过招的两大高手,出手如风,你来我往。可打着打着,招式就不怎么好看了,尤其是这抱在一起的“乾坤大翻转”,冰面上滚来滚去,实在是……不雅的很。

    两人打累了,僵持不下,又抄起竹竿在冰面上打起马球来,啊不,是雪球!

    最后,两人累得瘫在堆好的雪人旁,气喘吁吁却也满脸笑意盈盈。

    大约是白日里玩的太疯了,夜里凌子岺一入睡就作起了噩梦。

    睡在隔壁房间的顾北煦听到异响,慌忙披着衣服起身,推开隔壁房门,将床榻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紧闭双目尚陷在梦魇里的小人紧紧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凌子岺始终没有醒来,又在顾北煦的轻声呢喃里,舒展眉头,沉沉睡去。

    而,顾北煦守在床边,又是一夜未眠。

    雪后初晴,万里无云。

    一大早,凌子岺从惊悸不安的梦魇中醒来,她已经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口闷疼,仿佛缺失了一大块什么东西似得。

    院里的厨房炊烟袅袅,透过小窗望去,顾北煦的身影忙碌其间。

    院里的积雪被清扫出一条小路,银装素裹,苍翠挺拔的竹林披上绵绵雪白,风一吹,枝条微颤,雪绒便无声簌簌落下。

    情不自禁,凌子岺踏上洁白绒雪,像个好奇的孩子,走走停停,又转转圈,身后便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顾北煦听到声响,隔着小窗看了一眼,立刻丢下手里的家伙什,着急忙慌地从厨房跑出来。

    “哎!我的小祖宗,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顾北煦边跑边解自己身上的外袍,一把将玩雪的小人扯过来,三两下熟练地裹了个严实:“赶紧回屋里暖和暖和,不知道冬至这天,冷的能冻掉耳朵啊!”

    凌子岺目光沉沉,与顾北煦对望一眼,淡声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祖宗~

    顾北煦有些心虚,别过眼睛,小声道:“首领,我……我下次改……”

    凌子岺本来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这人平时看着嬉皮笑脸,抽科打诨的,也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眼瞅着顾北煦脸色愈发白了几分,凌子岺终于忍不住,道:“我还没给人当过小祖宗,想来就是现在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想也不错,就是总觉得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留在身边伺候我,有点大材小用了……”

    “啊?”顾北煦懵了一瞬,抬眼带着几分迷蒙望着凌子岺,俊美的脸庞还苍白着,眼下卧蚕略微乌青着,单纯小鹿般的眼睛看的凌子岺心尖发颤,心生怜悯。

    恰在此时,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从厨房飘出来。

    凌子岺笑着提醒他:“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顾北煦眸中光彩陡变,瞬间恍然大悟张大了眼睛,忙不迭的转身往回跑:“啊!我的菜!……”

    凌子岺不可抑制地捧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又忍不住酸涩起来。原来这就是人间烟火,是她一直梦寐以求,与阿言一起的人间烟火……

    焦糊的萝卜炖牛肉,被顾北煦倒掉,又重新做了一份。

    吃过早饭后,凌子岺便端出首领的身份,硬逼着顾北煦回房间去休息。笑话!她又不是黑心老板,怎么会随意剥削压榨弱势员工剩余劳动力。

    顾北煦扒着房门,可怜兮兮又温情脉脉地看着凌子岺,语气夸张地黏糊:“首领大人,小可真的睡不着。要不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发发慈悲,给小可讲个睡前故事,也守着我一回……”

    凌子岺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深深望进他那双眼睛里,疑惑问道:“没发烧啊!怎么大白天说起胡话来了。”

    顾北煦眼底笑意更浓,理直气壮的卖乖起来:“昨晚毒蝎蛊发作的厉害,疼了整夜,现在还心脉难受……”

    “闭嘴!”凌子岺忍住想抽人的冲动,截口打断他,心知他是在这儿装可怜,开口语气生硬严厉,说出口的却是:“下不为例!还不赶紧滚进去!”

    顾北煦立刻双眸熠熠生辉,欢快地“嗯”了一声,得意的奔到床榻,盖着被子笑的异常幸福,一副任君采撷……咳咳!是洗耳恭听的乖顺睡姿。

    凌子岺微蹙眉尖,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颇有一种被人占了上风,骑虎难下的意思。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

    “停!凌首领大人,这故事我听过。”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

    “这个我也听过。”

    “柳煦!找抽是吧?我是不是惯得你,啊!”

    “是你自己讲的故事太普通了,要不,阿岺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我有什么好讲的。”

第218章 大梦一场(21)俘虏

    “那晚梅林里的……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他……为什么对你……动手?”顾北煦用胳膊撑着床坐起身来,目光关切问道。

    凌子岺当即脸色微沉:“……柳煦,药王谷的规矩你忘了,不该你问的别瞎打听,否则容易招致祸端。”

    “可是,我想关心你。看着你被罚跪,受委屈,我心里难受的跟凌迟一样。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自己去查,谁都不能欺负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言罢,顾北煦神情还露出几分狠厉。

    凌子岺有些意外,又有些无奈,半响才问出一句:“你知道你那晚打的人是谁吗?”

    顾北煦道:“知道啊,顾赫言呗,你二师弟,渊国的皇帝。”

    “你知道?”凌子岺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这人打皇帝还这么义愤填膺,莫不是真傻?

    顾北煦正色道:“那怎么了?谁让他欺负你!我只恨当时下手轻,要不是看在渊国不可一日无主的份上,我非得废了他不可!”

    凌子岺努力忍着笑,面露难色试探小孩子一般的语气,问道:“柳煦?你真的是从五年后过来的镇北王?”

    顾北煦不明白好端端她怎么提这个,点头应承后,又没好气地说道:“你愿意信就信,不用一遍遍问我。我知道,你又要骂我“疯子”,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无所谓了。”

    凌子岺眼珠一转,忽然问道:“你即说自己是镇北王,那你可曾记得南疆喀什和田俘虏一事?”

    顾北煦想了想,沉吟道:“……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年喀什和田部落首领的亲弟弟,买通首领身边部下,刺杀首领,篡位夺权,强占兄嫂,驱赶前首领的族系将领所有亲眷去苦寒之地,闹得天怒人怨。库尔勒部落几次出兵讨伐都无功而返,于是南疆求助渊国援兵,我……咳!是镇北王带兵过境镇压,俘获了喀什和田的叛兵五千人,经过教化,大部分人迷途知返。剩下五百多人冥顽不灵,誓与他们的叛将首领共存亡。库尔勒当时的老君主头疼不已,就将这些俘虏彻底放逐草原深处,遣他们永远不得回返。”

    凌子岺没想到他真的知道战争细则,心有怀疑,又看着他言辞凿凿不似有假,便默叹一声,心中权当暂时相信,说:“当时,我也去了。”

    顾北煦吃惊,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岺儿也去了?”

