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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文阅读

作者:凌飞原创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txt下载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1章 王妃遭袭重伤

    顾北煦和安星喆肩并肩,一道回了驻地军营。

    此刻天光微亮,两人钻进主帐营商讨了一番接下来的军队部署和后期作战计划,直到过了辰时,高阳带的兵卫军队才回来。

    此战高阳受了些外伤,魏沐谦也跟了去,安星喆有意锻炼他,混在兵卫里倒也不怎么显眼。高阳禀明两位王爷之后,就退下去歇息了。

    这空档,就有禹城的镇北王府兵卫策马急停大营外,一路疾行直奔主营,似是赶路太急,灰头土脸地躬身抱拳半跪,“启禀王爷,王……王妃病重……”

    “……”

    “……”

    正在商议军务的安星喆大吃一惊,还未及细问就见顾北煦身形一闪出了营帐,足下一点就向着远处飘远了。

    按捺下心中的震惊,理智告诉他,顾北煦已经赶去了,军营还需要他主持大局,他不能走,便在心里默默念叨:凌子岺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顾北煦赶至镇北王府门前,曹管家早早便等在那里,跟着脸色阴沉的王爷身后一路小跑到了内院。

    巫医处理完伤势已经离开,凌子岺还昏迷着。

    曹管家知道王爷担心什么,忙上前躬身道:“巫医说,王妃腿伤需要休养些时日。”

    顾北煦松了一口气。

    曹管家见王爷脸色缓和一些,便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最先发现王妃伤重街头的是禹城的宵禁后巡逻兵卫,当时他们并不认识王妃,只当是普通女子,送往医馆救治途中王妃身上的王府令牌掉出,他们才将人送到镇北王府。

    至于王妃是如何受伤的?曹管家派人去勘验过现场,一无所获,夜深人静事发时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

    顾北煦脑海一片空白,愣了片刻便挥手将屋里伺候的人都赶出去了,一个人守在凌子岺的床边垂着眼睛发呆。

    他在心里慢慢回想着自从凌子岺来了禹城之后的点点滴滴,所有的保护工作事无巨细,她的真实身份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再就是远在京都的皇帝侄子。难道顾赫言的手已经伸到边境了?

    凌子岺自从生完孩子后,武功几乎已经回到巅峰时期,这天下能与她一战的恐怕也就不超过三个人,神秘的五毒教教主算一个,凤鸣山的褚玑半仙百年避世不出武功堪破天人合一也算一个,再有就是……

    皇帝和五毒教?

    如此回想起来,无论是哪一方,或者哪一方都不是,都说明已经有不明的势力渗透进了禹城,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全城戒严,逐一搜查,若当真是冲着凌子岺来的,那么王府的兵卫也要重新部署。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了些许足音动静。

    “王爷,禹城县丞郭大人求见。”曹管家的声音。

    顾北煦掩上房门,一抬眼见除了廊前的曹管家,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冷笑一声:“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王妃的?”

    曹管家心里苦啊,平时隐匿在各个角落的暗卫都被王妃赶走了,他也没有办法,面上却不敢一丝抱怨之色,只颤颤巍巍回道:“属下知错,自去领罚。”

    禹城县丞郭志杰是安王的心腹之一,见了镇北王也不废话,作揖行礼之后就将前几日胡杨林马匪头子独眼客一案的调查结果简明扼要地做了阐述。

    事发当晚,禹城城门关闭前一刻,有一辆马车拿着镇北王府的令牌出了城,第二日上午巳时才回来。巡捕调查走访得知,出城的马车是城中新开医馆“祈仁堂”所有,安王曾有交代,故巡捕不敢打扰医馆,此事也就调查终止。

    县丞郭志杰走后,顾北煦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给曹管家,忙完已经是掌灯时分,从军营一路疾驰回来身上早腻了一层汗,对摆在厅里的晚膳也没什么胃口,索性就到府里的浴池里洗了洗,换了干净的衣服走回内院。

    “你在做什么?”

    顾北煦一推开房门,见到床榻上的人已然醒来,再看动作惊得魂都飞了。

    凌子岺这才抬眼懒懒地看了顾北煦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语气轻飘飘道:“回来了。”

    瓷碗里很快接了大半碗血,凌子岺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下手更狠,深可见骨的一道血痕,血已经止住,顾北煦心疼的握着她细弱白皙的手腕,上药包扎的动作十分温柔。

    “找巫医分解出血里包涵的药物成分,最关键要查有没有降头巫蛊之类的,查到以后不准瞒我,否则,我不介意再弄一碗自己去查。”凌子岺淡淡说道。

    “好。”

    包扎好胳膊上的伤口,顾北煦托着凌子岺躺下,嘱咐了一句,“躺好。”便小心端着那一碗冒着甜腥气味的红色液体出了门。

    凌子岺抬了抬腰身,绑着夹板的左小腿立时传来一阵蚀骨剧痛,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拧眉咒骂一句。

    甫一苏醒恢复意识,她就立刻想起,她被那黑衣蒙面人强迫喂下一粒不明丹药,便摸出床下匕首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放血查验,她不担心那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怕就怕是南疆巫蛊控制人的邪术,傀儡术之类,若真如此,那她就是宁死也绝不受人胁制。

    如今碰到武功路数强悍又摸不清底细的高手,吃了暗亏,心里总归十分不爽,尤其是连对方长得啥模样都没看到,更是郁闷。回忆起那晚的对话,凌子岺是半信半疑,内力已然回归自身,诚如那人所言,吃了丹药内力便化去一半。至于他说的什么延缓五感衰退之效,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子岺有种强烈预感,她总觉得那人还会再来。

    顾北煦很快回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鸡丝咸肉粥,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凌子岺,后者左胳膊受伤,右手却不停歇,手指翻转,灵巧转着匕首玩的正欢。

    房里的烛火摇曳着暗淡的烛光,凌子岺怕亮,入夜后一直有让婢女只点一盏灯的习惯。顾北煦事事由着她的喜恶。

    “胡杨林的马匪是我做的,抱歉,在你的地盘上杀了人。”凌子岺突然说道。

第062章 不许哭!我又没欺负你!

    顾北煦喂粥的动作不停,眉眼间温柔的能掐出水来,“无妨,下次带着府里的兵卫去,别伤了自己。”

    凌子岺点点头,“我碰上五毒教主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亲耳听见被证实猜测又是更一回事,顾北煦微微皱眉,“别怕,老安已经找到他们的老巢所在,你受的委屈我一定替你百倍讨回来。”

    “顾北煦。”

    “嗯。”

    “你再娶几个侍妾吧。”

    “说什么梦话呢你?”

    “我……余生有限,万一……”

    夜里初夏的气温还是有些低,顾北煦将凌子岺温软的身子小心圈在怀里,一颗心在胸膛剧烈跳动,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凌子岺的手,眼中涌动的情绪浓的再也藏不住。

    “没有万一,我只有你,情之所钟,心之所爱,此生也唯你。你以后若不在了,我就把咱们的儿子培养成人,然后……天上地下再去寻你。”

    “……”凌子岺反应很平淡,只是点头。

    顾北煦温柔而坚定的目光落在她那张淡薄的脸上,霎时间有些眼酸,他自然明白她心里在执拗什么,这酸便一路到了心底。

    养伤期间的凌子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怀孕的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顾北煦整日整日在她眼前晃悠,各种名贵的药材如流水一般送到府里,除了午后被抱着在院里晒会儿太阳,其它时间都被禁锢在床榻上,气得每次凌子岺都恨不得动手拆了腿上的夹板。

    “王爷,好苦。”

    “你乖乖吃药,等会儿小厨房的甜藕就做好了。”

    “你再让我吃甜的,我就变成一个大胖子了,到时候轻功使得跟狗熊一样丑死了。”

    “无妨,等你伤好了,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我要见菘蓝白芨。”

    “不行,他们只会妨碍你养伤,等伤好了……”

    “顾北煦!你!”

    “连名带姓?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叫出来怎么这么好听。”

    “顾北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

    “那就长长久久地记到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来找我。”

    “……!!”

    时光流逝,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

    自那日小院一别后,菘蓝和白芨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大师姐了。两人几次去镇北王府递贴拜访,都被那个姓曹的管家三推四阻各种理由挡了回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菘蓝一筹莫展,白芨却是个性子急的,瞒着菘蓝,换了身黑色夜行衣拿了刀剑就打算着翻墙进去,夜闯王府准备一探究竟。

    结果可想而知,还没靠近镇北王府就被暗中埋伏的侍卫团团包围,用上了毕生逃命的本事才没让自己身上多几个血窟窿,鼻青脸肿的还算全须全尾地逃了回来。

    此后第二日,禹城的大街小巷中就多了许多眼神充满戒备的官兵侍卫,全副武装似乎在满大街的搜寻什么可疑行迹之人,通往镇北王府和安王府的两条街更是不间断的有高手巡逻。

    白芨仍不死心,预备着再冒险去一次。

    那可是他们的大师姐,他们凭什么关着她!

    菘蓝一见白芨恨不得杀人的模样,赶紧跑了几步长臂一伸挡在门口。

    “你让开。”

    面对白芨的火气,菘蓝摇了摇头,他坚决不能让他这个样子再去闯王府,白芨冲动起来可是什么都敢干出来。

    “白芨你冷静点,王府到处都是高手,我们两个这么去等于送死,你……”

    “菘蓝你别拦我,我倒要看看,他镇北王好大的威风,居然敢将师姐关起来,我今天一定要问问,他凭什么!”

    菘蓝死死把着门不放手,他心里也着急,可是,可是他又如何舍得白芨去冒险。又急又委屈被他吼的眼眶都红了。

    “我们连师姐究竟在不在王府里都不确定,就算她在里面,可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妃,不是药王谷当师姐那时候,深更半夜的你这么贸然闯进去,对师姐的清誉有损。那镇北王本就对你我二人忌惮颇深,我们终归是男子,男女大防总要避嫌才是。”

    白芨听到菘蓝的一番话愣了一下,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此刻被噎的没了脾气,气呼呼地将剑“桄榔”丢到地上,“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菘蓝抿着唇别开眼睛,一眨眼泪珠就掉了下来。他怎么知道怎么办?明里暗里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偏偏镇北王府铜墙铁壁,就算抓个活口也是不吐露一个字,他们在禹城孤立无援,除了等,还能怎么办!

