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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文阅读

作者:凌飞原创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txt下载     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软禁!冷战!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坤森有句话说的对,他确实惹不起镇北王。

    五毒教地处南疆境内,数百年来与世无争,更谈不上与大渊朝廷有什么关系。上一任的教主是个极为自负的疯子,他一生醉心研究毒蛊,不涉江湖事,不理山外人。

    可惜,再与世无争也是人,要吃饭的。养着这么一大群教众,每天的银子花销如流水,故而从前的五毒教真正横敛私财的还是四大护法。

    除去占山为王,田产商铺包租以外,来钱最快的当然还是地下组织两大巨头,赌庄,妓院各占去财务收入的一半,另一半就是杀人放火的刺客营生,有时候也抄马匪的窝。

    这些账务细则,坤森平日里是鲜少过问的。

    那日他中了毒回到凤鸣谷,遣散身边的所有人,才开始调息养伤。

    仅仅过去了四个时辰,手下的教众就接连来报,他们各处的赌庄被官兵抄了一大半。坤森心里一惊,他没想到镇北王的速度这么快。

    紧接着,大渊边境的先锋营首先对凤鸣谷发起总攻。水源,出口均遭到不同程度破坏。毒瘴林攻不进来,那些官兵竟在外围放了把火,山林着火,非同小可。

    纵是坤森武功再高,对上这种最野蛮原始又排山倒海的攻势,也无计可施。

    退居地宫的第三日,外面的动静终于平息。大渊撤兵,差点儿被赶尽杀绝的五毒教众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绝对是一个警告!

    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隔着几座起伏山脉的那头,大渊境内。

    主将营地后方的竹楼小院,连着三日,凌子岺都被软禁在里面。

    临近傍晚,顾北煦挽着袖子,端着鸡汤推开房门,走进屋里就看见凌子岺正倚坐在床边,正举着手细细端详手腕上的银链,研究的甚是专注。

    顾北煦将鸡汤放在床边的矮桌上,附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话本子,这是他寻来给她解闷的。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凌子岺的手腕,将镣铐一起握在手心,浅浅笑了笑,道:“别看了,小心伤了眼睛。”

    凌子岺淡淡瞥了他一眼,扭了扭手腕挣脱开他的手掌钳制,没说话。

    这三日里,大半的时间凌子岺都在昏睡,浑身提不起劲。早上喝了药之后就眼皮发沉,昏昏沉沉睡了一整日,错过午膳时间,醒来已是黄昏。

    凌子岺靠在顾北煦身上,由着他将鸡汤一点一点喂给她,才喝了小半碗,凌子岺就不想喝了。

    顾北煦搁下汤碗,又重新坐回床边。

    凌子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拖着银链往床里侧挪了挪,与顾北煦拉开些距离:“我困了,你去忙你的吧!”

    闻言顾北煦站起身,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深深望了凌子岺一眼,道:“那……你睡吧,我等会儿来叫你起来药浴。”

    凌子岺也不理他,拽过薄被搭在腰间,闭上了眼睛。

    屋内静谧,窗子微微支起一条窄隙,外面传来风过竹林的声音。

    等凌子岺再半醒不醒的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屋里掌起灯,空气中飘着熟悉的药浴味道,顾北煦坐在床边,也不知端详了她多久。

    灵台清明,身上却没劲,手脚更像是在水里泡久了,发软。凌子岺心里清楚,自己这是中药了。

    凌子岺掀开眼皮不满的看了一眼顾北煦,伸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束缚在她手腕脚腕上的镣铐不见了。

    也对,她现在这幅样子,手软脚软能走出这个院子都费劲,镣铐再锁着她实属多余。

    顾北煦顺了顺凌子岺的头发,轻声开口:“醒了就先吃点儿东西,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没胃口。”凌子岺翻了个身,用脊背对人。

    顾北煦伸手扶到她的腰上,将人从床榻上捞起来:“就算你要跟我生气,也别饿着自己身子。”

    凌子岺也不挣扎,顺着他的动作别开脸,没言声。

    本来这几日,顾北煦是有心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以后做事别再瞒着他擅作主张。可是真的冷下脸狠下心来,他才发现,他的底线是一退再退,一让再让。

    凌子岺明显比他薄情寡义多了,软硬不吃,从前生气会动手打人,现在没力气了就干脆不理人。顾北煦忍不住腹诽:这哪儿是教训她,分明就是折磨自己嘛!

    “你身上什么味?”凌子岺忽然皱眉,冷然地看着顾北煦。

    她从小在各种药草熏陶下长大,对除了药草以外的气味格外敏感。顾北煦扶着她的手臂僵了一下,笑了笑便道:“可能是沾了药浴的药材。”

    屏风后还搁置着刚烧好的热水,白雾缭绕的水面漂浮着一堆药材,每晚药浴已经成了凌子岺的必修课。

    可凌子岺分明闻到的血气。她身虽怠倦,可心里却清明的很。凌子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顾北煦身上徘徊,欲想扒了他身上的衣衫一探究竟。

    顾北煦对于凌子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浅浅的笑着:“既然不饿,那就先药浴。”

    凌子岺身娇体软,也不矫情,由着顾北煦褪去她的衣衫,将她抱进屏风后的浴桶里,随后顾北煦也剥了衣衫跨坐进去。

    顾北煦光洁的胸膛上只有几处陈年旧伤,没有新鲜的伤痕,就连方才那一丝血腥气似乎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大约是她睡得太久,嗅觉出了岔子。

    凌子岺蒸在浑浊炽热的药汤里,初始浑身上下刺痛,时间久了仿佛被千斤坠压,幸而有顾北煦在身后撑着她,熬过半个时辰,经脉的不适才逐渐舒缓。

    凌子岺闭着眼,头靠在顾北煦的肩窝,自顾调息。肩后微微发痒,不用回头也知道顾北煦正在用指腹描摹她身上的刺青。

    “彼岸花……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顾北煦说话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的梦呓,又像是黏黏糊糊的问话。

    凌子岺忍不住蹙眉,半响,才面无表情道:“引魂之花,永不褪色,永不凋零。彼岸花开后背纹,从此再无意中人。”

    顾北煦一激灵,没来由打了个寒颤,指腹虚虚落在那朵红色妖冶上,“从此再无意中人……原来是这样的。”

第107章 甜栗

    原来,这就是她刺青的缘由。除了顾赫言,再无意中人能入她的心。

    顾北煦失笑,一把掰过她的肩膀,凌子岺立刻扣住他的脉门。两人对视半响,只听顾北煦轻声问道:“十年前,我若在药王谷先遇见你,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会先喜欢上我?”

    凌子岺面无表情:“没有如果,我们本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顾北煦一时难言,心头仿佛压着沉甸甸的一块铁。

    紧接着凌子岺气定神闲的又说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在你手里,还不是在一张榻上。”

    顾北煦:“……”

    凌子岺心觉有趣,隔着温热的药汤,握上他柔韧的腰窝,在他肩侧吐气如兰,感慨道:“阿煦,你是第一个见过这彼岸花的男人。”

    顾北煦既惊且愣,只觉脑中炸开流光溢彩烟花绚烂,面红耳热,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

    凌子岺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故意使坏的时候,眼风轻扫过来都带着勾人的劲儿,黑曜石自有光华内敛。

    夜色薄凉,亥时已过。

    芙蓉帐暖,影影绰绰照出一双重叠人影。正是:彼岸花开开彼岸,云雨巫山枉断肠。

    她本是一株孤寂冷艳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硬是被撕扯回蜉蝣人间,冰雪消融,花叶绽放,又那堪骤雨疾风的摧残。明明骨子里有多烈,细腰便有多软。总是不肯服输的较劲,零落云泥,又辗转厮磨,非要逼得娇花欲泣,美人落泪,簌簌颤上一夜,才算是云收雨散。

    顾北煦满足地从后面抱住,侧身躺着半死不活的小人。肌肤相贴,汗水黏腻,帷帐内的麝香味道浓烈萦绕在鼻尖,暧昧且独特。

    “岺儿……”顾北煦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凌子岺的脖子上痒的挠心,喃喃道:“我……”

    凌子岺将脸埋在冰丝软枕里,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懒懒回了一声鼻音。

    顾北煦在她背后笑了笑,嘴唇蹭过她蝴蝶骨上的肌肤,道:“爽不可言。”

    凌子岺曲肘撞在他胸前,后者闷哼一声,不避不闪反而不要命的迎了上来,逼得凌子岺一下子缩了手,转过身来,面露警告:“还闹!你睡不睡?”

    顾北煦立刻揉了揉被打疼的胸口,笑眯眯的说道:“不闹,岺儿累着了,睡吧。”说完,就要伸手揽凌子岺。

    凌子岺一掌直接抵在他的胸前,瞥了他一眼,道:“离我远点儿,热死了。”

    “岺儿……”顾北煦不满,眉眼皱成一团,抿着唇眼巴巴盯着凌子岺。

    凌子岺累得不愿理他,翻了个身,尤自闭目。

    背上一热,顾北煦亲了她一下,委屈声线贴着耳侧轻唤:“岺儿……岺儿……”手也没闲着,所到之处又隐隐有燎原之火。

    凌子岺瞬间僵直了全身,没好气的回头看他:“大半夜的,叫魂呢你!不想睡滚出去!”

    顶着凌子岺能杀人的眼刀,顾北煦笑而不语,目光有些贪婪顺着凌子岺锁骨的线条毫不掩饰地往下,喉结滚动咽下了口水,可怜兮兮的又朝凌子岺贴贴。

    凌子岺头皮发麻,顿时有些端不住:“……你,唔……”

    她后半句被堵在喉间,心里骂道:顾北煦,你个乌龟王八蛋!

    风掠过,树影摇曳,撞碎了一池月光。

    第二天,日上三竿。

    凌子岺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稍稍一动就浑身酸疼,上上下下的骨头像是被人打散了又重新组装拼接起来,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掌心摸过身旁半边床榻,触到一片微凉,与她痴缠一夜的人早就无影无踪。

    混蛋!

    仗着她好不容易恩典一回,顾北煦把所有敢做的不敢做的,想过的不敢想的都通通试了一遍。凭着有限的记忆依稀回忆起她好像哭哑了嗓子,最后就昏过去不记得了。

    顾北煦!

    凌子岺强提着一口气,从床榻上下来,步伐不稳刚撑到迈开三步就咕咚跌在地上,膝盖径直磕在地板上,听得都疼。

    “岺儿?!”

    顾北煦提着食盒推开门,见此景惊的奔过去一把把人捞起来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地掀起雪白的寝衣检查凌子岺的膝盖:“疼不疼,摔哪儿了?”

    凌子岺满不在乎的揉了揉膝盖,看着顾北煦的发顶,没好气骂道:“混蛋!”

    她的嗓子有些哑,骂出的话带着软软的气音,倒像是撒娇一样。顾北煦抬头,视线落在她寝衣领口,脖子上锁骨上的痕迹惨不忍睹。再看眼圈微红的美人,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轻一点……”

    还想有下次?凌子岺瞬间气血上涌,抓着床沿的手几乎坐不稳。头疼眼皮沉,她用力甩了甩脑袋,还是没摆脱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忽然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岺儿!”

    顾北煦稳稳将人接住,触到一片滚烫的暖。他连忙去摸她的额头,热度烫的吓人。

    发烧了?

    那日在鹰咀谷,凌子岺强行冲开穴道伤了经脉,又受坤森一掌,本来就内伤没好利索。药浴过后又虚弱,还被某个混蛋锁在怀里不管不顾的要了一夜,这么作死折腾,不发烧才怪!

    看着怀里哆哆嗦嗦的小人难受的眉头紧锁,嘴里不时露出一两句听不大清楚的梦呓,顾北煦恨不得想给自己两巴掌,我可真是个混蛋!她骂的一点儿都没错!

