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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文阅读

作者:凌飞原创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txt下载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6章 谋杀亲夫?尽管来!

    晚上到了就寝时辰,凌子岺换了寝衣刚想躺下,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然后她就看见顾北煦提着酒壶迈步进来。

    “阿岺……”

    “你来干什么?”

    顾北煦晃到床前,眼里情深,举了举手里的酒壶,笑着说道:“咱们成亲的时候阿岺还昏迷着,合卺酒没喝,现在补上。”

    凌子岺张了张口,尽量压着揍人的情绪平和嗓音回道:“我不会喝酒,你滚回自己房间喝。”

    顾北煦不但没走,反而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看向凌子岺的眼神里带了三分委屈两份脆弱,“我问过军医了,喝一点点没事的,而且我拿的是果酒,很甜的。”

    凌子岺不想跟他废话,带着点儿无奈和心软接过顾北煦手里的酒盏,比划比划,意思意思将酒水豪气地一饮而尽。

    “行了,你可以走了吧。”凌子岺蒙上被子下逐客令。

    “阿岺真可爱。”顾北煦将酒壶放回桌上去,又折返回来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凌子岺皱着一张本来好看此刻有些微醺的脸,冷声问:“你做什么?”

    顾北煦一双狭长的眼微微上扬,笑的坦然,“和王妃一起就寝啊,难不成你还想将我赶出去,外面可是府里下人都看着呢,本王也是要面子的。”

    凌子岺面色沉了下来,眉眼间浮着丝杀气,她冷然开口:“顾北煦,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会武功的,打起来你小命要还不要?”

    顾北煦动手将凌子岺腿弯肩膀下一抱,将人挪到往床榻里侧放下,末了才穿着白色里衣钻进被子里,枕着自己一条弯起来的手臂,侧过身看着凌子岺,道:“你我现在是结发夫妻,就是死,我也死你床上,你想谋杀亲夫尽管来,我绝不还手。”

    凌子岺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脸颊一阵一阵发烫,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顾北煦噙着笑,挑眉好整以暇地用调戏女子的孟浪眼神打量着凌子岺。

    “随便你!”凌子岺气得翻身躺下去,闭眼装死。

    顾北煦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笑,挥手熄灭灯烛轻轻合上眼皮。

    睡下不到一更天,凌子岺体内的那杯酒就开始发作了,倒不是酒有问题,而是凌子岺不擅饮酒,上一次在锦州莳花馆首次饮酒就触发了内伤,这体质好像跟酒犯冲似得一杯就醉,醉了就浑身发热,内息一阵翻涌,随之漫上来的就是窒息的痛楚。

    顾北煦立刻就醒了,微微抬起上身将凌子岺揽进怀里,手掌贴上她的后心缓缓渡真气过去,过了大约一炷香才轻声问道:“怎么,难受?”

    内力反噬被真气慢慢压制下去,酒液的醉意却烫了上来。凌子岺已经意识有些不清,微微蜷缩着身体窝在顾北煦怀里,呼出的灼热气息周身似是热的难耐。这感觉太熟悉了,上一次醉酒就是这样难受。

    顾北煦终于发现凌子岺醉酒了,一杯就醉,还真是可爱的紧。

    没办法,自己找的媳妇得自己宠着,好在凌子岺酒醉只是迷糊,倒也无伤大雅。思及此处,顾北煦起床点上灯烛,倒了水喂给凌子岺,然后再上床揽着她,陪着她等酒劲儿过去。

    长夜漫漫,顾北煦贴着凌子岺脊背将人圈在怀里。灯烛摇曳,两个人慢声低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顾北煦在说,凌子岺垂下眼,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答上一两个字。

    “阿岺喜欢吃什么?”

    “……糖……炒……栗……子……”

    顾北煦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南疆的气候与中原大有不同,冬冷夏热,昼夜温差较大,日照丰富,民间素有“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说法。

    临近农历新年,家家户户都置办年货,禹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欢乐气息。顾北煦一大早就去了军营,凌子岺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地起来,在婢女的搀扶下哈欠连天地用完午膳,没一会儿,魏沐谦就过来了。

    自从他跟着安星喆来到边境就住在了安王府,凌子岺回来后,魏沐谦当然是想跟师父住在一起的,结果被顾北煦以王妃要安胎为由,直接将魏沐谦拒之府外。

    一师一徒去了后院子,徒弟练武,师父挺在躺椅上盖着裘皮晒太阳补觉。魏沐谦谨记安叔的嘱咐,怀孕的女子多半嗜睡。便以为师父已经睡着。脚下轻功不免偷懒起来,结果被凌子岺几颗栗子打在腿上,疼的直冒冷汗,就再不敢偷懒了。

    等凌子岺睡醒一觉,便从躺椅上起来,拽着练功累成狗的魏沐谦出府逛街去了。王妃要出去,自是无人敢拦。但府里兵卫也不敢懈怠,十几个铁甲束兵威风凛凛地跟在王妃和魏小公子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足以威慑街上的老百姓了。

    凌子岺毫不在意,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得。从街头逛到街尾,看见什么买什么,喜欢什么要什么,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钱,慷他人之慨确实美滋滋的。

    魏沐谦抱着手里摞起来比他还高的礼盒,虽然累但也不敢说什么,小腿现在还疼着呢!他这个师父看起来温温和和好相处,下手可狠着呢!

    凌子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天寒地冻的咬了一口酸的她牙都要倒了,皱着眉头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往事。那时,一个叫沉香的小师弟有次下山回来,给她带回来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她咬了一口是甜的,那味道萦绕舌尖妙不可言。可是后来,那小师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再没回来,也就再没人给她买过。

    顾北煦忙了一天从军营回到府上,听下人回禀王妃和魏小公子出去了,就寻了出来,走到街角,正巧看见凌子岺站在那里,盯着手上的糖葫芦发呆。

    顾北煦走上前,将凌子岺微凉的手指包在手掌里哈热气,轻声问道:“酸就别吃了,府上的小厨房能做雪花山楂,是甜的。”

    说完,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顾北煦解下大氅裹着凌子岺一把抱起搂进怀里,魏沐谦也是个有眼力劲的孩子,立刻上前将师父手里的糖葫芦接过来。

第047章 御妻之道!夫君还需要哄?

    “闭上眼睛歇会儿,到了王府再叫你。”

    顾北煦贴着凌子岺低语,而后轻轻一笑抱紧手臂里的媳妇,迈步走在大街上,一脸坦然地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凌子岺在顾北煦怀里无端打了个哆嗦,心中五味杂陈。温热结实的胸膛贴着凌子岺,密不可分,她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那一刻,她并不觉得自己幸福,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她心心念念爱了那么多年的顾赫言,是断不会在大街上这么抱着她的。

    她一面要接受来自周围熙熙攘攘的各种艳羡讨论声,一面又暗暗佩服顾北煦颇得人心的御妻之道。

    不多时到了府上,顾北煦脚步未停直接抱着凌子岺去了内宅寝房,魏沐谦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家眨眨眼看着凌子岺远去的方向,摸摸鼻子识趣地自己去了前厅。

    晚膳时分,安星喆准时出现在镇北王府,嘻嘻哈哈地蹭到前厅凌子岺身旁坐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往凌子岺凸出的肚皮上盯,惹得顾北煦冷冷一哼。

    凌子岺举箸给魏沐谦夹了一筷子牛肉,安星喆立刻将碗也凑到凌子岺面前,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儿,“阿岺,我也要。”

    “安星喆!”一旁的顾北煦不悦地低喝。

    安星喆立刻剜了他一眼,“凶什么凶,给救命恩人夹个菜怎么了?按照江湖规矩……”

    “滚!”凌子岺截口骂道,横眉瞪了安星喆一眼,“爱吃吃,不吃滚,吃个饭也不消停。你家穷的没米了,天天来蹭饭?”

    安星喆立时眼睛就红了,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魏沐谦,“为什么不说他?”

    “他是我徒弟,你们能一样吗?”凌子岺淡声道。

    安星喆将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你……你们欺人太甚了。明明是我忙前忙后的张罗晚饭,哦,你们夫妻是夫妻,师徒是师徒,亲亲热热有说有笑地围在一起吃饭,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回去冷锅冷灶的没人管,饿死我算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心疼……”

    说完,居然就离开餐桌气呼呼地往门外走。

    “安叔!”魏沐谦没见过安星喆发脾气,吓得忙放下碗欲起身去拦。

    凌子岺一把擒住魏沐谦的手腕,“别理他,坐下吃饭。”

    魏沐谦惶惶地看了一眼悠然吃饭的顾北煦,转回目光小声对凌子岺道:“师父,我……我还是看看安叔去……”

    “吃饭。”凌子岺着实无奈,闭了闭眼呼了口气,拍拍魏沐谦的手臂,“你先吃饭,为师去看看。”

    顾北煦下意识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冷不防被凌子岺忽然凑近咬着耳朵低语,“不许吃醋,我去去就来。”

    冷香温软的气息掠过耳朵脖颈,顾北煦不免脸颊微热,于是清清嗓子故作随意地说道:“王妃去吧,本王替你看着徒弟。”

    凌子岺笑眯眯地走了,留下魏沐谦缩了缩肩膀,低头猛扒碗里的饭。

    安星喆离开前厅后并未直接回安王府,而是负手站在长廊下,清冷夜色映照在他沉静不语的脸上,眉宇间泛着一丝浅淡的倦色。

    凌子岺自然猜出安星喆心中所想,她迟疑了慢慢走到安星喆身后,轻声唤道:“老安。”

    安星喆转身,立刻苦皱着眉头抱怨:“你走路没声的吗?想吓死我?”

    凌子岺无语,轻功好,怨我,怨我。

    “你出来干什么?跟你的阿煦眉来眼去理我做什么?”安星喆依旧一副赌气模样。

    凌子岺微勾嘴唇,歪头盯着安星喆,温和微笑道:“真生气啦?”见安星喆气闷转身不理她的样子,凌子岺只好抬手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幽幽道:“宝宝怎么办啊?娘亲惹你干爹生气了,你干爹……”

    安星喆倏然转身,漆黑的瞳仁仿若缀上星辰,激动地攥住我的双臂,“你……阿岺……方才说什么?”

    迎上安星喆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的双眸,凌子岺微微一笑:“那孩子他干爹,回去吃饭不吃?”

    安星喆立时笑了,光华流转的眸子极为纯澈,连连应道:“吃,吃,走,回去吃饭……阿岺慢点儿……阿岺别饿着我干儿……”

    凌子岺莞尔。

    魏沐谦咬着筷子疑惑不解,为什么刚才还苦大仇深的安叔出去一趟再回来跟换了一个人似得,满脸堆笑,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不但坐下乖乖吃饭,还心情很好不停的给每个人夹菜,尤其是师父,那碗里堆叠的跟小山似得,气得师父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北王爷端过去帮师父吃掉的。

    哎!大人们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少管为好。

    晚上关起门,顾北煦坐在矮塌边,一边给凌子岺按摩孕期微胀的小腿,一边偷偷打量捧着本南疆医书看的入神的灯下美人儿。

    “子岺……晚饭那会儿你出去跟安星喆说了什么?”顾北煦轻声问道。

    “嗯?”凌子岺眼睛未离开书册,随意应道:“没什么。”

    “没什么老安笑的跟个傻子一样,你都没这么……哄过我……”顾北煦咕哝着。

    许是看书被打扰了,凌子岺掀了掀眼皮,瞧着顾北煦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居然带着些娇嗔的味道,不免笑道:“夫君还需要哄?”

    顾北煦立刻道:“当然,我也是人,我也愿意听好话。”

    凌子岺莞尔,故意逗他道:“那不简单,把咱们王府的丫鬟婢女都叫一起排成队,每人都对着你说好话哄你,好不好?”