    凌子岺缓了缓心神,苦笑道:“嗯,首领的妻子阿尔沁是乌依古尔呼都格部落的人,她还是没嫁到喀什和田的时候,曾于草原救过我,所以她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当时便带着暗卫精兵奔袭千里,将她从关押的水牢救出,派人护送她回了乌依古尔呼都格部落。”

    顾北煦默默垂眸,片刻后才沉声道:“难怪……难怪当时渊国的士兵搜遍了古堡,也没找到前首领夫人的踪迹,当时太混乱,渊国的兵,库尔勒的兵,喀什和田的兵,都汇聚到一起,竟没发现还有一支渗入进去。好端端的,岺儿怎么提起这件事?”

    凌子岺道:“库尔勒老君主撒了谎,五百俘虏并没有放逐草原,而是被集体囚禁起来,关在一个秘密的山谷里。”

    顾北煦听了不禁皱起眉,问道:“哦?这是为何?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是一笔开支,既然是叛将俘虏,教化不成,不杀了也不该花钱养着吧?”

    凌子岺道:“花钱的是渊国,南疆只是提供了山谷隐蔽住所,顺水人情罢了。”

    顾北煦脊背一僵,拧眉问道:“渊国?你是说,留着这些叛军俘虏的是……皇帝?”

    凌子岺娓娓道:“他一直不满足于朝堂那点儿势力,即便君临天下也是野心难抿。依托药王谷的优势,又有师父亲力相助,他研制了一种药,可以把活人变成无坚不摧的武器。”

    “无坚不摧?”顾北煦不用想也知道,古往今来形容无坚不摧的人,都是以邪毒炼制邪妖。

    凌子岺微微颔首,艰难地叙述道:“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杀人机器,铜皮铁骨百毒不侵,不畏受伤不畏冷寒,只服从进攻命令的药奴。那些俘虏叛将已经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了两年,明年春天就会首批实验成功。”

    顾北煦薄唇血色尽失,他大概猜到了什么,紧抓凌子岺的手臂,道:“所以,你为了阻止他,才会被你师父责罚,与他争辩才招致他动手打你?”

    凌子岺笑起来,摇了摇头,一脸轻松的说道:“呵呵,我可没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巧舌善辩,就能让他们努力了两年多的成果,撤手放弃。”

    顾北煦又气又急:“那……”

    凌子岺坦诚交代:“我杀了所有的药奴,毁了药池,一把火烧了那座山谷。”

    顾北煦眼皮颤动了一下,肉眼可见的心疼和怜惜,望着凌子岺,小心求证:“……就是宣城你浑身是血回来那日?”

    凌子岺闻言“嗯”了一声。

    原来……

    原来那天,她独自一人……

    前世的岺儿心思单纯,对一人情深义重,甘愿遭心上人利用,为他监管朝局,巩固政权。辅佐帝王平定渊国内部,朝堂江湖大小叛乱;

    十余载于这份无望的感情里苦苦挣扎不脱,背负信仰忠义,踩着英烈先魂,助其乱世开天平,百姓归心,开辟一朝盛世;

    最后呢,岺儿落得众叛亲离,病体残躯,以命相赌,逃离暗卫,却还要被忌惮她能力的君王追杀如斯。无人知她的名字,无人知她为这片河山做过什么;

    难怪她一直心绪消沉,对自己杀手首领的身份过往胸怀愧疚;难怪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存亡,她这是寒了心啊!

    这山河,这天下,欠了她太多太多……

    顾北煦默默抓住凌子岺的手,心疼的握了握,感受到柔软暖意绒绒从掌心传来。那一刻,他想牢牢抓着她的手,将她从黑暗,孤苦的沼泽里拽出来,余生只用足够温暖爱她一人,只给她一人呵护和温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219章 大梦一场(22)水饺

    凌子岺舒出一口气,胸中气郁尽散,轻松地自我调侃道:“跪一晚,打一巴掌,这事怎么看也是我赚了。顾赫言……他心思不坏,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等他认识到药奴对一个国家的危害,自然就会想开了。”

    顾北煦抿抿嘴唇,却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老谷主之所以没有重罚她,还不是怕她将来嫁给皇帝做了皇妃什么的,再返过来薄待药王谷。

    至于顾赫言,他需要凌子岺为他披荆斩棘,鞍前马后,做他的肱骨之士,又怎么会为了一堆死物,真的与她闹翻。

    “行了,我的故事讲完了。”凌子岺抽出自己的手,将顾北煦按躺在床榻上,盖上衾被,才道:“快点睡吧,养好精神可别再受伤了,否则……谁来保护我。”

    顾北煦眼眶湿润,微微点了点头,乖顺地闭上眼睛。

    凌子岺帮他把床帐放下来,便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

    今天是冬至,渊国素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官宦大家有祭祖,宴请的习俗,而普通百姓家,都会在这天吃饺子,意为“消寒”,民间也流传一句俗语:“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

    凌子岺从来不关心这些节气时令的,赶上在药王谷就跟大家一样吃饭堂,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客栈饭馆随便凑合。

    这些年,也没人关心她吃什么?也没人关心她睡得好不好?冷不丁的一个叫柳煦的男人一出现,衣食住行都被管着,冷了有衣,饿了有饭,刚好累了就有人给递凳子。

    时间久了,凌子岺心里渐渐生出一些有枝可依的心理,比如现在,明明过了午饭的时辰,她也不动不语,瘫在躺椅上抱着一本医书,竖着耳朵却听着房间那头的动静。

    她在等那个人醒来,等那个人给她做饭,等他眉眼含笑地摆好一桌饭菜,将热气腾腾的汤递到她手上。

    她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凭借着练武之人极佳的耳力,捕捉房间里那人清浅平缓的呼吸,便知道他睡得很熟,自从中了毒蝎蛊,那人的确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等着等着,凌子岺竟就这么在躺椅上睡着了。

    顾北煦醒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下午三点)了。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冰天雪地的,凌子岺躺在廊下的躺椅上睡着了,身上就盖了……一本医书。

    祖宗啊~

    顾北煦以最快的速度进房间拿了条衾被给人盖上,他一动,凌子岺就醒了。

    “怎么睡在外面了?冷不冷?饿了吧?我睡过了,忘了给你做饭……”顾北煦声音里尽是刚睡醒的沙哑。

    凌子岺看着他将衾被裹了又裹,神情愧疚自责的跟她说着什么,满脑子都是浆糊,费力的从衾被里伸出手,摸了摸他眼角的刺青:“真好看……”

    呃~

    顾北煦愣住,凌子岺这个呆萌的样子明显就是没睡醒,心疼的将她的手又塞回衾被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无奈哄着:“岺儿先睡,醒了有饺子吃。”

    也不知是真困得,还是听到睡醒有饺子吃,总之,凌子岺真的就听话阖上了眼皮,任由顾北煦将她从躺椅上抱到房间的床榻上。

    等到床塌上的小人睡安稳了,顾北煦才去了厨房,好在早上就准备了馅料,现在和面擀皮,在包饺子,晚饭时间足够了。

    馅料预备了两种,荤的是猪肉大葱,素的是木耳鸡蛋,这两种都是冬季的时令蔬菜。

    尤记得前世的时候,顾北煦给凌子岺做过鱼肉馅的馄饨,鱼是他亲自在府里的池塘钓的,两人窝在王府的小厨房里,一个和面,一个烧火,岺儿第一次烧火还差点将厨房烧了。

    两个人为了在对方脸上蹭上面粉,你追我逐的在小厨房里,最后岺儿被他抵在墙角,软着嗓音可怜兮兮的跟他求饶,结果两个人忘乎所以的亲在一起,最后锅里的水都烧干了……

    往事历历在目,再拿出来回忆,却已经是久远到上辈子的事了。

    好在重生一世,他又回到了岺儿身边。抛开所有的名利地位,皇亲贵胄身份,只以最普通的方式相处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陪伴,也是满足极了。

    白芨和菘蓝出现在竹林小院的时候,厨房里的顾北煦刚好擀完面皮,正在包第一个饺子。

    “柳大哥?你们真的在这儿!”白芨第一个冲进厨房,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会包饺子?”