    “不许哭,我又没欺负你。”白芨粗暴地捻去菘蓝脸上的水痕,他本来就心乱火气大,看见菘蓝掉眼泪更心烦了。

    菘蓝红着眼睛撇撇嘴,更委屈了,一下子扑到白芨身上哽咽道:“就是你欺负我,就你知道担心师姐,我不担心的吗?可是……可是师姐好歹武功比我们高,你呢,你瞒着我偷偷跑出去受了伤回来,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呃……”白芨被彻底说的哑口无言,他真是服了他家这貌美如花嘴皮子利索的师弟了,说话一套一套的,骂人都这么好听。

    “行了行了,祖宗,我不去了还不行吗?”白芨实在不怎么会安慰人,好在菘蓝也好哄,三言两句就翻篇了。

    白芨将人按在椅子上,提着茶壶给人倒茶赔礼,倒着倒着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霎时就变了。

    “菘蓝,你说,会不会是胡杨林杀的那伙马匪,师姐被发现了才……”

    菘蓝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白芨,略一沉吟道:“那马匪是南疆人,就算官府查案也不敢查到镇北王府吧。”

    白芨道:“可万一不是官府查的,是王爷要追究呢,这不也正恰恰说明,师姐为什么被囚在王府出不来的原因了……”

    菘蓝不敢认同白芨的话,毕竟王爷对师姐的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师姐自然值得信赖,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王爷……能让师姐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下他的孩子,再以王妃的身份留在身边,倒是颇为有些手段。

第063章 欺负我伤重后内力不济

    外面全城戒备,气氛紧张。

    镇北王府的仆役婢女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冷面王爷的吩咐,谁都不敢靠近内院寝殿。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话搁在凌子岺身上就说不通,前后不过才一个多月,断腿碎骨的某人就上蹿下跳的又开始折腾了。

    入夜时分,凌子岺寻到府里的浴池,手指翻飞拆了腿上的绷带固定夹板,一头扎进水里。她扯下头上的发钗首饰,黑发散开在水中铺开犹如上好的绸缎,被束缚这么久,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玩够了水,凌子岺趴在水池边上闭目养神,裸露的脊背上大片妖冶的红色彼岸花在水纹涟漪里飘逸摇曳不止。

    几位资历颇深的巫医将凌子岺的血液反复做了测试,确定她没有中巫蛊降头。而她本人除了被那颗丹药化去一半内力,身体就再无其它不适,此事虽然迷雾重重,却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那个自称五毒教教主的人究竟想干什么?她曾杀了他座下四大金刚护法,仇人相见,不是该分外眼红,刀剑相向,血溅三尺的么?为何就这么轻易放过?

    那双眼睛……凌子岺脑中浮光掠影地闪过去什么,刹那之间却镜花水月,消散无痕……莫非……

    顾北煦抱着一叠罗衫襦裙从水雾弥漫的浴池那头走过来,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了凌子岺背后的彼岸花,明艳如火焰,嫣红且邪魅。

    察觉到有人靠近,凌子岺懒懒掀开眼皮看了看踱步而来的白衣身影,也不避讳连躲都没躲,就这么拿浸满水雾的一双潋滟桃花眼瞧着他。

    “你的伤还没好,不宜长时间泡水,赶紧上来。”顾北煦站在浴池的一处屏风后,将她的换洗衣衫放在一旁的矮榻上。

    凌子岺蹙眉,半响才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伸手抚上左臂刺绣的彼岸花枝杈,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连你自己都嫌它丑,又何必强求别人不介意呢!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在意除了顾赫言以外的人的眼光了,当真是没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与顾北煦,原本就是陌路人,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猜忌试探又朝夕相处这么久,她也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顾北煦等了半天,不见身后有动静,疑惑地绕开屏风去查看,偌大的汤池哪里还有凌子岺的身影。

    “子岺?岺儿!……”

    顾北煦脸色冷下来,不及细想噗通一声扎进水里将沉在水底的小人儿拖上岸边。

    “岺儿!”

    凌子岺惨白着一张小脸双目紧闭,身上裹着柔软的薄毯被顾北煦紧紧抱住,在内力催动下呛咳出两口污水,才微喘着缓缓睁开眼睛。

    “阿言……”凌子岺眼神混沌地看着顾北煦,嘴角一弯虚弱地扯出一抹微笑。

    顾北煦一愣,担忧的眼神瞬间深沉下来,带着几分疯癫,沉声质问:“你……在叫谁!”

    未等凌子岺回答,他就将她压在水池边要了。

    凶狠地要了。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凌子岺蓦地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在寝房柔软的床榻上,蜷缩着身体被顾北煦从后面抱住,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呼吸轻轻浅浅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她挣动了一下,奈何身后的人抱的太紧只好作罢。

    “顾北煦?”她哑声轻唤。

    “嗯。……”背后的人闷闷回应。

    “怎么……突然这么疯?是欺负我……伤重后内力不济是吧!”凌子岺似是无奈又似调侃地哑笑道。

    顾北煦移开些身体,低头吻在她背上的彼岸花,低低问道:“你又为何不反抗?”

    凌子岺心里一顿,笑了笑有气无力道:“早晚的事儿,总不能一直让你做和尚。倒是我这身皮囊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委屈你了……”

    顾北煦的指腹停留在狰狞蜿蜒的一处刀伤上,陈年的旧伤叠加,每一个都触目惊心,这么重的伤,那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疼吗?”顾北煦问道。

    凌子岺一双桃花眼微弯,轻笑一声:“不会,我天生对疼痛不敏感的。”

    这话一听就是凌子岺唬骗他的,相处这么久,他又怎会不知她忍痛的本事。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是叫顾北煦的心又疼上几分。

    “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普天之下以你的武功谁能伤你至此,怎么你身上的伤比我一个戎马半生的人还要多?……”

    “我又不是一出生就武功盖世的。”凌子岺定了定神,失笑道:“我这幅身子骨天生经脉窄细,根骨薄弱,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十六岁以前都是和师弟们跟在师娘后面采药学医,再跟着师父学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而已……”

    “那后来……”

    “后来,后来我为了改变自己天生经脉的残缺,吃了……吃了很多提升内力的禁药,又偷盗过很多门派的武功秘籍,躲在药王谷的后山偷偷修炼……有几次练功不得要领走火入魔,人不人鬼不鬼地……唉……不提了……”

    “他怎么能这么逼你……”

    “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瞒着他,自愿的。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朝廷里浑水摸鱼者,结党营私者,专权霸凌者比比皆是。他举步维艰,我若不帮他,他还能倚靠谁……”

    “其实药王谷有很多祛疤痕的灵药,可惜……因为身边大多是男弟子,诸多不便。很多次我受伤后都是自己包扎的,背上有几处我够不着上药,就没怎么理会,伤口愈合的差,有的化脓溃烂时间久了留下的疤就十分难看。”

    说完凌子岺就自嘲地笑笑,身后的人忽然揽过她的肩膀,将人掰过来面对着自己,眼神深沉又专注地定定看着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还有我护着。”

    窗外月色佼佼,凌子岺望着顾北煦的眼睛,心莫名软了几分,难得的顺从。

    顾北煦起床披上衣衫倒了温水小心喂给凌子岺喝,看着她眉梢微红低垂的眼帘,心中有些懊悔,汤池这么一折腾属实累着她了。

第064章 王爷不遭罪,王妃也不消气啊!

    顾北煦只觉得胸肺间酸涩郁结难消,既心疼她的过往,又恼怒她的痴傻,明摆着真心给人利用欺骗,还处处维护那人。

    他用指腹摸了一下凌子岺的脸颊,略有些不满低声问道:“你决意离开他,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凌子岺气息一顿,恹恹垂着眸子,半响才低低“嗯”了一声。

    顾北煦瞬间就不好了,温怒着搓着火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怀里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尤自说道:“早在遇见你的第一次,我就决定离开了。”

    顾北煦蹙眉盯着凌子岺,她说这话时,浑身都浸在忧郁里,眼神很散聚拢不到光华,仿佛烟花燃尽的转瞬即逝。

    “那天是七夕,正好是我做暗卫首领的第十个年头。从前仗着年轻无畏,旧疾沉珂到底伤了根本。他的天下不再需要我,而我时日无多,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了此残生。”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给我留着妃嫔的位置。只要我开口……但我心里更明白,他不爱我,或者说这么多年朝堂天下,他只爱他自己。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刀好用的时候是刀,不好用的时候充其量就是个冰冷的摆件。”

    “我不愿为数不多的余生都被困在那座冰冷的皇宫里,同很多莫名其妙的女人争风吃醋算计着人心过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决定离开。”

    “那晚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喝醉的感觉飘飘欲仙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可是醒来却……”

    顾北煦心里一紧,何尝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和讥讽。

    “对不起。”顾北煦说。

    凌子岺却释然地笑了笑,看着他,突然觉得今夜的顾北煦与平时不太一样,藏着一些小心思又让你看出来,别扭纠结却又憨直的可爱。

    “你在山道上第一次见我出手杀人的时候就认出我了吧,当时你就挺奇怪的,知道我怀孕后就反应的更奇怪了。既然这么不想放手,为何当初在莳花馆睡完就逃走?”

    “我没有!岺儿。那晚是我喝醉走错了房间,第二日又赶着回京都上朝。我后来有找过你的,可是莳花馆被烧成了灰烬,那时候我以为你,以为你也……”

    “所以,那晚其实你房间里还有其她姑娘的,只是偏巧走错了房间,错睡了我。”

    “不是,没有……我……”

    “没有就没有,你紧张什么?男人留恋楚馆秦楼那种地方也不足为奇,何况又是你这样一位有钱有权风流倜傥的王爷,我又没说你什么!”

    顾北煦一怔,万没想到她在这里等他,随即心里一乐,托起凌子岺的下巴,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肤质,道:“岺儿你是吃醋了吗?”

    凌子岺被反将一军,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无聊!”

    顾北煦忙哄着,“是是是,岺儿才不会吃醋,岺儿一直都靠以武服人的。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就再没看过别的姑娘,真的,我对天发誓,句句属实,岺儿……”

    “打住,你这赌咒发誓的甜言蜜语,留着给你外面莺莺燕燕说去吧,”凌子岺冷哼一声,“反正我是孩子都给你生了,媳妇也十拿九稳跑不了了,用不着来虚的这一套。”

    这话里明显就有气。

    顾北煦眉头一挑,望着赌气背过身的冷美人,讨好地蹭了蹭她的腰肢,“岺儿,你别气了,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提了好不好?我不吃小皇帝的醋了,你也放过我……行不行?”

    凌子岺闭眼不理他。

    顾北煦着急解释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她的肩头,“是我小心眼,对不起,我……要不,我给你跪一会儿,你消消气……”说完,掀开薄毯就要起身下床。

    凌子岺倏然转身,拿眼睛瞪着顾北煦,“你威胁我?”

    顾北煦忙缩回床榻上,“不敢不敢,我就想着……惹你生气了,我不遭点儿罪怕你也不消气啊。”

    凌子岺眉头微皱,气道:“你是王爷!跪我像什么话,我可没有九族让你诛!”

    顾北煦抿唇委屈道:“你也没把我当过王爷呀!再说,又不是没跪过。”

    凌子岺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行了,不生你气了。我都要困死了,踏踏实实睡觉行不行?”

    “那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得寸进尺的某王爷挥手放下床帐,使劲将美人抱住,“岺儿,你不能不要我!”

    凌子岺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低低的声音里带着软糯呢喃:“好。”

    顾北煦志得意满地笑了,轻轻侧着头,借着窗外月光,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我会待你好的。”顾北煦凑近心上人耳边小声说道,一汪深情的眸子几乎要溺水溢出。

    从今以后,这个人,不管是心还是身,都是属于自己的了。

    第二日清晨,天光蒙蒙,凌子岺难得醒的早了。

    呃……

    凌子岺不知道,鱼水之欢竟是这样的感觉。

    昨夜累过一场,醒来就已是外头日光打进暖帐内,柔和的光影影绰绰,而昨夜与她抵死缠绵的人还睡在身侧,一双手臂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箍着她。

    凌子岺一动,顾北煦便醒了。

    “嗯……岺儿……”

    某王爷半醒半睡的咕哝一声,随即就腻乎地手脚并用缠上来,搂着怀里的人又啧啧偷香了好几口。

    凌子岺不由隐隐耳热,用手指戳戳某王爷的胸口,哑声道:“我伤已经好了,你该去军营了。”

    闻言顾北煦仅有的一点困意瞬间没了,睁开眼睛顺势握住拿手,指尖吮进嘴里轻咬了一下,“小没良心的,一大早就赶相公下床的你还是头一个。”

    “那你起不起?”凌子岺咬牙切齿道。

    顾北煦立刻乐滋滋地,又半是无奈道:“起,起,娘子说的话为夫怎么敢不听。”

    他合衣下榻,不忙洗漱,却先帮着凌子岺递衣衫鞋袜,又抱着人去妆奁矮柜那里梳发,出门唤了婢女端来水盆亲自动手给她洗漱。闹得凌子岺简直觉得,她是不是手断脚断生活不能自理了。

第065章 算你狠!