    “凌子岺!”顾北煦气恼。

    被指名点姓的人却不慌不忙地放下书,笑吟吟地俯下头颅凑近,几乎与顾北煦贴着面,好奇地打量着,半响才混不吝地调笑道:“我给你孩子许了个干爹。”

    “……”顾北煦愣住。

    凌子岺却星目流转,笑嘻嘻的又靠回软塌,“王爷放心啦,没人能动摇你这便宜爹爹的地位。”

    顾北煦脸上没了笑容,眉头轻皱,语气满是失落:“你都不用跟我商量一下的吗?”

    凌子岺却笑道:“商量什么?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这副身子骨不定哪天就嘎嘣了,孩子生出来多个人教导管束不也挺好……”

第048章 新年

    “别胡说,你的内伤和毒蛊会有办法的,南疆有的是巫医,再不济还有五毒教,本王就是翻遍整个江湖也会找到方法治你的……”顾北煦握住凌子岺的手,眼神焦灼一脸担忧。

    凌子岺被瞧着有些眼热,抬手抵住他的胸口,感受他心绪乱横的胸膛起伏,垂下眼帘道:“谢谢。”

    下一刻,顾北煦却忽然手上用力,将人圈进自己怀里搂紧。凌子岺挣了挣,但这几日身体已经习惯顾北煦时不时的搂搂抱抱,又因为他这怀抱委实又暖和温软,便也就不矫情了,抱就抱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子岺,你能不能别死?”

    “……”凌子岺无语,这是我能做主的?

    “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不能没有娘亲,答应我,别这么快放弃……”

    “……”

    凌子岺窝在顾北煦的怀里,慢慢阖上眼,半响才喃声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当年我为了追求上乘武学,盗取各大门派武功秘籍心法,吃了无数修习功法的禁药,几番走火入魔身体底子早伤了根本,就算没有毒蝎的蛊毒我也没剩几年寿元,想想我这一生倥偬,呵,到头来……平生又岂堪回首……”

    顾北煦揽着凌子岺,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心疼地亲了亲她的发顶,安慰道:“不难过了,从前的都过去了,以后由我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凌子岺心里不由暗叹一口气,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啊!自己当年既然选择走这独木桥鬼门关,就合该想到会有今日,练功走捷径,既然享受了独步天下的内力武功,逆天而行,生死一线,牺牲些寿元也是无可厚非。

    “别说了,顾北煦,无端的我不能给你希望,再……”凌子岺的语气很轻弱飘忽,顾北煦感受到她的困惑无措,知她一直被迫留下,从没真正接受自己,心里一揪,将人圈的更紧了,低低道:“子岺,别怕,万事有我……”

    子岺,别怕……

    凌子岺是药王谷的大弟子,众师弟们的大师姐,从来都是被别人倚靠和信任,做药王谷大师姐时如此,做暗卫杀手首领也是如此,从没有人跟她说,“别怕,有我……”

    凌子岺眼眶发酸,她心里一面觉得被人呵护着很幸福很安心,一面又觉得这份安心幸福可能掺杂了某些她尚未可知的阴谋,这种感觉如饮鸩止渴,令她彷徨如刃梗在心头。

    一张床,两条棉被,顾北煦躺在外侧伸出手与凌子岺手掌相握,十指紧扣,微笑地侧头看向枕边人。

    凌子岺阖着眼,任由他抓着,心跳得有些快,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她很沮丧,只得强迫自己无视,闭着眼睛硬睡。

    二十馀年如一梦,不管花开,月白风清始肯来。

    转眼到除夕,南疆和中原文化差异,过年风俗却也大致相同。商贾休市,漂泊再外的游子回家团聚,爆竹声中辞旧岁,烟花漫天迎新春,岁除之日,家家户户男人们忙着打扫庭院挂灯笼贴春联,女人们则忙着准备祭祀祖先的三牲饭菜及三茶五酒。孩子们得了新衣服,新玩具稚嫩的脸上洋溢着欢乐叽叽喳喳地围绕在长辈膝下,天伦之乐不过尔尔。

    今年过年的镇北王府和安王府比以往都要隆重热闹,一切布置都是照着京都过年习俗来的,一大早府里的丫鬟婢女就聚到膳房忙活开了。王爷有令,除夕夜吃饺子,府内的人以及过年驻守边城的将士人人有份。安王府的仆人也加入包饺子的大军,所有人都忙着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们的王妃,镇北王府的女主人却在寝房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顾北煦和安星喆一早出去慰问禹城守城官兵,后又策马出城去了军营,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顾北煦心里惦记着凌子岺,一回来就直奔后宅寝房,一顿折腾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洗漱一番裹得严实就抱出了门。

    派去清水镇打探的人已经回来,果然,自月余前七里巷那处小院周围多了许多影卫,皇帝顾赫言曾乔装入夜去过一次,在房里和白芨,菘蓝密谈许久,此后小院彻底戒严。顾北煦派去的人怕暴露不敢靠的太近。

    “照此情况来看,皇帝只是将你那两个师弟软禁,生命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安星喆凑近哈欠连天的凌子岺,皱眉问道:“怎么这儿乏,昨晚没睡好?”话是对着凌子岺说的,眼睛却是瞥向顾北煦身上的。

    凌子岺捂着眉眼木讷地点点头,一颗多日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白芨和菘蓝没事就好,当时“假死之局”施行仓促,凌子岺并未来得及知会他们,很怕他二人得知她死讯后一时冲动做出什么,由顾赫言派人看着他们自然最好。

    顾北煦将碗盏里的燕窝吹凉,仔细喂给凌子岺,直把厅里的安星喆膈应的只翻白眼,斜了坦然自若的凌子岺一眼,问道:“过了年,你那小徒弟就十五了,怎么着,你怎么打算的?”

    凌子岺把头瞥向另一边,拒绝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含含糊糊道:“不知道。”

    顾北煦用手帕给她擦着嘴,接过话头说道:“小宝月份大了,你会越来越累,不如让苡仁去军营里锻炼一段时日,也好收收少年人心性。”

    凌子岺思量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算作同意。

    晚上除夕夜吃过饺子宴后,王府搭起了戏台子,一帮梨园名角唱唱打打,好生热闹。顾北煦陪着凌子岺坐在主位上,谁想听了没两段,凌子岺眼皮打架就昏昏欲睡,顾北煦只好将人带回房去。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凌子岺一早被顾北煦弄上了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出城去了军营帮忙发压祟钱。这也是顾北煦带兵多年的规矩和习惯,每逢佳节镇北王府和安王府必给驻守边境的兵士发一波红包,今年府里娶了王妃,兵士们早早就翘首以盼。

    军营里没有女人,故而当凌子岺一身华服带着两个贴身婢女从马车上下来时,虽身怀六甲,依然明艳动人,把一帮穿着军服的大小伙子看的眼睛发直。

第049章 泪痣

    南疆民风淳朴,驻守边境的将士们也渐渐入乡随俗,性格豁达,说话直来直去,凌子岺本就不是什么扭捏会害羞的人,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等顾北煦跟一众副将开完例会从营帐里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一帮兵士围在一起呼呼喝喝,凌子岺卷着袖口大咧咧地坐在临时搭建的木桌旁,跟一个壮硕的兵士比赛掰手腕,而且听那喝彩声,好像她已经连赢了好几个人了。

    顾北煦不禁扶额,大过年的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一脸苦笑地走过去。兵士们发现了王爷,自然吓得纷纷下跪,却见他们的王爷黑着脸径直走到王妃面前,将人从木凳上抱起来带走了,留下的兵士面面相觑。

    “北煦,以后我还来军营,帮你训练,带他们打仗去。”凌子岺窝在顾北煦怀里笑的开心。

    “不行。”顾北煦一口回绝。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你看不起女人?”

    顾北煦很是无奈,“就你刚才那四两拨千斤的斗法,谁敢小瞧你,本王的王妃天下无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心里醋,以前醋老安,醋你的师弟徒弟,难道以后你想我连将士的醋都吃啊?”

    凌子岺讶异,面对这么直白的控诉不禁厚脸皮地讪笑两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闭眼假寐去了。

    还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又深情又有文化!

    初春二月,凌子岺已经怀孕第八个月,腹中胎儿越长越大,又沉又闹腾,压着椎骨疼的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顾北煦将军营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安星喆,寸步不离地守着凌子岺,白日里握着她的手,陪她在院子里散步,聊天,投喂三餐,夜里搂着她,温言细语哄着给她按摩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到临产前的半个月,府上一下子来了十多个稳婆和巫医,整个镇北王府铜墙铁壁严阵以待,下人们小心做着事,连个喷嚏都不敢打,生怕惊扰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王妃女主子。

    等顾北煦再次伸过手,将剥好还热乎的糖炒栗子递到凌子岺嘴边时,第一次,凌子岺第一次眉眼含笑主动捉住他的手,粉嫩的小舌卷走栗子的同时还顺带亲了亲顾北煦的手指。

    顾北煦错愕:“……”

    凌子岺笑的极甜,轻语道:“听你的,男孩就叫顾同年,女孩便叫顾同月。”

    顾北煦脑子空白一瞬,片刻后只觉得心头像是覆了一层甜丝丝的蜜糖,被凌子岺亲过的手指似留有柔软余温,他心里激动亢奋,他知道凌子岺接受他了,他终于等到了她的认可。

    两人相拥在一起,辗转亲/吻,灿亮灯烛映出谁脸上的一丝薄红,羞得月亮都躲进了云层。

    庚子年春天,凌子岺生下一个男婴。

    至于生产过程,不可谓不凶险万分,生死一线,尽管王府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凌子岺仍然是经历了难产,失血过多,昏厥,内伤反噬催动毒蛊发作,稳婆巫医在产房忙活了一天一夜,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顾北煦双目赤红状若疯癫一直守在床头握着凌子岺的手给她输真气,王府里的下人就在外面院子里跪了一天一夜。

    安星喆不愿意回忆当时情景,他只觉得……万一那时候凌子岺要是不在了,恐怕顾北煦也……

    好在,凌子岺熬了过来。

    巫医给刚出生的小世子检查身体,发现其血脉中自带剧毒“半边月”,换一种说法就是,小世子的体质千年不遇,属“百毒不侵”。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没等镇北王府的下人们欢呼高兴多久,他们的女主子,刚产子虚弱悠悠醒来的凌子岺,撑着身体不适看了一眼奶妈抱着的襁褓婴儿,立时就变了脸色一掌击向王爷,吓得奶妈一个哆嗦抱着嗷嗷直哭的小世子就赶紧撤了。

    片刻后,王爷颓然地从房间里出来,走到院落中间定住,扭头回身,猛地朝房门方向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众人惊呆,好半响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王府管家吓了一跳,立刻遣散内院的所有下人,差人将刚回府的安王安星喆火速请过来。

    凌子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余怒未消。她刚才分明看的清楚,那襁褓中的男婴模样像极了缩小版的顾北煦,尤其是眼梢眼角的一点红色泪痣,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那夜在莳花馆半夜闯入她房间的人是他,竟然是他……

    被人竟然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么久,凌子岺一时急火攻心,气上心头,再加上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直接人事不省昏死过去。

    安星喆匆匆赶来,进了内院见顾北煦一言不发跪的笔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没管顾北煦,直接去了房间。

    巫医们又一通忙活,两副汤药灌下去,凌子岺才舒过来一口气,靠在床榻上气若游丝地任由安星喆抵着后心给她输着内力,调息混乱的经脉。

    安星喆是第一个看见孩子的,当时稳婆将孩子抱出来本来是要给王爷瞧的,结果顾北煦理都没理,眼睛就没离开过床榻上的凌子岺。

    稳婆道喜:“恭喜王爷王妃,是个小世子。”安星喆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顾北煦,默默从身上掏出赏银递给稳婆,稳婆欢天喜地地接过,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给安王看。

    安星喆当时就心里一沉,脑壳就炸了。这孩子生的和顾北煦一模一样,说不是他亲生的恐怕都没人相信。

    后来他迷迷瞪瞪地回了府,脑子里想的都是他和顾北煦在去往清水镇那条山道遇到凌子岺的情形,他明明记得当时两人根本不认识啊!按照孩子的月份往前推,也太……再加上凌子岺对孩子的父亲一直讳莫如深,按照她的性格,她若早知道是顾北煦,怕是镇北王府早就寸草不生了吧!