    顾北煦温柔笑着,道:“怎么?看着不像。”

    白芨忙摆摆手,讪讪笑道:“就是没想到,太突然了。对了,师姐呢?”

    顾北煦手上活不停,朝房间方向抬抬下巴:“房里睡呢!”

    菘蓝路过厨房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神情莫测,招呼白芨一声,两人便去了房间找师姐去了。

    顾北煦掀开面盆,看着盆里发酵光滑的面团,叹一声,看来还得再多准备点。

    等顾北煦忙活出两盖帘的饺子,白芨又来到厨房,卷着袖子炸呼呼道:“师姐让我来帮你。”

    顾北煦瞧着白芨一看就没进过厨房的生手,笑着应道:“好啊,先洗手,那边有现成的面皮和馅料。”

    白芨洗了手,奔到灶台边的桌前,拿起一个饺子皮,煞有介事的举起来左看右看,才想起来,他不会包饺子。

    “那个……柳大哥,我吃过饺子,也看别人包过,却没自己动手过,你看,要不你教教我?”白芨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实话实说。

    顾北煦将墙上挂的围裙递给他,拿起案板上新的面皮,竟真的讲解起来:“左手拿着面皮,右手放馅在中间,第一次包,少放一点,然后两边皮对折……这样,左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往中间一捏……看,就这样,像不像一个元宝?”

    白芨两只眼睛都看直了,惊喜的连连点头称赞:“像!这么简单啊!”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模仿起来,放了馅料,揪着两边就一齐用力一捏,结果馅从上面跑出来。再捏,再跑,再捏……

    好好的一个饺子被白芨包成了啥也不是。

第220章 大梦一场(23)冬至

    顾北煦乐得脑仁疼,心说:还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师姐,就有什么样子的师弟。

    凌子岺第一次包馄饨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架势,简直一模一样。

    “太难了这也……”白芨苦着脸抱怨。

    顾北煦笑道:“别难为自己了,放那儿吧,我自己来就行。”

    “那怎么行!”白芨脖子一梗,大义凛然道:“不就包个饺子嘛!能有多难!师姐要是知道我偷懒,非上脚踹我不可。”

    顾北煦无语。

    一盏茶后,白芨看着案板上十几个惨不忍睹的饺子,还是先决定,放过它们吧。

    天色暗下来,厨房已经将晚饭做好了。除了饺子,顾北煦又炒了几个菜。白芨不知从哪儿挖出来两坛酒,看他那娴熟的样子,估摸着这酒就不可能是岺儿埋得。

    对于这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饭,白芨搓着手,面上是满满的兴奋参与感,菘蓝眼神诧异之余疑惑感更重,凌子岺是桌上唯一波澜不惊的,早在宣城据点的小院,她就对这人厨艺了解甚透了。

    冬至阖家团圆之际,师姐师弟还有一个护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聚在一起吃上了这么一顿特殊的饺子宴。

    席间,只要顾北煦给凌子岺夹菜,菘蓝总要多瞥他一眼。总觉得这人和煦温柔的皮囊下,是张牙舞爪的吃人猛兽。

    白芨看见的多了,便好奇的问菘蓝:“菘蓝,你老看柳大哥干什么?”

    菘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顺手夹了一筷子排骨塞到白芨嘴里,斥道:“吃你的,就你话多!”

    白芨被噎的只瞪眼,可怜巴巴的看向师姐,一副告状的呜呜模样。

    凌子岺哪儿顾得上他,她注意到顾北煦吃了两口白菜,饺子也是木耳鸡蛋的,就撕了一个鸡腿递给他,“多吃点儿,这么瘦!”

    菘蓝直接傻眼,这……这是一个首领对护卫说的话吗?

    白芨则神经大条,浑然不觉还边啃排骨边嚷嚷:“师姐,我也要鸡腿。”

    凌子岺瞪他一眼,不客气训道:“你吃的还少啊,瞅瞅你的肚子,上房轻功都费劲!”

    白芨不服气,挺直腰背嘴巴一瘪,提高了嗓门:“我这是腹肌,八块腹肌,人家姑娘都喜欢得很……”

    “白芨!”菘蓝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他一脚,眼神威胁他闭嘴。

    顾北煦抬眼看了一眼白芨,然后面无表情的夹了凌子岺盘子里一只肉饺子,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凌子岺憋着笑,上下打量白芨,调侃道:“呦……这是哪儿的姑娘?你不是去永安城了吗?怎么公费逛花园子去啦!”

    白芨立刻反应过来,眼珠一转,忙低头吃饺子:“师姐你别吓唬我,我是给了钱的,她情我愿,你不能罚我……”

    凌子岺咬牙拿筷子敲白芨的头,恨铁不成钢道:“给钱的是吧?啊!给钱你还有理了!就,就不能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师姐给你备彩礼,咱娶回来她不香吗?”

    白芨捂着被敲得脑袋,连连求饶:“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娶回来,师姐别打了,我错了……”

    不管有理没理,趋于师姐武力威慑,先讨饶认错就绝对没错。

    顾北煦默默起身,取了一副新筷子,换走凌子岺手上的筷子,坐回凳子上,继续夹凌子岺盘子里的饺子吃,这回连醋碟都一并蘸了。

    菘蓝简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凌子岺的注意力还在骂白芨这件事上,喝了一口饺子汤,语重心长地威胁道:“白芨啊~你说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就不能学学菘蓝,让我省点心,啊?”

    “我学他干什么!他也去了,还叫了两个姑娘呢,比我多一个……”白芨伸手就指着菘蓝,将自己的盟友出卖的底儿掉。

    菘蓝急的红了眼:“师姐你别听他瞎说,我那是为了情报……”话语未落及时闭嘴,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稳如泰山的顾北煦,才小声说:“就只是喝酒聊天,我什么都没干……”

    白芨反驳:“你说谎,明明算账的时候,你花的银子比我多……”

    菘蓝气的桌子底下又踹他一脚,银牙紧咬:“闭嘴!”

    白芨顿时气焰嚣张的灭了。

    凌子岺托着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吵完啦?接着吵啊!丢人玩意儿,是不是皮痒欠揍啦?”