    “岺儿,你这腿看着是痊愈了,但到底伤了骨头,长时间走路还是会疼的。还是要多注意些,疼了一定不能自己忍着,要告诉我……”顾北煦边给她盛粥边嘱咐道。

    凌子岺实在受不了了,“知道了知道了,一大早就絮絮叨叨的,这腿长在我身上,我自己又不傻,真折腾瘸了那多难看。堂堂王爷娶了个坡脚王妃,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北煦无奈,宠溺地将筷子递给她,温柔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只是怕你疼,怕你什么事都忍着,什么都不告诉我。”

    凌子岺低头喝着粥,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长的俊的人就是有优势,再平常不过的情话从他嘴里都能说出花来。

    “待会儿我去趟医馆,晚些回来,你若是回军营不用再告诉我。”

    “我同你一起去。”

    “为什么?我去找白芨菘蓝,你去做什么?”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昨晚说过的,你忘了?”

    “昨晚说过那么多话,我哪儿记得哪句是哪句?诶……不过,你不回军营老盯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兵。”

    “我陪你去见你师弟,你陪我去边城军营。”

    “啊?为什么?”

    “将你弄到身边,看着,管着,我也安心。否则再把你放在禹城王府,下次你不定又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管着?顾北煦,你是不闲的?”

    “此事无需再议,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

    “哎!哎!你是不是想打架,你……”

    “我上次回来的时候,老安跟我提过一件事,说他那里有个寒铁锻造的铁链,内力催不断的那种,要不我借来给你玩几天?”

    “你!好!好的很!”凌子岺咬着筷子尖,平生头一回有了受制于人的憋屈,“算你狠!”

    顾北煦得逞地笑了笑,趁着凌子岺吃完早膳的空档,亲亲热热的凑过去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到矮榻上,“岺儿真乖!”

    乖你个毛线!凌子岺睇他一眼,沉默闭嘴不言。

    “岺儿,无论你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留下魏沐谦,此去军营当与他适当保持距离,那孩子心思深沉,将来必是个极能忍耐的狠角色。你与他到底有血海深仇在前,即便有师徒名分恐也……”

    凌子岺截口打断他,“顾北煦,你管的可真宽!”

    “我若不管你,难道要看着他翅膀硬了找你寻仇吗?你或许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若真如此,长痛不如短痛,为防夜长梦多,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

    “你敢!”

    “为了你,我有何不敢!”

    “好好好,我听你的,保持距离,保持距离!”凌子岺嘴上应着,心里倏然意识到,一大早被威逼着答应了好几件事,她可真是活久见啊!

    于是,她决定扳回一局,望向顾北煦的眼睛,道:“我答应了你这么多,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也许我些条件?”

    顾北煦也直爽,笑道:“岺儿且说来听听。”

    “跟你去军营可以,但我不穿王妃的服制,我要穿男装。”

    “好。”

    “你不许限制我的自由,我尊你是将军,但你不可拿我当小兵小卒使唤。”

    “好。”

    “不准在我身边安插护卫,婢女也不行!”

    “……好。”

    “不准……唔……”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北煦才将怀里气息不稳憋得脸色绯红的人放开,温柔笑了笑,“笨,不知道换气的吗?”

    凌子岺因为缺氧脑子晕乎的根本就没听到顾北煦说的啥,只懵的点点头,“不……不准……”后面的话忘了!

    顾北煦好笑的摸摸可爱美人的头,“好,都应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风吹麦成浪,蝉鸣夏始忙!

    两人吃完早膳,顾北煦真的陪着凌子岺去了医馆,轻车简行不说还抱着他们俩的孩子,一个不到半岁的小娃娃,呵呵,颇有女儿女婿回娘家的既视感。

    凌子岺嫌弃地瞥了一眼顾北煦怀里抱得小奶娃,白眼都快翻出眼眶去了,“你带他出来干什么?大太阳的不嫌热啊?”

    顾北煦一脸傲娇,左手托抱着孩子,右手拿着拨浪鼓逗着小家伙,笑眯眯地回答凌子岺,“这是本王的儿子,亲的。”

    凌子岺无语。

    菘蓝正在医馆里挑拣药草,不经意一抬头看见凌子岺,立时就红了眼睛,三步两步跑到她面前,“师姐~你……”

    凌子岺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委屈,脱口问道:“咋啦?白芨欺负你啦?”

    “咣当……”白芨手里的药罐子掉在地上,人还在二楼脚下不停,轻功点了几下,倏然闪到凌子岺面前,要不是顾北煦眼疾手快往后拽了她一把,人就被扑到跟前的冒失师弟抱上了。

    “师姐,你干什么去了?我们找你都找疯了,你怎么样?受伤没有?我看看……”白芨一开口就跟叭叭叭问个不停,问的凌子岺都无力招架,只好打断他的话,一脸蒙圈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手腕被白芨抓在手里,菘蓝也一脸忧心地上下打量她,凌子岺到这时才觉出不对劲来,扭头忍不住问顾北煦,“我养伤的事你没跟他俩说?”

    顾北煦抱着小奶娃在医馆寻了张圈椅坐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我不知道。”

    啊!

    合着我消失了一个半月,白芨菘蓝完全不知情,那他们不急死才怪!

    顾北煦,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白芨我没事,别号了。”凌子岺抽回自己的手腕,狠狠瞪了一眼顾北煦,转身心疼地拍拍菘蓝气鼓鼓的脸颊,心疼哄道:“不难过了啊!师姐的错,吓着了是不是?没事没事,你们师姐福大命大……哎……哎!!”

    菘蓝不等凌子岺说完,扭头就走,白芨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去追,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馆后堂,留下凌子岺直接在原地气结。

    “儿子,来叫一声父王……”某人对大堂发生一切充耳不闻,只专心逗弄儿子。

    凌子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沉默了半响后,径直走过去从顾北煦手里抢过孩子头也不回地往医馆后堂走去,留给某人一句:“不许跟来!”

第066章 彼此彼此

    一炷香后,顾北煦无语的看着凌子岺一个人撇着嘴从后堂出来,气呼呼地坐在他旁边的圈椅上,一脸的愤愤不平。

    他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凌子岺,“自家师弟,打不得骂不得,消消气,消消气……”

    闻言,凌子岺火更大,“都是你!现在好了,他们俩不理我,还把我赶出来,啊!小兔崽子一个个的长能耐了,敢跟我没大没小……”

    顾北煦立马搂紧凌子岺,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不气了不气了,孩子不是留下了吗?他们想通就好了。”

    一说到孩子,凌子岺更委屈了,缩在顾北煦怀里抱怨絮叨:“刚才你是没看见,菘蓝一见着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还没开口说话呢,他就把孩子抱走了,还训我一顿,说我什么,不会抱孩子怎么给人当娘亲的,还说我……说我不温柔,可……可我没提着孩子胳膊腿,我抱着呢……抱着也不行……软的没骨头似得谁稀得抱似得……”

    顾北煦苦笑不得,天底下还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娘亲。

    不过凌子岺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儿,医馆有病人上门,她就立刻去帮着坐诊了,店里两个活计也是机灵的,忙上忙下的招呼病人亲属抓药,挑拣药草研磨处理。顾北煦无事可做,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喝茶盯着凌子岺做事。

    晚饭是在医馆吃的,菘蓝下厨弄了一大桌子酒菜,席间,几个围桌而坐,有了粉嘟嘟咿咿呀呀的小奶娃,一顿饭吃下来气氛也算融洽。

    饭后,顾北煦和白芨到外面去赏月逗看孩子去了,凌子岺帮着菘蓝收拾餐具到小厨房,她仔细观察着菘蓝的表情,不确定地开口小声问道:“还生气呢?”

    菘蓝背对着低头洗着手里的碗,淡淡回了一句,“不敢跟师姐生气。”

    凌子岺皱了一下眉,心说怎么这么难哄,以前这俩师弟懂事的很,不这样啊!莫不是真像顾北煦说的,都是让她娇惯的!

    “菘蓝,我明天就跟着顾北煦去军营了,可能不常回禹城了……”凌子岺斟酌着词汇,轻叹道。

    菘蓝手上动作一僵,扭头看向她,眉头紧蹙冷声问道:“王爷要你去打仗?”

    “啊?”凌子岺怔住,顾北煦貌似没说过这话吧。

    菘蓝用布巾擦干净手,走到凌子岺面前,似是下定论认真说道:“我和白芨跟着你去。”

    “啊?”凌子岺皱眉想了一下,“不行,医馆怎么办?刚开张的……”

    “关了。”

    “不行。”

    “师姐!”

    “你们要还认我这个师姐,就得听我的。你们俩待在禹城,不止是要开好医馆,我儿子还在王府,你们两个得负责保护好他。”

    “可是……”

    “没有可是,管好白芨,咱们在这儿的身份是隐秘的,别让他惹事!”

    “……嗯。”菘蓝抿着唇沉默着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玩累了的小奶娃睡着了,夜风微凉,顾北煦将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贴在胸口抱着,与悠然自得的凌子岺并排走着。

    街上偶尔跑过匆匆赶路回家的行人,出于习惯,凌子岺总是余光扫视过每一个身边经过的人,顾北煦一手抱着孩子,空出一手去牵凌子岺的手,果然是凉的。

    “岺儿,你是不是有事瞒了我?”顾北煦问道。

    凌子岺愣了下,抬头有些发怔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还没等顾北煦看清那眸子里是什么,就听见她语气不善呛他,“呦,彼此彼此,你瞒我的事情还少吗?”

    顾北煦噙了一抹笑在嘴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低声哄着:“我都认过错了,岺儿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不敢了。”

    “顾北煦,我并非无处可去,走到今时今日亦不是我所愿,有些事情我让步妥协并不代表你可以横加干涉。药王谷数千弟子,我只剩下白芨和菘蓝两个了,他们与我是手足,是亲人,你既然娶了我,就必得接受他们的存在。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

    “对不起。”

    顾北煦也知道自己属实做的有些过分,不知不觉中他竟将凌子岺当成了他的私有物,好像谁靠近她都不行,这种占有欲从看到安星喆与她嬉笑打闹那天就开始作祟,她的朋友,徒弟,师弟……每一个都让他恨不得将他们都统统隔离开。

    凌子岺一向自由洒脱惯了,同这些人相处都是心无旁骛坦坦荡荡,自己这般小心眼胡乱猜忌,也难怪她会生气。想到这里,顾北煦又突然想到,凌子岺随他去军营,是不是他那两个师弟也要跟着去,这……

    一想到这儿,顾北煦又郁闷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探探凌子岺的口风。

    “岺儿,你去军营,还……带着那两个师弟吗?”

