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众人退避
双脚裹着烂泥的老汉，从一处田埂爬出，身后跟着数位神色明暗不定的村民。
那老汉同样穿着粗布短衫，身上皮肤黝黑，手掌虎口处都是厚厚的老茧。
他满脸怒容，慌不择路的冲进了何亮倒地的田野之中，扶起被淤泥裹身的何亮,瞧着已经碎成了一团烂泥的右腿，老者豁然转头，一双眼睛仿佛毒蛇一般盯着陆扬。
“小杂种，你好狠的心！”
围观的村民看到何亮如此惨状，皆不由的目露愤怒，寥寥几步将陆扬给围了起来。
如此情况，陆扬没有放下背上的铜块。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在这村子里，除了少数人陆扬看的上眼以外,其他的都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
他环顾四周，擦擦额头的汗渍。
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怎么，想要以多欺少？”
那老汉将昏迷的何亮斜放在田埂之上，一张脸阴沉似水，卷着湿润的裤腿，拥入了人群，首当其冲站在最前面，低声怒骂：
“你个小杂种，我们好心好意放你进村，你居然一出手就废了我侄儿的右腿！你还是人吗你！无论如何你今天也别想走出这个！”
陆扬眼睛微微一眯，盖住眼眶深处那喷薄而发的杀机，嘴角微微咧起，笑得越发放肆：“是你那个倒霉侄子想要找死,舔着脸伸出腿让我踢的，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真尼玛给脸不要脸啊。”
对方出言不逊,陆扬自然丝毫不虚。
随便几句，便把眼前的老汉给激得脸颊充血，眼白里的血丝跟蛛网一样疯狂密布。
“小杂种，你……”
“你要是再敢骂一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扔进酒罐里，泡酒喝！”
老汉的怒骂卡在了脖子处，脊骨上一股寒气忽然直窜直冲天灵，陆扬的目光，就好像潜伏在雪地里的猛虎，噬人而择。
要不是这里是对方的主场，陆扬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然的话，眼前这个臭老头，根本没有资格再骂出第二句脏话。
周围寥寥几位村民，相互对视一眼，都是瞧出了陆扬的凶悍与不好对付，其中有人眨了眨眼，立马边缘的几人悄悄跑开。
陆扬有所察觉，眉梢微微一拧，直起腰杆，稍微放松自己腹部从铜块带来的压力。
他没有去管。
而自己这个状态也没办法去管。
老汉不说话，一双怨毒的眼睛尽数放在陆扬身上，其他人也没有要让开路的意思，纷纷围住四周，似乎要等待援兵的到来。
这里终究是何家村，帮里不帮外。
自家儿郎受伤，哪怕是有错在先，也没道理要低下头颅，舔着脸去道歉。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忽然惊动所有人。
暗道怎么来得那么快的众人，转头一看，土石泥泞的小道上，矮小的胖墩踏着露水草皮，拎着一把小锄头往这边跑来，在看到那么多人围在这里时，明显被吓了一跳。
忽然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
一张脸泛着傻气地望着被包围的陆扬。
“村长家的傻孙子怎么在这里？”
“难不成村长会不会在就在附近？”
“在这附近又怎么样，他还能帮着外人不成，明明是这小子出手狠辣，伤了阿亮，我们只是为了讨回公道而已，能有什么错？”
最后的话语如此定心丸抚平了所有人的不安急躁的心，是啊，他们有什么错？
这里明明是何家村，区区一个人走路都困难的外乡人，不应该那么放肆的。
小胖墩儿迷糊的看了几眼，旋即提臀，又再次跑开了，众人见此都不免一头雾水。
只觉，眼前这孩子那病又犯了。
陆扬没时间再和这帮人耗下去。
抬脚艰难的便要往田野而去。
“等等，要去哪儿，你不能离开这。”
迎头几人堵在陆扬的面前。
“怎么，你们都很闲吗？都不用吃饭吗？地里的麦子割了吗？田边水渠挖好了吗？”
嘴皮一动，陆扬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手指跟像锥子一样戳在面前几人的胸膛上，他们弱不禁风的身躯顶不住陆扬的随手一指，不由连连后退，黝黑脸蛋变得通红。
“真是一群闲吃萝卜淡操心的货，打得又不是你自己家的娃，凑些什么热闹？”
陆扬虽脚程缓慢，身躯却如似钢板，抬头阔步向前，将拦在面前的几人硬生生的给顶开了，剩余的村民自然脸色阴沉不定。
远处田埂上浩浩荡荡走来一批人，众人一望，瞬间精神一振，躲在一处被陆扬呵斥不敢说话的老汉胸脯一鼓，似是找到了靠山，当即就跳了出来，瞬间迎上背后人群。
人群前方正簇拥着一位老人，身躯精瘦，脑后还盘着发辫，面颊的胡须皆是一片雪白，口中吧唧吧唧的抽着一杆老旱烟。
“宗叔！”
老汉一脸悲切的迎了上去。
“阿亮的情况怎么样？”
老者声音沙哑，语气中带着不可置疑。
“右腿碎成了一滩泥，那小崽子下手狠辣，我看阿亮只是跟他玩闹一番，就被他给踹残了！宗叔你可一定要为阿亮做主啊！”
老者后方众人，粗衣短布，面颊黝黑，都是与何亮同属一脉的族人，听到此言，不由都面露愤怒，纷纷声讨，定要个公道。
“好恶毒的小子，当初就应该坚持阿亮的想法不应该让他进村的，让他死在外面好！”