    如今这幅情景,安星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实在是太佩服顾北煦了,不声不响的就把事儿都办了。难怪当时凌子岺病重昏迷着,他就非要成亲,敢情连他都瞒着,一起算计进去了。

    思及此处,安星喆只觉得只是罚他跪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第050章 淋雨请罪

    当夜,禹城就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留下照顾王妃的婢女伺候主子睡下,关好门窗才端着吃剩下的月子餐低头匆匆从回廊走远,眼睛看都不敢看跪在院子里的王爷。

    顾北煦浑身早就被大雨浇透,整个人被淋得头重脚轻,垂下的手暗暗攥紧,一天一夜的内力消耗让他还没来得及调息,已经伤了元气的丹田隐隐作痛,气血翻涌,浑身经脉如小刀寸寸剐着,逼的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将甜腥闷咳硬生生压回腹腔。

    雨势到了后半夜渐缓,正值初春,暴雨后夜风冷的刺骨,顾北煦脸色苍白可怖,隐忍地抿着嘴唇,无边黑夜褪尽,黎明曙光升起,他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周遭一切看不真切,初初晃动再后来就天旋地转起来。

    鬼使神差之中,顾北煦将随身佩戴的环形玉佩用力掰断,手掌用力握紧尖锐的碎玉边角,随之密密匝匝的疼痛感沿着小臂一拥而上,顺着神经直冲大脑。他眼前恢复了一丝清明,心里默默想着,他不能倒下,凌子岺和孩子还等着他去照顾。

    清早的天气阴凄凄的,安星喆摇着扇子信步进了内院,一眼就看见依旧跪在那里的顾北煦,忍不住眉心一拧,快步过去。

    “阿煦你怎么还……,”安星喆顿住,眼见顾北煦衣衫濡湿紧贴在身上,一张脸白的吓人,双眸半阖,眼神飘忽,“你怎么这么实诚,昨晚那么大的雨,你这是跪了一夜啊!”

    安星喆既心疼又生气,这人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顾北煦置若罔闻。

    无法,安星喆只得先进房间去找凌子岺,一个两个的大人小孩没一个消停。昨晚他在王府待到很晚,小世子一直哭,奶娘哄不住,又没人敢进内院,只得喊来安王。安星喆也头疼,他知道凌子岺的脾气,不愿插手管他们的事。

    小世子到了安星喆手里立马就不哭了,一双澄清眼睛眨了眨,小手软乎乎地伸着,把安星喆心都融化了。待到外头雨势减缓,安星喆才将睡熟的孩子交给奶妈,回了安王府。

    房间里的凌子岺靠在小桌上吃早膳,一旁静立的婢女见安王进来,立刻行礼去沏茶。安星喆坐到一旁,垂了眼眸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陪着她。

    红枣银耳莲子羹,淡黄色的银耳熬出了胶,深红金丝小枣点缀其中,清甜的味道丝丝缕缕飘出,凌子岺低着头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

    喝到一半,凌子岺抬眼,淡声道:“老安,我不想待在这里。”

    安星喆持扇子的手一顿,心道:你个小祖宗刚死里逃生没两天,不好生待着休养要去哪儿?想归想,现在的凌子岺说不得碰不得,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风雨欲来,他也不敢劝啊,更没那个胆子敢拦。

    “孩子一起带走?”安星喆想了半天,只问出这个蹩脚的问题,问完又恨不得咬自己舌头,真是木鱼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凌子岺连眼神波动都没有,继续喝碗里的莲子羹,“既然是他的种,就给了他,权当还他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听听听听,凌子岺说这话多绝,安星喆一时无语。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再加上屋里说话的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故而顾北煦跪在外面一字一句皆入耳中,他感觉心脏陡然被人攥紧了,连呼吸急促也跟着滞涩起来。

    “王爷!!”

    沏茶回来的婢女在廊外忽然尖叫一声,安星喆立刻起身朝门外奔去,一把托起吐血昏迷的顾北煦,朝那婢女喊道:“快去找巫医!”

    从醒来到现在,凌子岺一直在房间里,她并不知道顾北煦跪在外面,更不知道他在外面冒雨跪了一宿。

    “你这又是何必……”凌子岺喃喃自语。

    顾北煦是被疼醒的,耳边隐约之中传来嘤嘤的陌生女人哭声,视线慢慢进入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看到凌子岺坐在床边正在给他麻木胀痛的膝盖上涂抹伤药,无声地张了张嘴,“……子岺。”

    凌子岺皱了皱眉,那女人的哭声实在胍噪,正考虑着是不是该点了她的哑穴,冷不防一抬头见顾北煦已经醒来,脸色立即一沉,收拾了伤药就要离开。

    顾北煦强撑着床想要起身,膝盖的伤泡了一夜凄风苦雨,再加上高烧,整个人虚弱得发颤,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把抓住凌子岺的胳膊,声音哑的不像话,“你别走,要打要罚都随你,求你别走……”

    “咳咳!”安星喆以扇面遮住半张脸,卖力地咳嗽两声。顾北煦这才回神,房间里除了凌子岺,还有安星喆,房门方向的地上还跪坐着一个女子,那方才扰人的哭声就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顾北煦蹙了蹙眉,眼神示意安星喆,发生什么事了?

    安星喆利落的一合折扇,那扇子指着地上那女子,说道:“阿煦,这是你府里的丫鬟,刚才我和阿岺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这丫鬟胆大包天,居然对你手脚不干净,阿岺掰折了她的手骨,说是等你醒了,凭你处置……”

    顾北煦还未听完脸色就铁青了,他生怕凌子岺误会,立刻求救似地看向凌子岺,“子岺,我……我不知道……”话未说完就听见凌子岺冷冰冰的开口道:“与我无关!”

    顾北煦满腹委屈,想解释的话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着实难受。

    偏巧那女子见王爷醒了,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实则顾北煦连她们这些人鼻子眉毛眼睛都没记住过,哭哭啼啼地向前膝行,“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凌子岺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她平日与女子素来交道打的少,更是鲜少碰见哭啼不止的。

    “老安,你是死的吗?”顾北煦怒斥一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安星喆吓得一哆嗦,立刻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扇子将人敲晕,直接拖出去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顾北煦额上沁出一层层的冷汗,紧抓着凌子岺的胳膊不放,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单薄的脊背轻轻打颤,“别走……求你……”

第051章 算了,怪可怜的!

    冷不丁的,凌子岺忽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顾北煦僵住。

    细长微凉的指节一点一点地收紧,力道越来越大,凌子岺微沉着下巴,目光冰冷乖戾不同于往日的慵懒温和,嘴角紧抿勾着一丝浅淡的阴冷。

    “阿岺!”将刚才的丫鬟交给王府管家发落后,安星喆又折返回来,结果一进屋见到凌子岺掐着顾北煦,后者已经面色紫涨,几近窒息昏迷,“松手……阿岺松手!!”

    顾北煦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倏然新鲜的空气涌进心肺,呛得他闷声咳嗽,半天还缓不过起来,方才凌子岺险些掐死他,若是安星喆晚来一刻……

    “事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安星喆责备的话还未说完,凌子岺就甩开他的钳制,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扭头看床榻上进气多出气少的顾北煦脸色不佳,安星喆暗叹一声: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转眼就到了小世子的满月宴,自那日之后,顾北煦再没见过凌子岺。他被赶去了书房睡觉,凌子岺坐着月子在内宅寝房里足不出屋,除了送餐打扫的婢女,其他人一律不见。

    安星喆倒是经常带着魏沐谦过来,见不到凌子岺,见见养在乳母院子里的小世子总是好的。

    王府里的下人婢女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们一向恩爱有加的王爷王妃突然就分房而居,形同陌路,王爷日渐寡言,整日精神恹恹。乳母将小世子抱去给王妃看结果被赶了出来,安王叫他们不要多事,本分地照顾好王爷王妃的日常起居就好。

    一时间,整个镇北王府像是被阴霾所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凌子岺自从生下孩子之后,身体里发生了些微妙变化,原本侵蚀经脉的毒草“半边月”被转嫁一半到了小世子身上,夜半经常发作的反噬竟然温柔了不少,再加上凌子岺本就内力深厚,夜里再自行调息就可压制体内的毒蝎蛊,再不用之前那般难熬。

    顾北煦不知从哪儿习得竹笛,见不到凌子岺的日子里,就站在书房窗户前身披月华,运转真气每夜子时吹奏,卯时才停歇,端的是密音入耳,以内力催动声乐助她调息疗伤。

    枕着笛声入眠,凌子岺晚上睡得很好,只是清晨醒来时感觉着身边空荡荡的莫名有些失落。

    今夜过了亥时外面细细缕缕飘起春雨,凌子岺早早睡下,恍恍惚惚间梦回了那几年间黑暗血腥的日子,不停的杀人,不断的逃亡,前有断崖,后有追兵,拼死一搏,濒临绝境……

    直到一阵清心乐音将她从窒息的梦魇了解救出来,空气有一刹那静默,凌子岺按着心口坐起,抱元守一闭目调息。

    门外微雨停歇,房间里静谧浓郁,半个时辰后凌子岺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须臾便起身点上灯烛,穿好衣服星夜打开门。

    笛音未绝,凌子岺听出了笛音里的滞涩,顾北煦连日运功吹笛已然伤了元气,她皱紧眉头,心中思绪纷飞,顾北煦啊顾北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将我的生活搅的翻天覆地,如今又做这幅深情缱绻的要死不活演给谁看!

    顾北煦的面色确实不怎么好,雨夜寒凉,他只着单衣坐在书房前连廊上吹笛,虚耗内力再加上日日忧思难眠,再骤然见到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连廊尽头,踏着月色款款向他走来。

    竹笛从手中脱落,他一时激动慌忙站起,却又刹那一口气没提起来,重心失衡向前扑去。

    凌子岺眼疾手快地扶住顾北煦,训斥的话冲口而出:“我没让你死,你敢自伤?”手上的触感与月余前相比,顾北煦又清减了许多。

    书房宽敞空旷,唯一的矮榻上置着一条薄毯,凌子岺坐了上去,硬邦的木板十分难受。再观顾北煦的身高,与这矮榻睡觉恐怕得蜷着身子,翻身都困难。很难想象顾北煦居然在这里睡了一个月,明明王府里空的房间有几十间。

    “没……没热水了……”顾北煦掀开茶壶的盖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凌子岺,喃喃道:“你等一下,我去……”

    “不用,”凌子岺出言打断,“我不渴。”

    顾北煦细不可查地点了头,便放下茶壶盖子,杵在那里不再出声了。

    良久的沉默后,凌子岺在心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冰冷:“明天是顾同年的百日宴,我一向赖床,你明日记得喊我早起。”

    “子岺……”

    顾北煦惊喜的差点跃起来,转念间又生生忍住,他怕吓到凌子岺,怕她再次冷冰冰地对他,所有的欢愉情绪化在心口,分明逆着光,凌子岺却瞥见顾北煦眼眸里星星点点。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心疼,感动,凌子岺也不知道自己那刻是什么感受,头脑嗡鸣,她朝顾北煦伸了伸手,“……我困了。”

    顾北煦几乎是哽咽着抱住了凌子岺,久违安心的冷香嗅了一遍又一遍,怀里的人失而复得,懒懒地窝在他胸前,一切阴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随即笑了出来,原来,她不止是他后半生的曦光,彼此更是对方生命里的唯一变数!