    “疼……”发烧昏迷的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呜咽,似刚出生的幼猫一般。

    顾北煦护着凌子岺,运功于掌抵住她的后心,一点一点转化为绵软温和的内力,涓涓细流般渡入她的身体。温和的内力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包裹住凌子岺体内被撞散的支离破碎的内息,极尽温柔的修补受损的经脉。

    镂空的檀香木雕花大床,斑斑点点拢了些细碎的阳光。室内静谧,帷帐挂在两边,床榻间内力流动,自形成一个单独的氤氲旋涡。

    床榻边的矮桌上,搁置着一个精美的食盒,丝丝缕缕甜栗子的香味儿从里面飘出来。那是顾北煦一大早轻功赶路从距此百里的小镇上买的,一路用内力温着,想带回来给心爱的人尝尝!

    栗子很甜,不及美人甜度一分!

第108章 要命!

    之后的两天里,顾北煦就很悲剧了。被凌子岺从床榻上踹下来,连盖着被子纯睡觉的福利都被剥夺走了。

    他心里忍不住委屈:明明那晚是她先动手撩拨的,怎么现在反而成了他的不是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凌子岺这道菜美味是美味,真辣起来也是要疼心烧肺的。

    于是,某个可怜的王爷开始了认错路上的缠郎模式。

    “岺儿,你饿不饿?我做了清爽的鸡蛋羹,你要不要尝一口?”

    “岺儿,外面天气热的很,你要出去吗?我煮了酸梅汤,用井水冰了,你喝了降降暑,好不好?”

    “岺儿,你上次救得那库尔勒王子,还记得吗?今天营地收到满当当一大车南疆来的谢礼,我挑了几件你喜欢的,放在厅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岺儿,你别老看书,对眼睛不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岺儿,我在院里搭了个秋千,你别老在房里闷着,时间久了会闷出病来的。”

    “……”

    凌子岺八百年都没过过这么聒噪的日子了。

    顾北煦完全蜜蜂一样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她耳边嗡嗡,黏黏糊糊的说着一些不着调的情话,腻腻歪歪的让人牙酸。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整个一个受气的“小娇娘”。弄得她十分怀念前几日那冷酷少话的腹黑王爷。

    “岺儿,还生气啊?”顾北煦从厨房出来,看见凌子岺站在院里盯着秋千架子发呆,立刻走过去她身边想抱一抱她,结果抱了个空,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

    凌子岺冷飕飕的目光飘过来,要笑不笑的打量着他:“我怎么敢跟王爷生气呢?我不配!”

    “岺儿最配了!除了你,别人都不配!”顾北煦立刻嬉皮笑脸的接话,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凌子岺斜睨他一眼:“王爷挺喜欢金屋藏娇吗?囚禁,嗑药,玩的花样倒是不少,以前养过几个啊?”

    顾北煦:“……”

    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啊!从前他是荒唐过,可自从有了凌子岺,他发誓,他真的再没看过别的姑娘一眼。实话实说,那以后恐怕他连凌子岺的床都上不去了。可他若不说实话,凌子岺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想到这儿,顾北煦悔的肠子都青了。你说他以前跟着老安瞎混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现在非常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凌子岺也懒得听他解释,目光警告的瞪了紧跟在她后面的人一眼,径自回房间去了。

    晚上月华如水,倾泻满院。

    凌子岺半靠在摇椅上赏月亮,旁边的顾北煦一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岺儿……”

    “闭嘴!”

    顾北煦果然闭嘴,只是身体靠的离凌子岺越来越近,就在他悄悄伸出手想环抱一下美人时,却被凌子岺躲开了。顾北煦也不气馁,好赖这回没打他。

    “岺儿,我真的真的真的就喜欢过你一个人,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连她们眉毛眼睛都没记住过,我只喜欢你。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岺儿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凌子岺嗔过来一眼:“王爷也会犯错?”

    “是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天,会因为以前那些荒唐事被你问的无可辩驳。当初我一定远离老安,守身如玉,等着岺儿长大,早早将你娶回来做王妃。”

    “嗯?男人的话能信吗?尤其是王爷这种经常泡在风月场所的男人?负心薄情的,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顾北煦惊出一脑门的冷汗,目露惊恐:“岺儿,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我害怕……”

    凌子岺呵笑一声,语气凉凉:“你怕什么?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还要废了我的武功,将我一辈子囚着……”

    顾北煦顿时头皮发麻,慌了手脚后知后觉的去抓凌子岺的衣袖,颤着嗓音可怜兮兮讨饶道:“岺儿,我吓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要不罚我,怎么罚我都认!要不,你打我一顿消消气也好?”说完竟抓着凌子岺的手腕往自己胸前按。

    “松手!”凌子岺条件反射在他手臂的麻筋上一弹,使了个巧劲挣开手:“急什么!你跟我的账还有的算呢!”

    顾北煦好生委屈,欲哭无泪,他从前没哄过人,跟着安星喆耳濡目染久了,现在也只会哄凌子岺。

    顿了半响,顾北煦却还是试探的开口:“那能不能……先泡药浴,昨晚你就没泡,这药不能停的……”

    凌子岺一挑眉,略有犹豫,才生硬回道:“把药汤准备好,我自己泡。”

    随即又危险眯起眼睛,警告道:“你要是敢进来,别怪我不留情面!”

    顾北煦立刻凑过去保证,生怕凌子岺反悔似得,“好,我保证不进房间。岺儿有事儿可以叫我,我就在门口等着。”

    凌子岺不满地拂开他的手,低低应了一声。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凌子岺中的毒蝎蛊已经在她身体里呆了四年多,还有压制毒蛊的毒草半边月,两种剧毒之物时日已久早就和她的经脉血肉交缠长在一起。如今要生生拔除毒蛊,无异于剥皮抽筋,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

    那巫医开的都是虎狼猛药,拔毒又岂是舒舒服服那么简单。饶是凌子岺已经泡在药水里多日,也还是受不住这药物的烈性。

    之前都有顾北煦陪着她,她倒也没觉得那么难熬。可现在没了顾北煦在一旁协助,才刚过一炷香的时间,两种毒素在体内冲撞,她只感觉经脉寸痛,本就孱弱的内力压制不住,整个身体到处痛成一片。

    她突然不想解毒了,这么痛苦的解法实在是太煎熬了。甚至她悲观的想:肆意妄为的活两年不好吗?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她这样的不是早该下十八层地狱吗?她又有什么资格好好活着,她也配!

    顾北煦一直守在外面,屏气凝神用内力探听房间里的动静。直到蓦然间探不到任何气息,他心漏跳一拍,不敢丝毫犹豫,手足麻痹的撞开房间门,冲到屏风后看到凌子岺双目紧闭溺在浴桶里。

    他眼前昏暗,耳中嗡嗡轰鸣,一双手更是抖的成了筛子。凌子岺力竭气虚的躺在他臂弯里一动不动,面上血气不足,透出病弱的苍白。

    “岺儿,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第109章 郎骑竹马来

    凌子岺再醒来恢复意识已经是后半夜了,盛夏的夜晚很安静,窗外偶尔听得见一两声蝉鸣。

    身畔的顾北煦不知何故睡得深沉,鸦睫下遮住平日一双寒潭墨眸,窗棂外泻的月华在他脸上凝了一层霜,睡着的时候清冷禁欲,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凌子岺实在睡不着了,索性起身下榻,随意裹了件中衣就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药草长势欣荣,稀薄月光透过乌云昏沉,泻下细碎的银灰。忽然就起风了,竹林的竹叶枝条随风而动,骤然带起一瞬间的冷意。

    凌子岺浑然不觉,坐在院里的秋千上随着风起刮过的声音荡来荡去,一头齐腰的墨发随意铺开,脸上苍白漠然,一双载星盛月的大眼睛好像失了光彩,无神默默的半阂着。

    冷风拂过脸颊,闻着随风潜入夜的泥土潮湿,满院的药香略微发苦,良久,良久,凌子岺才稍稍回过神来,原来,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眼前汇聚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洼,小蘑菇似得连成一片。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雪白中衣,被雨水打湿后贴在肌肤上,白的透明,亮的晃眼。

    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好多次都赶上下雨天,那些人和事曾经那么深刻的印在凌子岺的脑海里,如今却如流沙般慢慢消逝。她已经记不起那些模糊的面孔,记不起那些死在她手上的无辜血腥。经年累月,她满身污秽从地狱爬出来,怎么配的上这一抹干净的白。

    外面凄风冷雨,房间里的顾北煦突然睁开眼睛,掌心摸过旁边的床榻,半边冰凉。心神一颤,猛地坐起来。

    他明明记得凌子岺睡在他身边的,人呢?

    “凌子岺!”

    听到有人叫她,凌子岺顺着声音茫然扭头,一下子愣住。

    顾北煦只穿着晃眼洁白的寝衣从楼上飞下来,眼中冒着要杀人的火光,七分怒意三分担心的一把将你从秋千上拽进怀里。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雨连伞也不打?前两天高烧不退的人不是你是吧?跟我置气冲我来,何必这么折腾自己!”

    凌子岺被顾北煦吼的有些发懵,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抱进了房间,然后剥去湿透的衣服,再被塞进盛满水的浴桶。最后换了干净的里衣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由着顾北煦将她半干的头发用内力蒸干。

    “阿煦?你就这么喜欢伺候我?”凌子岺坐在床边,双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这是顾北煦冒雨出去,亲自在厨房给她熬煮的。

    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能老做这些事!

    谁知问出的话没有回应,顾北煦一边换下自己被雨淋湿的衣衫,一边满脸火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

    外面的雨势渐渐更大了,温度也骤然降下来。顾北煦关了一半的窗棂,只留出一条窄缝供空气流通。然后又从衣橱里拿出一床新的薄被。

    凌子岺咬着姜茶的碗沿,缩在裹成蚕蛹的被子里,一双眼睛飘来飘去盯着收拾房间的顾北煦。在那人凌厉带着火气的眼神扫过来时,再厚脸皮的扯出一个心虚的笑来。

    “看什么看!抱着碗不喝等什么呢!你是三岁孩子吗?大半夜的淋雨玩儿,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少伤是吧?这般不顾惜自己身子,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这么作弄!”顾北煦气得真像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但到底没舍得真动手。

    “烫……”凌子岺捧着碗可怜兮兮的冲顾北煦眨眨眼睛。

    顾北煦到底还是舍不得眼前的小人受委屈,敛了周身的冷冽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轻轻吹了吹,才递到凌子岺嘴边,柔声哄着:“先尝一小口,热的喝下去才管事。你这淋了雨不喝姜茶万一再起烧就更难受了。”

    凌子岺咬着碗沿乖乖喝了一口,入口不是意料的姜茶辛辣,不由眼眸微亮。

    “我放了冰糖。”顾北煦温声解释。

    凌子岺点点头,隐下漫上心头的感动。一碗姜茶下肚,驱散周身的寒气,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

    房间燃着灯烛,摇曳着暖光显得温馨且岁月静好的模样。

    “岺儿。”

    温暖从背后将凌子岺整个紧紧包裹住,在这个雨声潇潇的夜里,跌进一个温柔结实的怀里。

    顾北煦环着凌子岺的腰肢,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凌子岺沉默。

    顾北煦也不再言声。

    他们互相偎着,在这漫长漆黑的夜里,没有刻骨铭心的誓言,只有相依为命的对望无声。两个人都清醒着,听着彼此的心跳,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定。

    白头偕老,相濡以沫,应该就是这样。

    静谧下一声微不可叹的婉转幽幽打破,语气清淡的让人听不出一点儿情绪:“顾北煦,你待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报答你?”

    身后的顾北煦突然轻笑一声,道:“若真要报答,以身相许就好。”

    凌子岺被他逗笑了,回头质问,嗔怪道:“你还想怎么以身相许?”

    被怼回去的顾北煦立刻厚着脸皮言笑晏晏,深深看着眼前的美人,伸手在腰肢上按了按,语气坚定道:“等你好了,本王要同你天天……以身相许!”

    闻言凌子岺无话可说,先是默了默,最后言简意赅的骂了一句:“滚!”