“这小子莫不真以为我们何家村好欺负，今天敢打伤阿亮，明天就敢打伤其他人！”
“对，一定不能放过那个狗东西！”
宗叔忽然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怒骂。
他斜斜抬起头，眼中金光闪过，遥遥的从众人缝隙穿过，看向了挥刀收麦的陆扬。
心头微凛的陆扬，似有所感的豁然转身望去，与远处聚集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对视，两者目光如利剑，相互对峙，毫不退让。
“哼，就让老夫来会会你！”
宗叔冷哼一声，左手抬起劲风，一掌将眼前众人往往推至一边，右手烟杆，顺然丢出，在半空化作森冷圆月，直逼陆扬头颅。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我就不信这次把你给抽了，你祖宗还能从坟里冒出来！”
陆扬有心想将背后的铜片摘下。
心念电转之间，却又顿住了手。
五指豁然发作鹰爪，不避不退，望着袭杀而来苍白圆月，陆扬燃起了一丝斗志。
第一百零六章 矛盾平息
刺啦！
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起。
鹰爪锋利似薄刃，撞在了挥舞的烟杆上，硬生生的将烟杆削成了数段，散落的碎片如是榴弹的弹珠一般射进泥土之中。
力道之大，深入泥土数尺。
陆扬眼睛豁然一睁，宛若夜空大星。
“八品修为……啧……”
咂嘴并不是因为忌惮，而是深知明明一个不起眼的山村,竟然还藏着八品的高手。
拥有八品的势力，能怕收税的？
呵呵，这个村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嘴角微微勾起，抬眼望去，何家宗叔已然越过人群，迅捷如雷豹,脚尖轻点地面，五指屈抓,向陆扬的心口狠狠一剐！
“老东西，一条腿换一条命，你这算术，怕不是狗教的吧？”
“黄口小儿，只会呈口舌之利！”
何家宗叔怒发虚张，手掌的白色劲气如同刀片索绕掌心，陆扬怡然不惧，脚步未曾动过半分，抬手轰拳而出，杀机尽显。
看陆扬还敢抬拳，远处围观的众人一改之前惶恐神态，全都不一而同的露出嘲讽。
“宗叔已高达八品巅峰修为，对付一个黄毛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简单至极。”
“这小子居然还敢抬拳,他那只手怕是要不得的了，碎成渣都是轻的……”
“呵呵,一个外地人就敢如此嚣张，真以为占点实力就可以在村里横行霸道？”
彼此之间都对宗叔表露出强大的自信。
唰！
话音未落几分，一道黑影以眨眼不及的速度，掠过数道田地，狠狠砸于淤坑之中。
溅出的脏泥，四处散乱，好似夜空中的烟花，压盖了周围无数的金黄稻草。
所有人向前一看，陆扬依旧完好无缺的站在原地，拳头的表面染上一抹血色。
他嫌恶的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迹，众人见此一幕，脑海中被闪电击中，一顿茫然。
“刚刚飞出去的……是宗叔？”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低语，望向陆扬的影子夹杂着深深的恐惧，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啊！”
有人如梦初醒，惊慌失措的跑向了老人的坠落之地，其他人纷纷跟上，行走途中多了几分慌乱，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宗叔，宗叔，你没事吧！”
为首的何家子弟看得到泥坑中狼狈不堪的宗叔，他头上的两鬓白发被泥水染湿，左手五指尽数断裂，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
胸前的麻衣尽数敞开，一只手软塌塌的摊在一边，看其他样子完好无损，但整个人却如同失了魂一样，呆呆的躺坐在泥坑里。
手掌扶住宗叔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脏乱的头发随着这摆动的摇晃，来回飘荡。
“宗叔，你……你回句话呀。”
“我……”
仿佛是终于回过了神。
那一双浑浊的老眼渐渐露满了神色。
但取之而来的却是一抹恼羞成怒的杀意，他口中浊黄的牙齿被磨得咯吱作响。
“我要杀，我要杀了那个臭小子！”
“扶我起来，带我去祠堂……”
老者语气沙哑，一张老脸如同被搅拌机狠狠搅捏，扭曲至极，瞳孔深处尽显疯狂。
一行人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动。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是他们没想到的。
与其是没想到，倒不如说是他们没料到声名显赫的宗叔居然也能没拿下这小子。
而一旦牵扯到祠堂。
那可就不是普通的赔偿能够解决的了。
“都愣着干嘛？扶我起来！！”
如伤兽咆哮，一向作威作福的宗叔，受到如此屈辱，定是要让陆扬付出惨痛代价。
哒哒哒……
轻微脚步声音出现在田埂之上，原本这细微的声音不可能被所有人听到，但就是这种声音却清晰的回荡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
一群人仰头望去。