    “不敢,师姐。”

    “不敢,师姐。”

    两人异口同声。

    “师姐,我错了。”

    “师姐,我错了。”

    又是异口同声。

    凌子岺扶额:她这都养的一帮什么师弟啊!还是柳煦省心……

    低头一看,咦?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饺子呢?少了一半。

    菘蓝惯会察言观色,立刻指着顾北煦,道:“他吃的。”

    顾北煦睫帘一掀,仗着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含情目,微弯眼尾泛红的彼岸花衬的脆弱可欺,可怜巴巴地望着凌子岺:“你方才说,让我多吃点的。”

    狐狸精!

    菘蓝脑海里猛地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被这样一双眼睛瞧着,凌子岺瞬间心就软了,手比心快的端起剩下一半的饺子就往顾北煦面前送,“对,多吃点儿,你忙活半天,辛苦了。”

    顾北煦伸手将盘子接过去,筷子将饺子拨到自己盘子里,起身又去了厨房,在蒸笼里重新拿了一盘冒热气的放在凌子岺面前:“这个是我特意给你做的,鱼肉馅的,趁热吃。”

    凌子岺惊讶:“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鱼?”

    顾北煦笑的乖顺:“后山小溪凿冰取得,”说着往指尖吹了口气,“水不冷,我很快就上来了。”

    凌子岺想到了昨日大雪绵延,今日冬至,一年里最冷的时节,他居然说水不冷,怕是指尖都冻麻了吧。

    菘蓝默默又瞥了一眼顾北煦,心中暗骂:果然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心生怜悯,感动之余,凌子岺将一盘鱼肉馅的饺子拨给顾北煦一半,柔声道:“一起吃。”

    白芨等了半天,也没见师姐给他夹一个,刚想张嘴说话讨要,又被对面菘蓝吃人的眼神给吓退了,不敢再吭声,低头吃自己盘子里的。

    顾北煦便放弃了盘子里原先的饺子,开心地和凌子岺分享同一盘鱼肉馅水饺。

    一顿饺子宴,三种饺子馅,给四个人吃出了各自不同的体会。

    这个冬至,是凌子岺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冬至。

第221章 大梦一场(24)绿茶

    吃完饺子宴,顾北煦主动收拾桌子碗筷,俨然一副贤夫良婿的懂事模样。

    白芨喝多了,晕乎乎的被凌子岺踹出去醒酒。

    顾北煦卷起袖子,提了热水,在厨房清洗碗筷盘碟。

    菘蓝走进厨房,站在顾北煦身旁,看着他低眉顺目,清洗水盆里的盘子,若有所思。

    顾北煦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言声继续低头干手上的活儿。

    虽说世事如棋,谋局不易,但顾北煦知道菘蓝白芨二人一直对岺儿忠心耿耿,便也不想与他们起什么冲突。

    厨房一时无话,只闻清洗盘碟的瓷器声与水交织汩汩声。

    菘蓝突然开口,轻薄的嘴角微微提起一个冷笑:“柳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顾北煦闻言,转过头来,淡淡瞥了菘蓝一眼:“我对岺儿一片仰慕之心,不用藏着掖着。”

    菘蓝怔了怔,显然他没料到柳煦这么坦诚。

    “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也不妨据实以告,警告你,离师姐远点儿,她与二师兄才是良配,你少痴心妄想!”菘蓝略压低了声音,讥讽道。

    顾北煦听了,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叹道:“原来岺儿的身边……都是瞎子。”

    菘蓝忍不住怒斥:“你什么意思?”

    顾北煦道:“你们跟着岺儿这么久,难道就看不出来谁对她真心,谁对她假意?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心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让她干那么危险的事。”

    菘蓝反驳道:“二师兄身在高位,装的是家国天下,怎么能与普通男子相提并论?师姐她爱憎分明,真情真性,又岂是一般闺阁娇女所能比。”

    顾北煦迂了口气,轻声笑道:“什么家国天下,身居高位,不过是瞧不起脚下芸芸众生罢了,你们这些暗卫的命,在他眼中蝼蚁都不如。至于岺儿,你们的师姐,早晚我会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平安喜乐护她一生。”

    “你敢!师姐不会让你得逞的!”菘蓝咬牙威胁,气氛紧张到空气凝结,仿佛下一瞬就剑拔弩张。

    顾北煦侧目,好笑地瞧着菘蓝怒火中烧的眼睛,故意道:“我武功好,想来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菘蓝气急,突然发力,抬掌就朝顾北煦面门劈来。

    余光瞥见厨房小窗闪过一道剪影,顾北煦侧身避其锋芒,转瞬拿起一个盘子挡到菘蓝面前,忽然促狭的诡异一笑。

    “啪……”

    盘子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菘蓝惊讶,打出去的内力来不及收回,就看见顾北煦蹲下身,伸手按在盘子碎片边缘。

    身后突然闪过一道人影,轻叱一声:“别动。”一把将顾北煦从地上拉起来,凌子岺转身瞪了菘蓝一眼:“想干什么你?”

    菘蓝哑然。

    这时却听顾北煦“嘶”了一声,轻声怯懦说:“不关蓝公子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岺儿别急,不怎么疼……”

    菘蓝简直像被雷劈了一样,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气息急促:“柳煦,你把话说清楚……”

    顾北煦往凌子岺身后挪了挪,忙不迭点头:“嗯嗯,不是你故意的,是我自己……我洗个碗都洗不好……我……”

    菘蓝长眉一挑,便知道着了这个狐狸精的道了。

    凌子岺皱眉看着顾北煦雪白的指尖还汩汩冒着血,脸色沉下来再次瞪了菘蓝一眼,训道:“说清楚什么!我眼好好看着呢!你吃饱了撑的,找什么事!”

    “师姐,我……”菘蓝简直百口莫辩。

    谁知凌子岺看都不看他一眼,牵着顾北煦的手,语气含着心疼:“回房间,我给你上药。”言罢,便径直拉着人往外走。

    到了厨房门口,凌子岺倏然转身,狠狠再次瞪菘蓝:“你把碗洗了!地收拾了!”

    在凌子岺转身的瞬间,顾北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朝菘蓝露出一抹得逞的邪笑。

    哼!小样儿,本王几十万大军都治得了,还治不了你一个小小师弟了。

    菘蓝悲愤交加,气得想直接撞墙。

    到了房间,关上门。

    凌子岺找来医药箱,放在桌上,示意顾北煦将手伸出来。

    奈何顾北煦端着让人哄的姿势,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说什么也不让上药。要不说人长得好看,不管多大年龄,撒娇卖萌都没啥违和感,还十分好看养眼,平白惹人怜惜的很。

    他这点儿小心思,凌子岺一眼就看穿。

    “我擦药轻一点,你不是怕疼吗?快点伸手过来,一会儿血流多了你头晕心悸,可就麻烦了。”凌子岺拿着纱布药酒吓唬他。

    “真的?”顾北煦三两步凑到凌子岺身边,伸着手委委屈屈:“那我要是晕了,岺儿不会不管我吧?”

    凌子岺咬了牙,把十分不悦全都摆在脸上,边拽过顾北煦的手上药,边训斥他:“坐好了,别乱动。”

    顾北煦耷拉着耳朵,便真的老老实实不动了。

    半响,凌子岺将他手上的割伤处理好,上药包扎起来,才朝他说道:“伤口三天不能碰水,你这回老实了。”

    顾北煦撇嘴委屈。

    凌子岺收拾药箱之余,扫了一眼顾北煦,语气平平道:“菘蓝年纪还小,你跟他置什么气?”