    被骂的人也不恼,只是好脾气的笑笑,手上却蔗糖似的赖着她的腰肢,美人楚腰,一把刚刚好掐得住。凌子岺从小习武,腰身如韧柳,各种滋味儿顾北煦领略过,真真是食髓知味。

    半响,凌子岺突然没头没尾的说道:“阿煦,我是从小就喜欢顾赫言的。”

    顾北煦僵住。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是师娘捡回来的孩子,从小就怕黑,夜里不敢一个人睡觉。八岁以前,都是顾赫言守着我,就在我的床榻边打地铺。三伏酷暑,数九严寒,他一直都在。”

    “小时候,我功课差被师父责罚,或者每次淘气闯了祸,也都是他护着我,罚跪的时候偷偷给我送吃的,罚打的时候给我送伤药。我虽然是师姐,又比他长一岁,却得他处处照顾相护。”

第110章 雨夜倾心,回顾前尘~

    凌子岺似乎倦了,偏头靠在顾北煦的肩窝,两个人靠的很近,鼻息温热扑在颈侧,顾北煦心跳愈快,望向凌子岺的眼神清透,眉心却始终蹙着。

    “师娘临终的时候,将我和顾赫言叫到跟前,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才闭上了眼睛,那一年我才十二。师娘走后,我便在心底将顾赫言当做了最重要的人。”

    “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不懂什么是喜欢,也或许只是我单方面的不懂。我幻想过我和他的将来,继承药王谷,悬壶济世,做一对神仙眷侣。”

    “如今想起来,自己当年真是傻得可怜。师父一早就知道顾赫言的身份,药王谷作为五皇子的靠山早晚是要辅佐他称帝的。当年老皇帝棋行此招不过是给顾赫言韬光养晦的历练而已。从一开始,老皇帝就选好了继承人。”

    “顾赫言回皇宫那年,我年岁十六,按说也已成人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可我偏偏就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一方天地,苦苦煎熬了十年,最后心灰意冷,病体残躯时才幡然醒悟。什么青梅竹马,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他利用我的手段。我骗了自己十年,最后却落得……”

    凌子岺很少哭,尤其是十六岁以后。

    顾北煦满心满眼的心疼,环着凌子岺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摸出枕侧的手帕拭去美人苍白脸颊的海棠微雨,柔声道:“别难受了,从前的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他是皇帝。离开药王谷,我和他这辈子都再无交集。或许本来就不该有交集。菘蓝,白芨,所有的因为这件事牵扯受连累的人,罪魁祸首都是因我一人之过……”

    “岺儿,别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并不无辜不是吗?我清楚他的野心,却还甘愿沦为他权欲的一把刀。我犯下的罪孽,恐怕这辈子都洗不清了。”

    “岺儿,不会的……”

    “阿煦,你知道吗?无论他怎么对我,无论我下多少次的决心。只要他有危险,只要他一开口,我就心软,就没办法拒绝。”

    “……岺儿。”

    “锦州节度使是我决心帮他最后一次出的任务,我都已经将首领腰牌还给他了,我都……已经计划好去南疆再也不回去了。清水镇一个影卫找来,只说了一句:他病了。我就慌了分寸,巴心巴肝的跑回去,又被他算计着接了宰相府的任务……”

    “我真的,我当时是想将自己陪给他的。我想着,不就是一条命吗!我不要了,我就是死也不想再见他了……”

    “岺儿,别……”

    “我这辈子已经毁了,我想过将我想护的人都安顿好,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埋了,无碑无字,倒也干净!可老天却偏偏让我遇到了你……”

    “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你一次又一次将我拉回人间。我怀疑过你的初衷的,包括到现在为止,只要能让我觉察出你对他稍有不利的一点蛛丝马迹,我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护他似乎已经成了我的本能,长在骨血里的本能。”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我又无可奈何这样的自己。所以我很矛盾,阿煦……我好痛苦,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想让你杀了我,我想解脱,想求一个痛快!”

    “胡说什么!”顾北煦眼神渐沉,忍不住斥道:“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你还有点儿出息吗?”

    “我要出息有什么用?”凌子岺双眼通红,雾水涟涟,呵笑一声:“此生我还不够狼狈吗?你以为我愿意淋雨啊!我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忘了他,只有忘了他,我才能放下过去,我和你才能重新开始,你懂不懂啊?阿煦……”说到这里,凌子岺已经泣不成声。

    顾北煦一时语塞。

    等凌子岺哭的梨花带雨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他才拿过矮桌上的茶水用内力催热,贴心的喂到哭成泪人的她嘴边。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想的如何?清醒了吗?”

    凌子岺偏过头,撇了撇嘴,带着哭腔嘟囔:“本来快清醒了,你却突然出现,还骂了我一顿……”

    顾北煦道:“那怎么?我再将你扔出去,再淋会儿?……”

    “你敢?”凌子岺瞟了顾北煦一眼,语气硬邦邦的质问。

    顾北煦立刻赔上笑脸,连忙道:“不敢不敢,咱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可别再把你的小脑袋想傻了……”

    “你才傻!”

    “是是是,我是天下第一大傻,偏偏就喜欢上你这小傻。你今晚上可心疼死我了,不亲亲抱抱,这事儿过不去了……”

    “顾北煦!”

    “欸,在呢!”

    “你!……我……”

    “嗯?……”

    凌子岺闭了眼,将眼中的酸涩压回去,抬头慵懒的望进顾北煦瞳孔里,“我平生第一次给人当王妃,是不是不太合格?”

    顿时顾北煦被问的酥了骨头,亲亲热热在凌子岺后颈啃了一口,在她耳侧调笑:“本王也是头一回给人当夫君,王妃可还满意?”

    “少贫嘴,认真回答问题。”

    顾北煦笑的眉开眼笑,装模作样的啧了一声,道:“我怎么敢挑你的错处?是不是夫妻做的久了,岺儿终于又心疼起我来了?”

    凌子岺无语,直接转身抬手就是一掌劈去。顾北煦笑嘻嘻的侧身避过,帷帐晃动,他见招拆招地握住凌子岺的手腕,放在心口故作伤感:“好好说着话,岺儿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凌子岺目光平静:“你在我身上下药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一想到她前几日受内伤,顾北煦一边三餐两点对她悉心照料,一边在她的药汤里下软筋散,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是镣铐又是下药,好家伙,这是生怕她飞了呀!

    话又说回来,她也是真的把顾北煦惹急了。否则也不能这么对她。相处这么久,顾北煦对她究竟有几分真情假意,她还是看的清楚的。

    顾北煦早就知道瞒不过凌子岺,这会儿被问起来,即使早有思想准备也不免慌张,僵硬勉强的赔着笑脸,支支吾吾的解释:“那……其实……我……我……”

    凌子岺抽出自己的手,屈膝一脚将顾北煦从床榻上踹下去:“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儿吃的来。”

    摔在地上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扬起甜的腻人的笑容,嘴上轻快应了一声速度爬起来,屁颠屁颠的披上衣衫开门出去做饭去了。

第111章 报复

    凤鸣谷。

    五毒教总坛,某处隐秘山洞的冰雕室。

    坤森被冻醒,入目所见,是一张与悠芙儿七八分相似的脸,眼神如鹿,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看着他。

    “你是何人?敢冒充芙儿?”坤森眼神一凛,内力运足,并指如刀,一道强劲便朝着灰衫少年袭去。

    陆一原本就虚弱至极,他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躲不开教主哥哥磅礴骇浪的一掌。似是不可置信,陆一的身体如断线风筝直直飞出去,脊背狠狠撞在冰雕室的墙上,“咔嚓”一声肋骨断裂,陆一掩着嘴唇闷哼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哥哥,我是陆一!”陆一瞪大了眼睛,鹿眼顿时氤氲出红丝,张嘴又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

    “陆一?!”

    坤森大脑空白了一瞬,没有聚焦的深色瞳孔满是迷惘。

    “哥哥……你不记得……陆一……”陆一眼前一阵阵昏黑,死命咬着干涸开裂的嘴唇,强提着一口气,勉强从喉咙间挤出声音来。

    就在这时,坤森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抽搐起来,脸上半点血色也无,似是忍受不住,他一把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单薄的胸膛上,一条条诡异如活物的黑线流涌动在他皮肤之下的经脉之中。

    顿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那日鹰咀谷回来,他中了凌子岺喂在软剑上的毒,虽然及时运功逼出了一部分毒素,但聊胜于无。这毒十分霸道,寸寸侵蚀他的经脉,不伤内力不受重创,就只是疼的厉害。

    之后的他因为这余毒就一直处于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清醒的时候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有毒素,不能再用药血滋养心上人的心脉。疯癫的时候,就不认人,不管不顾的割开手腕处放血,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要救芙儿。

    “嗯……”经脉寸寸拓宽再寸寸搅碎的痛楚逼的坤森眉间郁结,唇角淌出血来。

    “……哥哥。”陆一顾不得肋骨间断骨的搓磨,用尽力气爬到教主哥哥身边,长时间失血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比白雪还要尤胜两分。

    “哥哥……你怎么……了呀?……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陆一……我……”陆一透支着最后的体力,眼角淌泪,对着坤森发出痛苦的呼喊。

    三天前,他被教主哥哥打晕,就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

    这里是一个被白色寒冰堆砌的宫殿,冰棺里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姣好的容颜,莹润如雪的肌肤仿若沉睡的童话公主。

    教主哥哥把他禁锢在冰棺旁,用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鲜艳带着他体温的血液,如涓涓细流淌进石槽里,而教主哥哥就在一旁托着腮贪婪地看着冰棺里的人。

    那是个要靠人血滋养心脉的怪物!怪物!陆一缓缓阖上双眼失去意识前心里骂道。

    ……

    “醒了?”

    还未完全睁开眼睛,耳边就乍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

    “……哥哥。”声音嘶哑难听,气息到了喉口宛如刀割。陆一稍缓了一下,意识混沌的想起身,却又被一只手掌温柔而坚定的按回床榻上。

    “别乱动。”坤森拍着他的手臂处,温和说道。

    疼,太疼了。

    陆一浑身疼的住不住发抖,冷汗湿透了层层叠叠的衣服,偏却肋间断骨被竹板固定着,硬邦邦的不能动弹。

    入目所见,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教主哥哥就坐在他的床榻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正温温柔柔的吹凉着。

    “……哥哥。”陆一突然涌上委屈,立时眼圈一红,咬着嘴唇抽泣起来。

    坤森放下汤碗,微叹一声将人托起半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陆一不哭了,喝了药就不疼了。”

    “哥哥,你终于认得我了……呜呜……”陆一靠在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曾经给过他极大痛楚的人此刻轻柔耐心的哄着他。

    坤森安抚的摸摸他的头,面上含笑:“你受苦了,下次我犯病的时候,你别出来,把自己藏好了。”

    他这几年一直在悼念曾经,在疯癫与悲恸中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

    喝完了药,又灌了些蜜水,陆一的嗓子才稍稍舒服些,但一开口还是喉间丝丝缕缕的疼。坤森握着他的手腕,眉眼低垂,动作轻柔的给那两处刀痕换药。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陆一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惶恐来:“昨天你都不认识我……”

    打从陆一进了凤鸣谷,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他已经有些习惯教主哥哥阴晴不定的性情,逃跑被抓回来的千机蛊,跟他顶嘴被关受刑琵琶骨,还有这次肋间断骨,想想他也是命够大了。

    这么重的伤摊在他这幅武功浅薄的人身上,还能喘气,全靠始作俑者的金丹妙药和悉心照顾,否则他早就埋土里了。

    他想过要离开,可是又舍不得教主哥哥对他温柔的时候。矛盾煎熬,他决定先了解教主哥哥犯病的原因,再谋以后。

    “哥哥,冷的刺骨的那间山洞里,躺着的到底是谁呀?是你的什么人吗?”

    坤森缠纱布的手下意识一顿,抬头望进少年期盼又犹豫的眼神里,半响才道:“那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那她是生病了吗?什么时候醒过来?为什么要用血供养,是中了什么邪术吗?”陆一惊讶又担忧的睁大了眼睛:“哥哥的病跟她有关吗?”