面容和蔼的黄药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一旁的田埂上，他一手扶着拐杖，步伐行走缓慢，而一只手则牢牢的牵着小阿蛮。
挥割稻草，完全不把那老头放在眼里的陆扬，见到黄药师走来，停止手中的动作。
艰难的爬到地梗上，轻喘了几口大气，露出朴实笑容，“你老怎么来了？”
“你都快要捅出窟窿了，我能不来吗？”
黄药师笑容一敛，开口撖揄了一句。
他转头望着那小片被割倒的稻米，消瘦的下巴微微一点，语气带着几次赞扬。
“瞧你双手细腻，不像是干粗活的人，还以为你只会在田埂上跑几圈，没想到你还真会下地干活，干活的滋味好受吗？”
“背上背了个铜块，自然难受啊。”
“呵呵……”
黄药师呵呵一笑，不接茬。
脚步一转，幽幽向着人群而去。
陆扬眼珠一转，不急不慢的跟在黄药师身后，动作缓慢如散步，速度却丝毫不差。
何亮一脉的族人瞅见陆扬紧跟黄药师的身后，皮肉抖动，脸颊浮现出难言的恐惧，就连足下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米。
老者脸色阴沉，双眼看着黄药师，强撑着完好的右手，掌心陷入淤泥中，令自己的身子微微坐正，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恐惧。
黄药师依旧是老样子，再次将和蔼的笑容表露在脸颊之上，语气轻柔，沐沐春风。
“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小七下手没轻没重，不小心做错事，我给他向你们致歉。”
紧跟其后的陆扬挑眉，心中不悦。
脚掌豁然再次向前一踏，准备走到众人面前，并不打算让黄药师出面求得原谅。
一个拐杖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黄药师没有转头，手中的动作明确的告诉了陆扬，这件事不需要他出手。
陆扬脸色明暗不定，最后听从了黄药师的安排，脚步回撤，重新退回到他的身后。
那烂泥中的老者，盯着陆扬一眼。
心中虽是恐惧，脸色却丝毫不怯。
“黄老，你这些年虽然为村子做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但你那位弟子平白无故的打伤了我家阿亮，这件事怎么也给个说法吧？”
陆扬眼睛一瞪，欲言又止。
黄药师麻袍一抖，率先开口。
“若是诸位能给我这个面子，这件事就此了结，阿亮的伤势，由我一力承担。”
“刚才路过，我也看到了阿亮的伤势，那种程度的腿伤放在外面已经算废了，这个村子里除了我，恐怕是没人治得了了。”
这句话让所有何家人的脸色都不由难看几分，这种伤势，他们的确是无能为力。
家中虽世代祖传村医，但并不代表着自己家的医术，就能和黄药师一较高下。
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意义
秋阳正空，缭绕的雾气散开。
朵朵妖艳的异花绽放花香，满园的香气让心口烦闷的陆扬舒缓出一口郁气。
小阿蛮乖巧的摆弄着手里喝剩的汤碗，目光时不时的偷瞟着陆扬，最后起身开口。
“你似乎不太高兴……”
“不是似乎。”
“不是似乎，是什么意思？”
小阿蛮才几岁，根本不懂陆扬的意思。
陆扬伸出大拇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只是有一点烦……”
“你是在烦我吗？”黄药师从耳房中走出,手中沾着几滴血痕，身上缭绕着杂乱的药味，他刚为何亮处理完腿上的伤口。
“当然不是……”陆扬开口解释。
“我只是不满意……你的做法而已。”他把脑袋别到一边，嘴里嘀咕：“没说烦你。”
“呵呵，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擦拭着手上的残留血渍，黄药师莞尔一笑,拿起身边的木条凳子，坐在陆扬旁边。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理会他们，以我的实力根本不惧，你没必要为了我还跟他们道歉，还被要求做出赔偿这种事。”
陆扬语气强硬，面色带着浓浓的不解。
旋即，他低下头，手指杵了杵小阿蛮的肥脑袋，“还有你，没事告什么嘴？”
小阿蛮双手捂住脑袋，神色带着一丝委屈，赌气的不理会陆扬，把脑袋扭到一边。
“阿蛮这孩子关系跟你这么好，自然不忍心看着你受欺负，所以才专门找我来的。”
黄药师笑呵呵的特地为阿蛮解释一句。
“谁跟这个小胖子……”
瞧着眼前的小家伙裹得跟个鸡蛋似的，眼角还似有似无的瞟着自己，陆扬反驳的话最后卡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也许是阿蛮模样肥胖,而且性格怪癖,村里孩子都不愿意与他一起玩耍，只有阿蛮来到黄药师这，陆扬才会和他聊下几句。
一来二去，二者虽然相熟，但陆扬天生性格警惕，不会轻易相信他人，更别说什么朋友，可眼前这个淳朴的小胖子……
陆扬烦躁的挠了下头，一双眉毛皱成了川字，“黄师傅，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黄药师请答非所问，笑呵呵的摩擦着自己枯槁的双手，淡淡的开口道：“其实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我基本了解了你的性格。”