    顾北煦不服气:“他先挑衅的。”

    凌子岺无语。

    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菘蓝对顾北煦毫不掩饰的敌意了,压着没提,却没想到两人躲厨房,差点动起手来。

    “他挑衅什么了?”凌子岺顺口问道。

    顾北煦抬眼,蹙眉道:“他让我离你远点,还说你……要嫁给二师兄的。”

    凌子岺笑了笑,点头道:“就这!菘蓝说的是实情啊!你恼什么?”

    闻言,顾北煦蹭的站起来,幽怨的瞪了凌子岺一眼,双拳紧紧捏着掩在宽袖下,胸中郁意汹涌,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冷冷摔门而去。

    凌子岺哑然,只叹:还真是将他惯得没大没小了。

    外面月色佼佼,白芨菘蓝跟凌子岺辞别,就双双回药王谷去了。

    顾北煦上了房顶,屈膝半靠,手上还握着一壶酒。月光柔和了他的侧脸,如缎的长发散在莹莹玉立的脊背间,满眼惆怅的落寞,伴着月色碎了一地的黯然。

    凌子岺一颗心沉下来,负手走回房间,那人,那身影,却在脑中久久不散。

第222章 大梦一场(25)心软

    大冷天的,爬屋顶喝酒,装什么潇洒!冻死你个熊孩子!

    师姐当得久了,她便理所当然将所有人都当成师弟。殊不知,顾北煦比她还要大上几岁。

    凌子岺进了房间,却又坐立难安。抬头望着空空的房梁顶,负手来回踱步。

    凌子岺想:明明是他先摔门甩脸子的,我凭什么在这儿生闷气!冷就冷呗,练武之人身强体健,受凉发烧又死不了人。他愿意喝酒就喝呗,毒蝎蛊又不疼我身上……

    他就是个护卫,就算洗衣做饭表现的不错。她也是雇主,付过银子的。况且以她出手的阔绰,都够买一百个家奴伺候她了。

    还敢跟她发脾气!反了天了不成!

    半炷香后,凌子岺实在是忍不住了,火急火燎的踹门出去,朝房顶上还在吹冷风的人,大吼一声:“滚下来!烧热水去!我要沐浴!”

    说完,就三两步跑回屋里,也狠狠甩上了门。

    房上瓦片微响,随后厨房亮起了灯烛,凌子岺莫名其妙的火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才对嘛!

    当下属就该有当下属的自觉。

    凌子岺舒舒服服泡了热水澡,在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柔软舒适的床榻上,裹着衾被睡起了大觉。

    临近夜半子时,顾北煦就抱着自己衾被,敲响了凌子岺房间的门。

    凌子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门,劈头就骂:“柳煦!你要不说出个正当理由,为什么大半夜扰我好梦,信不信我把你吊院里变成冻肉!”

    顾北煦看着凌子岺不善的脸色,抿了抿唇,没什么底气地开口:“我……我屋里有蟑螂。”

    “啥?”凌子岺满面诧异,蟑螂?数九严寒的蟑螂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吓唬你一个大男人?拜托!你这套说辞理由骗三岁孩子呢!

    顾北煦却不管,他说完了理由,就侧身避过正面挡门的凌子岺,泥鳅一般滑入房间里。

    凌子岺无语,外面寒风怒号,她只得将房门关上。

    顾北煦十分有自觉,卷着衾被蜷缩在矮榻上,一副乖乖小孩阖眼睡觉。

    矮榻在外间,离床榻有一段距离,又隔着屏风,凌子岺实在懒得理他,暗夜里横他一眼,就去床榻上继续睡觉。

    谁知过了没多久,矮榻那边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凌子岺顿时火大:“柳煦!你又折腾什么!睡觉能不能安静点!”

    顾北煦没有回话,安静下来。

    不久,黑暗里又泄出一点压抑着的低吟声,凌子岺睁开眼睛,知道子夜已至,柳煦身上的毒蝎蛊又发作了。

    冷心薄情的凌大首领有心不理他,默默旁观,可那微弱的痛吟真的像是猫爪一样,声声挠在她的心头。

    忍了又忍,终于破功。

    凌子岺一把掀开衾被,翻身跳下床榻,几步走到矮榻边沿,担心的问:“疼这么厉害不知道用内力调息么?你到底跟我倔什么?”

    顾北煦疼的蜷缩成一团,双目紧闭,手指紧抓衾被,寒冬腊月的,竟额角冒出冷汗来,吐息之间偶露一丝不稳的颤音。

    凌子岺眉头一皱,见他难受成这样,便是什么火气都没了。附身凑近将衾被里的人剥出来,腾出一只手掌抵在他的后心,将真气源源不断渡过去,助他调息。

    许久,顾北煦回过一点儿神来,眼里微微有了光亮,立时可怜巴巴地盈满水雾,有气无力地虚弱着道:“……岺儿……”

    凌子岺冷淡着脸收功,忍住想揍人的冲动。这人莫不是忘了最初被刑讯的时候,可是遍体鳞伤也没见他吭一声。还是说,这毒蝎蛊发作起来,比任何刁钻刑具都无法媲美的严重。

    明知他是装的可怜,但一瞧上他俊美苍白的脸庞,楚楚可怜碎满星辰的眸子,凌子岺便是一句狠心的斥责都说不出口了。

    顾北煦则瞧着眼前的灯下美人直了眼,凌子岺整个人被柔和的烛光笼罩,长睫半掩,凝妆朱唇,观之可亲,不自觉的喉结滑动,舔了舔嘴唇。

    凌子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低声问道:“渴了?”

    顾北煦回神,微弱地点点头。

    凌子岺便起身到了一杯水递给他,顾北煦凑上去喝了一口,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凌子岺。

    “看什么?”凌子岺貌似平淡地问,心里却被他看得发慌。

    顾北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岺儿真好看。”端的是眼波含情,眉目温软。

    登徒子!

    凌子岺刹那间脸有些热,掩饰地横他一眼,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去。殊不知她刚才那一眼半点威慑都没有,倒是横出一些娇嗔勾人的意味来。

    顾北煦心更痒了。默默念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追的紧了难保岺儿不会翻脸。

    可又转念一想:媳妇这么单纯,还得赶紧拐走,否则让别的什么人占了先,那他不得拿豆腐撞死自己。

    凌子岺哪儿知道他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见他熬过经脉反噬,没什么异样了。才转身去了衣柜处,拿了一床软被铺在矮榻上。

    拿了药箱,将他手上挣开的伤口,被血染湿的纱布拆开。重新清理,上药,再包扎好。

    四下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不言语。顾北煦垂眸看着帮他手掌上药的凌子岺,微翘的嘴角是压不住的满足笑意。

    忆起前世两人独处,顾北煦忍不住心驰荡漾,岺儿一声声的“阿煦”,喊得他心口舒服又熨帖。

    半响,顾北煦才文绉绉地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凌子岺眼睫颤了颤,没理他,起身径自收拾药箱。

    转身回头,朝顾北煦略有些僵硬地说:“……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回药王谷。”

    顾北煦瞬间就垮了脸,无辜地唤:“岺儿~……”他才不想回去,药王谷一堆破规矩,他还没和岺儿单独相处够呢!