    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坤森忍不住皱起了眉,指尖的白纱缠绕好打了个结,才说:“我是前几年练功时内息走岔了路子,与濒临绝境时捡回这条命,心脉便在那时落下了病根。心绪不宁或者受到外界刺激就会发作,暴躁嗜血,疯癫入魔。”

    坤森叹了口气,接着道:“这次发作是因为中了毒,内力压制不住,才会伤了你。”

    陆一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抓住坤森的衣袖,奇道:“哥哥不是百毒不侵吗?什么样的毒这么厉害?能解吗?”

    坤森道:“不知道。她是用毒高手,恐怕也只有她有解药。原以为是个拔了爪子的老虎,没想到……怪我大意轻敌了。”

    陆一刚想问:下毒的他是谁?在哪儿?怎么找他拿到解药?满肚子的话还没来的及问出口,就听见房间外传来脚步声。

    门外通报弟子的声音传进来:“启禀教主,无涯峰发现大渊先锋营兵卫。”

    坤森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微沉。陆一在一旁插嘴道:“大渊先锋营兵卫?他们又来攻打我们五毒教?”

    “这次多少人?”坤森问道。

    门外的弟子回道:“大约十几个人,带着绳索,好像在附近搜寻什么。”

    陆一皱眉:“十几个人来搜山,是丢了什么宝贝疙瘩……”

    坤森抬手示意陆一噤声,朝门外吩咐道:“派人盯着,只要不过毒瘴林,教中弟子不得干涉。”

第112章 秘辛

    晨光微曦,清风柔柔。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润,翻新淡淡的泥土味道透过窗户飘摇进来,凝聚在树叶上的小水珠还在往下滴落,晶莹剔透,洗涤万物的尘埃,焕然一新又令人神清气爽。

    顾北煦从浅眠中醒来,臂弯里的美人贴着他的胸口睡得香甜。一头青丝散在卧榻枕间,如雪的细颈间红梅一朵,含羞带怯隐在衣领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竟失了神看的痴了。

    “看够了没有?”

    凌子岺睁开眼,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扫了眼某个笑的志足意满的人,推开眼前的人,略有些僵硬的坐起来。

    “时辰尚早呢!”顾北煦伸手圈住美人的腰肢,顺着人的寝衣摸进去,“岺儿再躺会儿……”

    凌子岺掌风一扫,顾北煦一个侧身迅速滑开,凌子岺下一招已至,击向他的肩胛,又被他用手肘架住。紧接着缠上人的手臂,顺势将脑袋靠了上去装虚弱:“岺儿别打,我是真的起不来。昨夜我也淋了雨,现在浑身不对劲,你快哄哄我……”

    “差不多得了。”凌子岺打断他,扯过一旁的衣衫就往身上穿,奈何顾北煦缠的更紧,紧挽着她的手臂不肯松。

    凌子岺无奈,注视着那人确实有些发白的脸色,指尖犹疑,最终落在顾北煦的眉眼间,弯起嘴角:“那你睡吧,我骨头都躺酸了,得起来活动活动。”

    顾北煦支起上身,在她耳侧调笑:“想活动何必起身,在床上也是一样的……”

    凌子岺只撇了顾北煦一眼:“你先打赢我再说。”

    “不打不打,岺儿想练招我自然该陪着,但要谋杀亲夫可不行。”顾北煦认真道。

    凌子岺连白眼都懒得给他,起身穿好里衣,又去衣橱里拿了一套男装抖开穿上。顾北煦斜卧在塌上,看着她,忍不住开口:“怎么又穿起男装了?里三层外三层不嫌热啊?”

    凌子岺背对着他一边系束腰缎带,一边从善如流说道:“我去溪地那边舒展舒展筋骨,周围都是兵营,我一个女的老晃来晃去也不好看,穿着男装还……”

    “谁!谁敢说王妃不好看!”顾北煦惊讶道。

    凌子岺深吸一口气。

    “我爱穿什么穿什么?给你胆子了是吧?敢管我?”

    顾北煦立刻嬉皮笑脸裂开嘴角,忙不迭道:“不敢不敢,为夫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呵呵……岺儿早饭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凌子岺将外袍穿好,才走到床榻边,勾着他的衣襟,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顾北煦:“除了软筋散,旁的都行。”

    顾北煦全身倏地一僵,心叹:岺儿果然记仇,这事儿还没完呢!面上却勉强笑道:“昨晚不是说好不提这茬了嘛!我不也是一时权宜之策,岺儿就原谅为夫这一次吧?好不好?”

    凌子岺露齿而笑:“不好!”

    “岺儿……岺儿……”

    身后传来顾北煦叫魂一样的幽怨声,凌子岺几个旋身下了楼梯,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随着轻盈的步伐一摇一摆,背对着竹楼小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顾北煦站在窗口遥遥看着那一抹飒爽青衣身影消失在竹林里,心里不由感慨那人,明明已经嫁给了他,明明已经同床共枕入了怀,就是学不会女儿家的乖巧温顺。骨子里带着反意,倨傲,不肯妥协。

    像一只成了精的猫,不仅生的漂亮,还时不时的亮出爪子准备挠人,浑身上下都写着“本喵不好养”这几个大字。

    偏偏顾北煦就愿意伺候这只猫,再抓心挠肝也甘之如饴,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惯着她,唯恐自己给的不够,唯恐那人转身就走。

    他这辈子怕是栽了!

    目送凌子岺离开,顾北煦关好房门,才走到屏风后的柜子前,翻出一瓶药打开倒出一粒含在嘴里。

    每日药浴的汤药里多少有些以毒克毒的东西,凌子岺本身体内就有毒蝎蛊和半边月两种剧毒,故而对于她来说,那是解药。

    而他身体康健,在有毒的汤浴里陪着凌子岺泡久了,身体自然有些吃不消。

    他提前跟巫医要了解毒的丹药,就是每日调息逼出身体里的毒素有些折磨人。所幸药浴时间不长,等过了四十九天,凌子岺就不必再药浴,可以服用药丸解毒了。

    调息完,顾北煦的嘴角又添了些血迹,他满不在乎的抬手用袖口擦了,换下浸透冷汗的衣衫,起身离开矮榻,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就下楼做早饭去了。

    一个黑衣护卫从竹楼屋顶翻下来,急速来到正厅门口,站在顾北煦面前,恭敬垂首将一封密函双手递出:“王爷!京城来信!”

    顾北煦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餐盘,拿起桌旁一块方巾擦干手,才去接过那封信。

    展信不过一张薄纸,寥寥几笔,彼时一贯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镇北王在看清信上的内容后,不由蹙了眉,只短短一刻又舒展眉头将信揉成一团。

    顾北煦朝黑衣护卫吩咐道:“让他们继续盯着,有任何情况及时报给我。”

    “是。”黑衣护卫领命退了出去。

    顾北煦从正厅走到厨房,将手里攥成一团的信筏掷进火膛里去,才卷了袖子拿过一旁的木勺搅拌锅里煮沸的蔬菜粥。

    南疆三雄角逐,京城也风起云涌。顾北煦将这两年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实在猜不透他那个皇帝侄子究竟有何目的。

    不可否认,顾赫言年纪虽轻,确实有治世之才,大渊国由他掌权十年,如今也算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凌子岺的出现,让顾北煦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帝王。原来他一直在利用药王谷的势力暗中使用手段,铲除对他所有不利的朝臣,手段虽狠厉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君主的恩威并施。

    如今繁华盛世,凌子岺不过是功成身退,为何顾赫言就一直揪着不放?

    难道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顾赫言对凌子岺的感情并非全是利用,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这一次,他这个心机深沉的皇帝侄子可真是给他上了一道难题啊!

第113章 无涯峰!坠崖

    无涯峰天堑峻峭,拔地而起危峰耸立,峰顶向下望去深不见底。

    夜凉如水,魏沐谦从昏迷中醒过来,被血浸透的衣衫豁开几道口子,一半身子泡在浅水潭里,一半身子将水潭边的草地染成了红色。

    坠崖时,魏沐谦脑海里走马观花的浮现出他这短暂的一生。幼时落魄心酸,长大卑微苦闷,也就只有这两年跟着师父,才体会出堂堂正正做个人的滋味。

    就这么死了,他真是不甘心了。他还不知道灭魏府的幕后主使是谁?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师父的教授之恩,还有安叔,安叔对他那么好。

    魏沐谦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胸腹间火烧火燎的疼,疼的他内息不稳,喉咙的血直往上冒,连呛了好几口血。

    好在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他在坠崖的时候后背撞上了一棵树干,再加上崖底水潭帮他卸了不少下坠的速度,是以他拼着最后气力才爬到水潭边。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魏沐谦挣扎着爬到岸边斜靠在崖底岩壁上,体力透支过甚,虽勉强捡回半条命,却在凉风冷夜裹着湿透的衣服,冻得只打哆嗦。

    他的左臂断了,疼的根本抬不起来。勉强用伤痕累累的右手将湿衣服脱下来,从中衣撕下一条布条将受创的左臂固定好,就靠在岩壁上阖上了眼睛。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好体力,等着安叔派人来救他。

    堪舆图上显示,无涯峰虽然山势陡峭却是唯一绕开毒瘴林,能有机会进入凤鸣谷五毒教总坛的路线。

    无涯峰怪松林立,古藤蟠缠,崖底温度湿热,地面潮湿,层层叠叠的树叶底下是又湿又滑的泥浆,腐烂的树木,团团的藤蔓,还潜伏着一些奇异危险的毒虫毒物。

    先锋营的任务是焚烧毒瘴林,并不是探险无涯峰。

    魏沐谦偶然从安星喆口中得知,五毒教内有秘药,可医治师父的内伤。虽然事后安星喆又跟他解释一番,说凌子岺的内伤很复杂,关于秘药解药只是他的推测。奈何魏沐谦根本没听进去,只以为是安叔怕他冒险,才一番说辞阻挠他的。

    所以,趁着先锋营的兵卫去执行任务时,他偷偷溜走,带着攀岩绳索就摸上了这座近百年来无人敢下的无涯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魏沐谦的武功经过凌子岺的调教,可能在同龄人中算的上是佼佼者。但绝对跻身不了江湖一流的高手之列。这无涯峰,安星喆曾经派过两批高手来探过路,结果损兵折将,俱都无功而返。

    无涯峰真要这么好拿下,五毒教不早就被团灭了。

    可惜,阅历尚浅又爱冲动的年轻人不这么想,总以为不就是一座石头山嘛!自己有武功傍身,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当攀岩的绳索遇上盘桓在头顶吐着芯子的毒蛇时,魏沐谦没稳住,直接摔了下来。幸运的是,毒蛇没来的及咬他一口。

    熬了一夜,黎明时分魏沐谦又醒了过来,身体控制不住抖个不停,内息混乱,头痛欲裂,又冷又饿,稍稍一动,后背就疼的厉害。

    魏沐谦知道,他这是发烧了!

    他想缓口气攒点力气,去水潭里抓两条鱼补充体力。奈何天不遂人愿,大约是他身上的血腥气唤醒了林中的生物,一群青色的小蛇井然有序缓缓向目标蠕动。

    魏沐谦手持匕首,手起刀落,将倏然出现在脚边的几条青蛇利索斩断,人也随即警醒起来。

    被斩断的青蛇落在不远的草地上,扭曲摆动不停看着十分恶心。

    然而还不等魏沐谦甩干匕首上的污血,就惊赫的发现,如茵的草地上不停蠕动着成千上万的碧青色小蛇,密密麻麻,已经呈现半包围的形式朝他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越来越近。

    魏沐谦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群蛇出巢,数十条冲在前面的小蛇竟同时跃起,如离弦之箭,露出毒牙张口就朝猎物扑去。

    妈呀!