    算了,怪可怜的!凌子岺想着。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没太所谓,沦落江湖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到了这把年纪,便什么都想开了,横竖一条烂命罢了,若不是她诈死离开,恐怕到死都得给顾赫言卖命。

    少女怀春时,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婚礼--不必太隆重,不必太繁杂,只求田园山水间,粗茶淡饭,繁花四季,一生一世一双人,拥她入怀,疼她入骨,与她秉烛灯下,共话桑麻。

    曾经的梦中情人白衣少年慢慢变成了至高无上问鼎天下的帝皇,后来凌子岺明白,她再也没有了做梦的资格。

    顾北煦就这么突然出现了,不言不语却又倔强地守在她的身后,半年多无孔不入的细心呵护,虽知他做这些多半是为了她腹中之子,但转念一想,以镇北王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想生多少孩子不成?难道非得看上她这么一个满身疮疤,青面獠牙的杀手头子?

    摒除所有不可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第052章 祭告亡灵的殇酒

    京都永安城。

    皇宫--奉天殿。

    月明星稀,夜阑人静。

    顾赫言除了白日里华服锦衣,只穿一件素白锦缎的寝衣长发散开垂在肩后,左手捏着一支蝴蝶簪子,右手提着一个白玉酒壶,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床边的木榻上之,眼神空洞呆滞,恹恹地垂着眸子。

    空荡荡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地上不远处躺着一把剑,正是那日凌子岺掉落在断崖边的软剑。顾赫言手中的酒一倾,对着那把剑的方向将玉壶中的酒缓缓倒在地上,那眼神姿态就像是祭告亡灵的殇酒。

    凌子岺有一双温柔灵动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状若天真,陪伴了顾赫言十五岁前的所有时光,那时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是二师弟,她是大师姐。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野心不古权欲算谋的混蛋暴君,她成了任他驱策冷血残酷的杀手首领。

    分明那一年杏花微雨,她说过要护他一辈子的……

    世事蹉跎,想要的人如手中沙水中月,终是--欲留已晚……

    几日前边镜禹城镇北王府的折子递了上来,折子里寥寥几句,大致意思是:镇北王本月初喜得嫡子,报喜到京城请皇帝赐封来着。

    身为皇亲国戚国之重臣,娶妻生子乃是朝堂大事。却不想顾北煦只上了两份折子,一份是告诉皇帝,他有王妃了,王妃已有身孕不宜入朝拜礼。第二份折子就是时隔四个月告诉朝廷,人家孩子已经生了,你当皇帝的该册封册封,该赏赐赏赐。

    明眼的人一推算日子,就知道顾北煦这是暗度陈仓奉子成婚,只是他将王妃藏的紧,好事之人也只打听到,此女子是他营下一解甲归田副将独生爱女,好像叫“茯菟”来着,名字有些怪异。

    顾赫言郁郁寡欢,将折子交给礼部,督令礼部官员按照朝廷规制着手去办了。

    “来人。”他朝空荡的宫阙低低换了一声。

    一个影卫如鬼魅滑出,躬身跪在一旁等着主子说话。

    “把看守白芨菘蓝的人……撤回来吧。”顾赫言说话有气无力,师姐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若知道他还囚着她最喜欢的两个小师弟,又该不高兴了。

    那影卫领了差事消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两个月后,乔装打扮成药材商人的白芨和菘蓝驾驶着马车进了禹城,引他们来的兵卫将两人先带到了安王府,短暂停留洗去易容乔装,便跟着安王进了镇北王府。

    一别大半年之多,白芨和菘蓝再见到他们的大师姐心情是相当兴奋的,在七里巷的小院骤然听到凌子岺坠崖失踪的消息,震惊之余悲恸万分。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顾赫言已经命影卫将小院囚了起来,除了日常供给不允许他们出小院一步。

    白芨是个莽撞的,菘蓝心思细腻想也明白,顾赫言如此是防着师姐回来找他们,直到不久前,看守小院的影卫突然撤走,又过了两日,安王派来的人就联系上了他们。

    一大早,凌子岺就被顾北煦拖着,神神秘秘地带往一处地方。虽说凌子岺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但也不是每个宫殿宅院都去过,毕竟王府占地太广,她又一向懒惰,除了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别处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着都眼晕。

    七拐八绕,顾北煦原来要带她去的地方是练功房和兵器室,之前凌子岺怀着孕,他自然不敢让她舞刀弄枪。如今见她精神大好,想着那日她的随身软剑丢在了霞栖山,便带她到兵器室再挑选一个趁手的防身武器。

    “早知道王府有这么个地方,我就不用让苡仁在后院子练武了。”凌子岺路过一堆高低错落的梅花桩,语气轻快地看向顾北煦。

    顾北煦笑了笑,“你若早知道这个地方,我的儿子不得遭殃了。”

    凌子岺扬眉,“顾北煦,你怎么三句话不离你那个便宜儿子,他这么好,你跟他过去。”

    顾北煦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圈进怀里,点她的鼻子,“跟儿子吃什么醋!”

    凌子岺面无表情的曲肘推开他,道:“小崽子天天哭,告诉老安赶紧抱走,烦人!!”

    顾北煦摇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跟在她的身侧。

    兵器房连着练功房,只有两间平房,外面看挺普通,打开门后,里面各种兵器琳琅满目像个商铺,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好吧,有的凌子岺并不认识。

    手指捏着一柄银白软剑,凌子岺不由迷了眯眼,“好剑!”流畅剑刃,剑柄雕刻金缕蛇透着一股冷冽质感。

    “几年前老安将此剑带过来的时候,说是五毒教四大护法毒蛇的兵刃,他嫌晦气就放在了我这里,没想到这兵器居然与你有渊源……”顾北煦说道。

    凌子岺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这软剑有些印象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嗯……那场追击战持续了好几日,我也是第一次碰见那么难缠的对手,勉强杀了三个,被其中一个叫毒蝎的撒了毒粉才中招,要不是安星喆出现,恐怕我这条小命当时就交代了。”

    顾北煦脸色一白,凌子岺说这话时气息嗓音没有起伏,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往事。可却听得顾北煦心中窒痛。

    五毒教最早起源于中原武林,创派祖师五毒圣君以毒养药,锻造五毒奇门兵刃以暗器,毒蛊,刺杀响誉江湖。后经华山论剑武林大会之后,五毒教行事太过而被江湖各大门派群起而攻,当时教主风不破重伤带领残余教众迁徙南疆,从此中原武林再无五毒教。

    几年后,靠着天然的屏障地利,五毒教在南疆发展的风生水起,门下弟子数万,四大护法毒蛇,蜈蚣,蜘蛛,毒蝎,武功冠绝,万人之敌,为五毒教顶梁之柱。顾北煦曾派多股力量探查过,却屡屡损失惨重,无功而返。据说他们的老巢隐秘在一处瘴气弥漫的山谷,生人勿近,近着必死。

第053章 调戏反被撩

    五毒教的四大护法尽数命丧于凌子岺之手,而今四年过去,五毒教行事越发隐秘,也不知道他们掌握多少凌子岺的行踪,能解凌子岺身上毒蝎蛊的解药就在五毒教,可……一想到这里,顾北煦心里就如同悬着一把刀。

    “其实我很少用兵刃的,”凌子岺把玩着手里的软剑,饶有兴趣地给顾北煦讲道:“我小的时候师父教我们的都是硬剑,可防可攻,可砍可刺。软剑就不一样了,习练时需精,气,神高度集中,快准狠,一招致命,割断脖子的颈动脉不让对方有反应之力。”

    “呵呵,我有个毛病,打架老丢武器,久了久之就习了软剑,缠腰上不碍事,但也丢,上次那把是菘蓝送我的,让我丢在了霞栖山断崖。呵呵……呵……江湖上那些大侠名士不都崇尚,宣扬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在我看来,简直狗屁不通,一把铁片子还能比自个的命重要?”

    “你说的对,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顾北煦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应道。

    凌子岺回头看了一眼顾北煦,眉眼一弯,“娶了我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王爷可觉得亏了?”

    顾北煦一把将人勒紧怀里,利落地擒住那张颜色略浅的薄唇,心猿意马含糊不清地喃喃道:“亏,亏死了,所以先讨点儿利息……”

    凌子岺也不是好惹的,回身不甘示弱地在顾北煦劲瘦的后腰上掐了一把,明显听得他呼吸一滞,趁他防备松懈立即攻城略池舌尖肆意翻搅一番,又在他迎合回来时立即退开,一副没事人的坦然模样只把顾北煦气得一口气憋闷在胸口。

    这可真是调戏反被调,一山更比一山高。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王爷,王妃,安王来了。”

    安星喆表面上看着翩翩公子,彬彬有礼,实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缺德鬼,来到镇北王府第一件事就带着白芨菘蓝去看小世子去了。虽然未经主人许可,此举多有不妥,但白芨菘蓝转念一想,反正是师姐的孩子,他们俩又不是外人,看就看吧。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他们一直认为师姐怀的是顾赫言的孩子,天打雷劈都想不到,居然是那王爷的,啥时候的事儿,都给他们雷傻了,整不会了……

    安星喆在一旁摇着折扇细细欣赏两人的表情,从满怀期待到大惊失色,再到瞠目结舌,最后惊恐万状……

    “老安,你真是缺了大德!”

    凌子岺一进外厅见到白芨菘蓝的怪异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她又能怎么样呢,被迫端着大师姐的威严架子姿态,笑脸相迎温温笑着。

    白芨蹭的站了起来,菘蓝则心里一抖,别人不知道,他们二人可太了解了,若是师姐无缘无故地露出这付笑容,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凌子岺白皙的手腕一抖,竟是以指风凝成剑气带着凌厉的残影击在安星喆的穴位上,后者闷哼一声痛的弯了腰。

    “活该!”顾北煦站在一边幸灾乐祸。

    “你也出去。”凌子岺朝顾北煦温声道。

    “好的,王妃跟师弟们慢慢聊,有事喊本王,随叫随到!”顾北煦拖着安星喆一条手臂往外走,开口却温柔的不像话,临出外厅门槛还示威一般朝菘蓝挑了挑眉。

    菘蓝霎时僵住,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在七里巷小院住着时他就时常感觉的到,没想到数月不见,顾北煦这对他的敌意并未随着跟师姐成亲而减少多少,他也实在是冤枉的很。

    白芨被这突如其来的的变故弄得一脸发懵,开口来不及思考,就直接问道:“师姐什么时候跟王爷……唔!”一只温凉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菘蓝使劲朝他皱眉头。

    凌子岺则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人。

    “师……师姐……好,”菘蓝讪笑道:“小世子我们见过了,很可爱,特别可爱,像……像师姐。”

    白芨唔唔唔的点头,奈何被菘蓝捂着嘴只能干瞪眼。

    凌子岺极轻极缓地笑了一声,语气却是平静温和,“从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如今我已经嫁给顾北煦,往后再见了他,你们知道规矩。”

    菘蓝点头嗯了一声,偷眼看了看白芨见他老实,才松开手,白芨也迫不及待地点头。

    “咱们既然都来了南疆和大渊的边境,就暂且先待着,未免人多嘴杂,你们二人不可住在王府。这样吧,你们去街上逛逛,找家前店后院的商铺盘下来,先干老本行,开医馆……”

    “是,师姐。”

    “魏沐谦的身份在这里是保密的,他如今已入军营,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平时还是称呼苡仁,他以后也只能以此名字示人。”

    “是。”

    “是。”

    “一会儿你们跟着安王先回去休息,晚上王府设宴为你们洗尘,到时再过来。”

    “可是……”白芨疑惑不解,他们只认识师姐,不是应该住在镇北王府吗?