    凌子岺突兀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北煦一眼,风撩动她的发丝,脸上罩上一层朦胧感,话语轻飘飘的没着没落。

    “以世人的眼光来看,我这种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实在算不得好人,将来不知道有多少报仇的因果找上我。白芨菘蓝是被我带上这条独木桥的,现在我已经将他们送到阳关道,又怎么会再让他们掺和进来。”

    “岺儿……”顾北煦闻言却眼神一凝。

    “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我就算是……”死在此刻也值了。后面的丧气话凌子岺没说出口,却是话锋一转,展颜笑道:“没去过杏花烟雨的江南,大漠黄沙的塞北,我可舍不得死。”

    月色极好,清凉凉地洒在长街,铺开一地的白霜。

    顾北煦眼中一丝复杂的光亮一闪而过,不过转瞬即逝,面上的担忧之色尽数散去,只一手揽过身旁的人,望着上头的月亮,轻声说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凌子岺整个人被笼罩在温热的胸膛里,她伸手戳了戳睡得香甜的小娃娃,“软乎乎的真可爱。”

    顾北煦失笑,宠溺地看着她,“这是你生的儿子,亲的。”

    凌子岺一双桃花眼愈发的亮,手上又戳了戳小奶娃的粉嘟嘟脸蛋,“长得像你,眼角还有一颗泪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岺儿……谢谢!”一声“岺儿”在顾北煦唇齿间呢喃溢出,沁入心底便绕成柔软的缱绻。

第067章 毒蝎蛊反噬

    大军的前锋部队分散驻扎在各处险要山坳,与古木参天阴翳蔽日的南疆比肩相隔,南疆多毒虫,故前线的医草解药丰腴充足。

    主帅的营帐则驻扎在后方地势最高处,可俯瞰几座起伏山峦,随行四五百亲卫,营帐周围遍植翠竹,风景秀美,以至于凌子岺每次在营帐周围走动时,都有种还生活在徽州城竹园的错觉。

    入夜时分,主营帐里灯火通明,几个副将和安星喆,跟顾北煦在里面议事,好像是什么阿克苏阿图什啥啥夜行军啥的,凌子岺对军务打仗什么的不感兴趣,同顾北煦打了招呼,便独自一人出了营帐。

    外面四下安静的很,凌子岺在周围转了一圈便看见了不远处刷马的魏沐谦。几个月不见,他的个子又长高了许多,身形也不似以前瘦弱看着宽阔结实不少。

    “师父。”魏沐谦乖顺地唤道。

    凌子岺笑了笑,背着手慢慢踱步过去,“等你安叔呢?”

    “嗯。”魏沐谦点点头。

    “走,别弄了。为师试试你的武功去。”说完凌子岺就率先迈步,朝营外走去。魏沐谦立刻忙不迭地跟上。

    凌子岺将魏沐谦带去了一处小溪边,这里离营地不远,十分幽静,波光潋滟的溪水潺潺,加上远处竹林影绰,风吹过便有林海听涛之感。

    魏沐谦原本跟在凌子岺身后一路到了小溪边的空地,还没来得及观察四下环境,师父就旋身右手递出已然出手,掌风凌厉冲着他面门就招呼过来。魏沐谦迅速反应脚下后撤惊险躲过,不敢懈怠立刻全部精力投入这场对战。

    须臾之间,切磋喂招十几个回合,魏沐谦总觉得,无论他如何出招,师父都早已等在那儿,轻巧飘逸的就把他拍出的手掌格挡了过去,单是只躲闪不还击就已经累得他脚下发沉,眼看招式已经换了三套,还是碰不到师父的一丝衣衫角。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练功了,在军营里也挑过不少人,为什么到师父这儿连一招都赢不了?倏然的颓废感涌上心头,心有不甘内力运足发了疯,再出招就刁钻狠辣,捎带起一阵狠厉的掌风。

    凌子岺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沐谦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将自身的命门薄弱点一一暴露在对手面前,只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终是心里叹息一声,不忍再看他眼里嗜血疯狂的颜色,出手迅疾魏沐谦还没看清她的招式,就被当胸拍了一记,登时身体飞出狠狠撞在远处的竹子上,那翠竹似是承受不住这力道,咔嚓炸裂成两段。

    魏沐谦蓦地吐出一口血,脸色骇然,眼神顷刻之间也恢复了几丝清明。刚才……刚才他是怎么了?

    “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你的心法口诀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凌子岺开口呵斥。

    魏沐谦按着胸口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凌子岺面前低着头声若蚊蝇,“对不起,师父。”

    凌子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半响才说道:“两方交手,你首先得要活下来。罢了,你翅膀硬了,为师管不住你了。”说完转身即走。

    “师父!”魏沐谦慌得砰的一声跪下去,膝盖砸在溪水边的小石子上疼的倒抽一口气,用左手死死按住发疼的胸口,“苡仁知错,请师父责罚。”

    凌子岺皱眉,“你既想跪,就在这儿跪着反省吧!”

    阔步离开的凌子岺脸色不悦看样子真的被气的不轻,从前她居药王谷教授师弟们的时候,最先教他们轻功逃命的本事,她也是如此要求魏沐谦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报仇想完成任务,首先你得留着命。

    太阳穴一凸一凸的跳着疼,凌子岺脚下停下来,用手按了按晕眩的额头,刚想撑起内力缓口气,骤然间双耳一痛,无数细小尖锐的声音刺入,几乎是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凌子岺诧异地抬头望向半空悬月,五感渐失,内力虚涸,每月中如影随形的毒蝎蛊发作先兆。那晚,那个自称五毒教主的黑衣人说的话居然句句是真的。

    听力失聪,可痛感还在,经脉运转滞涩,整个人疼的发木,她闭目细细感受丹田逐渐空涸,咬牙续了一些体力尝试着迈步,没想到一动心脉却是撕裂般的疼。

    “师父!”

    原本在溪边反省,跪姿规矩的魏沐谦听见一声细弱的呜咽,抬头望过去时,心里陡然一惊。

    奔过去的魏沐谦将摔在地上的师父半抱起身,夜色掩映下,凌子岺双目紧闭一张满是冷汗的小脸煞白,牙关紧咬身体还在不断地发着抖。

    “……师父?!”

    魏沐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拿起凌子岺的手腕把起脉来,察觉出她体内真气流窜似是受了什么内伤,立即扶着她盘坐其身后,运转真气抵在其后心,替她疗伤。

    毒蛊反噬经脉里窜起的一寸寸阴寒,和后心涌入的内力撞在一起,疼痛感骤增数倍,凌子岺闷哼一声,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魏沐谦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凌子岺的身体这么虚弱,连疗伤的内力都承受不住。思及此处他立即撤掌,双臂一伸将厌歪的人扶住。

    凌子岺在吐出一口血后,听觉也恢复,遽然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人时,才缓下戒备之心,强忍着压下经脉中蚀髓刮骨的痛楚,勉力撑起身体。

    “我没事,今夜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凌子岺的口气冷硬不容反驳。

    魏沐谦张了张嘴,想问出的关心之言却在辗转之间鬼使神差脱口问出了一句,“你究竟受雇于谁?”

    凌子岺顿住,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魏沐谦略略有些后悔,可话已经出口,纠结也无用,索性就豁出去。

    “魏家灭门,你只是杀手首领,我想知道,当时你受何人之命?是镇北王,还是……安王?……”

    他只想要一个真相,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他身上流着魏氏一族的血,认了仇人做师父本就是大逆不道,他知道凌子岺不过是个刽子手而已,她背后的那人才是幕后主使。如今以他功力论报仇言之过早,他不想活的糊涂,只求一个真相。

第068章 异变陡生!卑鄙!!

    凌子岺眼神渐渐暗下去,身上的痛楚仿佛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气,她望进魏沐谦眼中的星点,竟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凌子岺自嘲地笑了笑,“当初留着你,是因为你的眼睛像极了我曾经爱过的一个少年。是我贪心,将你留在身边,总想着能多看几眼也是满足的。到底是我自恃甚高,菘蓝说的对,你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我只想知道真相!”魏沐谦执拗。

    凌子岺嘴角的笑容苦涩,只听她喃喃自语道:“杀了我,杀了我为你全家报仇。我现在遭受反噬内力全无,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那夜葬送无数的杀伐与火海,并不是梦,魏府被屠尽满门,手下又何止这一桩冤魂无数。可笑的是,前半生她看了那么多的魑魅魍魉,人心泥泞肮脏?后半生居然想放下屠刀回归正途?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万恶之徒就该永坠地狱!

    她脚步猛然晃了下,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颓然倒了下去。

    雨季闷热潮湿,营地周围很静,星星点缀夜空,只有低低的蛙叫和蝉鸣。

    顾北煦忙完军务已经是半夜过了子时,营帐里漆黑一片,想来贪睡慵懒的猫儿早早就歇下了。这里不比禹城王府,为了更好的照顾小妻子,他规划了营帐后方一处空地的竹子,命人砍了盖成一座独立于营帐外的竹制小院,工期进行了一大半,想来再过几日就能搬去住。

    燃上灯烛,顾北煦看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儿,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上去。

    凌子岺衣衫未除,平躺在卧榻上,扣紧的领口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额头浮了一层薄汗,似乎看起来很热。

    顾北煦起身拿来帕子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取过一旁折扇小心翼翼给人扇起风来,好让睡得闷热的猫儿凉快些。

    梦中的凌子岺昏昏沉沉饱受经脉反噬之苦,时断时续地疼的厉害,蚀骨的寒冷如影随形,不过片刻居然又刮起冷风,冻得她半梦半醒下意识想蜷缩身子却奈何一丝力气都没有。

    即使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凌子岺也知道她没有资格疼,呼痛的权利是属于有人关心的人。她不是,所以有人都把她当做依靠,她也就这般安慰自己,不疼的,熬一熬,就不疼了。

    “……岺儿?”

    顾北煦终于发现了卧榻上的人气息低弱,细听竟有些发颤。高手皆浅眠,就算凌子岺睡得沉,也不会从他进来到现在,呼吸起伏都没变过。

    顾北煦皱着眉去摸她的脉门。

    脉象空豁无力,竟半分内力也没有!怎么会这样……

    “岺儿?岺儿……”

    顾北煦内心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细想,只单手握住凌子岺的手腕,既心疼又无奈,想输真气又怕她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惊惶无措间一声极弱的异响从帐外传来。

    “谁?”顾北煦厉声喝道。

    账外人影掠过刹那,顾北煦手中的折扇就飞了出去,凌厉的劲风呼啸而去,人随扇行,出了帐当即朝那人影离去的方向追去。

    帐外的人避过飞来的折扇,身形丝毫没有停滞,直接施展轻功往远处掠去。

    顾北煦十分诧异对方居然躲了过去,刚才那一击他用了八成内力,这人电光火石间便能躲过,仅这份反应能力,普天之下怕也没几个。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大半夜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军营重地,意欲何为?莫不是敌方的探子?探子若有此身手,南疆岂不是……

    夜色掩映下,那人轻功极好,忽远忽近地辗转腾挪,身影诡魅,飘若惊鸿。此人轻功卓绝恐怕与凌子岺不相上下。

    调虎离山?

    此时已经远离营地二三十里,顾北煦心里一慌,不再追那不要紧之人,内力运足往回折返。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竹林上方忽然齐齐跃下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其中两人手持短刀斜斜从背后刺来,只朝他的后心捅去。

    有埋伏!

    顾北煦眼神一凛,略一侧身避过双刀,左手一翻凌厉掌风将近到身前的人掀翻,回身抓住另一个人的胳膊,右手稍一施力,对方的手腕弯折,短刀从手中滑脱。

    几乎是瞬间,其他黑衣人堪堪逼近,顾北煦已被团团围住。

    他冷下脸色眉宇间杀气隐现,看着四周围住他的诸多高手,心知他们有备而来,怕是没想善了。

    此情此景,顾北煦不欲多言,只想着速战速决。

    凌子岺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依旧尖锐的疼,经脉运转滞涩,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醒了?”

    噩梦般的僵硬破音突兀响在耳边,凌子岺这才发现,帐内还有一人。

    凌子岺撑着手臂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顾北煦的身影。

    “王爷呢?”凌子岺定了定心神,勉强压下喉头的腥甜。

    那人依旧是黑纱遮面,波澜不惊地走到凌子岺面前,徐徐道:“不必担心,本座的人正缠着他。”

    “你……你究竟想怎样?”