他抬头直视着陆扬，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发现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我？”
陆扬指着自己，自己性格很矛盾？
“是啊，你这个人很有趣，不喜争斗但又对力量过分痴迷，向往着平淡美好的生活，但言行举止中如一把利剑，透着戾气，跟任何人都能打交道，但又能跟任何人保持彼此的距离，仿佛你永远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
陆扬有心反驳，但却半天说不出话。
他愣住了，黄药师的话，好似一把重锤狠狠轰击在陆扬的脑袋上，思绪纷乱。
“你性格很矛盾，但你本质还是好的，心中有善恶，知恩图报，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存续良知，这一点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就很难能可贵了，而这也是我愿意接纳你的地方。”
黄医师说完，微微一笑，粗糙的双手轻抚着陆扬的脑袋，动作温柔，极具温情。
陆扬茫然地望着他。
“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不是拳头大就能解决的，任何东西都要讲究利害，凡事都需要考虑，而不是一味的莽撞，你想要平淡的生活，就得如此。”
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越发的和恰，黄药师知道陆扬追求的是什么。
一听此话，陆扬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想要的平淡生活，我想要的是无拘无束，而不是受到威胁还要忍气吞声。”
一旁的阿蛮似懂非懂的听着这种对话，两只小短腿悬空荡悠，一脸的乖巧老实。
“你说的这个……”黄药师眉目间带着一丝虚弱，这并不影响他语气的温润，“可惜现如今的你没有办法实现……”
“你想隐居于深山老林，但你终究还是要接触人，有人就会有矛盾，你若不想忍气吞声，那便只有出手，可一出手，便又会像今日这样麻烦接踵而来，无穷无尽。”
他低头看着陆扬，口中敦敦教诲，就好像一位老师在对自己的心爱学徒传授经验。
“你没办法，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无论在什么地方，丛林法则依旧盛行。”
黄药师说的话，句句在理。
陆扬张了张嘴，握着拳头，缓缓松了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要改变吗？”
照黄药师的说法，他的性格的确是矛盾，想要某些东西，自己就必须要改变。
“不，平凡不等于平庸。”
“或许你可以试试另一种方法，不用委曲求全，不用忍气吞声，随心所欲，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陆扬抬头，眼中出现一丝求知。
“什么办法？”
黄药师和蔼的笑容越发的深邃，眼底深处似乎有一股股莫名的黑气在流窜，在奔腾，在燃烧，在释放出那一抹邪恶的光。
“杀！！”
一个字饱含寒冷，凸现煞气。
“将所有妨碍你的人杀光！将所有挡在你面前的人杀光！将所有对你有恶意的人杀光！”
“当你展现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令所有人胆寒的时候，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有人可以打扰你。”
不知不觉间，黄药师的瞳孔完全被黑色所吞没，所说出的话语如同潘多拉的宝盒，令人忍不住沉迷于其中，探索其美妙。
“孩子，相信我，你就是应该要走上这一条路，一条杀得所有人不敢反抗的路！”
陆扬双眼清明，恍若完全没有看到黄药师的异状，脸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是我厌倦杀戮……”
“你不是在厌倦杀戮，你只是没有安全感，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吧，孩子让我做你的靠山，让我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黄药师缓缓走到陆扬的面前，脸色依旧温润，抛开那一对诡异的黑色眸子，仿佛眼前的人依旧是黄药师，没有一丝的改变。
陆扬扬起脑袋，天真的问道。
“我该怎么办？”
黄药师双手扶住陆扬的肩膀，语重心长：“拜我为师，我会赋予你真正的意义。”
第一百零八章 命格初醒
“扑通！”
一双膝盖砸在地上，激起一层灰尘，陆扬双手抱拳，一张脸颊认真而又专注。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罢，额头点地，咚咚咚三声沉闷的撞击声,陆扬抬头，黑白分明的望着黄药师。
双眼被黑气笼罩，黄药师的眼角拖着一缕黑色的雾气，平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一个人跪地拜师，满脸真挚，另一个人面容和蔼，瞳孔里释放出无数邪光,如此吊诡的一幕,坐在二人不远处的小阿蛮恍若没有看见似的，抬起手，喝完了手上的药。