    魏沐谦头皮发麻,一跃而起腾空施展轻功堪堪避开,手中短匕挥舞不停,削断的青蛇落在地上,很快被涌上来的同伴包裹纠缠,吞入腹中。

    血腥刺激了捕猎者,使得群蛇更疯狂了。

    魏沐谦强提着一口气,不顾内伤外伤,咬着牙关将飞舞到眼前的青色一一挥开。他心里很清楚,跟饥饿,重伤比起来,眼下这些恶心的玩意才是最致命的。

    酣战之际,他又忍不住想,师父身上总是带着这样那样的伤药毒粉,要是有师父在,师父武功那么高,肯定能救他了。

    怎么可能?瞎想什么呢?师父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是他太不自量力了。要是这次他能活着回去一定跟师父坦白清楚,他不想报仇了,他只想留在师父身边,永远做她的徒弟。

    渐渐地,经脉中内息滞涩的越来越厉害,魏沐谦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体力消耗太大再出手时已经虚软无力。

    也不知是不是他杀的蛇太多,蛇群吃自己同伴的残躯吃的太饱了,蛇群攻势竟然慢慢减缓下来,最后竟纷纷掉头如潮涌般退去。

    地上除了一些零星污血,竟是连半截断蛇都找不到。

    魏沐谦脱力的拖着步子扑到水潭边,也不管水质浑浊双手捧起冰凉的水灌了两口,胡乱洗了把脸,坐在水潭边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封住几处穴道,先把中衣撕成布条,再用匕首剜开蛇毒的创口,将污血放出来,再一道一道包扎好。

    毒蛇的毒在其口腔毒牙上,那些毒蛇既然能吞掉自己的同伴,而他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可能说明那些并不是什么霸道的毒蛇。

    处理完外伤,魏沐谦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崖底危机四伏,他也不知道那群恶心的东西会不会去而复返,蛇天性喜阴凉,非必要不会将自身置于暴晒光滑的地方。

    故而魏沐谦努力移到一处被太阳暴晒的大石头上,才开始闭目试着调息。阳光对于高烧的他来说有利无害,外伤好办,最棘手的是内伤。

    坠崖时被山涧横生乱石撞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胸腹间的淤血还是要趁早逼出来,否则伤上加伤,恐怕他撑不到人来救他了。

    没有犹豫,魏沐谦发了狠强行搜刮经脉里的所剩无几的内力,运功梳理胸腹间痛成一团的经脉,一大口发黑的污血喷了出来。

    逼出淤血,气息果然顺畅了许多。

第114章 烈焰骄阳

    凌子岺晨练回来,满裤腿湿泥点子,外衣的衣角掀起别在腰上,晃晃悠悠拎着两条草鱼,一脚刚踏进小院,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王爷!我回来啦!”

    “岺儿!你这是掉河里啦?”

    顾北煦又好气又好笑的迎上来接走她手里的草鱼,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开口道:“一身泥一身汗,赶紧去房间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厅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凌子岺换好衣裳下来,顾北煦只得将饭菜又温了一遍直接端进了房间里。

    隔着屏风,凌子岺泡在半温的浴桶里,齐腰的墨发被高高挽起束成一个发髻,零星散落的碎发乖顺的垂在肩侧。微微阖着双目,水汽氤氲,叫顾北煦看不清她的表情。

    “岺儿,怎么了?有心事?”顾北煦走到浴桶边,顺手拿过一块柔软的布巾擦拭她肩膀上的水珠。

    凌子岺睁开眼睛,看了眼顾北煦,稳了稳心神才说道:“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征兆。”

    顾北煦哈哈笑道:“岺儿,你何时也信起这民间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凌子岺轻叹一声:“从前不信,现在……可能是太闲了。”

    吃过早饭,顾北煦收拾妥当就去了军营。凌子岺则留在家里继续闲着。

    人只要想找点儿活干,也并非无事可做。

    院里的药草长势繁茂,凌子岺先除了草,再翻翻土地,浇浇水。最后将采摘下来的药草晾晒在院里,挑拣挑拣,大半日就过去了。

    午饭是军营的兵卫送来的,食盒里放着一张纸条。大意是顾北煦晚上才回来,嘱咐凌子岺好好吃饭。

    又拿她当三岁小孩子。

    吃饱喝足困意来袭,凌子岺就回房间睡午觉去了。再醒来已是日若西沉,暑气尽消,十分凉爽。

    凌子岺自己一个人在竹楼实在无聊,干脆就换了衣衫出去营地逛一逛,顺便和顾北煦一起回来。

    赶巧不巧,凌子岺刚到营地就碰见了策马狂奔而来的一员铠甲大将,马上之人凌子岺见过一面,好像是安王手下的副将,叫高阳来着。

    青天白日的,纵马冲撞将军驻站营地,一定是前线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果不其然,那叫高阳的勒住马缰,飞身从马背上掠下来,腾腾腾地往营地主帐奔去。凌子岺心头微沉,便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按说,先锋营里丢了个兵卫,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为了寻找一个小兵拉上整个营的兵力满山头的搜寻。但安王下了死令,谁都不敢懈怠。

    无涯峰奇险莫测,深渊无底,许多兵卫背着绳索从崖顶下探了一些距离,就纷纷返回。他们觉得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可能活下来,也觉得以他们的实力实在到不了崖底。

    两天的搜寻过后,安星喆坐不住了,他心急如焚,弄丢了那个魔煞星的徒弟,不被生吞活剥都算他幸运。于是,安星喆亲自带上十几名贴身近卫,奔去了无涯峰。

    副将高阳自然是阻拦不过的,五毒教附近所占几座山脉易守难攻,他们这次只是焚烧了部分毒瘴林,五千精兵围攻几日都撼动不了凤鸣山一分一毫。

    安星喆贵为安王,冒险去无涯峰,无异于冒险至极。万一与五毒教正面起了冲突,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思来想去,高阳还是翻身上马来到主帅营地报信,能管的住安王的也就只有镇北王了。

    凌子岺在帐外听完高阳的汇报,心里不由暗暗心惊,魏沐谦已经失踪两天了,难怪老安这么急的去找人。

    掀开帐帘,进入里面。

    高阳立刻给王妃见礼,顾北煦没料到凌子岺会此刻出现,眼下这事恐怕他想瞒也是瞒不住了。

    “王爷,请准允我去接应安王。”凌子岺说话轻轻柔柔,语气却是毋容置疑的笃定。

    “不可,”顾北煦一向护凌子岺护的紧,他怎么可能让她涉险,“我知道你担心你徒弟,无涯峰地势复杂,老安做事还算稳妥,这次还是本王先去看看……”

    “王爷!”

    “王爷!”

    凌子岺和高阳同时开口阻拦道。

    高阳扭头对凌子岺抱拳,求情道:“王妃,还请拦住王爷。军营一日不可无主帅,真要去,也该是我高某去,带上几千人还怕踏不平一个破山头。”

    凌子岺脸色十分不好看,心中恼火安星喆擅作主张。身为一军统帅只身犯险,却又感同身受理解他想救魏沐谦的心情。

    “你先去外面等着。”凌子岺挑了挑眉,朝高阳吩咐道。

    帐内安静下来,凌子岺微微垂着眼眸,乌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仿佛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顾北煦一改刚才的王爷架势,施施然的贴到凌子岺跟前,露出为难的神色,委婉道:“岺儿……你……”

    “你拦不住我的。”凌子岺的声音平淡地出奇,“赶紧找个认识路的,否则……我耐心有限。”

    “我,我给你带路,无涯峰我认识!”顾北煦话音方落,就被凌子岺曲肘撞在胸口,痛的他闷哼一声。

    凌子岺拽过他前襟,将人扯得极近,压低了声音道:“顾北煦,你首先是王爷。”

    顾北煦微微皱眉:“可我也是你的夫君。”

    凌子岺嘴角微微勾起,眸中温度迅速降下来,冷冷的盯着顾北煦:“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吗?”

    顾北煦立刻无力道:“那山里到处都是毒物太危险,我担心你……”

    “别废话!”凌子岺松开顾北煦,轻轻抚平他衣衫的褶皱,满不在乎道:“如今还有什么毒物敢近我的身!”

    顾北煦叹了口气,埋怨道:“岺儿啊,你说你就不能娇弱些,给夫君我一个机会?”

    凌子岺目光平静的扫了他一眼,道:“那不简单,你再娶一个回来不就行了。”

    顾北煦顿时噎住,立刻将人紧紧揽在怀里,从善如流的改口:“我错了,我错了,岺儿这样挺好,本王很喜欢的……”

    凌子岺:“……”

    主帐营外,高阳等了有一刻钟,才见王妃从里面走出来。刚迈步上前一步,就听王妃抬手朝他吩咐道:“备马,带路!”

    那一刻高阳愣了一下,望向王妃的目光复杂而惊诧。只见那人全身都隐隐散发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肃杀之气,是以在这烈焰骄阳的天气里周遭温度骤然下降。

    高阳默默的咽了口吐沫,心道:这王妃绝不会像传闻中那样平平无奇好相处。

第115章 刺杀

    独自在寝殿中。

    坤森打开眼前的锦盒,取出里面那颗泛着暗赤色光泽的丹药,嘴角尤自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身上的毒已经折磨了他连着几日没睡好,错乱丢失的儿时记忆,芙儿带着哀伤的眼神,还有……陌生人的身影图像,都搅的他头疼欲裂。

    幼时被老教主掳掠进谷,身上不知喂了多少毒药,自他一次次死里逃生武功有所成就,他入谷前的记忆也被慢慢腐蚀,渐渐淡出他的脑海。如今因为这毒……被激得旧伤复发,幼时记忆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药解百毒,不是药,是毒。

    以毒克毒,方能泄一线生机!

    药一入腹,一股灼热火辣迅速顺着经脉游走。他盘膝坐在矮榻上,配合药力运功调息,下一刻胸口心脉倏然尖锐的疼起来。

    坤森捂住胸口,慢慢弯下腰去,感受身体里一阵强似一阵噬心蚀骨的剧痛。冷汗打湿衣衫,鬓发散乱,他死死的咬着牙,将痛呼声压回喉咙里。

    蚕食剧毒的丹药,果然不会令人失望!

    凌子岺!你好样的!

    剧痛席卷,来势汹汹,折磨的他几乎要发疯。紧攥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浑然不觉。耳畔一阵轰鸣,眼前一团团黑雾。

    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身体里的剧痛才渐渐散去。他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勉强凝聚些内力,试着运行体内周天。

    又过了一炷香,他的气息才渐渐平稳下来,内息不再滞涩使不上力,运气间顺畅不少。

    终于熬过去了。

    药效起作用后,压制住了他体内肆虐经脉的毒素。气息吐纳之间,内力已经恢复了不到五成。好在长夜漫漫,时间还富余,够他将全身经脉走个几周天了。

    就在他凝神运功时,忽然听到殿外有动静,他缓下内息运转,收功归元,问道:“是陆一么?”

    殿门轻轻被推开,陆一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走进来,立在距离坤森三步外:“教主,请用茶。”

    坤森微不可查的蹙起眉尖:“端过来。”

    陆一端端正正的上前,行至坤森眼前,垂首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

    坤森从矮榻上下来,定定看着陆一,揭开茶盖,状似随意问道:“这是什么茶?”

    “竹叶青!”

    话音刚落,托盘一掀,图穷匕见。坤森侧身避过,紧接着一点寒芒,转瞬剑花一挽直冲面门而来。

    原来是戴了人皮面具!

    坤森矮身闪避,却不料对方只是虚晃一招,右腿一勾,已经踢向他的小腹。出招之狠辣,身法之迅速已至一流高手之列。

    坤森手腕一翻,一把玄铁扇祭出,扇骨点在对方右膝,借力使力,只听咔嚓一声,偷袭者猛然收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对方有备而来,也不恋战。一击不成,立即破窗而出。

    坤森追出殿外,一声猫头鹰的叫声穿破云层涤荡而开。他抬头四下望去,立即觉察殿外的院子里多了许多杂乱的气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教主留下的旧部早就该清理干净。怪他一时托大,竟将这些豺狼虎豹养在身边这么久,果真是驭人要比驭鬼更难些。

    坤森忍不住一笑,眉眼间染上了三分薄怒:“本座放过你们,尔等不知好歹,今日便送你们都去见老头子!”