    菘蓝拽了白芨一下,道:“我们听师姐的安排。”

    白芨哦了一声点点头。

    到了晚上的接风宴,安星喆带着魏沐谦,白芨,菘蓝早早过府来,四人照旧先去找小世子玩了会儿,等到开宴时,凌子岺和顾北煦两人才肩并肩地走过来。

    安星喆摇着折扇,扯了扯嘴角,冷嘲热讽道:“你们俩够可以的,腻歪到现在才出现,当我们都是工具人吗?”

    凌子岺毫无羞怯,扫了眼满桌的珍馐佳肴,边坐下边说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工具人比你有用多了,至少不会整天胍噪。”

    “阿岺你个没良心的,我帮你照顾徒弟也就算了,你现在把我那儿当客栈也就算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喜欢噎人,阿煦,你不管管她……”安星喆激动地一合折扇站起来抗议道。

    被点名的顾北煦嘴角上扬勾起弧度,慢吞吞道:“管不了管不了,我可不敢管,这一桌子都是她的人,打起来我这王府又该修缮了。”

第054章 开医馆

    安星喆被噎的气息不稳,经过一番思索再看看一桌子拿平平无奇眼神看他的人,立刻求生欲满满地拿起碗碟,盛了一碗鱼翅汤递给凌子岺,故作狠狠地说:“算了,阿岺身子虚,我就不计较了。”

    “多谢老安,”凌子岺莞尔一笑,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来,低头正要喝,倏地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身侧袭来,不禁手一抖,随后看向一旁的顾北煦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对顾北煦说:“王爷,要不你也尝尝。”

    顾北煦淡淡嗯了一声,伸手捉住凌子岺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碗里的鱼翅汤,“酸。”

    凌子岺也喝了一口,不解地皱眉:“不酸啊!”

    顾北煦眸中噙满笑意,也盛了一碗换掉凌子岺手上的,“你喝这碗。”

    “哦。”凌子岺点头接过,尝了尝,跟刚才那晚味道没什么区别啊。

    桌上其余四人一副看戏的模样,见顾北煦淡淡目光扫过来,立时四人拿酒杯互相碰了碰,专心喝酒,专心吃菜。

    白芨再笨也看出来了,终于明白师姐为何不让他们住镇北王府邸了,原来这里就是个大醋缸啊!

    时辰已至亥时,茫茫夜色,繁星闪烁,整个镇北王府静谧沉睡,除了--王爷王妃的寝房灯烛摇曳,将熄未熄。

    搂也搂过,抱也抱过,每天守着这么个软玉温香的美人能看不能吃,搁谁不难受,可偏偏这美人武功高的很,软硬不吃,也不能每次都打架啊!

    顾北煦翻了个身,侧目看向一旁专心打坐的冷美人,无可奈何想:每次都打不赢,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要上二胎!

    等气息慢慢归于平静,顾北煦伸手从后面抱住了凌子岺,装模作样地委屈道:“子岺,你便让我这一回吧,明天我就回军营了。”

    凌子岺收势睁开眼睛,低头看向缠在腰间的手臂,“回军营?那感情好,从去年仲夏到现在,我看你也闲的够久了,光拿朝廷俸禄不干活那怎么行,赶紧回去忙正事去。”

    顾北煦气得一哽,偏又不舍得说重话,只贴了贴自家媳妇,低低道:“你就这么不想让我陪着?好歹暖床这么久,总该有些舍不得吧?”

    “别搞得生离死别见不着面似得,主帅营帐离禹城这么近,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倒是我那小徒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最近南疆不稳定,几个部族正在闹内战,虽然暂时犯不到大渊边防,但也得时时警惕,有备无患。”

    “你的意思是,大渊随时要和南疆打仗?前些年不是已经议和了么,南疆来和亲的公主还好好待在大渊皇宫里呢,两个国主之间的盟约这么儿戏的?”

    “据探子密报,年后开春南疆王出了意外薨了,事关继承人,六大部族秘不发丧将此事压着,库尔勒,阿克苏,阿图什三家部族的王子暗中培养势力意图分裂南疆。老安训练了一支特勤兵时刻关注着南疆的动向,你的徒弟就在其中。”

    “……谁当上南疆王无所谓,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他们任何一部族不主动来犯,我们自然不便插手他国内政。”

    “子岺说的是。”顾北煦眼底荡漾开些许狡黠神色,话锋一转,道:“正事讲完了,我们聊聊私事……”

    凌子岺撇了他一眼,“我跟你有什么私事?”

    “就商量一下……”顾北煦中衣微敞,指尖一下一下抵着她的腰腹,柔声道:“你让我的事儿……”

    凌子岺冷笑一声,侧身抬手拢了拢顾北煦的衣领,十分有定力道:“没得商量,你打的赢我再说。”

    顾北煦立刻可怜兮兮垮了脸,“啊!别呀!子岺,好子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别不理我呀……你让我一回吧,求你了……”

    “滚,再胍噪给你踹出去,对着外面月亮念叨去。”

    “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不敢了……咱们睡觉……纯睡觉……”

    “……”

    夜色渐深,云层遮明月,明月照清辉,顾北煦状似不经意地翻了身睁开眼睛,月光朦胧,看着身边的美人安静睡着,便觉这曾被视作的冰冷起居的宅院有了人间炊烟的味道。

    医馆的装修正式进入尾声,凌子岺这些天在王府里闲来无事,便日日往禹城大街的医馆跑,白芨菘蓝本来就被凌子岺照顾惯了,也乐的听大师姐指挥。

    禹城是大渊与南疆边界最繁华的边城,来往各色客商,街上偶见南疆商人不足为其,以前凌子岺就扮成药材商曾数次往返南疆,手下的暗卫也会用丝绸,茶叶与南疆商人交换牛羊,情报。如今脱离暗卫,真正开起医馆,倒有些轻车熟路,兜兜转转,原来人生处处是起点。

    医馆后日正式开业,柜上还缺几味南疆药材,这些日子南疆几个部族搞内战,被称为疗伤圣药的几味南疆药草都被部族世家买断,有些货运不到禹城了,可中原的药材大多集中江南一带,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开业吉日。

    菘蓝决定冒险穿过禹城边防胡杨林到南疆最大药材商那里直接进货去,趁着天色已晚扮作南疆商人,速去速回,应该赶得及明日上午回到禹城。

    夜深了,白芨赶着一辆大马车拿着镇北王府的令牌出城去,车厢里菘蓝和凌子岺一人一个酒杯浅酌慢饮,好不悠闲,不同的是,一个人杯子里是真的酒,一个却是甜香馥郁的果汁。

    “师姐,王爷走了这些天有什么消息传来吗?南疆那边的夺位之争愈演愈烈,禹城的部分商贾贸易都受到不同的影响,咱们这一次能拿到药材,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菘蓝一向心思细腻,他能看出师姐虽然每天同他们在医馆嬉笑打闹,眼里不时透露出来的黯淡神色也不知她忧思何处,是远在朝堂的,还是近在边城的。

    凌子岺饮尽杯中的果汁,砸吧砸吧嘴,淡淡道:“镇北王治下军纪甚严,大渊边防还是很牢固的,朝廷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咱们只管开好这医馆,赚点银子打发日子就行。”

第055章 夜遇马匪

    菘蓝点点头,接着道:“嗯,对了师姐,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阿尔沁来信了。”

    “她是不是在信里骂我,言而无信,说好的去南疆找她,结果等一年了连个头发都没见着?”

    菘蓝暗咳一声,“差,差不多……”

    “算了,骂就骂吧,反正那小丫头伶牙俐齿,急眼了再骂些南疆话,左右我也听不懂,随她。”

    “师姐,现在南疆被汉化的很厉害,基本小孩子都会讲些简单汉语。”

    “别高兴的太早,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南疆的文化在逐渐向中原靠拢,谁吞噬谁还不一定,语言统一是第一要务,也更方便侵略者管辖,只要为政为王者能给百姓带来富足安定的生活,老百姓才不会管这天下谁当家做主。”

    “师姐说的有道理,我和白芨自幼入药王谷得师姐关照,如今也只想守着师姐,守着师姐的孩子,在这禹城长长久久地居住下去,若是……若是师姐那天想离开,我和白芨也必全力支持。”

    “好了,师姐知道你们乖。事情变成今天这样虽与我当初的计划相悖,但想来也是最好的安排。孩子跟着他的亲生父亲锦衣荣华地养着,总比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好。再说,当初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莳花馆烧的冤,咱们手里的人命多的数不清,总会有报应的……”

    “师姐,你的伤……”

    “内力充沛,神清气爽,想来是身体已经适应了半边月的毒性,应该无碍了。”

    “那就好。”听到这里,菘蓝才放下一颗揪着的心,师姐被这内伤折磨了三年,如今终于听见她说无碍了。

    夜里起了冷风,凌子岺困意来袭,裹着毛毯缩在车厢角落睡觉。菘蓝将车门关好,与外面赶车的白芨并排坐着。

    白芨侧头看了菘蓝一眼,“师姐睡了?”

    菘蓝道:“睡了,你车子赶稳些。”

    白芨应道:“好。”

    交易十分顺利,白芨和菘蓝将几麻袋的药材放上车厢后面固定好,便赶着马车往回走。连夜赶路,白芨双目炯炯脸上不见疲倦,倒是菘蓝被冷风吹得久了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白芨将身上的外袍单手扯下搭在菘蓝肩上,“你也去车厢里歇一下,昨天就没睡好。”

    菘蓝其实已经很累了,却一点儿也不想动,“没事,我这一身寒气再吵到师姐,你便让我靠一会儿吧。”

    白芨伸过手去覆在菘蓝微凉的手上,坐过去一些调整姿势让菘蓝靠在肩头,顺手将外袍掖了掖,低沉道:“睡吧,我看着你。”

    菘蓝微微颔首,缓缓闭上眼睛。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人毕生所求,不过是与心上人朝朝暮暮。

    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笑声,正在车厢里浅眠的凌子岺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俗话说的好,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

    “继续走,别停。”凌子岺朝车厢外的白芨吩咐道。

    白芨赶着马车倒是毫不在意,一直盯着前方。只要有他们师姐在,莫说猫头鹰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怕。

    菘蓝也醒了,将外袍还给白芨,就转身推开门进入车厢,“师姐醒了?”

    凌子岺打了个哈欠,“到哪儿了?”

    菘蓝回道:“胡杨林,天亮前能走出去。”

    说话间,外面就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从前方树林深处呼和着朝这边冲来。

    “是马匪。”白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车厢。

    凌子岺略一思索,道:“靠边停车,让他们先过。”

    南疆最近内战不断,百姓避世足不出户,可见马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也不必大半夜的还在外面找猎物,杀人越货,绑架勒索,无恶不作,与中原占山为王的强盗一个祖宗级别,就是马匪常年盘桓在南疆广袤草原,更加彪悍凶狠。

    马蹄声急急,很快,十几个人就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马匪头子独眼客今晚收获颇丰,刚劫了一批南疆客商金银珠宝,还掳了富家小少爷,就等着带回寨子审问一番好向他家人多勒索些钱物。满载而归时又碰上一辆夜间赶路的马车,蚂蚁肉也是肉,况且看着马车后面沉甸甸几麻袋货物,今晚可真是猎物颇多啊!