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好好好，乖徒儿。”
黄药师哈哈一笑，轻轻捏了捏自己发间的几根青丝，只手扶在陆扬额头之上。
“今天你便是我真正的弟子，既然如此，那老夫也自然不会吝啬，这是老夫给你准备的拜师礼，足够令你脱胎换骨……”
话毕，他那枯槁的手掌扣住陆扬的皮肤，黑色的雾气就好似一把把锥子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内，向识海深处而去。
陆扬一脸平静，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瞧着大量的黑气涌入陆扬的脑海，黄药师笑得越发的放肆，两边的嘴角越咧越大，快要到耳朵根处了,露出一抹非人的姿态。
他的笑容邪恶，身上的诡异跟野草一样疯长，和蔼的笑容缓缓消失，浮现出冷笑。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大量涌动的黑气如同幽冥之水，无尽的冤魂在这黑气中奔腾波涌，散发股股哀嚎。
陆扬依旧如往常那般，一脸平静。
秋风吹动他的衣角，平静的瞳孔出现了一丝波动，深邃的眼珠，望若星河，一枚枚如蝌蚪般的符文，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一炷香过后。
大笑的黄药师脸色微微僵住，怪异的面容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疑惑，低头看向陆扬。
而陆扬也恰在此时，抬头望其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
“你怎么会……”
“继续。”
陆扬打乱黄药师的话，开口喝令。
黑气疯狂抖动，长时间的黑气侵蚀，让陆扬没有丝毫变化，本能觉得不对劲的黄药师下意识想要将手掌从他的脑袋上移开。
“啪！”
一双手掌牢牢握住了那干枯的大手。
陆扬目光依旧清澈，未见半分黑气。
开口舌绽春雷，如晴天霹雳。
“我让你继续，不要停！”
“小兔崽子，你赶紧给老子松手！”
脸皮拉耸扭曲，怨毒嘶吼忽然出声。
黄药师再也无法稳定平静的神态，一张老脸撕破了伪装，阴毒之色溢于脸庞。
可那手掌依旧纹丝不动，完全吸附在陆扬的额头，哪怕他双手不动，没有任何动作，此刻黄药师的手掌也无法从他的额头上移开，就跟焊在自己脑袋上似的。
大量的黑气，疯狂的从黄药师的是体内涌入陆扬的脑海，化作了某种未知的燃料。
这样一副失控的场面，令黄药师面露惊恐之色，空余的一只手掌垂向对方的头颅。
但在即将接触对方皮肤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左眼原本被黑气云雾笼罩，此刻疯狂的向外散去，露出清明的眼睛。
“小七，躲开！”
这个声音雄浑温和，与之前的吊诡冰冷截然相反，陆扬眼波流动，出现了波澜。
率先松开了对方的手，双脚向后一蹬，一个临空后翻，躲开了那锤击以来的摆拳。
“呀！”
小胖墩在此时不合时宜的惊呼起来。
原本平静祥和的拜师场面，波浪涌动，跟玻璃碎渣一样，骤然断裂四周。
就像换个频道，画面骤然不同。
小胖墩被狠狠吓了一跳，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跳下凳子，一溜烟的逃至门口。
一只眼睛闪烁着清明，一只眼睛沉浮着邪恶，二者彼此交锋，争夺意识的主导权。
黄药师双手抱头，一双膝盖跪倒于地，颇为锋利的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周围刮出道道血痕，血滴顺着脸颊流淌，滴落在尘土之上，斑斑点点，如朵朵血梅绽放。
陆扬没有贸然行动，蹲坐在一旁。
这种局势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自己的介入，会令事情变得不可预知。
他抬手轻抚自己刚被灌入大量黑气的脑袋，不知为何，明明看着令人鸡皮疙瘩皱起，心生恶念的黑气，进入他的体内，跟泥牛入海，完全的翻不起任何一点波澜。
不但如此，陆扬似乎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条裂缝……
………
银色雕坠的小巧风铃，随风轻轻吹荡，悦耳清脆的铃声飘传四周，恢弘壮阔的巨大祭坛之上，散发一抹直冲天际的霞光。
距离此地的数百米阁楼，一位两颊消瘦，皂白道袍，头上杂乱盘发的落魄道士，豁然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祭坛。
“封印松动了，这怎么可能？”
道士衣角纷飞，脸上的愕然还未消退，目光再次一转，朝左侧的天际看得过去。
远处白色流光浮现，速度之快，眨眼之间，便能瞬息百里。睁眼望去，一只头顶红炉，身具数尺，腹下有三足的怪异飞鸟，带着炽热火意，忽然闯进了这片区域。
落魄道人缓缓站起了身子，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他转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次抬头之间，巨鸟已达身前的阁楼之上。
一位脸颊微浮，背后插着一把大刀的精壮汉子坐落在巨鸟的颈脖之上，眉眼之间似有一股澎湃的火意，烧得周围空气干燥。