    猛风飘电黑云生,霎霎高林簇雨声!!

    一轮弯月从云隙里斜斜洒出淡淡月光,夜已经很深了,风停,雨歇,大片大片的血泊晕开在青石板上如啼血的杜鹃。

    陆一最大的本事就是逃走,在凤鸣谷这几个月,他已经暗地里将周围几个山崖的地形摸得熟透,再加上平日里教主哥哥宠着他,一些巴结他的教众弟子也唯他马首是瞻。

    白日里听说了大渊兵卫在搜山,他只觉那山里一定有什么宝贝,故而不等自身伤愈,趁着天黑便偷偷溜出了宫羽,出了毒瘴林便朝无涯峰而去。

    看守谷口的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陆一出去,相安无事的值岗去了。

    彼时,大渊先锋营的兵卫已经退去,整个无涯峰黑沉沉,站在崖顶往下张望,黑洞洞的深不见底仿佛巨大的怪兽,能吞噬黑漆漆的天幕万物。

    天上零星幽光,偶然有萤火虫三两只飘起又飞走。

    陆一有些害怕,心中暗自思付:该白天来的,晚上就是有宝贝也看不清啊!又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还是仔细找找,说不准宝贝晚上跟萤火虫似得,会发光呢!

    ……

    天光微晓,魏沐谦半阖着眼睛又捱过了一日,寒夜难熬,他的身体几乎冻僵。高烧退了又升上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断骨之痛折磨的他整个人昏昏沉沉。

    恍惚间,他觉得,他可能等不到安叔和师父来救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积攒了些气力,便挣扎着爬到水潭边,先喝了两口水,然后捡起旁边的树杈,凝神盯着水中,出手迅疾,叉了一条鱼来。

    没有生火的家伙事,他便用匕首将鱼鳞刮了,剖腹取出内脏苦胆,再放在水潭里洗涮一下,闭着眼睛大口撕咬起生的鱼肉来。

    这三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咀嚼着嘴里的鲜腥,他想起了师父曾经给他讲过的“粉肉”,当时他还傻乎乎的以为粉肉就是粉蒸肉。直到师父告诉他,粉肉是剥了皮的耗子肉。

    少年低低的笑了起来,自嘲的弯了弯嘴角,眼下他好歹还有生鱼肉吃,那时的师父是怎么熬过来的!

    吃完东西,他又将身上的伤口缠绕的布条重新拆开,有发炎化脓的用匕首清理了,没有伤药,没有食物,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几天。

    他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嶙峋峭壁,伸手五指挡在眼前,委委屈屈的憋嘴:“师父,你要再不来,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视线渐渐飘向远处,要是师父看见他现在这幅狼狈样子,非得骂他揍他一顿不可。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既然没让他坠崖摔死,没让他被毒蛇野兽吃了,他就该自己想办法上去。

    眸光微转,魏沐谦很快就想通了。他一定要活下来!活着去见安叔,去见师父!

    那一刻,少年的眼睛亮的可怕,满身狼狈却笑得一脸明媚。

第116章 《轩辕真经》

    及至午时。

    魏沐谦选择在一天中日头最烈的时候攀爬山壁,只有这样才能避开大部分那些白日避暑的毒虫攻击。他找到一处还算平坦的着力点,抓住杂草丛生中一条手臂粗细结实的树藤,拼着力气往上攀。

    即使每隔一段距离他就要停下来歇上一歇,但随着时间和体力的流失,渐渐觉得难以为继,再加上重伤之躯,气息一滞,重重摔了下来。

    后背磕在石壁乱石上,后背剧痛袭来,疼的他眼前一黑,咬破舌尖才算没晕过去。

    伤上加伤,他躺在乱石中低低的喘息着,独自咬牙忍痛,烈日炎炎却疼的满头冷汗。

    短暂的休息之后,他狼狈的坐起身,用布条缠绕在手掌上以增加摩擦力,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壁,视线来回扫荡,找到合心意的树藤,再次上前去。

    这次攀爬向上没多久,居然让他看到一处掩藏在树藤杂植的一个石洞,满身疲累的少年笑的更开心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仿佛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他完全凭着意志力,一点一点的挪过去,满手泥污的够到了石洞边缘。

    魏沐谦强提一口气,将自己摔进石洞里,由于惯性他的身体在洞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再一起身才发现肋下疼的厉害,怕是内伤又严重了。

    经脉中内息滞涩的厉害,他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就立即盘膝而坐开始调息起来。过了一炷香后,他才勉力可以活动了。

    视线无意识的打量石洞四周,这里竟有些人居住过痕迹。竹榻,小桌,灯烛,器皿,摆设倒也齐全。可惜年头太久,全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魏沐谦捡起地上一本破书,拍掉上面的灰尘,才隐约看清上面的小篆书名。干裂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轻轻开合,念出几个汉字:“轩辕真经……”

    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隐居过,看这些家伙事那人在这里应该住了不短的年月。如今却便宜了他这个毛头小子。

    魏沐谦在石洞中翻找起来,此处虽然废弃多年,简单收拾一下还是可以歇息的,尤其是他找到了火石,有了火,崖下有水有鱼,他终于吃上了热食。

    盖着破棉絮的被子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分。魏沐谦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身体还是有些酸痛乏力,但已经比前两天不知强了多少倍。

    点上灯烛,洞里渐渐明亮起来。

    无聊之际,魏沐谦又翻开了那本破书,随意翻了几页,发现上面图文并茂记载着一种武功路数,内功,掌法,剑术,还有点穴密技,疗伤法门。

    过目不忘的魏沐谦很快翻完这本破书,觉得书中讲的功法既神奇又怪异。视线停留在《疗伤法门》那一页纸上,闭上眼睛根据书中所载步骤开始冥想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从修习第一步开始,魏沐谦就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自丹田处缓缓升起,游走在经脉中驱散内伤的窒痛,气息吐纳之间,他竟感觉疼痛凭空消失了。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的内力就恢复了八成以上,好的简直不要太快了。

    魏沐谦睁开眼睛,兴奋的抓起一旁的书卷,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边,保证记得一字不差,整本书都刻进脑海里才合上书。

    起身走到亮了一夜的油灯前,将书卷置于火焰上。冰冷的眼神,唇角扬起一抹似有非有的弧度,在他这个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有些诡谲突兀。

    “……师父,以后换我保护你。”他低低的念道。

    少年在洞口盘桓半响,寻了火折子放在身上,便扭头朝石洞深处走去。

    山腹之中的石洞居然是勾连的,越往里走里面越宽阔,视线渐渐明朗起来,仔细用耳朵去听,用肌肤能感受到洞窟中吹过来的风。

    ……

    “启禀王妃,前面就是无涯峰……”一骑黑衣劲装的护卫勒马上前,抱拳道。

    凌子岺勒住马缰,白衣宽袍,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了一下,定定望向前方层峦叠嶂青山如画的无涯峰。

    副将高阳侧目看向身旁的王妃,只听她开口下令道:“所有人原地待命。”说完就扬鞭催马朝前而去。

    跟随而来的十余名护卫果真原地下马,皆是唯命是从听任调遣。

    高阳心中颇为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们就这么让王妃一个人独上无涯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谁知,护卫们都低着头,忙着伺候马匹的,原地支简易帐篷的,擦拭武器刀剑的,压根就没人回答他的疑问。

    他们本来就是顾北煦的私人卫队,不隶属任何军队规制,只听命于镇北王一人。高阳在军中虽是副将身份,但话语权到他们跟前是完全没用的。

    “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王爷把王妃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高阳在前线军营一向好脾气,这回是真的有些火大。

    护卫里一个叫掠影的统领挑了挑眉,对上高阳困惑不解的目光,只淡淡解释道:“王爷只让我们带路。”

    语气一顿,接着说道:“王妃不让我们去,是怕我们添麻烦。”笑话,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王妃练招的。真要都去了,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听罢,高阳自然是不信的,虽然王妃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可到底是镇北王明媒正娶的王妃。真要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王爷既将王妃安危交托在下,你们不去,高某却不得不管!”言罢,双腿一夹马肚,呼喝一声,催马朝山道上那抹白色身影追去。

    护卫掠影连眼皮都没抬,自顾自的手持软布擦着剑刃躲树下凉快去了。

    高阳策马追到崖顶,还未来得及向前方崖边的白衣身影打声招呼,就呼吸一滞,瞬间瞪大了双眼。

    没有任何攀岩措施,王妃居然从崖边直接跳了下去!

    高阳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扑到崖边。崖下的雾气透着入骨的森寒,劈头盖脸冻的他一个激灵。

    一声“王妃”生生憋在喉咙里,高阳凝神回思,直直盯着那抹白衣翩跹的身影,惊得长大了嘴巴。

    凌子岺的武功杂糅武林世家所长,轻功更是鬼魅飘逸,足尖踏在怪石嶙峋之上,点在郁葱古藤之间,山峦间纵跃起伏,如鱼得水,娴熟游离。

    末了等那抹白影彻底无踪迹,高阳才缓过神,咽了咽口水,轻轻呢喃道:“难怪……”

第117章 安王大战美女蛇

    四面皆是高山密林,凌子岺下到崖底,正好看见水潭边,安星喆大战美女蛇(蟒蛇)的英姿风采。

    按说这湿热地带碰上个水栖蛇类不稀奇,但能长到五六丈这么长的雌蟒,估计得活着至少百年以上。

    只见它通体云豹状的大片花斑,阳光照耀下,体鳞光滑,背上呈浅黄,眼背及眼下有一黑斑,尾短而粗。

    安星喆武功高强,手中灌注内力的长剑带着凌厉如风的剑芒,顶着一口真气,身形忽上忽下几番缠斗却破不开蟒蛇身上银光粼粼的鳞片。

    “蠢货!”

    凌子岺咒骂一声,内力涤荡,真气无形凝作有形,内力化作利刃隔空激发出去,直射入蟒蛇的一只眼睛。

    蟒蛇吃痛,怪叫一声,抽搐着挺直了蛇身。

    说时迟那时快,安星喆猛地将真气提至极致,身体化作一道残影,长剑狠狠的直扎入蟒蛇的七寸之处。

    电光火石再拔出剑来,一颗乌黑浓腥的蛇胆飞了出来,落在水潭边的污泥里。

    蟒蛇大势已去,垂死挣扎没几个回合就被安星喆斩于剑下,庞大的身躯落在水潭里激起浑浊的水花。

    “阿岺?你怎么来了?”安星喆从水潭那头施施然的轻功掠过来。

    凌子岺瞥他一眼:“滚!我把我徒弟弄哪儿去了?”

    安星喆眨巴了下眼睛,吸吸鼻子委屈道:“我也是千难万险才下来,在崖底找了好半天,中途还碰上这么个吃人的怪物,我都要吓死了,阿岺,你都不关心关心我?”

    她冲他嗤笑一声,嫌弃道:“把我徒弟弄丢还有理了,一天天的,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安星喆嘶了一声,收起长剑走过来就要跟凌子岺理论。却见她脸一扭,转头朝水潭边走去。

    “阿岺……”安星喆亦步亦趋跟在凌子岺身后,看着她在水潭边走走停停,刚想说什么,却被凌子岺突然转身,拽着往后跑。

    “怎么了?”安星喆疑惑不解。

    凌子岺拽着他往回跑了几步,止住身形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打开里面白色粉末抖手撒了一圈,药粉将两人围在圈里。

    “你看!”