    保命要紧,不宜生事,白芨自然谙熟江湖规矩,立刻上前对着马背上的马匪头子行礼,寒暄奉承几句就立刻掏出随身的钱袋双手奉上。

    独行客还很少见过这么识趣的被劫者,再一看对方穿着打扮像个读书人,心里更一番洋洋自得,只吩咐手下去查看车厢后面的几口麻袋,只是普通不值钱的药材,便大手一挥,放过他一条小命。

    凌子岺将车厢窗户推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局势,月夜识物受限,一批穿着各种衣衫短绒的糙汉策马徐徐行过,后面跟着两辆插着镖旗的运货车,也不知是劫了哪家倒霉的镖局。

    “师姐你看……”菘蓝压低声音指向一马匪的后面,映着树林影影绰绰的月光,那马匪骑在马上,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尽头绑缚着一个人,离得远看不甚清,只从身形能看出是个年轻男子。

    “别多事。”凌子岺按下不提,莫说她不是江湖人,就算是也断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等那批马匪走远,白芨重新驾上马车准备往回赶,谁知还没走几步,先前那批马匪又呼呼喝喝地折返回来。

    “各位好汉,这是?”白芨陪着笑脸。

    那为首的马匪头子大喇喇用手里的狼牙棒指着白芨,喝道:“奶奶的,差点儿让你小子给糊弄过去,说,车厢里有什么?”

    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赶着一辆马车就随身带点儿银子和几麻袋草药,要不是他反应的快,险些把大鱼溜过去。

    白芨拱手道:“车厢里没有财物,只有家弟和家姐两人。”

    独眼客可不信,手中武器又逼近几分,“闭嘴,是你自己打开,还是我让人替你打开。”

    凌子岺朝菘蓝使了个眼色,菘蓝心下了然随即推开车厢门,从马车上跳下去。

    独眼客叫嚷:“还有一个呢?”

第056章 漂亮邪气的男人

    凌子岺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襦裙素衣,一手扶着车厢门框,慢慢从车厢里出来。

    卿本佳人,宛如月下仙娥。只把一众马匪糙汉看的目瞪口呆,一个还算机灵的立刻打马上前凑到首领旁边,献媚道:“老大,兄弟们把这小娘子抢回去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吧。”

    独眼客听了立刻笑出一口大豁牙,拍拍马仔的肩,道:“好,不错,甚好!”

    那马仔听了大哥发话,立刻朝白芨喊道:“听见没有,我大哥要跟你家姐姐成亲,赶紧的……赶紧马车掉头随我们走。”

    白芨和菘蓝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师姐,彼时瞥见师姐一贯冷肃的脸上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找死!”白芨喝骂一声,话音未落已飞身而起,剑光闪烁随身兵器出鞘朝离得最近的马匪当胸刺去,对方始料未及啊的一声被串了肉串从马上跌落。

    独眼客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发难,一招毙命,这是碰上练家子了。立即振臂高呼传令道:“别动那女的,干活!”

    须臾,两方战作一团。

    白芨和菘蓝追随大师姐,多年效力于暗卫,所学所用,一招一式,皆是杀招,下手干脆利落,出手从不与人缠斗。

    血腥混合泥土令人作呕,地上横七竖八的断肢马骸,白芨和菘蓝两人合作无间,轻功如飞鸟如林,手中兵刃人随剑走,所行之处血雨飞扬。

    凌子岺提着裙摆小心地避过地上污泥血水,朝被马匪绑缚的那人慢慢走过去,神情悠闲的仿佛走在自家后花园。

    那人躺在地上已经力竭昏迷,一身绣着暗纹的玄色简装长袍,衣料质地不错,可惜被污泥尘土溅满,腹部被捅了一刀,背后破破烂烂血肉模糊,应该是被马匪在地上拖行的原因,眉目倒也算俊朗,没有易容。手掌略有薄茧,习武之人。

    凌子岺抬手搭上他的腕脉,指腹下的脉象虚浮孱弱,丹田空涸竟一丝内力都没有。就在她搭脉尤自走神时,地上的原本昏迷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漂亮中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睛,一动不动仿若深渊。

    “你这伤有些棘手,我不敢贸然救你。若你想活命跟我走,就点一下头。反之,我也可以解开绑你的绳子,任你自生自灭。”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凌子岺只好起身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马刀,避开那瘆人的眼神,将绳子挑断,虽然说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头等大事,可既然人家不想活了,她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转身离去时,衣裙一角却被地上那人拽着不放,凌子岺回头,看见那男子眼睛里涌起一股激烈的情绪,朝她极轻极缓地笑了笑,喉咙里冒出一句嘶哑不清的喃喃。

    ……凌子岺瞬间失语,南疆人?

    好吧,事已至此,就权当日行一善。

    这群悍不畏死的马匪纵横草原惯了哪儿吃过这种大亏,马匪中也不全是南疆汉子,还有几个是犯事被中原武林门派追杀的亡命徒,武功在各自门派中也算佼佼。也不知道路遇这两个小子是什么来路,出剑极快,武功招式诡谲多变,血腥气激得他们凶性大发,刀剑相交,锵然有声。

    凌子岺点了地上那血人男子的几处大穴,刚将止血药粉散在他伤口上,耳边就传来菘蓝隐忍的一声闷哼。

    刀剑无眼,菘蓝被一马匪砍中左肩,身形歪歪斜斜便似要倒,凌子岺瞬间眼神阴森,如离弦之箭瞬移过去,一手揽过菘蓝的肩背,一手接过菘蓝手中的长剑,下一秒就抹了那马匪的脖子,灼热的血顷刻间飞溅出几尺远。

    待菘蓝站稳,凌子岺悄然撤回扶在他背后的手臂,身形一转避过横劈过来的钢刀,右腿屈膝踢中一人小腹,提气纵身已至白芨身后,“退后,照顾菘蓝。”

    说话间已经挽手挑出剑花,借巧力挑开对面马匪的蛮力,脚踩轻功穿梭在人仰马翻兵乓作响的刀剑声中,浓稠的黑夜仿佛地狱幽冥,而凌子岺一袭素色襦裙簌簌翻飞如同翩跹雪蛾,所到之处皆是闪着银光的红雾。

    寒鸦凄鳴,深夜的胡杨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群马匪七零八落悄无声息地散了一地,旁边还停着他们刚刚打劫的镖车。

    镇北王府的管家姓曹,五十出头,算的上是追随王爷多年的老人了。平日里王爷在军营,王府的一应事物都是由他负责打理。王爷去京城之前,几番交代他看顾好王妃,每日写了王妃的饮食起居,去过那里,做过什么,都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再由府上的兵卫将记录好的快马送往军营。

    话说这一天,曹管家算是犯了愁,王妃一夜未归,他派兵卫去城里医馆寻找未果,又把王府和大街都翻了个遍,急的他是坐立不安,头疼脑胀。

    王妃身份尊贵,他一个管家也不敢擅自过问太多,更不敢着人追踪,好在王妃她平日里经常去的地方单一,不是逛街就是在医馆帮忙,白日出去,晚上总能在掌灯时分回府。谁知,王妃昨日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就一夜没回来,找了半夜实在找不到,又怕出事,只得派兵卫连夜出城往军营送信去。

    殊不知军营那头,顾北煦也是辗转难眠,离了那股子冷香,总觉得这床太硬,被褥太凉。实在睡不着了,便索性起来提着剑到营帐外偏僻处练上一会儿,只累得满头大汗再回来一头栽在床上。

    安星喆身为监军统帅,被顾北煦吵醒后隔着老远直翻白眼,要不是这几日两个副将接连有事请假,恐怕顾北煦早就快马扬鞭奔回禹城了。他看着那人进帐的背影,嘴里暗骂道:不就是娶了个媳妇嘛,弄得跟丢了魂儿一样。

    提上两壶桂花酿,安星喆一手折扇轻摇慢踱步,风流气派好整以暇地进入顾北煦的主将营帐,朝床上躺的四仰八叉睁着眼睛的人,问道:“喝点儿?”

    顾北煦坐起身,看着安星喆,“大半夜的不睡觉,喝什么酒?”

    安星喆不理他,自顾自地在矮桌前坐下来,拔了瓶塞倒入酒杯,桂花独有的酒香散开满帐,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啧啧道:“江浙两广上供的,阿煦,确定不尝尝?”

    顾北煦问道:“你又受贿。”

    安星喆笑道:“那你喝不喝?”

    顾北煦看着他良久,笑道:“喝。反正咱俩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喝白不喝。”

    安星喆端起酒杯,“敬……蚂蚱。”

    顾北煦哑然失笑,举杯碰了一下,“敬……另一只蚂蚱。”

第057章 滚回自己营帐睡去

    医馆正式挂招牌,名“祈仁堂”,原计划开张的日子因为突然多了两个病号不得不延后。这医馆按照当初凌子岺的要求,前店后院,收拾了四间卧房,白芨菘蓝一人一间,一间做客房,一间放了杂物。从马匪手里救回来的南疆男子就安置在了客房。

    菘蓝左肩受了伤,好在不严重,止血上药就回房间自行打坐调息去了。白芨烧了热水提进客房,将一应刀伤白药器皿放好,才走到床榻前将那昏迷男子扶将起来,剥去身上破败不堪的碎破烂衣裳。

    腹部的血洞不再往外流血,后背被磨烂的皮肉却与衣裳黏在一起,白芨手上动作麻利,撕下衣裳时带下一片血红和零星碎肉,昏迷的男子忍耐不住痛呼出声,浑身打着抖,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

    “你轻点。”凌子岺喝着茶在一旁好心提醒。

    白芨将撕下来的血衣随意扔在地上,回道:“我已经很轻了。”……行吧,直接将凌子岺怼的无话可说。

    清理伤口,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许是疼极了,床榻上的人紧紧咬着软木蜷缩起身体,好不容易熬过了清理消毒,最疼的上药那关还没开始。

    凌子岺端着一杯温水递到那男子嘴边,“放了盐的,补充点体力。”

    那男子侧头慢慢抿了一口,还未来得及吞咽就弓着身剧烈咳嗽起来,这一咳嗽牵动了腹部刚包扎好的伤口,白纱布上立即殷红点点。

    凌子岺放下茶杯,抬掌避开他背上溃烂的伤口,汇聚内力贴上他的蝴蝶骨将内力灌输过去,充沛强悍的内息涌进,迅速梳理对方流窜紊乱的内力,那男子半阂着眼皮,似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直到他脸色慢慢恢复一丝血色,呼吸平缓,凌子岺才收回掌势。

    白芨顺势将外伤药粉尽数散在他背上的伤口上,手指翻飞白纱包扎,三下五除二弄好,给发着抖冷汗密布的人虚掩上被褥,生硬地留下一句:“前后都有伤,只能侧身睡。”

    凌子岺无奈摇摇头,白芨这个木头,如此服务态度,医馆钱景堪忧啊!看来还得找两个嘴甜伶俐的小伙计在店里招呼着,否则非累死菘蓝不可。

    两个病号一个木头,凌子岺怎么放心回去,反正回王府整日也无事可干,顾北煦去了军营,小世子有一堆丫鬟乳娘看着,用不着她操心,于是她就在医馆歇了下来。

    医馆房间有限,凌子岺霸占菘蓝房间,将受伤的菘蓝赶去白芨那屋,“两个大男人怎么就不能睡一张床了,难不成你想跟师姐挤一张床?”

    白芨生怕大师姐发火动手打人,立刻上前将一脸绯红的菘蓝拽走了,“师姐好生歇息,我会照顾菘蓝的,放心!”