这精壮的汉子见到道士丝毫不敢怠慢，长脚飞掠，进入阁楼，便双膝跪地，抱拳禀报：“国师，陛下口谕，让你速回龙悍殿。”
“不去！”
出乎意料，国师竟然一口回绝。
“国师，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祭坛喷吐霞光，您一眼想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让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个道理……”
精壮汉子气息凶猛强悍，此刻却嘴唇干涩，闷闷发苦：“你要是不去，遭罪的可就是我们呀。”
国师原本年轻的脸颊却显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沧桑惆怅，他扫了眼远处的祭坛。
“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发生，就无法改变，哪怕是皇帝老儿，那也不行。”
第一百零九章 坦白
黑褐的尘土将黄药师的粗布麻衣染成了片片污垢，他大量的汗渍已经将头发一块一块的粘在了脸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陆扬扶着浑身湿透了的黄药师，轻轻坐在院里的长凳之上，他们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一句话也未说，气氛微妙到了极限。
“你的这个病,似乎并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起码在我看来，很诡异，很邪乎。”
陆扬率先打破的平静。
他目视四方，发现小阿蛮早已经不见踪影，门口虚设，想来应该是已经走了。
黄药师嘴唇微微哆嗦，面颊跟宣纸似的苍白无力，抬起手掌正要擦拭脸上的汗渍。
陆扬恰好将毛巾递了过去。
黄药师单手接过,有气无力的道：
“是我对不住你，把你牵连了进来。我只是没有想到，它成长的那么快，居然还拥有不弱的灵智，更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我。”
抬手擦去脸上的汗，将凌乱的发丝整理干净，长长的舒了几口气，黄药师恢复清明的双眼出现了几丝深深的愧疚，以及无奈。
“你本应该有大好前程，但就是因为我这个糟老头子，把你的一切都给毁了。”
老者语气苦闷，自己体内的大量黑气涌入陆扬身体之中，他可是瞧了个干净。
耗费了数年都未能拔除的顽疾，一个只有八品修为的陆扬,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其实早已经将陆扬视为弟子，想趁着没有多少日子,将自己拿手本事传承下去。
想让陆扬陪伴他最后一段时间,帮着料理这些后事，让他临走前显得不那么孤单。
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一股发闷的郁气就好像一把钢针，一点一点的刺进了他的胸膛，令他喘不过气。
陆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向黄医师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发生多大问题。
反而此刻的陆扬神清气爽，心口莫名的畅快，就好像自己脑海中一直有一道繁重的枷锁，拖累着自己的意识，终于得到解除。
黄药师自怨自艾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头盯着陆扬。
“之前是我神志不清，但你也行了拜师之礼，无论怎样，你现在都是我的弟子。”
他浓密的眉毛卷在一起。
“我不会让你这样白白死的。我还有很多东西，能够暂时帮你吊住命……”
“所以能告诉我，你那病到底是什么？”
瞧着黄药师还要往下说，陆扬插嘴道。
黄药师身上的惭愧，陆扬看得清楚，想着把话说清楚，把自己身上的误会解开。
可看着对方急于一副想要给出赔偿的样子，陆扬忽然打散了心头的那个念头。
白得的好处，白不要。
反正的确是黄药师，差点将他陷入两难之境，好在自己似乎身体特殊，对方的黑气也没有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这黑气的来历终究困惑着陆扬，想着趁此机会，探一探黄药师的口风，彻底摸个清楚，以免身体还会留下其他隐患。
“确切的说，应该不是病吧？”
黄药师开口就给自己来了个疑问。
“如果是病，我早就给治好了。”
“……那你说，这是什么？”
“诅咒。”
黄药师很笃定地道。
“可你之前明明说是病。”
陆扬不解，怎么又跟诅咒扯上了关系？
“在此之前这的确是病，可是当黑气主动闯入你的体内时，那便是一种诅咒……”
黄药师脸色沉凝，语气越发的沉重。
“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我得到这种怪病，涉及了一桩机密，你的境界太低，有些东西说出来对你反而是一种负担。”
哪怕如此，黄药师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陆扬也不强求，这病涉及到什么东西，他没有兴趣了解，他只想知道这黑气来历究竟是什么。