    顺着凌子岺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水潭那方的草地上无数青色小蛇蠕动,层层叠叠盖在蟒蛇的尸体上,密密麻麻,忍不住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数量之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刻钟后,蟒蛇只剩下白骨森森的一副空架子。群蛇饱餐一顿后,如潮水般纷纷退去。

    “咳咳,阿岺……你徒弟不会也被它们吃了吧?”安星喆小心翼翼的问道。

    “滚!”凌子岺嗔他一眼,“再废话把你打晕了去喂蛇。”

    “别别别,我错了,我乌鸦嘴。你徒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喜乐的。”安星喆连连改口。

    凌子岺特别受用的点点头,从身上又掏出一瓶药水二话不说洒在安星喆的衣摆各处:“防毒虫的,我们赶紧四处找找,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安星喆见状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我刚才都搜寻了一大半,什么都没发现。天黑之前要是找不到,你说……”

    “夜晚这里是毒物的天下,太阳下山之后必须离开。”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水潭边的山壁搜寻一圈,并未发现魏沐谦的身影,倒是有一处水潭边的鱼鳞和枝杈引起两人的注意。

    “有鱼鳞,这还有带血的布条!”安星喆兴奋的上前,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扭头朝后面跟来的凌子岺喊道。

    凌子岺点点头,“看来,他应该在附近。”

    靠近水潭的地面湿滑,安星喆趔趄了一下,后背一痛,差点扑倒。山风刮起他的衣衫下摆,显出一片殷红。

    凌子岺紧盯着他鬓边的被虚汗打湿的墨发,不悦的蹙起眉头:“受伤了?”

    “没,”安星喆想都没想直接否认,对上凌子岺冷戾的眼神,又不免心虚低声道:“被……后背拍了一下……”话没说完就感觉胸腔有一团东西堵着直往上翻涌。

    这是受了内伤!

    不等安星喆喘匀这口气,凌子岺冷着脸直接上前,一手提着安星喆的臂弯略微使力,将人稳稳安置在旁边一块干燥平坦的石头上。

    “阿岺?”

    “闭嘴!”

    凌子岺在安星喆后背穴位上点了两下,待其身体放松下来,气凝丹田,运转真气,一掌拍在他的后心上,呈时安星喆身子往前一震,口中呛出一口淤血来。

    淤血吐出,安星喆觉得胸腹间的窒息消失,这口气终于顺畅多了。

    凌子岺又给他渡入一些真气,将其经脉中散乱冲撞的真气一点一滴归入丹田,梳理内伤,温养亏虚。

    “阿岺……”安星喆缓过劲来,哑着嗓子喊她:“你说你长得美也就算了,偏偏还脾气暴躁。脾气暴躁也就算了,又嘴硬心软菩萨心肠……你说,天下间怎么有你这样的女人?”

    “再好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安王就别惦记了。”凌子岺面无表情的回怼道。

    安星喆先是一愣,随即赞同的点点头:“有道理,你这样的,也就阿煦治得了你,换了别人……啧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真动起真格的,恐怕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唉……惯得,惯得呦……”

    “惯?”

    “我说错了,阿煦那不叫惯……”安星喆双目半阂,凑近凌子岺认真说道:“那是丧心病狂的溺爱!”

    凌子岺:“……”

    凌子岺暗暗翻白眼,一把掰过安星喆的小腿,粗暴的扯下染血的衣摆,露出皮肉上的伤口。

    安星喆无奈,按住她的手腕,道:“小伤,没事!”

    凌子岺面露诧异:“你中毒了。”

    安星喆脸色霎时就变了,手上一紧,忙问道:“啊?什么毒?能解吗?会不会死?啊?阿岺,你可不许吓我……”

    凌子岺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他的脉象,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安星喆一把抢过去,打开瓶塞皱着眉,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凌子岺沉默。

    喝完药的安星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凌子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宽慰他:“那药不对症,解不了彻底,会有一部分余毒在体内的。”

    安星喆立刻悬起心来:“怎么?余毒……会……怎么样啊?七窍流血还是肠穿肚烂?啊?”

    凌子岺抿唇笑的含蓄,笑的安星喆心里直发毛:“对性命无碍,也就是……不能人道而已。”

    安星喆脸色都白了:“……”

第118章 避毒瘴入凤鸣谷

    陆一醒了。

    透彻入骨的森冷冻得他一个激灵,从迷迷蒙蒙中睁开眼,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要受这种囚狱之灾。

    思前想后,他也没惹教主哥哥生气啊!难道是这次夜探无涯峰被发现了?可发现就发现,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教主哥哥已经特许他在教内随意走动了呀!

    一切太不正常了。

    他在无涯峰转了大半夜,最后一无所获的回到凤鸣谷。一只脚刚踏进山门,就被打晕了,醒来还被绑在刑架上,论起倒霉他排第二,恐怕无人敢争第一了。

    他微微抬头,半明半暗的囚室中,一个又矮又瘦的汉子坐在交椅上,颧骨高耸,眼神阴鸷正审视着刑架上的少年。

    此人陆一认得,正是教中四毒之一的蟾蜍。

    “喂!臭蛤蟆!你抓小爷干什么?识相的赶快放了小爷,否则我让教主哥哥剥了你的癞蛤蟆皮!”

    蟾蜍冷笑一声,那张瘦骨嶙嶙的脸上立时透出阴狠之色:“小兔崽子,跟谁这称爷呢!森疯子此刻自身都难保,怕是救不了你了。”

    “放屁!你个不说人话满嘴喷粪的癞蛤蟆!你才快死了呢!别想吓唬你爷爷!赶快放了我,否则我一定剁碎了你个老怪物喂金蚕蛊!”

    “死到临头还嘴硬!”蟾蜍脸色微变,朝旁边摆手示意,立刻有一个弟子举着一根两指粗细的鞭子上前,得了命令,狠狠的向陆一身上甩了过去。

    衣衫应声炸裂,鞭子在陆一胸前抽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灼烧疼。

    “来呀!你个屎壳郎臭虫癞蛤蟆!头顶长疮身上发脓的老怪物!有种打死小爷!爷爷今天要是求一句饶就不姓陆!”

    陆一骂的起劲,带着风声的鞭子又刮出一道鞭痕,他咬牙绷紧了全身,一双要吃人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蟾蜍。

    “你--,上火刑!”

    蟾蜍终于被激怒,猛地起身朝手下的人挥手。两个手下立即抬着炭火盆过来,烧红的烙铁静静搁置在里面,不时爆出零星的火花。

    “说!森疯子躲在哪里?”蟾蜍抄起一把火钳,仔细端详着这张过于女气的少年面孔,目不转睛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火舌像毒蛇芯子一般跳跃在炭盆里,离得近倒是给陆一蹭了些温暖。他眸光微闪,玲珑心思一想就透了。

    “就—不—告—诉—你!”陆一挑起眉梢,一字一顿的咬牙道。

    “嗯啊!!……”

    许是疼极了,少年再也顾不上隐忍,撕心裂肺呼出一声惨叫。

    豆大的汗珠顺着陆一的脸颊流下来,滴在胸前的鞭伤上,刺的生疼。

    “说!”

    “……滚!……啊!!啊啊!!!……”

    又是一声冲破喉咙的惨叫,入骨筋肉被利刃生生割开,疼痛彻骨铭心。

    刑架上的少年脸色煞白,血争先恐后从伤口处渗出来,流了一地。陆一痛苦的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疼痛叫嚣着,逼着他眼前阵阵发黑。

    “森疯子到底在哪里?”

    “……”陆一低低咳了两声,宛如投火飞蛾,唇角有血淌下来,虚弱笑着发出气音:“……做梦!”

    他听到了自己手骨被捏碎的声音。

    太疼了。

    实在……太疼了。

    哥哥,你要是再不来,就真的见不到陆一了。

    ……

    日暮西沉,无涯峰云消雾散,孤寂兀立。

    凌子岺和安星喆回到崖顶,同时仰望星空。两人在崖底几乎都翻了一遍,连魏沐谦的影子都没找到。

    安星喆抱着腿坐在崖边,明亮的眸子失了颜色,墨羽似得浓密睫毛遮住半垂的眼帘,抿着唇不言声。

    魏沐谦是凌子岺亲自将人交到他手上的,如今在他手里出了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虽然凌子岺没苛责过他一句,但他心里就是十分难受。

    凌子岺最见不得的就是安星喆这幅委屈可怜难过的模样。

    “行啦!老安,别瞎想了。找不到就找不到,我们尽力了。人有旦夕祸福谁都说不准,我瞧着我那徒弟是个命大的,当年在我手底下都能活命,放心,阎罗殿不敢收他的。”

    安星喆兔子似的红着眼:“人是我弄丢的,我怎么跟你交代啊!都怪我,没事提什么五毒教,要不是我,苡仁这傻孩子也不会偷着来无涯峰……”

    “什么意思?”凌子岺严肃的问道。

    “这原本是个秘密。这两年阿煦一直让我派人打探凤鸣谷五毒教,他说里面有治你内伤的解药。可毒瘴林根本过不去,我们便另辟蹊径,打算从无涯峰入手。结果折腾的损兵折将也没探出路来。几个月前,阿煦突然说停止行动,因为巫医研究出了解药配方……”安星喆的声音发着抖,几乎是陷在情绪里的自说自话:“是我给说漏了,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明知道他最在意最看重你这个师父,我逗他干什么呀!……”

    最在意?最看重?

    凌子岺被这短短六个字突如其来砸的有些愣怔,曾经她最在意最看重的唯那一人。数年累月,她曾无数次的希翼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她周遭到处都是为她卖命的师弟,下属,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笑的是,她最在意最看重的还给她的,却是欺骗利用和心碎。

    原来她前半生,都是在追求而不得的东西。

    而留在她身边的,白芨菘蓝都是肯为她豁出性命的。安星喆对她的朋友情谊,顾北煦对她的呵护之意,现在连她半路收的便宜徒弟也为了她甘愿冒险……

    凌子岺,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活下去!

    “阿岺……怎么办?要不……我再下去找找吧!说不定……说不定我们遗漏过什么地方……万一……”安星喆担忧的站起来,转身就走。

    “老安!”凌子岺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宽慰他:“下面太危险,我们没找到,苡仁也许被人救走了。”

    安星喆红着眼眶,面露诧异:“谁会救他?先锋营的兵卫武功不济下不了崖底,都被我遣走了。”

    凌子岺道:“五毒教。”

    安星喆一激灵:“……”

    月色淡薄,崖上风声簌簌。

    安星喆眼见凌子岺用他的随身佩剑割开手掌,以血为引真气凝结成血丹,气定神闲的递到他眼前:“这里面有半边月,吃了可避毒瘴。”

    安星喆心里一沉,张了张口,艰涩道:“这不是……毒药吗?”

    凌子岺眼神清明:“怕什么?巫医不是研究出解药了嘛!你去讨一付不就行了。”

    “那吃了会不会,很痛苦?”

    “我以真气封住你的心脉,应该没大碍的。”

    “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比如武功受不受影响,会折损寿元吗?会……”

    “安星喆!!!……”

    “好!我不废话,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19章 兵变

    朗月皎皎,阴寒入骨。

    这是凌子岺第一次来到凤鸣谷五毒教。

    过毒瘴林,行吊索桥。

    初入谷门,连个守卫都没有。

    安星喆忍不住在凌子岺耳边感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原来这就是威赫江湖的五毒教!

    复行数十步,才闻见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儿,再行数十步,地上零星横着一些尸体,刀剑劈杀的声音渐渐明朗起来。

    富丽堂皇的宫宇,玉楼金雕的豪华,处处都是厮杀声,处处都是血污遍地。

    教众的弟子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服饰,却又分成两派。一派手臂上系着红色布条,与没有系红色布条的厮杀在一起。

    对于凌子岺和安星喆这两个突然出现在谷内的外来人口,他们居然都选择了无视。没人理会他们,也没人在意他们。

    直到凌子岺一屁股坐上大殿中唯一的石榻上,打斗声渐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石榻上的白衣少年。

    安星喆站在凌子岺身侧,好整以暇的抱臂打量着殿内殿外的教众。眉毛一挑,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凌子岺耳语道:“据说五毒教擅长使毒,我们该不是中招,进入幻境了吧?”

    凌子岺手指划过石榻上的雕刻花纹,淡淡道:“不是幻境。我身上的毒蝎蛊感应到熟悉的环境,有些兴奋。”

    安星喆吓了一跳:“啊?是不是毒蛊发作了?阿岺你怎么样啊?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别吓我!”