    凌子岺不耐烦的摆摆手,将人赶出去关上门合衣上榻,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就阖眼梦周公去了,笑话,累了一夜,搁谁不困。

    隔壁房间。

    微风徐徐,伴着白日的晨光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春风扶柳婉转悠扬,菘蓝刚缓下情绪愉悦地享受风中的药草混合泥土清香,窗子却被某个不懂风月的愣头青啪的关上。

    白芨将熬好的药递给菘蓝,“你受伤了,不能吹冷风!”

    药汁裹挟着苦腥味惹得菘蓝眉尖微微蹙起,赌气将头扭向一边,“小伤,用不着喝药。”

    “不行,有伤就得喝药,药必须喝。”白芨见他不接碗,又凑近了些。

    菘蓝不理他,气闷地掀被上榻,裹着被子背对着白芨,闭目睡觉。

    “……你,”白芨盯着菘蓝看了一会儿,见他确实不想喝药,便默默放下碗,关上门出去了。

    菘蓝翻身睁开眼睛,委屈地瞥了一眼桌上尚冒着热气的药碗,想着白芨熬药不易,要不还是喝了吧。

    下一刻,却见白芨去而复返,端着一小碟蜜饯进来,一见菘蓝醒着,忙嘿嘿笑道:“那药闻着是苦,别怕,我给你拿来甜蜜饯了……”

    菘蓝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朝小桌抿抿唇,道:“先吃甜的。”

    “行。”白芨立刻捧着蜜饯上前,看着菘蓝葱白纤长的手指捏着蜜饯吃的开心,便不由傻乐起来,“菘蓝,你手真好看。”

    菘蓝将蜜饯塞给白芨嘴里一颗,故作沉了脸色:“油嘴滑舌不学好,堵上你的嘴……”

    白芨依旧傻呵呵地乐,“甜,嗯,真甜。”

    蜜饯买的是禹城最贵得那家糕点铺,能不甜吗?赶紧着把药喝了吧,一会儿蜜饯该吃完了。

    另一边,边城军营。

    两壶桂花酿进肚,两个王爷各怀心事,酒不醉人人自醉,迷糊困倦间就滚到一张榻上睡到白天。

    睡着睡着,顾北煦感觉身侧有呼吸声,睁开眼睛一看,一个男人的后脑勺,立时一个激灵,一脚给他踹下床去。

    “啊!……哎呦!……阿煦……你干什么?”安星喆揉着自己摔疼的肩膀,一脸不悦地瞪着顾北煦。

    顾北煦没好气地骂道:“滚回自己营帐睡去,让手下的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安星喆撇着嘴,嘟嘟囔囔往外走,“有事夏迎春,无事钟无艳。你丫惯会欺负我,老子以后要是再可怜你,我跟你姓!……”

    “报!”营帐外传来士兵的脚步声。

    安星喆拢了一下微散的领口,没好气地几步走出去,朝营帐外的兵卒喝道:“什么事?”

    兵卒抱拳半跪,道:“禀安王,禹城方向密探来报,今晨在胡杨林发现以独眼客为首十七具南疆马匪尸体,现场已经由禹城官吏仵作勘验,车辙印以及武斗痕迹十分明显,马匪尸体里还有五个是被中原武林盟江湖令追杀的逃犯,禹城县丞已将此案报呈,现场已清理。”

    “马匪独眼客?”安星喆沉眉略一思付,朝那兵卒挥手道:“你先下去吧。”继而转身又回到营帐里,朝已经起床洗漱的顾北煦,笑道:“听见了吗?独眼客让人给做了,这个真是大块人心啊!前些年他靠着南疆人的便利身份,心狠手辣,嗜血好杀,在我边城屡屡犯案。我也曾派出精锐追剿过几次,奈何他每次都躲到南疆地界,弄得我是……哎……也不知哪位英雄好汉替我出了口恶气啊!简直是……神清气爽!!”

    顾北煦拧干布巾搭在水盆架上,走到矮桌前倒了一杯水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还没递到嘴边,便抬头看向安星喆,道:“去查查,边境是不是来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物。”

    安星喆赞同地点头,“也是,虽说武林盟排的上名号的武者都在咱们密探监视之中,也保不齐哪儿又冒出什么世外高徒,后起之秀?是该好好查查,我这就去办。”说完,就闪身出了营帐。

    顾北煦指尖摩擦着杯沿,口中喃喃重复:“世外高徒,后起之秀……”

第058章 为病人保密

    酣睡中的凌子岺蓦然被心脉一阵憋闷的窒息感惊醒,耳畔伴着嘶鸣嘈杂的切切音,小腹丹田处传来阵阵翻搅的疼痛,额间已然疼出一层细汗,她不明原因按着胸口大口喘了几声,掀开被子想从床上下来。谁知脚刚沾地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无力地跌回床榻,眼前蓦然一团黑雾遮住视线。

    半响,听力和视力俱都恢复如常,凌子岺苍白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右手给左手搭脉的地方,脉象正常,不疾不徐,不沉不浮,刚才的感觉太过可怕,以至于她仿佛深陷噩梦,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可能是睡的不舒服,内息一时走岔路了。凌子岺安慰自己这么想。

    这几天医馆招聘了两个学徒,正跟着白芨后面熟悉药理。学徒也是要管吃管住的,医馆地方有限,凌子岺陪着菘蓝逛了逛禹城,在东城边又买了一处三进三出的普通院落收拾一番当做私宅搬了过去。

    宅子不大,院里花花草草亭台回廊倒也精致,临时找人整修一番,再添置些日常用品倒也有模有样像家了些。白芨买回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放在厨房备着,晚上亲手下厨,在菘蓝的指导下倒也捣鼓出一桌饭菜,算作庆祝搬新家的第一餐。

    晚饭过后,白芨敛了碗筷盘碟收拾厨房去了,菘蓝将早就备好的食盒交给凌子岺,嘱咐她路上慢点,早些回来。

    凌子岺笑了笑,长长叹了口气,道:“今晚我回王府睡,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天,再不回去太不像话了。你跟白芨好好的。”

    菘蓝温柔地笑笑,点头称好。

    救回来的那南疆男人恢复的挺快,虽然从未开口讲话,但人倒也安生在医馆客房待着,让吃饭就吃饭,叫换药就换药,到了第五日已经行动无甚大碍了。

    我推开医馆客房门的时候,那南疆男人正坐在软塌上,如鬼魅一般的深邃星眸正细细端详着手里的药碗花纹,那副专注的模样仿佛他手里是什么珍品器皿。

    “不过是个普通的青花瓷碗,你喜欢便送你了。”凌子岺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小桌上,看着床榻上的人笑着打趣,复又想起他好像听不懂汉话,便又自顾自地无奈摇头失笑。

    谁知那南疆男子抬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开口道:“我叫坤森。”吐字清晰,汉话说的不要太标准。

    凌子岺心下一沉,眼神微动:“你会讲大渊语言。”

    那男子皱眉,像是有些惊奇,他上下打量凌子岺一番,一字一字重复道:“坤,坤森。”

    闻言凌子岺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你就会这一句啊?嗯……坤森,我记住了。”

    坤森沉默地看着凌子岺,那眼神十分怪异,不知再琢磨纠结些什么,“你不知道我?”

    凌子岺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将饭菜布在桌上,不以为然道:“什么达官显贵吗?那就恕小女子眼拙了,刚到贵宝地,不知道那尊庙那尊神,既然你这么有名,我也就放心了,不怕你赖着医药费不给了……”

    坤森低头依稀发出一声嘲笑,“这你可多虑了,医药费尽管开口,我回去就差人送来。”

    凌子岺将筷子递给他,道:“爽快!那……坤森公子就先用晚饭吧,明天让白芨检查一下没什么大碍你就可以离开了。”

    “等等,”坤森微微挑眉,“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落在马匪手里?”

    凌子岺直直地看着他,闻言忽然轻轻笑了:“病人的隐私我们无需知道,自然也会恪守医德,为病人保密。”说完,朝坤森礼貌地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出了医馆,凌子岺才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男人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舒服,盯得她脊背发寒,十分……十分放肆。

    算了,顾客至上,赚钱重要,诊疗费,医药费,伙食费,住宿费,明天让白芨好好清算清算,总不好开张就亏本,再让同行笑掉大牙。

    月色初升,捎带着凉意的晚风,空无一人的街道,四周安静的很。

    凌子岺从医馆出来,顺着城中大街回镇北王府,也没用上轻功赶路,只是垂着头步行着漫不经心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裙摆随着动作飘来荡去,她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空荡暗色的街道,心头涌上悲凉的孤独。

    想了许久的人,藏了多年的心思,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来到禹城这大半年,顾北煦对她一直着意呵护,安星喆和魏沐谦在她身边时不时闹着,菘蓝和白芨如今也安顿好,新的生活,新的开始,凌子岺似乎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原本以为有些事已经放下了,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真正放下的,尤其是感情。曾经,偏执守护那人,是凌子岺毕生的信仰。

    信仰这个东西一旦耗尽了,剩下的只有冷漠和疲乏。

    原以为当初选择这条不归路,此生以毁,势必最后万劫不复粉身碎骨。可现在,她逃离出来,却又丝毫没过上,当初设想的浪迹江湖随死即埋的洒脱日子。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远在京都皇宫的顾赫言在做什么?是看书还是忙政务,又或者是陪着哪个妃嫔下棋桑话,歌舞逗趣,也许,呵!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同在一片星月下,他想着他曾有过那么一个师姐。

    当时亲眼让他看见自己坠崖,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点儿……若是顾赫言将来有一天,知道了她假死遁逃,知道了她不但嫁给了他的皇叔,还生下孩子,心里会怎么想呢,是伤心,难过,还是动怒,气愤,呵呵……亦或是恨极了她的背叛,直接治罪,……

    那又怎么样呢?左不过是一场浑浑噩噩的死局,只是提前排演一遍道了一声“再见”,怎么就仿佛耗尽她所有爱的力气了呢!

    顾赫言,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真的,爱而不得,因为……太苦了。

    忽然,凌子岺脚下一顿,正在悲春伤秋走神没看路的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短促的疾风杀意,一团身形如鬼魅的黑影随风而至,带着十足寒气的掌风横扫过来。

第059章 五毒教主

    凌子岺大脑空白一瞬,电光火石间,能够堪堪拧腰躲开全凭多年生死一线的练武本能。她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是有人偷袭。

    对方一击不成反应迅速又递出一招,掌风凌厉冲着她的肩胛就招呼过来,凌子岺当即肩膀一沉侧身再闪避,目光一凛,脚下踩着步数,抬掌欲运气反击却不防内息一滞,丹田钝痛,这口气竟没提起来。

    糟糕!

    对方一掌实打实地拍在凌子岺的身上,她闷哼一声犹如断翼的青鸟被掌风扯着单薄的身子向后掀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

    “嗯呃……”

    凌子岺登时呛咳出一口血,耳中一阵嗡鸣,胸口发闷,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痛的她呼吸间眼前阵阵发黑。

    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内力呢?武功呢?怎么……

    凌子岺闪过一丝惊慌,惯常的丹田凝气澎湃醇厚,蓦然丹田空涸一滩死水,武功被压制,内力全无,她懵了一瞬,便猜想可能是着了对方什么下三滥的道儿。

    她用手肘使劲撑着地屈起上身,紧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盯着偷袭她的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偷袭之人也不着急,掌势收起上前几步驻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的凌子岺,片刻后,才慢慢蹲下来,伸手去够她的下颚。

    凌子岺皱着眉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曲肘格挡,空有招数没有内力,三两下就被对方制住直接封了穴道动弹不得。

    一个可怕的想法闪现在凌子岺的脑海里。

    “阁下究竟是谁?既然出手何必藏头露尾?”凌子岺浑身脱力般仰躺在地上,声若清冷,透着诡谲的空灵。

    眼前的黑衣蒙面人也不说话,仅露出一双丹凤眼睛玩味似的盯着她,虽然凌子岺看不到他的面目,但就是能感觉到这张脸在笑,黑纱下的面目笑的狰狞且诡异。

    凌子岺冷静下来,像是做了万全的思想准备,放松身体阖上眼,淡淡道:“我今日既败于阁下之手,无话可说,请全我一个痛快!”