    “你这么说未免太伤人心,你可知为了给你送药,本座寻你寻的多辛苦,”黑衣人顿了顿,自顾自轻笑一声,“下次再发作,换你来找我,可好?”

    凌子岺眼神一凝,盯着黑衣人仅露在黑纱外的眼睛,问道:“你真是五毒教主?”

    “如-假-包-换!”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递到凌子岺面前,“吃了可缓解经脉反噬五感渐失之苦。”

    凌子岺并未动作,只眯着眼睛端详着面前黑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慢条斯理地钳住凌子岺的下颚,温柔地将丹药塞进她嘴里,指尖轻轻拂过哑穴,那颗丹药就轻易滑入咽喉。

    “我告诉过你的,小笨蛋。”

    那人笑的眉眼弯起,施施然走到门口,忽又转身朝她说道:“下月月中,本座在鹰咀谷等你,不见不散!”

    “我不会去的。”凌子岺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那人却好似料到她会这般说,只转过身去,望向帐外苍茫夜色,“你若不来,本座就只好去禹城找你两位师弟了。”

    卑鄙!!

    药效作用下,脱力昏过去前凌子岺低低咒骂了一句。

第069章 小两口打架

    军营这几日正在举行擂台赛,意在比武切磋,小都统以下,百夫长,什长,伍长到普通士兵,皆可参加,获胜一方可官升一职。

    顾北煦走过来的时候打眼在场中一扫,就看见凌子岺一身月白男装斜斜靠在中间的高位上,神态慵懒,手里还抱着一堆不知道哪儿搜罗来的野果啃着正香。

    那晚,顾北煦以最快的速度杀光所有拦路的黑衣人,一身血腥心跳如雷地飞回营帐,那一刻他怕极了,幸好,幸好她还在,安然无恙。

    营帐里有生人残留的气息,他便知道有人来过。凌子岺依旧昏睡着,只是……内力又诡异地重回她的身体。

    派出去搜寻的兵卫一无所获,就连他在竹林杀的那些黑衣人尸体也是凭空消失,兵卫从焦黑的泥土里探出化尸粉的残星粉末。

    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化尸粉一就是出自五毒教,昨晚围攻他的皆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五毒教主付出这般代价也要见凌子岺?总不能是串门聊天……

    顾北煦一夜未眠,凌子岺第二日醒来好像失忆,对昨夜自己内力尽失一事好似全然不知,该干嘛干嘛,顾北煦虽疑窦丛生,却也暂时压下什么都没问。

    此时擂台上两人一刀一剑打斗正酣,一方使招“雄鹰展翅”飞起,足尖朝另一方手腕而去,对方矮身下腰堪堪避过一个纵跃紧随其后长剑疾驰劈风而至。

    擂台下围观的士兵叫好声响彻一片。

    凌子岺在顾北煦迈上台阶的时候就瞥见了他,此刻眼眸轻抬,眼神不满地落在他手里的青果上,“那是我的青果。”

    顾北煦在凌子岺身边坐下来,好整以暇当着她的面狠狠咬了一口青果,眼神落在远处的擂台上,“好看吗?”

    凌子岺看了一眼喧嚣热闹的擂台,语气缺缺道:“还行。”

    顾北煦回头宠溺地看着她,“你上去玩吗?”

    凌子岺啃了一口梨子,眼神凉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含糊不清道:“别了,我上去不成欺负他们了。”

    顾北煦低眉浅笑,温柔地揩去凌子岺嘴角的梨汁,“少吃些,梨子吃多了肠胃不舒服。”

    “大庭广众的,你注意点。”凌子岺躲开顾北煦的手,朝擂台下方乌泱泱的一群士兵示意道。

    顾北煦却不加收敛,手竟悄悄探上她的后腰,凑近她轻声笑道:“怕什么?谁不认识你是本王的王妃。”

    凌子岺动了动身子,不耐烦的拍掉缠在腰上的爪子,“离我远点儿,热死了。”

    被嫌弃的王爷也不恼,依旧笑意吟吟地贴上来,嘴里低声嘟囔着:“岺儿……岺儿……”

    “别叫了,再叫把你牙全掰了。”凌子岺被烦的脾气上来了,看着一旁打不还手逆来顺受小媳妇似得顾北煦,咬着后槽牙斥道:“你这样的是怎么做到统领三军镇守边境这么多年的?原以为安星喆那浪荡公子样儿够不靠谱的,没想到,你也不差,简直是……蛇鼠一窝。”

    顾北煦揉着自己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对上凌子岺威慑的眼眸,竟委屈道:“岺儿骂我也就算了,干嘛把自己也骂上。我是蛇鼠窝,那你岂不成了蛇鼠窝里的娘子……”

    话音还没落,顾北煦便感觉一阵劲风像自己面门袭来,立即后撤,瞬移滑开,抬掌架住凌子岺的手掌,“好好的说话,娘子怎么动起手来?”

    一记眼刀丢过去,“揍得就是你!”

    灌注内劲的手掌辅一相交,凌厉刚劲如奔流怒涛,直接将高台上脆弱的几根柱子齐齐震断。

    此时前方擂台周围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望过来,却见残垣断柱之间,两道身影诡谲多变身悬半空飞来飞去,招式如闪电,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众人没见过王妃动武的样子,自然都以为王妃性格跳脱不过是个活泼些的姑娘,如今动起手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难怪王爷带她来军营寸步不离的,这要不看好了,啧啧……

    这厢两人在半空过起招来,可愁怀了负责擂台战的都统小大人,虽说王爷和王妃打架是挺赏心悦目的,但军营是禁止私斗的,职责在身连跑带喘的赶紧叫来监军统帅安王,眼下除了他谁还敢上去劝架。

    安星喆踩着慢悠悠的闲散步伐,一把折扇摇的风淡云轻,一开口却用足几分内力裹挟声音传至乌泱泱的数丈之远,朗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小两口打架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此话一出,原本看热闹的在场兵卫皆被这如同炸雷响在耳边的声音心神俱震,立即守序四散。

    安星喆一合折扇,抬头仰望半空,喊道:“我说,两位,玩够了没?该回去了!”

    须臾,顾北煦揽着凌子岺的腰肢轻飘飘掠过擂台,落在安星喆面前,在凌子岺警告眼神扫过前又不着痕迹的松开手,可怜巴巴望着冷面娇妻轻叹一声,“岺儿你干嘛打我呀?”

    凌子岺淡然瞥了他一眼,看向他的眼神里写满几个大字,莫挨老子!

    安星喆看着吃瘪的顾北煦忍俊不禁,握拳轻咳一下,道:“阿岺就别欺负阿煦了……”

    “你也滚!一对儿老狐狸!”凌子岺一道冷飕飕的目光扫过去,说完就气呼呼地甩袖走开。

    安星喆一脸懵,疑惑不解地看着凌子岺走远的背影,嘴一撇念道:“我没惹她呀,干嘛连我一起骂?”

    “你还装?谁让你把她徒弟调走了?”

    “阿煦,你……你这么说就太没良心了吧!不是你说的,防患于未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那也没让你把人调到先锋营去,你不知道她最护短了。”

    “好好好……我的错,哎不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儿能不能有个准儿,我这躺着也无辜被伤啊!”

    “……”

    凌子岺内力骤失那晚,魏沐谦将人事不省的她带回营帐。此事当时顾北煦没看见,不代表军营里的暗探没看见。顾北煦当时不知道,并不代表隔日暗探不会向他禀报。

    一想到凌子岺病发时,只有魏沐谦在跟前,他就后怕的脊背发凉,万一那时候魏沐谦对她下手,内力不济的她毫无自保之力,后果不堪……

    “好了阿煦,别想了,咱们也是为她好,以后她会想明白的。”安星喆拍拍顾北煦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第070章 小心腿,别乱动!

    傍晚的时候气温骤降,天黑之后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白天里还跟个炸毛爪子猫似的人此刻就安安静静靠在卧榻上看书,顾北煦收了纸伞进帐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

    “来,把药喝了。”顾北煦将凌子岺手里的医术抽走,扶着她坐起来:“帐里光线暗,长时间看书对眼睛不好。”

    凌子岺端过药碗一饮而尽,喝完才问道:“这是什么?”

    “补气血的。”顾北煦揉了揉凌子岺的脑袋,心疼的问道:“阴冷天气,你的腿伤疼的厉害吗?”

    经这一提醒,凌子岺才感到左小腿膝盖以下隐隐作痛。但这些年她受过大小伤无数,那些陈年旧伤都是她过去十多年的见证,连同她自己在内,都没怎么在意过。她连内伤反噬筋脉寸断的疼都忍得了,何况是这细枝末节的小病小痛。

    “你真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个搪瓷娃娃。”凌子岺明显对顾北煦的过分关切不甚适应,迎上对方灼灼目光担忧之色,道:“咱俩一个将军王爷,一个杀手头子,谁身上没点儿陈年旧伤。你再这般小心谨慎怜悯之辞,是可怜我还是折辱我?”

    “岺儿……”

    顾北煦内心五味杂陈,他知道眼前的人从身到心都是强大独立的。他只是难过,难过为何没早些遇见,一想到在他无法企及的岁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独自受伤饮痛,他就心绪翻涌既不甘又心疼。

    顾北煦喉结滚了几圈,终是将所有心绪压下,伸手将面前的人拉进怀里,吃醋道:“本王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就不能将你对你师弟们的和颜悦色分一点儿给我。”

    凌子岺本欲挣扎的身体顿住,微微向上侧目,语气凉凉地说道:“哪个师弟嫌命长,敢这么抱我?”

    适才微僵的气氛一扫而空,顾北煦被这句话安抚的眉开眼笑,一手抓起凌子岺的手在嘴边啄了一下,笑吟吟道:“岺儿说的对。”

    “别以为你嬉皮笑脸的,我就不跟你计较苡仁的事。”凌子岺白了某人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冤枉,真不是我的主意。是老安调遣的。”顾北煦心里默默念着,为了媳妇,对不住了兄弟。

    凌子岺拍开某人贴在腰上的爪子,没好气道:“你少推,谁不知道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他帮你掩护的事情还少啊?”

    “那不能,我身量略高于他,穿不了一个尺码的裤子。”顾北煦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凌子岺身体本能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上去就是一脚,“顾北煦!”

    “在呢,在呢,”顾北煦满面笑容的握住她踢过来的脚踝,轻轻放在卧榻上,语气极温柔:“小心腿,别乱动。”

    随即,凌子岺就感觉到小腿上落下一阵温热的触感,心不由随着一颤。

    顾北煦用手掌灌注内力小心贴着她小腿断骨的伤处,细细温养着因为天气阴寒而隐隐作痛的骨缝肌理。

    “先锋营不是敢死队,老安有分寸的。他知道你最宝贝你的徒弟了,自然想多锻炼他一些。你舍不得他吃苦,那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

    “岺儿你知道吗?当暗探跟我禀报你发病那晚的经过时,你无法体会我当时的心境。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留下他,可也清楚你将他留在身边养虎为患的危险。我是真的怕了,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他欲绝后患。可是,我怕你难过,怕你不理我啊,才让老安将他调离主帐营。”

    “……”

    “你就当我是自私吧,或许你从来都没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但可不可以,以后,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儿子,别再做个悍然不顾的赌徒。你可知,若你赌输了,真正关心你的人会有多难过。若你赌输了,本王的心……也就随你去了。”

    须臾,凌子岺盯着顾北煦给他熨帖小腿的手掌,垂着眼眸,半响才底气不足小声道:“我……我们不是契约联姻么?”