    “鬼叫什么?”

    “听说徽州城有家新开的戏园,唱的都是红遍渊国的名角儿,岺儿明天陪我去逛逛吧?啊?……”

    “不去。”

    “岺儿~!”

    “赶紧睡觉,你不困,我还困呢!”

    “……岺儿~”

    “……”

    “……岺儿~!”

    “滚!再叫把你扔出去!”

    “……”顾北煦委屈的要哭出来了,不过,他也确实故意露出一声压抑的鼻音。

    半响,隔着屏风,床榻那头传来凌子岺咬牙切齿的声音:“下不为例!”

    顾北煦立刻裹着衾被翻身,志得意满的笑了。

    原来,心软的岺儿这么可爱!

第223章 大梦一场(26)醋意

    第二天一早,外头暖阳微风。

    屋里头,两个熬夜的高手还没睡醒,就有人敲响了院里的大门。

    睡梦中的凌子岺听到动静,眼皮困倦,抱着衾被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嘀咕一声:“柳煦!开门去。”

    外间矮榻上的顾北煦睁开眼睛,眨了眨,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嘴角微勾,沉声反驳道:“我不去!肯定又是你那两个师弟!”

    凌子岺无语,外面的敲门声不停,她只得压着火气从床榻上跳下来,趿拉着靴子,连外衣都没穿,只穿着中衣就往外走。

    见鬼了,昨晚不是刚走吗,大早上还来干什么?蹭早饭啊!

    凌子岺骂骂咧咧打开房门,立刻被外面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又懒得再回去找衣服,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院门前,打开了大门。

    呃!

    “阿言?”

    “师姐你……”

    顾赫言显然没料到凌子岺穿这么薄出来,一时情急,正要解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冷不防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从凌子岺刚开门出来房间里传出来。

    “岺儿,谁呀大清早的……”顾北煦也只穿着白色中衣伸着懒腰出现在房门口,看清凌子岺身上没穿外衣时,立即心疼的责备道:“你怎么没穿外衣就出去了,外面多冷!”

    说完,顾北煦就转头回了房间,拿出一件白狐皮大氅奔出来,旁若无人的三两下就将凌子岺裹了个严实,顺手还理了理她额前的青丝,举手投足再自然不过。

    凌子岺见顾北煦也穿着单薄,便提醒他:“你先进去。”

    顾北煦点点头,眉眼含笑:“那岺儿别太久,外面冷。”

    凌子岺微微颔首。

    顾北煦这才回房间去,从出现到离开,仿佛眼中只有凌子岺一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呆立不动,脸色十分难看的顾赫言。

    至此,顾赫言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从师姐房间出来的男子,正是那晚后山梅林出手打伤他的人。师姐与他居然避在此处,还……

    凌子岺尚没忘记前几日顾赫言打了她这一事实,再见他脸色便冷了几分,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顾赫言惊诧凌子岺说话间语气的疏漠淡离,不自觉的去看她的眼睛:“你问我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凌子岺蹙眉,未睡饱的起床气上涌:“睡觉啊!不明显吗?”

    顾赫言心里一沉,本就急促的气息更加过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凌子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一个被打扰美梦的人都没发火,他这发的是哪门子邪气。再联想前几日的事情,不禁语气也恶劣起来:“睡觉!睡觉!睡觉!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你还理直气壮了?到底什么事!有事快说,没事带着你的侍卫赶紧走!”

    顾赫言简直气的要冒烟。

    身后原本跟着的影卫一看大事不妙,早隐遁身形消失在原地,生怕跑的慢了,被皇帝陛下的怒火波及。

    连大门都不让他进,凌子岺裹着白色柔软大氅里,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一副颇为不耐烦的样子。亏得顾赫言买了礼物从皇宫出来,跑这儿大老远来看她。

    她倒好,居然跟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纠缠不清,还不知廉耻的……

    顾赫言那晚回去,就派影卫调查过“柳煦”的身份,除了样貌与镇北王长得几分相似,什么信息都查不到,仿佛凭空而降这么一个人。

    顾赫言本以为,凌子岺是看“柳煦”这个人武功高强,收入暗卫做一个下属罢了。没想到,这人居然狼子野心,胆大包天勾引首领,简直是……罪该万死!

    凌子岺是他一个人的孤臣,她的暗卫,她的能力,她这个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因着凌子岺的态度,顾赫言气血上涌,又因为有事找她,只能强压下心头憋闷,转了话头:“两天后,你去一趟西北。”

    凌子岺打着哈欠,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微服出来别让人发觉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关了门。

    在外面冻了半天,凌子岺腹中内急,着急解决呢!

    可看在顾赫言眼里就是,她冷着脸撵他走,是迫不及待去和那“柳煦”继续温存。望着紧闭的大门,气得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出了竹林,便吩咐紧随的影卫,盯紧“柳煦”,找机会让他消失,别让你们首领发现。

    ……

    凌子岺回到房间,见顾北煦已经穿戴齐整,正在铺叠衾被。

    “走啦!”顾北煦手上动作没停,闷闷出声。

    凌子岺清了清嗓子,走到他身后:“你这么故意气他,人能不走嘛!”

    顾北煦似是有些懊恼,听出了凌子岺的弦外之音,伸手用了力拍衾被,孩子气的跟手上的被子较劲。

    看着他非跟拧成麻花的衾被过不去,凌子岺叹了口气,只得走过去帮他。

    “大哥你放过这被子吧,咱不闹了行么?松手……告诉你,手上伤口再裂开,今天你别想出门!”

    “他来干什么?”顾北煦直起腰,板着脸问凌子岺。

    凌子岺一怔,将手上的叠好的衾被塞给顾北煦:“惯得你是吧?怎么啥也打听。”

    “我没开玩笑,他到底来干什么?前几天不是才刚去的药王谷,他当皇帝这么闲的吗?永安城离徽州城再近,最快也得几个时辰吧?”

    “有你这么说皇帝的吗?越来越口无遮拦。”

    “你别打岔,回答问题。”

    “回答你什么?早知道连个懒觉都睡不了,昨晚就不该放你进房!大早上的吵得我头疼……起开。”凌子岺推开挡在面前门神一般的顾北煦,往屏风后走去。

    “……”顾北煦怔在原地,抱着衾被,无语。

    这时,屏风后又传来凌子岺一声叱责:“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没看见我换衣服吗?”

    隔着屏风,顾北煦小声怼了一句:“没看见。”

    凌子岺自然是听到了,直接被气笑了:“要不,你转过来大大方方的看。”

    顾北煦摆摆手:“不用了,来日方才,我还得留着这条小命伺候岺儿……”

    “滚滚!油腔滑调的,赶紧回房间收拾去!今天不是要去戏园子么?”