    黑衣人忽然轻笑一声,一只冰凉的手掌覆上凌子岺的左小腿,隔着襦裙不轻不重极为暧昧地揉捏两下,满意地看着她打了个颤,疑惑地睁开了眼。

    疼,真的好疼……

    凌子岺攥着拳头死死咬着牙关,任由眼前的黑衣人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捏碎小腿的骨头,没有元气内力护体,疼痛呈加倍趋势上升,她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耳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她这一生杀人无数,到了此刻也实在猜不到到底是哪家找她寻仇,罢了,自己这一身罪孽,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

    半响,那黑衣人玩够了,松开修长铁钳的手指,凌子岺脸色煞白,左腿自膝盖往下一片斑驳血痕,不过片刻就在地上开出一小片蜿蜒血花。

    她闭着眼睛控制吐纳缓着气,耳边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年轻男子声音,他吐字极慢,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像是刚学说话的稚子。

    “你居然全无防备?一个大渊最隐秘顶流的刺客,即使是退出江湖浮沉也不该警惕性如此之低,是你太高估自己的实力,还是低看了南疆的五毒实力?”

    凌子岺心里一惊,南疆五毒教!

    只听那蒙面男子继续道:“四年了,能找到你可太不容易了。当年你宰了五毒教的四大护法,可有想过有今日,落在本座手里?”

    凌子岺一直沉默地看着黑衣人,闻言嗤笑一声,“五毒教教主?一个躲在一堆蛤蟆臭虫窝里的劳什子教主头头,有什么可让我惦记的?我也没奢望过自己这辈子能有什么好死法,想报仇尽管来,姑娘我但凡要是求一句饶,就算我怂……”

    那自称五毒教主的黑衣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连连抚掌,笑道:“有趣有趣,原来你不但武功好,人长得好,连脾气都十分对我的口味,妙哉妙哉!!”

    凌子岺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口味?怎么地,你们五毒教还吃人啊?那敢情你得小心了,我骨头硬,得砸碎了吸里面的骨髓,那吃起来才美味。”

    黑衣人赞同地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手指又抚上凌子岺的下颚,笑道:“千辛万苦抓到的,吃了岂不可惜……”

    说完,一颗药被递到了凌子岺嘴边。

    凌子岺抬眼看他,他便笑道:“你中了毒蝎的蛊,虽然用半边月抵消了毒性,但到底以毒攻毒伤了根本,这颗药可化去你一半内力,延缓你的五感衰退的速度。”

    “五感衰退?”凌子岺警惕地看向他,倘若此刻她能动,非得扯下这人面纱,倒要看看五毒教的教主生的是何人厌鬼憎的模样。

    “怎么?你不知道?毒蝎的蛊都是子母蛊,母蛊一死,子蛊自然同归。就算有功力药理压制,三载之后依然会进入五感衰退期,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逐渐消失,身体经脉逐渐被毒蛊腐蚀枯竭,直到变成一滩血水。”五毒教主耐心解惑。

    凌子岺皱起眉头,思虑了片刻,最后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样的死法太恶心了,你还是现在把我弄死吧,人身上统共有二百来块骨头,你随便捏,不用跟我客气。”

    五毒教主奇道:“你这么想死?当真半分求生欲都没有,这是为何?”

    凌子岺懒懒道:“你这人怎么废话这么多,要杀要剐干脆点,一会儿血腥味再把城中巡街的官兵招来,到时你万一身份暴露,不又得被人剿老巢去……”话里话外倒像是真替他着想。

    五毒教主露出一个未达眼底的笑意,“你想死,本座偏不让你死。记着,每逢月中不能动内力,否则就跟你现在一样,这也是毒蝎蛊发作前的先兆。”

    说完就捏着凌子岺的下颚将药丸掷进去,药丸入口即化,凌子岺当即就浑身发软,眼皮发沉,终是抵不住药力,闭上眼睛昏过去。

    黑衣人伸手拉下遮在脸上黑色的布巾,露出俊朗清晰的面部轮廓,一双漂亮的眉目柔和下来,略垂下头看着昏迷的凌子岺,恢复了原本嗓音轻声呢喃着。

    “不在其身,不知其痛,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第060章 敢讹诈我是吧?

    同一时间,边城军营外圆月当空,宛如玉盘。

    顾北煦无心睡眠。

    一方面是因为;前天副将高阳带着一小队夜袭阿图什部落的营帐粮草,任务成功折返时遭到敌军的小股追击被困大峡谷,战报传来,安星喆立刻点了精兵强将去解围,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新的战报传来。

    另一方面是;禹城一天一封消息,无外乎都是同一内容,王妃外出未归,王妃不在府中,王妃宿在医馆,已六日未归……

    顾北煦心里烦躁坐立难安,独自一人离开驻扎营地寻了一处小溪边,吹着冷风在水边驻足,借着感受夜晚的凉意驱散心里的阴郁。

    安星喆寻过来的时候,看见顾北煦正站在溪边对着缓缓流动的水纹发呆,武功高强如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他走近的气息。

    “阿煦!”安星喆走近了见他脸色沉郁,有些不对劲,唤了一声。

    顾北煦一僵,转头一副神游太虚初醒的茫然,“老安?你怎么在这儿?”

    安星喆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北煦一眼,“阿煦的警惕性这么低可不是什么好事,倘若方才来的是敌方的探子,你可就麻烦喽……”

    顾北煦不理会安星喆话语间的阴阳怪气,只问道:“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高阳他们呢?”

    安星喆连连摇头,无奈道:“当然是打赢了撤回来了。高大将军没事,他带着士兵正在返程途中,估计着天亮就该到驻地了。”

    顾北煦松了一口气,道:“那你?”

    安星喆立时撇了嘴角,抱怨道:“阿煦,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就赶着回来给你报信嘛!刚才在驻地营帐没找到你,就想到你睡不着应该会来这儿。阿煦,你看我一路轻功赶路,此刻丹田有些不适,肯定是伤了元气,阿煦你可要论功行赏……”

    顾北煦一笑,问道:“辛苦你了,老安。”

    安星喆挑眉,道:“就这?”

    “不然呢?你自己府上小金库似得,跟我讨封赏,小心老子哪天不高兴抄了你的家,让你那些宝贝也见见阳光。”顾北煦调侃道。

    “来呀!随便!我巴不得阿煦抄了我的王府,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赖着你了,你可得包养我后半辈子,我可告诉你,本王金枝玉叶长大的,你可不能薄待……”

    “敢讹诈我是吧?啊?老安你长本事?”说完顾北煦伸手作势就要拍安星喆,后者一惊之下沉肩后撤几步,一双眼睛晶亮突然道:“阿煦这会儿心情可好了?”

    顾北煦被他盯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嗯”了一声,便不再吭声。

    安星喆又黏黏糊糊地贴上来,低声问道:“想凌子岺了?”见顾北煦眼神闪了闪,便接着道:“我看你还是把她弄来军营得了,省的你日夜忧心,让我也跟着提心吊胆。”

    顾北煦瞟了他一眼,道:“这里是军营。”

    安星喆嗤笑一声,质问他:“阿煦,你该不会以为你把她娶回来放在镇北王府就万事大吉了吧?凌子岺是什么人?能和我府里安生待在京城,富贵窝里绣花的王妃侍妾一样……”

    见顾北煦犹疑不解,安星喆简直被气笑了,忍不住话说的更直白了些,“凌子岺跟我们见过的那些女子不一样,她不是金丝雀,你将她囚在笼子里,她要么拼命想办法逃,要么……宁若玉碎。你当我猜不到,你府里的家书一日一封的递上来,肯定不是凌子岺写给你的,曹管家吧?是不是跟你汇报你家王妃行踪呢?”

    顾北煦道:“她已经连续六日没回王府了。”

    安星喆惊道:“那你还在这儿干嘛?老僧入定?赶紧回去看看啊!你说说你,莫不是真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拴住她的心,从你儿子出生到现在,她去看的次数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吧。你呀你……”

    安星喆一边拽着顾北煦往回走,一边念叨:“我看你就是被凌子岺释放的假象迷惑了,你以为要不是她怀孕大着肚子会在你府里安安稳稳待半年,现在好了,她将养好了,你又不在家,不得翻墙头跑了。不对,她那身功夫就是从大门走,谁也拦不住。都六天了,阿煦你也真沉得住气,算了算了,先找到人再说。”

    “阿煦,我那里有一副千年寒铁锻造淬炼的铁链,坚固的很,内力都无法催折,就是大罗神仙锁上也跑不了。等回去我就找给你,凌子岺那种不安分的就该锁你腰上,日日带在身边才安心……”

    顾北煦哭笑不得,被安星喆拽的走像个提线木偶,“还是别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要真这么干了,她不得活剥了我!”

    “她不会。”安星喆笃定道:“认识这么久你还看不出来,她惯会嘴硬心软,每次冲我们都喊打喊杀,哪次真伤我们了……当初你喜欢她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了,谁知道你小子暗度陈仓早就跟她巫山云雨,害我还时刻担心你……嗯?对了,你该不会是因为子嗣才将她娶回王府的吧?”

    “当然不是。”顾北煦立时反驳。

    安星喆松了口气,难得认真道:“最好是。阿煦,你心里清楚,南疆的事,王府的事,朝廷的事,本来只有你知我知,以后还有她知,你既已将她拖到这条船上,要保护好她,又要防着她凿船,各中厉害你自己衡量。”

    顾北煦沉默,脚下微顿仰望着星空皓月,忽然出起了神。安星喆也不急,陪在一边等着,半响见他才收回视线,低声问道:“老安,咱们的探子还没摸到五毒教的具体方位么?”

    安星喆一怔,勉强笑了笑,道:“五毒教本身就隐藏在毒瘴遍布的密林山谷之中,地势险峻复杂不说,单是那些毒虫毒草就够麻烦的,派去的人十个能回来一个,你说呢?”

    顾北煦默然良久,说道:“我亲自去一趟。”

    安星喆眼色立刻沉了下来,急道:“不行,你若出了事边城几十万的军队怎么办?此事我有打算,你耐心等着就是。眼下最紧要的是,你赶紧回禹城去找人吧,就算凌子岺的毒蛊要解,你的王妃也要先找到是不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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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936/ 第一时间欣赏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作者:凌飞原创所写的《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为转载作品,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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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介绍:
【架空+古风+超A+马甲+甜宠日常】
腹黑纨绔死缠烂打忠犬王爷VS冷心薄情偏执疯批美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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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楼楚馆,某醉酒王爷:“本王昨晚……好像走错了房间,还……撩拨了一个姑娘?”
第二天一早,整个莳花馆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多情王爷扼腕可惜,叹一声红颜薄命!
再次相遇,王爷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嗡嗡作响像要炸开一样!
眼前这个打架心狠手辣的魔煞星PS是那晚那个又香又软的小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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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江湖规矩,本王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啥?上一个说这话的人被生生掰断了手腕!
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魔煞星冷冷一笑。
王爷持续吐血中……
狗头军师保命出谋献策: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TO:王爷不遭罪,王妃也不消气啊!
顾北煦:“本王什么颜色的麻袋都有,王妃要不……你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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