擦了擦掌心的汗渍，继续追问道：
“我不想知道什么机密，我只想知道这能够控制人的黑气，究竟是什么？”
“穷奇怨念……”黄药师脱口而出，在刚念出这几个字时，眼波剧烈抖动，彰显了他心境的不平静，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这东西是我早些年前，与别人一起击杀某种异兽，那异兽在临死之前，突然吐出的一口黑血所致，我一直以为它只是种怪病。”
“在我看来这种病，能够短暂性的控制别人，脑海中充斥着杀意，若是压不住那个杀意的念头，自己就完全会被沦为疯子。”
“但没有想到的是，这种能够控制人身躯的怪病，暗地里居然还隐藏着类似于第二灵魂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黄药师自顾自说，说出了自己的推论，没有察觉到陆扬垂下的眼眸，闪烁的目光。
穷奇，真的是他心里想的那个穷奇？
要真是这样，那……
“我经过多年的试验，调配出一种能够压制这种怨念的药物，但是无法根除，我怀疑这种黑气扎根在人的命格之上。”
“生长在命格之上？”
陆扬心神一动，对命格异常敏感。
黄药师停顿了几息，拉拢袖口。
“想来应该就是，我的全身上下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黑气所在，唯有扎根在虚无缥缈的命格之上，才能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我才心灰意冷，因为命格根本没有人能够改变，无论谁的实力再强，也无法撼动命格的变化……”
那可不一定。
陆扬心中反驳，终于知道那一团团恶心的黑气最后跑到哪里去了，至于有没有扎根，身体本能给他的反馈是：被吃了。
黄药师双手扶在陆扬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从今日起，你就服用我之前的那种丹药，能拖多久是多久。我本来以为这种黑气只会困于一人，折磨到让我死为止。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没有生机存在……”
陆扬不知道黄药师是为了宽慰自己，才故意说出这种话，还是真有这样的思路。
但看着对方脑袋上飙升的蓝线，他也就没再管，只是眼巴巴的望着黄医师。
希望能看在自己这个便宜弟子上。
给点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一十章 走出去的办法
青色光滑的桌面，一壶热茶的壶口处袅袅气雾飘然升起，陆扬与黄药师各坐一边，彼此手捧一杯热茶，相互之间默不作声。
“我能不要那东西么？”
陆扬讪讪一笑，打破平静。
“不行！这东西你必须要，这可关乎你的性命,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黄药师语气斩钉截铁，表现出少有的强硬，顺手将一侧的锦盒给推到陆扬的面前。
盒子里一枚淡红色云纹，指甲盖大小的丹药静静躺在其中，溢出浓郁的药香。
“这……”
陆扬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刚才那穷奇怨念根本对我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你这是多虑了,快把那个丹药收起来。”
“不行,必须吃下去,是我治病，还是你治病？赶紧的，不要再推脱了。”
黄药师皱眉瞅了陆扬一眼，又把锦盒往前推了推，连声催促道：“这丹药炼之不易，我费了好大劲，才练出这么一枚，能够保你的性命，你怎么到现在还犹豫不决呢？”
见陆扬没有动作，他眉头一竖：
“你不相信我？”
“怎么会呢，只是……”陆扬欲言又止。
捧起热茶，黄药师轻抿了一口，瞅着陆扬依旧踌躇,眼神一动，忽然开口道：
“你这小子难不成是在为这枚丹药的副作用发愁？”
陆扬面色难明，不说话,基本是默认了。
“你呀。”
黄药师看确实如此,一时不知道该说陆扬什么好,哭笑不得道：“小命都不保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是不错，但你也要考虑还有没有命这事……”
一只手搭在锦盒上，陆扬后悔了没有及时解释，低眉瞧着那绚丽红光的丹药，黄药师之前的声音依旧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锁心血丸，能生死人肉白骨，锁住当前状态，遇到生死关头，可瞬间愈合致命攻击，回溯原始的状态，直至药力完全消耗。”
但真正的陆扬头疼的是，下一句话。
“服用这种药物的唯一要求，固守精元，不可受鱼水之欢，一但违戒，血丸便形如狂烈毒药，侵蚀其心肺，瞬息腐浊一空。”
陆扬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危系自己性命，这种副作用，他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问题是，自己根本没被黑气侵蚀。
这个副作用就有一点刺眼了。
“这样吧，这颗药我先收着，回去我就把它给吃了，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问黄师傅。”
黄药师眼皮一抬：“还叫黄师傅呢？”