    “……什么?”顾北煦一时没跟上凌子岺的脑回路。

    凌子岺抬起头,皱眉不解问道:“契约联姻,当初说好的,我嫁于你为王妃,你保他江山永固。我已经履行诺言,你又何必……”

    “从来都不是。”顾北煦另一只手臂一使力揽紧她在胸前,下颚轻轻蹭着这人的额发,心疼地说:“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为了将你留在身边才不得不逼迫纠缠,没有契约,没有交易,也不是让你为我卖命效力,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爱你,想保护你,想和你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温言细语的炙热情话在耳边炸开,猝不及防撩人心弦。淡淡的温热体温隔着衣料透入肌肤,环绕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凌子岺微眯着那双潋滟星辰的桃花眼,忽然觉得此一生,此一人,都给了眼前的人,也挺好。

    她心想:一辈子,遇上他,倒也不亏。

    良久之后,凌子岺眉眼柔和的环住顾北煦的脖颈,与他抵额相对,喃喃道:“你若负我,我就杀了你。”

    顾北煦亦深情以望,那双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好。”

    说完,他就温柔地在凌子岺额头上轻吻一下,指腹一点一点描摹对方羽扇的睫毛,落在又薄又软的嘴唇上,大约因为身体亏欠的厉害,凌子岺的唇色常年浅浅淡淡的。

    外面风雨飘摇,账内灯烛跳跃,帷幔上映出两道紧挨一处的影子,时而依偎时而交叠,恍惚间竟有几分缠绵悱恻之意。

    初阳破晓,下了一夜的小雨终于云低初歇。

    凌子岺缓缓睁开眼睛,攒着眉朝映入视线里一眨不眨盯着她,手指卷着一缕发梢绕来绕去的人,哑声道:“早。”

    清晨微蒙蒙的天光让帷帐内带上几分氤氲而暧昧的味道,皇室的人本就生的好看,顾北煦这一笑,竟有初春海棠如沐温风之妙。

    “岺儿醒了?”

    凌子岺被美色所惑,一饷贪欢顺从自己的心,环上顾北煦的脖颈,一把将人拉回卧榻,模糊不清喃喃道:“天色还早呢,再陪我躺会儿吧。”

    顾北煦忍不住将人拥的更紧,原来心肠软的人是这般可爱!

第071章 凤鸣谷

    凤鸣谷。

    地处南疆与大渊边境的一座群山之中,地势复杂特殊,连绵数百里相对而立的悬崖,郁郁葱葱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通往谷中的山腹峭壁之中,有一处仿佛被人工斧劈凿磨的一条蜿蜒山路,可容纳四五人并肩走过的小道只通往两座悬崖中心的石壁,而石壁之后两处悬崖之间相接着一处数百米索道,可供进出谷内。

    遮天蔽日的山林终年毒瘴弥漫,绵延起伏的寨子,入谷前的石壁篆刻“生魂勿近”,此处便是五毒教的老巢所在了。

    此时正值入夜,谷中无日月,淡青色的云层遥遥缀着几颗残星,整个白玉堆砌的大殿朦朦胧胧,阴霾笼罩,淡漠,空灵。

    一身血红长袍的五毒教主歪着头靠在高位上,一动不动身上几乎有种死气,阖眼假寐,一条滑不溜秋碧绿色的小蛇吐着芯子绕在他白的透明的手腕上,散发幽萤瘆人的光。

    五毒教主的卧榻脚边规规矩矩跪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高高举起的双手捧着一个香炉,氤氲缭绕散着独特安神香的味道。

    这是陆一的第三次逃跑被抓回。

    半年前,他跟随茶庄掌柜的从江南来到南疆贩茶遇到了马匪,货物被劫,掌柜的被杀,他受伤昏迷被救,醒来就已经在凤鸣谷中了。

    教主像个温柔可亲的大哥哥对他百般照顾,衣食住行无不尊贵荣宠,只除了一点,不准他离开。

    陆一从小就无父无母,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正值玩闹的年纪,性格也活泼好动些。在谷中待得时日久了,自然想去外面看看。

    直到有一次,他在谷中迷路误闯入一处山崖密室,偷窥到了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教主哥哥正在刑讯一个血人,那个人脚尖离地双手被吊起来,衣衫剥光全身涂满了蜂蜜甜腻的液体,一群他说不出名字的虫子在他皮肉上撕咬,在血洞间里里外外蠕动,那人的渗透骨髓的惨叫声让陆一连着发了好几日的噩梦。

    至此,他终于知道凤鸣谷是什么地方了,并不是他认为的世外桃源,南疆仙山,而是曾经誉满中原医毒药蛊五毒教的大本营。而那个待他温柔的神仙教主哥哥,就是传闻中的嗜血杀人大魔头。

    于是,陆一开始了他的逃走计划之路。

    第一次被抓回,他被关了三天禁闭。

    第二次被抓回,他被关了七天禁闭,还罚饿了三天。

    第三次也就是这次,他本来已经出谷了,却迷失在毒瘴林里。身上挨了二十鞭子,在殿门口罚跪了一夜。

    伤痕累累的膝盖跪的发僵,他昨日受的鞭伤此刻正在细细磨着他的体力,难熬的疼痛好歹能维持一点儿清明,他咬着嘴里的嫩肉,提着一口气举着麻木僵硬的手臂。

    可惜香炉里点着的是诱人睡眠的安神香,一个恍神间,陆一手里的香炉掉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在静谧的大殿格外刺耳。

    被惊醒的五毒教主睁开墨如深渊的眼睛,看到陆一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小鹿一般的眼神蓄满了惊恐,他俯身捏住他的下颌,迫使陆一抬起头来,冷冷道:“陆一,你好大的胆子!”

    被提名的陆一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垂着,只低着声音喃喃:“我……我……”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精致小瓷瓶,瞬间陆一脸色就白了,张了张嘴牙齿不受控制地直打颤,“什……什么?”

    五毒教主却温温柔柔的笑了,近乎贪婪地盯着陆一的小脸,只慢悠悠说道:“千机蛊。”

    完了!陆一心想: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办?冷静冷静!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混小子到底哪里值得堂堂五毒教主惦记的,为什么三番两次的留下他?

    “千机蛊一旦种上,从此以后,无论何事,都不能违背本座的意愿,否则将受万蚁噬心之痛。”

    陆一心里一怔:只是听话而已。转念一想也是,眼前的人若真想要他的命,一根小手指就捏死他了,何必这般麻烦。

    这么想着,陆一再睁开眼睛,眼底卸了防备,只冲教主露了一个勉强的笑,嘴上轻快道:“哥哥不就是要我听话嘛!陆一遵命!”

    说完就拔开瓷瓶的塞子,以为里面是药丸之类的正打算往嘴里闷,余光却瞥见里面白花花一个东西在动,吓得手上一哆嗦差点没把瓶子丢了。

    “这……”陆一盯着瓷瓶的小口处,缓缓爬出一条纯白色的小虫,懒洋洋落在陆一的掌心里,呆萌呆萌的。

    “要么整个吞了,要么取你的血喂给它。”教主哥哥在他耳边提醒道。

    陆一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虽然这虫子看着可爱,但生吞还是太恶心了。眼前没有趁手的工具,陆一干脆就一闭眼一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那小虫一闻到血腥味,就跟打了鸡血似得飞速地爬过去吸吮伤口周围的血珠,然后,然后,白色的小虫变成了红色,接着左右一扭,一拱一拱地钻进伤口皮肉里。

    “呃……疼……”陆一疼的小脸皱成一团,只见那蛊虫沿着经络血脉一路向手腕游走,所到之处在手臂上留下一条极窄极细的红线,带着锥心的疼痛直到游走到胸前心口处才化作一点消失在心脉间。

    只这么片刻工夫,陆一就冷汗森森脸色惨白,浑身脱力的软在地上,经脉里的余痛还未完全散尽,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看来这半年真的是被养娇气了,小时候在大街被几个恶霸打断几根肋骨都没这么疼,原以为教主哥哥是上天怜悯众生赐给他的救赎,没想到,难道他以前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否则怎么舍得他这么疼!

    陆一浑身上下难受的很,一想到这疼痛是他给的,立时心里觉得又酸又涩,阖眼咬着牙不肯呼痛一声,生怕他小看了自己。

    “这么罚,你是否怨恨本座?”

第072章 心药即毒药

    “不,不会……咳!”陆一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忘了自己刚被种过不能与宿主撒谎的千机蛊,念头一起,胸口心脉就瞬间剧痛呛咳出一口血来。

    “疼吗?”教主哥哥又问。

    这次陆一不敢违逆了,秋水似的眼睛眨啊眨,望着好看的教主哥哥,扁嘴委屈道:“疼。”

    教主哥哥似乎很满意他的乖顺,将他从地上一把扯起来放在榻上,伸手去卷他的裤腿,膝盖已经是红肿一片。

    “疼就对了,下次再敢乱跑,就打断你的腿。”教主哥哥冷言冷语威胁道。

    陆一痛哼了一声,盯着教主哥哥给他上药的手,心里不知想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走?”

    教主哥哥脸上看不出息怒,将药膏轻轻覆上陆一肿胀的红痕淤紫上,只轻描淡写地问道:“被锦衣玉食养着不好吗?”

    “可……可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陆一眼神切切,非要问个答案似得。

    教主哥哥微微仰首,眼中卷着一抹探究的阴冷,嘴角扬起一个假意十足的笑容,只幽幽道:“有时候,人还是没心没肺活着就好。”

    好赖话陆一还是听得出来的,于是就闭嘴不言了。

    陆一睡着后,五毒教主起身离开大殿,黑沉的夜幕下,只见他身形飘逸足尖在几个山间乱石轻点,迅速隐匿在黑夜中。

    停在一处山崖偏僻石洞前,此刻已经接近子时,夜空暗沉压低,星光惨淡,周遭安静的阴沉,只见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迈步款款走近洞里。

    走完狭窄逼仄的栈道,约莫百米之后,里面另有天地,居然是个天然石灰熔岩沉淀而成的钟乳洞,千姿百态,阡陌纵横,被洞中特制的夜明珠一照,五彩斑斓,宛如美丽水晶宫。

    一阵寒气从洞内深处迎面拂来,越往里走的温度越低,洞府的尽头俨然是一座庞大的冰雕室。

    推开冰室厚重的机关门,里面是一个白色的世界,锦簇的冰灵花遍地,各种百年不遇的珍稀药材堆满了角落,白雾缭绕间,一座冰棺落在正中的位置上,冰棺中躺着一个白衣胜雪素净甜美的睡美人。

    一身红衣的教主在冰棺前的台阶上坐下来,卷起左臂层层叠叠的衣袖,用衔着宝石的匕首轻轻划过伤痕纵横的手臂,艳色的血立刻涌出,滴滴答答在冰棺上的一处暗槽里,竟是用药血滋养死人的经络,保心脉尚存一息。

    “芙儿,哥哥又来看你了。”

    “我把我的骨血种入你的体内,这样你就能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再不分开。”

    “芙儿不怕,救你的药引子哥哥已经找到了,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

    “芙儿……是哥哥害了你……对不起……等你……等你醒了……再跟我置气好不好?……”

    “……芙儿……”

    “……哥哥想你……”

    晶莹剔透的泪珠自这个教主男人微红的眼眶一滴一滴,无声地砸在冰棺上,失血过多让他感觉眼前一阵晕眩。

    疼吗?