    “……”顾北煦暗暗咬牙,试问谁不喜欢腰细腿长,又温柔强大还心软的美人儿。

    顾北煦不例外,自然其他什么男人也不例外。

    顾北煦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还是尽早娶回家比较放心。

第224章 大梦一场(27)塞北

    两日后,在顾北煦的软磨硬泡下,凌子岺才勉为其难答应,这一趟带他去西北。

    因为任务的特殊性,原本凌子岺是打算一个人去的,目标小,不易被觉察。菘蓝白芨的武功到底是差了几个档次,而“柳煦”就不一样,他功夫好,两人可扮作兄妹同行,避开一些西北耳目。

    顾北煦也十分奇怪,凌子岺向来喜欢穿男式简装,怎么这趟出门,换了女装,淡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襦裙,露出脖颈锁骨大片雪白肌肤,连头上都多戴了一支蝴蝶发簪。

    不寻常,绝对不寻常。

    临出门,顾北煦堵着房门,非让凌子岺换身别的衣服,没别的要求,只要不露脖子就行。

    凌子岺也真是醉了,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护卫,而是养了个祖宗啊!

    争执到最后,那就手头上见真章。两人打了半天,衣服都扯破了才算完事。

    顾北煦目的达到,见凌子岺气冲冲捂着断袖摔门换衣服去了。而他在院子里得意的一笑,嘴角被揍得的小口就裂开了,疼的直呲牙。

    他自幼钟爱武学,夙兴夜寐,遍访名师才习得这身功夫。到了今时今日,当真是万分侥幸,否则怎么治得住岺儿这等泼辣的美人。

    前世凌子岺甚少与他动手,有时候急眼了也就踹他一脚,他也不反抗,乐滋滋的受着。毕竟每次都是他将人惹恼的。

    不过,辣有辣的滋味儿,就好比西北的油泼面,辛香麻辣,入口舌头都辣的热烈,明艳诱人的红油辣子,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动。

    两人骑马北上,日出而行,日落而止。

    有时宿在小镇客栈,有时宿在大漠荒滩,翻过崇山峻岭,尽览塞北恢弘的日落。到处是荒滩枯树,碎石沙土,耳边是烈烈寒风,沙子打在脸上生疼。这一路,顾北煦将西北的辽阔荒凉尽收眼底。

    顾北煦从未来过西北,上一世安星喆跟他诉苦支援西北战事时吃了半个月的土,他还笑他矫情。如今自己亲自来了,便不得不佩服蒯与衍镇守西北这么多年的毅力。跟南疆比起来,这里条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风沙,凌子岺和顾北煦策马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赶在陈仓城闭城门前入了城。

    找到客栈投宿,两人才解下斗笠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面巾,抖落一身薄沙,吩咐店小二准备热水饭菜,交了押金银两,才双双上楼。

    一口温酒入腹,顾北煦只觉得十分熨烫奔波了这些天的身心。他笑意盈盈地去看凌子岺,见她捧着一杯热水喝着,手上还翻着一本鬼画符的堪舆图。

    “岺儿好像对着西北熟悉的很,轻车熟路,看见什么也不稀奇。莫非……你以前经常来?”

    前世相处的时候,顾北煦就发现凌子岺有轻微的认路障碍,从军营到禹城,她都能迷路三回。而现在,西北这么大的戈壁滩,她居然走的如鱼得水,连什么天气什么风力都算计的无甚遗漏。

    说不经常来,恐怕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皇帝为什么老派她来西北?这里国土面积虽大,但沙漠戈壁占了大半,始终是边陲小国,物资匮乏,人口又少又分散。

    影卫的暗线已经布到这里了吗?那……镇守西北的晋西将军又是否知道?

    凌子岺抬了抬眼皮,漠然地扫他一眼:“喝你的酒,怎么话这么多!”

    “岺儿带我跑了一路,怎么还不许我问啦!我又不是哑巴,”顾北煦笑了笑,一手拿着酒壶凑近凌子岺,压低声音道:“岺儿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别人讲。”

    凌子岺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当暗卫的第一天白芨没跟你说规矩吗?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明知故犯?”

    顾北煦不满道:“我以为你把我当朋友,即是下属,那岺儿你干嘛跟我说南疆药奴的事,不怕我跟天下人揭发你那二师兄吗?”

    凌子岺纤眉一挑,嗤笑道:“药奴全歼,配方已毁,死无对证,我当故事讲给你听的,你信了,天下了人会信你的故事吗?”

    “……岺儿,”顾北煦郁闷的喝了一口酒,叹道:“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甘拜下风啊……”

    “赶紧吃完赶紧滚,明天还要赶路呢。”凌子岺收起手上的图纸,拿起筷子专心吃面前的大碗油泼面。

    “那岺儿总得告诉我,明天赶路去哪儿吧,我好准备着……”

    “……”对于顾北煦变着花样的套她话,凌子岺表示沉默是金,专心干饭。

    “岺儿,你原来喜欢吃辣的呀,这我倒是第一回发现。等回去了,我一定也好好研究,塞北的美食,然后做给你尝尝。”

    “你少喝点儿酒,这里的酒烈,醉了明天可起不来。”凌子岺低头吃面,囫囵说道。

    “没事,我酒量好着呢!况且有美人在旁,醉上一回又何妨?”

    顾北煦垂眼看过去,凌子岺的侧脸在豆大的油灯微光里,仿佛镀了一层朦胧昏黄。见多了塞北苛刻的环境,叫他难免贪恋此刻凌子岺一举一动的温柔。

    似有所察,凌子岺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柳煦,眼睛爱盯人这毛病得改,否则容易挨揍。”

    顾北煦抿抿嘴:“岺儿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啦!再说,我又没盯过别人。”

    “柳煦!你是不是找揍!”

    “别呀!我看着这客栈建的不大结实,真打起来毁房拆屋的,咱俩大晚上睡哪儿?裹着沙子幕天席地么……”

    “那你还不闭嘴!”

    “为什么闭嘴?人长嘴不就是要说话的嘛!岺儿快告诉我,咱们这趟出来是不是寻宝的,沙漠里有消失的古国是不是?还是说公费出来玩的……”

    “闭嘴!”

    凌子岺吃饱喝足,将碗一推,起身就单手拎着顾北煦,将胍噪的他丢出去了。

    可怜的顾北煦手里就拿着一个酒葫芦,啪啪拍门,对里面可怜兮兮喊道:“我还没吃饭呢?岺儿怎么赶我出来了……开门……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饿着肚子明早我可起不来……唔。”

    凌子岺开门丢出去一块馕饼,嘭的甩上门。

    “岺……”

    “再叫,把你牙全掰了信不信!?”