    凌子岺轻笑一声,宽慰他:“放心!有半边月压制着,毒蝎折腾不起来。”

    安星喆还是不放心,道:“可是这乌泱泱的都打成一片了,我们怎么找你徒弟?”

    凌子岺想了想,才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找教主。”

    安星喆苦笑:“可我们也不认识教主啊!阿岺你……”

    正这时,殿中的教众有人忍不住了,一个手臂带着红布条的大声开口呵斥,紧接着质问附和的声音纷纷响起。

    “什么人胆敢擅闯五毒教?”

    “滚下来!教主的位子也是你配坐的!”

    “对!滚下来!滚下来!”

    “滚下来!”

    “诸位诸位,今日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讨伐森疯子而来。他为一己私利虐杀老教主,谋权篡位恶贯满盈,这等狗贼不配做我们五毒教主!至于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壁虎不管你们什么身份,这都是我们自己教内之事,两位请自行离开,否则别怪刀剑无眼!”

    “还有你们,别执迷不悟!你们以为森疯子为什么躲起来?他受了重伤说不定现在已经死在那个犄角旮旯了!你们识相的赶紧束手投降,不然杀光你们这群叛贼逆党,给蟾蜍大人祭旗!”

    “放屁!你们蟾蜍也就是前任教主的一条狗!丧家之犬也配在这里狂吠!要不是教主格外施恩,你们早就化成白骨了!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危言耸听!”

    “别跟他们废话!杀光他们,就不信森疯子不出来!!”

    “誓死保护教主!誓死保护五毒教!!”

    没想到啊!五毒教的人打起架来不含糊,这喊起口号也一句比一句激昂!凌子岺和安星喆两个人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来的不巧,赶上人家内斗了。

    “闭嘴!”凌子岺被他们吵得头疼,灌注内劲的声波涤荡开来,直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心脉发悸。功力弱些的直接唇角见红,眼前发昏。“我说,都给我闭嘴!”

    安星喆蹙着眉头,揉揉心口:“阿岺,你干嘛呀?”

    凌子岺从石榻上站起来,众人手持兵刃戒备的往后齐齐退了一步。

    “谁能告诉我,坤森现在何处?”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敢言声。

    凌子岺轻轻阖上眼睛,默默念着:冷静,冷静。

    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铜铃声,凌子岺睁开眼一瞬露出冰冷的眼神,陡然出手。众人还未看清,一道浑厚罡气迎面扑来。

    站在最前排的教众一干人等,被凌厉刚劲犹如排山怒海的内劲震开一片。眨眼间,一道白影如鬼魅掠过众人,扼住方才试图偷袭者的脖颈,徒手扭断了他的颈骨。

    手臂上戴着红布条的偷袭者猛地一颤,口中溢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铜铃应声啐在地上。

    一时间,在场的教众都愣住。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这凭空而降的白衣少年武功恐怕不在那个森疯子之下。气场赫人,满身邪气,如杀神临世。

    “我劝你们最好老实点,你们这些蛊惑毒虫的小玩意儿,在我面前不堪一击!”凌子岺一脚踩碎铜铃,冷冰冰的眼神扫过众人,唇角扬起一个不过如此的弧度,“现在,可以有人告诉我,坤森在哪儿了吧?”

    凌子岺周身戾气尽散,语调里也是温温柔柔的平静。但只有安星喆感觉的出来,她在极力压抑弑杀的心性,这帮人到底惹怒了魔煞星!

    “……阿岺。”安星喆低低地喊,伸手触碰她的衣袖。

    凌子岺眼神有一瞬间的晃动,而后又仿佛释然一般自嘲笑了笑,轻声宽慰回应他:“……老安……”

    此时,殿内那帮人终于有人鼓起胆子,跳出来视死如归的冲凌子岺叫道:“你们究竟什么人?为什么找我们教主?”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弟子,容貌尚算端正,手里握着一把类似绣春刀的武器,双目炯炯的毫无惧色的瞪着凌子岺。

    凌子岺嘴角微微上挑,扫了一眼他手臂,沉声问道:“你是坤森的拥护一派?”

    那年轻弟子脖子一梗,大声回道:“教主的名讳岂是你随意叫的!你到底什么人!”

    凌子岺轻笑道:“有何不可?就是你们教主亲自来了,站在我面前,我也照样这么叫他!”

    安星喆刚才一直没注意,凌子岺口中的那个名字“坤森”,原来是五毒教主。这本来是个秘密,也不知她怎么知道的。又转念一想,凌子岺几年前在南疆同五毒教的四大金刚护法打过架,知道教主的名字也不算稀奇。

    谁知安星喆还没思付完,只听凌子岺又开口问道:“既然不知道教主在哪儿,陆一总有人知道吧?”

    刚才一路走来并未见陆一的身影,那小子不会武功,该不会已经被杀了吧。

第120章 真正的毒器

    安星喆更诧异了,什么“陆一”,怎么又跑出来个“陆一”?凌子岺到底认识多少魔教的人!

    要不是先入为主,知道凌子岺从前跟五毒教有过节。恐怕此时此刻,凌子岺承认她就是魔教教主,安星喆都不会觉的稀奇!

    “陆一被他们抓了!”

    “对!他们找不到教主,就把陆一抓了,关在囚狱里审问呢!”

    凌子岺点点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上微微笑着,上前两步,纤纤玉手指着那名年轻弟子,萤萤烛火映着她半分没有笑意的眸子:“带我去找陆一。”

    “可……”那年轻弟子犹豫着,只听眼前这白衣少年说道:“不必担心,有我在,五毒教翻不了天。”

    转身回眸,凌子岺朝安星喆淡淡一笑:“老安!剩下来的交给你了……”

    安星喆回报以微笑,随身长剑发出一声尖锐和鸣,直指手臂带着红布条的教众:“好的。”

    ……

    凌子岺跟着那个叫七星的年轻弟子离开大殿,穿过狭窄逼仄的门廊角门,见到了被教众称作囚狱的地方。

    跟药王谷的私狱比起来,这里地处深山,十分的阴寒潮湿。异曲同工的是都有几道机关控制的机械门,每道门都有人把守。

    凌子岺手法利落的解决完看守弟子,推开了囚室沉重的大门。

    一股比外面轻不了多少的血腥味儿迎面扑来,凌子岺皱了皱眉头,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觉察一道微闪带着冷风刮过,擦着她的发丝狠狠打在石门上。

    随即有四个身影冲上来。

    凌子岺目如朗月,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杀气。瞬息出手,白光闪烁,剑走如电,须臾间尸体扑倒在地上的闷响在这间空置安静的囚室上方回荡。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七星才看清,白衣少年的腰上缠着一柄银制软剑,剑尖血滴滑落,剑身一尘不染。

    蟾蜍惊怒交加,显然他已经认出了入侵者手中的软剑,那是已故毒蛇的护身兵器。

    “什么人?竟敢擅闯五毒教!”

    凌子岺冷笑:“就凭你?也配知道!!”

    灌注内劲的软剑抖落血滴,轻飘飘宛如鬼魅就刺了过去。蟾蜍头皮一麻,弯刀一横,反手将软剑格开,绿豆圆的小眼睛一凛,平地翻了个跟头。

    只见方才他站的地方钉了几根银光闪闪的毒针暗器。

    蟾蜍眼神凶恶:“哪儿来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敢跟这里卖弄毒器!”

    凌子岺哼了一声,“睁开你的蛤蟆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毒器!”语毕,长剑一挥,内力激荡。

    蟾蜍一惊,自知对方功力深厚,硬碰硬恐不是对手。耳畔风声至,一时想不出好法,只得咬牙催动内力,硬着头皮举起弯刀迎了上去。

    软剑素以迅捷取胜,况且凌子岺做了多年杀手首领,出手又利又快,一招一式狠辣非常。

    蟾蜍越战越惊,凭他的阅历,竟一时看不出少年人是中原哪门哪派的功夫。招式凌厉,诡谲多变,完全不像名门正派讲究的出尘飘逸,飒爽风骨,招招逼人要害。

    夺魄银光,软剑化作无数剑芒,将剑招抖得密不透风。内力浑厚刚劲,一掌直拍上蟾蜍右肩,那掌风凌厉如千钧,蟾蜍整个人横飞出去,撞上石壁才停下浑身抽搐的摔在地上。

    下一刻,蟾蜍的脖颈一凉,他整个人僵住。随着颈骨“咯咯”的声音,视线最后定格在一张巧笑嫣然眉眼弯弯的美人脸上。

    凌子岺轻轻扣动手腕的暗器扳机,眼前的尸体瞬间多了百十针银光粼粼的毒针。

    七星简直看傻了,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毒器是什么了?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如嗜血疯狂弹指间就收割人命,厉鬼索命的少年才是唯一的毒器。

    陆一被高高吊在刑架上,脚尖微微着地,血顺着他的前胸大腿一滴一滴砸落在灰暗的地板上。一条手腕肿胀的老高,软榻榻的耷拉着。胸前鞭痕遍布,靠近腰腹的地方有两处烙痕,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陆一?!”

    人已经昏厥无意识。

    凌子岺调整呼吸,伸出手指先在陆一的颈动脉下一探,而后吐出气息。又摸上他的脉门,凝神以内力探息。

    陆一的状况很差,他本就没有什么武功,内力浅的可忽略不计。如此酷刑之下,没有内力压制,恐怕要养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灌注内劲的软剑劈断了铁链,陆一一软,整个人倒下来。

    凌子岺手臂卷着陆一的腰身,余光瞥见傻站在不远处的七星,道:“过来!”

    七星咬了咬牙,鼓足勇气挪到白衣少年身边,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狂跳的心脏出卖了他此时的胆怯。

    “把人带去他房间上药。”

    “是。”七星额角冒着汗,看了昏迷的陆一一眼,迅速应道。

    ……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再回到前殿,战事已经初歇。

    一些幸存下来的弟子正在打扫战场,安星喆跟个大爷似得躺卧在石榻上,一条腿屈膝搭在另一条腿上,悠哉悠哉的晃着。

    “你回来啦!”安星喆笑咪咪的从石榻上翻身跳下,三两步迎上凌子岺,道:“你吩咐的,我都办妥了……”

    凌子岺眼角微微一抽,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敢使唤安王,你少冤枉我!”

    安星喆一怔,当场就扁起嘴巴,十分幽怨道:“阿岺你怎么总是这样?你老这么逗我,我会伤心的。”

    凌子岺越过他,径直走到石榻上,坐下后才面无表情说道:“坤森下落不明,陆一昏迷不醒,看来今晚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

    安星喆长睫微垂,心觉有趣,又巴巴靠上去,笑道:“我当然愿意留下看热闹了。这魔教难得进来一次。只是阿岺,你不回去,阿煦不会担心吗?”

    安星喆这么一问本以为凌子岺该翻白眼了,结果她真的只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就去跟守在无涯峰的护卫说一声去,让他们先回去。”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安星喆:“……”

    快出大殿时,只见那魔煞星停住脚步又转身冲他说道:“叫他们手脚麻利点,收拾出两间客房,送些好酒好菜,酒是给你的,我水果汁都行。另外,你去看看陆一,他的伤势危险,别再起了高烧。”

    安星喆:“……”这还不叫使唤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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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936/ 第一时间欣赏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最新章节! 作者:凌飞原创所写的《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为转载作品,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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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追妻的千层套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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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纨绔死缠烂打忠犬王爷VS冷心薄情偏执疯批美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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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秦楼楚馆,某醉酒王爷:“本王昨晚……好像走错了房间,还……撩拨了一个姑娘?”
第二天一早,整个莳花馆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多情王爷扼腕可惜,叹一声红颜薄命!
再次相遇,王爷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嗡嗡作响像要炸开一样!
眼前这个打架心狠手辣的魔煞星PS是那晚那个又香又软的小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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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江湖规矩,本王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啥?上一个说这话的人被生生掰断了手腕!
那?亲一下总可以吧?
魔煞星冷冷一笑。
王爷持续吐血中……
狗头军师保命出谋献策:岂不闻,烈女怕缠郎!
TO:王爷不遭罪,王妃也不消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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