    疼。

    五年前,只因他办事不利,他眼睁睁看着老教主下令,看着毒蝎将他平生最得意的蛊毒种在悠芙儿的体内,从此之后,日日煎熬,夜夜梦魇。

    不到一年时间,四大金刚护法的死讯传来,他简直是疯魔一般。毒蝎蛊是子母蛊,母蛊一死,子蛊的生命也立即进入倒计时。

    芙儿没有武功内力傍身,熬不过经脉噬心蚀骨的痛楚,那时候的他是绝望的,他想殉了她也好过彼此折磨,眼看着让心爱的人苦苦煎熬。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谋划报仇,杀了老教主。他成了新的五毒教主。

    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杀了五毒教四大护法的人被大渊国安王所救,此人也中了毒蝎蛊,军营的巫医束手无措,那人苏醒后不知自己用了什么药,居然几日后康复离开了边境。

    心底那点儿微末的期待,他将谷中所有的高手都派了出去,势必要找到那人的下落。四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只是,那人生机已绝,半边月逐渐压不住毒蝎蛊,大约也只剩下三载岁月。无妨,幸而他有办法,他这几年已经调制出缓解毒蛊的药丸,只要延缓五感衰退,不消一载他就可以练成乾元内功,到时就有把握救治芙儿了。

    心药即毒药。

    一个人要是真喜欢另一个人呐,疯癫起来就会什么都向着她,这就叫做偏爱。

    情之一字,若不是痴念迷障,又怎配叫人念念不忘。

    南疆两支分脉战事又起,顾北煦已经去前线多日,安星喆局于战后方也是杂事多不胜数,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日终于早早忙完,安星喆趁着还没到晚膳时间,准备着去拜访凌子岺新搬进去的竹楼,结果翻遍竹楼小院的每个角落,连个人影都没找着。

    凌子岺自从被顾北煦忽悠着来到边境军营,整日也没别的事情,早上在小溪边练会儿剑招武功,就回到竹楼倒头就睡,睡到午饭点,爬起来吃完再接着睡,睡到晚饭点起来,溜达一圈吃完晚饭再接着睡。

    半个多月下来,凌子岺就彻底不好了,骨头被这悠哉舒坦的小日子泡软了,浸锈了,竟平白想起禹城的那个小奶娃娃起来。于是,她认为反正顾北煦也不在,就骑了匹快马奔着禹城去了。

    但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认识路。

    来的时候是顾北煦带她来的,又是马车又是软塌,一路光顾着看山川风景和享受帅哥服务了,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记路,这下好了,边境军营离着禹城要经过好几个城池呢,她……妥妥地迷路了。

    她现在后悔极了,为了出来,她将顾北煦安排在竹楼周边的暗探全干晕了。这下好了,举目无亲,四下无人,今晚看来只能在这山林野地里过夜了。

    软床温榻睡惯了,再回到从前风餐露宿的日子,凌子岺略微有些不适应,果然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凌子岺仰躺在干草堆上,望着繁星万千,脑中思绪逐渐飘远。

    也不知道药王谷如今怎么样了……

第073章 骤雨崩落

    孰料天公不作美,凌子岺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声惊雷炸醒,原来是起风了,要变天了。

    雷鸣电闪,骤雨崩落,树林子是不能再睡了。

    林中树木繁密没有参照物,凌子岺只能凭借运气终于在大雨降临之前,找到一处避风背雨的山洞,便闪身钻了进去。

    洞内宽敞,凌子岺生了个火堆,驱散四周无尽的黑暗,就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外面传来踩水的脚步声,一个货郎打扮的中年汉子挑着两筐货物进来,大约是没想到洞里还有人,“咦”了一声,便憨憨笑了。

    “打扰小哥清净了,外面下雨,路过进来躲躲雨。”

    凌子岺睁开眼睛,先扫了那中年汉子一眼,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玄色男装,便压低了声音沉声道:“无妨,兄台自便。”

    “谢谢!谢谢小哥!”那人一边憨笑一边将肩上的货担卸下,搓着手往火堆旁挪了挪,见对面的俊俏小哥一脸冷漠地重新闭上眼睛,才讪笑地脱下淋湿的粗布外袍放在火上烤着。

    “小哥,我这里有烤饼,给你一个。”

    “不用。”

    “小哥,你喝水吗?”

    “不用,多谢!”

    “小哥……”

    “闭嘴!”

    凌子岺睁开眼睛,阴鸷双目透着不耐,她赶了一天路已经十分疲累,此刻只想安静睡觉。若不是眼前的人只是个普通百姓,这般聒噪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那中年汉子闭嘴不到一刻钟,又开始对着凌子岺絮叨。

    “这位小哥,我是这山里的猎户,附近的村寨都熟得很,怎么从没见过你?”

    “小哥,听你口音是中原北方人吧?嘿嘿,我那婆娘的娘家也是北方,太远了,嫁给我以后已经整五年没回去过了,委屈她了……”

    “看小哥这衣裳料子家里是富户吧?跟家里人生气偷跑出来的?唉……我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停,别说了。”凌子岺头疼地扶额,一脸无奈地看着那中年汉子,手往前一摊,“拿来!”

    见那人愣住不解,凌子岺又道:“不是要我吃你的烤饼?”

    “哦,好。”那人立刻将烤的刚刚好的烤饼递给凌子岺,局促笑道:“这是我婆娘做的,玉米面的可香了。”

    凌子岺接过饼子,当着他的面从手腕束袖中抽出一根三寸细长的银针刺进饼里,片刻后取出,收了银针便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

    饼是粗粮,有些噎,口感也稍显苦涩,凌子岺皱了皱眉,心里想着,原来老百姓都是吃这些东西。

    那汉子却被凌子岺一系列操作惊讶的忍不住问道:“小哥这是?”

    凌子岺费力的咽下嘴里的饼渣,从腰间摸出水壶喝了口水顺了顺才开口解释道:“职责习惯。”

    “原来小哥是大夫啊!”那汉子一副恍然大悟,随即又憨憨笑道:“大夫好,大夫好。”

    勉强吃了半个饼子,凌子岺就吃不下去了,起身去洞口看了看外面,大雨倾盆,一点儿要停的意思都没有,回身再看洞内,那中年汉子已经歪在货担旁鼾声如雷。

    凌子岺仅有的那点儿睡意也被搅没了,靠在洞口看着外面黑漆漆一片默默发呆。

    风声呜咽,雨落长安。

    少年时候,每每雨落时节她都会跑到药王谷后山的小溪边驻足淋雨,遥望溪水荡漾,细雨如丝,如烟如雾缠绵飘洒。

    顾赫言打着纸伞急急寻来,一声清亮中带着焦急的“师姐”,将外袍罩在她的肩上,责备她淋雨了要着凉之类的话。那时的凌子岺心里是甜润的。

    后来顾赫言进了宫,再到下雨天,凌子岺等的雨停了彩虹现,也终是没等到那个再来寻她的少年。

    十年倥偬岁月,她伤痕累累终于恍然一梦,他与她,今生注定有缘无分。

    如果能回到当初,如果一切能从头来过,她希望不会再遇见少年顾赫言,她只是药王谷的一个普通弟子,平静地过完那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生。

    雨天阴沉,站的久了,左小腿僵硬隐隐作痛,捎带着背后的肋骨也跟着疼起来。凌子岺深吸一口气,靠着石壁坐下来,打算用内力调息一番。

    谁知刚闭上眼睛,洞外又传来数人踩水的脚步声。

    一个剑眉星目贵气天成的年轻男人在一群蓑衣短刀护卫拥簇下,从雨幕中冲进洞里,有人叽哩哇啦说着凌子岺听不懂的南疆话。

    酣睡的货郎汉子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打哈欠走到凌子岺身边,他大约也看出这群人来者不善,便没像刚才那般轻易开口。

    那一位看似头头的年轻男人似乎受了伤,嘴唇失了血色,脸色还有些苍白。果然等他的属下褪下裹在他身上的大氅,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熏得凌子岺皱了皱眉头。

    “他受伤了。”货郎汉子朝凌子岺惊呼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又赶紧捂住嘴巴。奈何已经晚了,只见站在末尾的一个护卫提着刀冲货郎汉子指了指,嘴里说了一句什么南疆话。

    货郎汉子立马点头连连称是。

    凌子岺快速扫了货郎汉子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你懂南疆话?”

    货郎汉子亦小声回道:“懂一点。”

    说完货郎汉子就走过去捡了木柴往火堆里添,凌子岺眼神闪了闪,看来刚才那南疆护卫是指挥他烧火。

    其中一个年龄略四十左右面容周正的中年男人对一群护卫叽哩哇啦一番,那群人立刻分成两队,一队冒雨冲进了雨中离开,一队留下来守在洞口。

    凌子岺百无聊赖,事不关己,抱着双臂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她居然睡着了。梦中仿若又回到了从前在暗卫的日子。

    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她手持教鞭训练着一群稍显稚嫩的师弟们,教他们习杀技,追踪术,伪装隐藏术,教他们武功,看他们站桩,操练,格斗。偷懒懈怠的弟子被她罚跪,罚板子撑着摇摇欲坠的咬牙以内力相抗着。

    其实他们也都还是一群孩子,饶是凌子岺再狠心也不由在梦中叹出声来。忽而耳畔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先生?先生!”

第074章 西艾王子

    凌子岺豁然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近在咫尺叫醒她的中年人,心脉抽动一下,右手已经不自觉摸上缠在后腰间的软剑。

    那中年男子见凌子岺醒了,忙谦逊地握拳抵在自己左胸前,行了个南疆礼仪,道:“先生高义,还请看看我家主人伤势。”

    凌子岺漠然扫了篝火旁货郎汉子一眼,便明白是他泄露出自己大夫的身份。

    那年轻男人半靠在石壁上,发丝凌乱,额头尽是汗珠,下巴黏着未擦净的血迹。她伸手探了探那人的脉门,感受到指下微弱的浮动。

    伤口已经被雨水冲刷的泛白,露出里面漆黑的半截断箭,缓缓流出的血带着诡异墨色泛蓝,一看就是箭头带着剧毒。

    “我治不了。”凌子岺干脆的直接拒绝道。

    那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就耷拉下来了,刚欲开口,受伤的年轻男人身子猛地痉挛,一口黑血抑制不住从唇齿间喷出。

    凌子岺条件反射地指尖起落,在那人身上几处大穴点了几下,护住心脉阻止毒液的翻涌而上。

    “多……谢……”受伤的男人吐出淤血,缓过窒息的憋闷,一开口透着虚弱。

    “不必谢我,你中了毒,这毒我解不了。”凌子岺拍拍手起身,熟料那中年男子突然在她背后发难,电光火石间,五爪微屈已经朝她后心攻来。

    凌子岺也不再客气,一挥手抽出腰间软剑须臾之间已向对方刺出五六剑。而那中年男人原本以为一个小公子没多大本事,却不想一交锋对方的剑芒就势不可挡,内息犹如皓海翻涌,甫一照面就在他手臂刺出一条极长的口子。

    凌子岺见对方只是试探,没有恶意,便收了剑势,冷冷地看着他,满面寒冰:“你不是我的对手,最好别惹我。”

    “先生误会,周蒙鲁莽,还想先生救我家主人。”自称周蒙的中年男人连忙低声道。

    凌子岺望向周蒙的眼神淡漠,开口却又气定神闲:“他伤势已久,毒入经脉,非普通药力可为。须得内力深厚之人运功将他身上毒液逼出体外,方能度过生死玄关。我又不知道你的主人真实身份,万一像民间话本子上说的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样,岂不是太冤……”

    “我们可以付你诊金,先生尽管开价,多少都行。”周蒙诚恳提议道。

    凌子岺无端笑了笑,轻轻摇头:“我又不缺钱。既然你们没有诚意,我又何必为了不认识的陌生人冒险。”

    周蒙语噎。

    “咳……咳咳……周蒙……”伤重靠在石壁上的年轻男人看向周蒙,一双浮华内敛的眼睛轻轻闭了一下。

    周蒙立即会意,几步上前一个手刀将货郎汉子劈晕,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求先生救救西艾王子。”

    周蒙“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凌子岺的面前,膝盖直接磕在地上,弯下腰头就要往地上叩。

    凌子岺伸手拦住他,蹙眉问道:“西艾王子?南疆库尔勒的西艾王子?”