    “……”顾北煦抱着酒壶馕饼不敢再吭声,默默推开隔壁房间的门。

    家有悍妻,惧亦,惧也。

第225章 大梦一场(28)悍妻

    睡到子时,顾北煦又一次被体内的经脉反噬折腾醒,正当他闭目调息,努力调动身上的真气相抗时,听见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极弱的开窗声响。

    凌子岺如纸鸢般从客栈房间二楼外窗翻下,身形微闪,消失在苍凉夜色中。

    顾北煦有心想追,可惜他此刻经脉运转滞涩,浑身一丝真气都提不了起来。等他努力压制住毒蝎蛊,追出客栈外早没了凌子岺的身影。

    三更半夜,外面风沙肆虐,岺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风声呜咽着从破旧的城墙吹过,像某种蚀骨野兽的哭声。顾北煦裹着大氅站在城楼最高处,凝神眺望黑黢黢的远方。

    熬了一时三刻,他终是撑不过毒蝎蛊的折腾,振振衣袖,捂着胸口,轻功几个起落回到客栈。

    黎明时分,凌子岺悄没声儿地翻窗进屋,摘下斗笠扭头关好窗户,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解身上的披风。

    “去哪儿了你?”屋里陡然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

    凌子岺顿住,疑惑地望向床榻方向:“柳煦?你怎么在我房间?”

    顾北煦裹着凌子岺的被褥,老神在在得端坐床榻,声音平淡无奇:“我问你呢,你上哪儿去了?说好的同舟共济呢,为什么又丢下我?”

    提心吊胆了一夜,生怕凌子岺有失好歹,顾北煦根本静不下心来调息对抗毒蝎蛊,是以脸色苍白,看着虚弱的很。

    凌子岺解下身上的披风抖了砂砾,顺手挂在屏风上,朝顾北煦说道:“这几日沙漠天气不太好,你在此歇着,我自己一个人去。等办完差事我自会来客栈接你。”

    闻言,顾北煦蹭的从床榻上跳下来,连被褥掉地上也不管,瞪圆眼睛质问凌子岺:“你什么意思?你又想抛下我?告诉你,没门!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

    面对顾北煦的口头威胁,凌子岺无动于衷,只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被褥轻轻拍了拍,道:“往后几日要露宿荒野,沙漠,你的内伤经不起折腾,乖乖留在客栈才是不给我添麻烦。”

    乖乖?

    顾北煦不禁哑然失笑,前世他惯用此语言宠着,惯着,束着岺儿,并不觉得什么。如今同样的话语反过来,听在他的心里就为何如此刺耳难受?

    说什么他的内伤经不起折腾,他现在走的路,不过是前世遇见凌子岺前三年来走过的路,那时岺儿身负毒蝎蛊又是怎么熬过三年期的任务,除了咬牙默默熬着,顾北煦想不出来,这个女人还有什么高超的本事。

    想到这儿,顾北煦心疼了一疼,看着凌子岺回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跟定你了。是死是活都跟着,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魂灵日夜跟着,与你不灭不休……”

    “干什么你!”凌子岺忽然皱眉:“想跟就跟,说什么鬼话吓唬我?”

    顾北煦先是一愣,迅速抓住凌子岺话语中的重点,眉目噙笑,揶揄道:“原来,岺儿不止怕黑,还怕鬼啊?”

    凌子岺状似淡然,懒懒瞪他。

    吓得顾北煦连忙改口,凑近了凌子岺面前,嬉皮笑脸可怜说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岺儿这么厉害,天不怕地不怕,是我怕,你看我昨晚就不敢一个人睡,跑到你房间又没看见岺儿你人,担惊受怕的连经脉反噬都没心思调息,岺儿你可害苦我了,你看我丹田到现在还疼呢……”

    凌子岺:我信了你的鬼话!

    心里这么想,凌子岺手上还是摸上顾北煦的腕脉,顾北煦得寸进尺,反握住凌子岺的手往床榻上拉。

    凌子岺由着他,却也凝神诊出他的真气确实溃散的厉害,便扶他坐好,运功于掌,渡些内力给他。

    离得近了,凌子岺闻到了顾北煦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不由蹙眉。

    “我记得,你曾说这毒蝎蛊半边月有解?”凌子岺在顾北煦身畔低声问。

    顾北煦想了想,点点头。

    前世巫医已经研制出解毒的方法,有几味珍稀的药材他倒也记得名字。如果这一世,再找到那名巫医,有他的记忆,想来解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解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得先拐了岺儿走,再寻一处安全幽静的地方,才能放下心来治疗。

    “南疆有一个巫医,专研疑难杂症,他若是都没办法,那天下……”顾北煦原本想说,他要是没办法,天下就无人可医了。可他又猛地想起一人来。

    坤森!

    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南疆五毒教的老教主还在,一年以后坤森才会弑主夺权。前世的时候,他也拿出过解药,只不过他那药得化去人身上一半的内力,更快捷更猛烈而已。

    凌子岺见他话说一半,心中没来由的微沉,许诺他道:“等这趟回去,我便放下手头一切,陪你寻访那巫医,先将你身上的毒解了。”

    顾北煦心中欢喜,他坐直了扭头去瞧身后的岺儿,见她眉目恬静,不由笑道:“岺儿说的可是真的?”

    凌子岺掀起眼皮,正与他对上,淡淡一笑:“这点小事,还犯不上诓你。”

    顾北煦得了承诺,笑的一脸明媚,就跟凌子岺答应跟他私奔了似得。

    凌子岺见他笑的这般如稚童开心,心中一暖:“阿煦,旁人若是中了这毒蝎蛊,只怕不是哭天呛地,也该是愁眉苦脸。怎么到了你身上,却一直都乐呵呵的,好似满足享受的很。你如此这般姿态轻漫,叫以此蛊毒成名的已故毒蝎在下面情何以堪?”

    顾北煦不以为然:“只要能跟岺儿在一起,别说毒蝎蛊,就是天天三刀六洞,我都欢喜。”

    “又胡说!”凌子岺板着脸,凶他:“你也是凡身肉体,命有几条啊,也敢说此大话!”

    被训斥的顾北煦见凌子岺语气虽然凶,眼底的温柔却十分亲切柔和,便大着胆子回怼,道:“总之,只要能天天看见你,我怎么样都欢喜,特别特别欢喜!”

    凌子岺哑然,这人太会撩了,不能再聊下来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揍他。

    顾北煦得了趣儿,便愈发脸皮厚起来,竟瞧着凌子岺,故意问道:“岺儿,你……脸怎么红了?”

    凌子岺一怔,下意识地想抬手摸自己的脸,却瞥见顾北煦目光之中的戏谑之意,立时转变了掌风朝顾北煦招呼去。

    这人,给个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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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936/ 第一时间欣赏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作者:凌飞原创所写的《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为转载作品,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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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介绍:
【架空+古风+超A+马甲+甜宠日常】
腹黑纨绔死缠烂打忠犬王爷VS冷心薄情偏执疯批美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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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楼楚馆,某醉酒王爷:“本王昨晚……好像走错了房间,还……撩拨了一个姑娘?”
第二天一早,整个莳花馆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多情王爷扼腕可惜,叹一声红颜薄命!
再次相遇,王爷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嗡嗡作响像要炸开一样!
眼前这个打架心狠手辣的魔煞星PS是那晚那个又香又软的小美人儿?
*
咳咳!江湖规矩,本王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啥?上一个说这话的人被生生掰断了手腕!
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魔煞星冷冷一笑。
王爷持续吐血中……
狗头军师保命出谋献策: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TO:王爷不遭罪,王妃也不消气啊!
顾北煦:“本王什么颜色的麻袋都有,王妃要不……你挑一个?”
凌子岺:“……”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