    “是。我是西艾王子帐下的参将周蒙,祖上是中原人。今日王子带我们游猎遭遇到阿克苏部族,寡不敌众,王子为了护我受了箭伤,后方追兵不断,我们不得已才躲到这片树林。”

    “阿克苏?南疆人自己打自己,你们三家的争霸还真是精彩。可我是中原人,咱们是敌非友……”

    “库尔勒部族与大渊国一直都是和平共处,这次战役实非我族所愿。大渊镇北王已经出兵镇压阿克苏,阿图什两族,还请先生看在大局为重的份上,救救我家王子,库尔勒人民会永远记住这份恩德。”

    凌子岺摆摆手,边摇头便施施然道:“救,当然要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点儿悬念意思都没有,早知道还是管你们要钱了。”

    周蒙见状忙跟过去将虚弱的西艾王子扶起来靠在他身上,凌子岺则取了腕袖的银针快速在他百会穴刺入一针,又扒开他的衣衫,在胸前施了几针,一掌激出嵌在伤口里的断箭。

    然后凌子岺走到他的身后盘膝而坐,双手运功抵在西艾王子后心,磅礴内力汹涌澎湃地由后心涌入灌输,五脏六腑叫嚣的疼痛逼的他闷哼一声,紧紧咬牙挺住。

    “这毒甚是阴损,要折磨人的奇经八脉,剩最后一口气才算完。碰到我是你们运气好,但到底伤了心脉,回去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凌子岺慢悠悠地说着医嘱,听在周蒙耳中却如惊雷重重暗暗心惊。练武之人吞吐绵长,运功内力调息疗伤的时候是忌讳说话的,生怕一开口就泄了气。偏偏眼前的小公子淡定自若,不由心里更疑惑几分,这人到底什么身份,暗道中原真是人才辈出。

    西艾王子吐出几口毒血,脸色的灰败颜色才慢慢褪去,凌子岺摸出身上的刀伤药洒在他的伤口上,从中衣裙边撕了一条长布条略略包扎好,将脱力昏睡的人交给周蒙便起身走到洞口找雨水清洗双手去了。

    “恩人怎么称呼?”周蒙安顿好自家主子,走到凌子岺身后抱拳道。

    凌子岺一边慢条斯理的洗手,一边语气轻飘飘地回道:“江湖草莽,无名小卒,这恩你们还是记在镇北王那儿吧。”

    “那先生随我们一起回南疆吧,好让我们略尽感激之意。”周蒙接着道。

    凌子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意味不明地看着周蒙,笑道:“收起你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是不可能效力南疆的。奉劝你也别动什么歪主意,就算我此时内力不济,杀光你们这些人还是绰绰富余的……”

    “王妃说的对-------”

    洞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打破雨夜的平静,守在洞口的南疆护卫立刻提刀戒备,却见话音刚落,顾北煦头戴斗笠身着蓑衣从外面踏步进来。

    周蒙看见突然降临的镇北王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喝退周遭护卫,上前行礼:“不知镇北王驾到,周蒙有失礼节。”

    顾北煦端的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去掉斗笠蓑衣,朝周蒙才开口道:“周参将何必客气,本王是来找王妃的。”

    说完眉眼含情地看向凌子岺,周蒙先是一僵,随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眼前的俊俏小公子正是镇北王的王妃茯菟。

    被点名的凌子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干笑着退后半步,“王爷好。”

    顾北煦摇头叹道:“调皮~外面雨停了,跟本王回去吧。”

    “嗯,嗯,好。”凌子岺立刻点头。

    此时的周蒙内心:一个顾北煦就够整个南疆发憷的了,又来一个深不可测高手王妃。

第075章 你不是很厉害吗?

    顾北煦骑马而来,一件大氅将凌子岺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周蒙恭敬注目礼下策马离开。出了树林一路疾驰,不消一时三刻到了附近的小镇。

    寻了一家客栈,要个干净的房间,热水,饭菜,一通忙乎下来,等凌子岺吃饱喝足沐浴洗漱完毕,钻进柔软的被窝里,已经快丑时了。

    “起来把药喝了。”顾北煦从外面推门进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她沐浴完尚在滴水的墨发上。

    凌子岺不敢耽误,飞快扫了顾北煦面上一眼,艰难地起身,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苦着脸微微蹙眉。

    她求助似地再次看向顾北煦,“我没事,就……不喝了吧……”

    顾北煦却装作没看见凌子岺的眼神一般,淡淡说道:“你身体那么虚,必须喝药。”

    显然,此时胳膊拧不过大腿。

    凌子岺认命地深吸一口气,眼一闭豁出去,一仰头一口气将苦的欲呕的药汁喝的干净。放下碗,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蜜饯之类的,只好泄气般地低着头慢慢缩回床榻。

    趁着顾北煦给她擦头发的间隙,凌子岺微微气闷,却又觉得迷路的自己有些委屈,便喃喃问道:“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本王并不知道王妃已经离开营地了,只是凑巧跟着库尔勒王子,凑巧捡到你而已。”嗓音平淡不带任何感情,凌子岺一听就知道这家伙铁定生气了。

    过了半响,凌子岺才转过身去,蔫巴巴地看着屏风后的影子顾北煦褪衣沐浴,直到他洗完穿着寝衣出来,全程都一言不发。

    本来理亏的凌子岺想说几句软化哄哄顾北煦的,奈何她赶了一天路,又耗用内力救人,此刻全身无力,丹田还跟着隐隐抽痛,便也就没什么心情管顾北煦高不高兴了。

    反正都已经是夫妻了,难道还能和离不成?

    “咔……咔嚓……”

    凌子岺瞪大眼睛,看着顾北煦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套银色脚链套在她的脚踝上,一端固定上卧榻床柱上,完后就自顾自地在床榻外侧躺下,挥手熄灭灯烛。

    房间陷入黑暗,凌子岺才反应过来,“你……你干嘛?”

    黑暗里顾北煦的声音不容置疑,“本王的暗探看不住你,以后由本王亲自看着。”

    “可是……”凌子岺哭笑不得,脚腕一动银链便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声音,顾北煦翻了个身,长臂一伸便将她捞进怀里。

    “睡觉,本王已经三日没有阖过眼了,明日醒了再跟你算账。”

    凌子岺霎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默默躺好不再乱动,闷声闷气的回了个“嗯”,随后乖乖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温温热热的内力通过顾北煦覆在凌子岺小腹上的手掌,丝丝缕缕地注入她的丹田处,抚平调理她躁动脆弱受损的真气。

    凌子岺弯了弯嘴角,默默数着枕边人胸膛里起伏的心跳,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一早,凌子岺被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刺痛了眼睛。刚一动,紧箍着她腰肢的手臂主人,某位王爷就醒了。

    “早~”凌子岺哑着嗓子开口。

    顾北煦好看的眸子只微微睁了一条缝,下一瞬就粗暴地将凌子岺拽进自己怀里,裹了个严实才霸道的开口斥道:“不许动。”

    凌子岺心里一凉,完了,这气还没消呢!

    半个时辰后,凌子岺实在是躺不住了,因为她肚子饿了。

    顾北煦原来也是有起床气的,他冷着脸直接起床穿衣洗漱,然后再出门,仿佛卧榻之上的凌子岺是空气透明的不存在似得。

    凌子岺在顾北煦出门后,默默地攥着缠着脚踝的银链子,以她的本事,只需一支发簪轻轻戳进锁孔拨弄几下就打开了,这天底下能困得住她的东西她还真没遇见过。可是思量半天,她还是默默收手了,她不敢了,她是真的有些怕顾北煦的脸色了。

    好在顾北煦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左手提着一堆吃食,右手端着一碗药。

    顾北煦摸出身上的钥匙,走到床榻边掀开被褥,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束缚着白皙光洁的脚踝上,湛蓝床单之上浅粉细腻的肌肤戳中他的内心隐秘的角落,满足和喜悦一拥而上竟让他一时间看的呆了,魔怔了。

    凌子岺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尤其是背上的疤痕叠加,每次他摸上那些硌手的粗粝,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受泛疼。

    她这个人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为了一个顾赫言,可以不管不顾,只要能快速提升武功,什么都无所谓,命都可以不要。

    有时候顾北煦真想将她吊起来打一顿,可是又怕她挨了打也不长记性。此刻再见她脚踝小腿明显正常的肌肤,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银链子被它的主人打开,顾北煦低着头将银链盘起来收好,一抬眼正对上凌子岺欲哭无泪的流转眼波,心尖微颤了一下,下意识轻咳一声:“起来把药喝了。”

    凌子岺却没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我不想喝药……太苦了……”

    “呵……”顾北煦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受伤流血都不怕,怕什么苦啊……”

    凌子岺几欲吐血,一口气憋在胸腹间,总算看清这人的真实面目了,原来从前说对她好都是假的,说护着她也是假的。果然话本子上说的对,什么得到就不知道珍惜了。

    “那我喝完药能有甜蜜饯吗?”凌子岺依旧不死心地追加一句。

    顾北煦抬眼瞪了凌子岺一眼,只一眼就把自恃武功甚高打遍江湖无敌手的杀手头子瞪闭嘴了,二话不说,直接光脚下地捧起桌上的药碗仰头就干。

    “你慢点儿……小心呛着……”顾北煦皱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凌子岺揉着嗓子弯腰咳的小脸都红了。

    “你呀你,大清早的不让人省心……”顾北煦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拍了拍她的后背,气的直咬牙:“凌子岺你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我的吧?”

    凌子岺鸵鸟似得窝在顾北煦的脖颈间,舌根苦的发麻,肺里呛得难受,可怜巴巴地顺顺气,听到顾北煦的话后又气闷道:“谁让你管我了?我求你了吗?”

    没心没肺的话直接将顾北煦气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无奈道:“是是是,我高兴想管,就管你一个人,以后去哪里跟我说一声行不行,小祖宗~”

    小祖宗撇了撇嘴,“我要吃甜蜜饯。”

    顾北煦宠溺地亲了小祖宗一口:“给你备着呢~”

    甜管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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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936/ 第一时间欣赏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作者:凌飞原创所写的《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为转载作品,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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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介绍:
【架空+古风+超A+马甲+甜宠日常】
腹黑纨绔死缠烂打忠犬王爷VS冷心薄情偏执疯批美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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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楼楚馆,某醉酒王爷:“本王昨晚……好像走错了房间,还……撩拨了一个姑娘?”
第二天一早,整个莳花馆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多情王爷扼腕可惜,叹一声红颜薄命!
再次相遇,王爷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嗡嗡作响像要炸开一样!
眼前这个打架心狠手辣的魔煞星PS是那晚那个又香又软的小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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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江湖规矩,本王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啥?上一个说这话的人被生生掰断了手腕!
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魔煞星冷冷一笑。
王爷持续吐血中……
狗头军师保命出谋献策: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TO:王爷不遭罪,王妃也不消气啊!
顾北煦:“本王什么颜色的麻袋都有,王妃要不……你挑一个?”
凌子岺:“……”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