陆扬心神领会，默默收起锦盒，缓缓抬头，脸上堆满笑容：“是，师父。”
“小七呐，是师父把你拖下了水，我也没有想到啊，你居然拥有命格，唉……”
陆扬越表现的无所谓，黄药师就越觉得心生愧疚，看陆扬的目光就愈发的温和。
少顷，陆扬被盯得头皮发麻。
“师父，我真的没有事，你那种黑气根本对我造成不了威胁，我的命格厉害着呢，还想在我的命格上扎根，那是不可能的事。”
黄药师并未相信陆扬的话，只当对方是为宽慰自己的心，如此想来，眼角不免湿润几分，凝声说道：“这还只是第一步，既然你认我这个师父，我自然不会再让你重蹈我的老路，我是没多少命可活了，但你不一样。”
他目光凝视着陆扬，头顶上的蓝线从原本的中度善意瞬间飙升至了重度善意。
一见此幕，陆扬沉默了。
他很感激黄药师一开始的出手相助，虽然在最初黄药师对他产生过歹念，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黄药师一直对自己视如己出，从未亏待过他，甚至还肯教他医术。
即便如此，陆扬也依旧没有完全相信黄药师，心中始终有着一丝丝的戒备和警惕。
可对方善意的飙升，说明在内心深处已经认可了陆扬是他的弟子，一言一行，所言所说，皆是发自肺腑，从未有过虚伪。
这是陆扬来到这里以来，第一个如此真诚待自己的人，不说别的，最起码这关心之意，陆扬是真心感受到的，做不得假。
他的目光生起了波澜，头一次的如此明动亮人，嘴角勾起一丝和煦的微笑，一双手掌轻轻放在黄老师枯槁的老手上，语气温润得体，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师父，你可千万别那么说，你医术那么高明，只要时间足够，这肯定不是问题。”
黄药师呵呵一笑，感受到陆扬的变化。
“我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早些年我没把这玩意儿当回事，结果等真正重视起来，悔时晚矣，我的五脏早已经衰竭，现在的自己始没不过都是用药物吊着一口气。”
他目光转而望向陆扬，眼神坚定。
“但是你不一样，刚刚被侵染，短时间内还没有任何危险，这段时间足够让我想出对策，起码咽气在前，保你无忧。”
陆扬嘴唇翕动，黄药师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再道：“对了，你刚才想要问什么？”
“我……”陆扬看着黄药师的眼睛，卡在嘴边的话，忽然换了个问题：“我本来是想问该如何离开太云州，难道只能从天龙关走？”
他知道黄药师不想再多提那个话题。
自己也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他不担心黄药师会因为黑气的侵袭而死亡，如果在之前他或许还会如此，但随着黑气被自己完全的吞噬，这点再无需担心。
有自己在，自己的师父就死不了了。
“太云州的确只有天龙关这一条路可以走，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一路往南都会迈入天龙山脉，整条天龙山脉将太云州隔绝在外，唯有天龙关这个峡口可以进入中原。”
再一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他对陆扬的疑问，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放下茶杯后，又补充了几句：
“虽说可以横穿天龙山脉进入中原，不过天龙山脉向来宽阔辽远，其内更是有无数异兽出现，凶险异常，难有人能够横穿而过。”
“那该如何通过天龙关进入中原？”陆扬问道。
黄药师沉吟片刻，语气带着遗憾：
“总体来说，没有办法通过天龙关进入中原，因为原则上天龙关，只出不进……”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梦里的黑龙
“你是说原则上……”
陆扬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呵呵……的确是原则上。”黄药师抬手，刚准备拿出茶壶，结果却抓了个空。
陆扬提住茶壶，轻轻为其添了一杯茶。
“这种小事以后就让我来吧。”
黄药师微愣，微笑的点了点头。
“你有这个心就好……”
“师父，你说天龙关进入中原是原则上，那是不是说还有其他条件可以从进去？”
陆扬重新将话题拉回到正轨。
“的确有其他方法,可惜对你而言基本都行不通。”
黄药师毫不犹豫给陆扬泼了一盆冷水，缓缓道：“这第一种办法，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在整个太原中能有自由出入天龙关且毫无约束的只有一个人……云王。”
陆扬眼睛一闪，挠了挠头。
“额，那个……我不是听说他是被发配到这里的么，怎么还有权力走出太云州？”
听这话，黄药师莫名其妙的瞅了陆扬一眼，似乎是对陆扬说出的话感到很奇怪。
“什么发配，这里是他的封地，跟我们这些居住在外的罪民不一样，所以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龙关也管不着。”
黄药师轻抚杯口的边缘，悠然说道：
“无论在什么地方，陆家人都有无上的特权，只要表明出自己是皇室身份，天底下基本没有什么地方是陆家人去不了的。”
“所以你就别想了，你不是他，恶意冒充是行不通的，曾经很多人都铤而走险，最后基本都被射杀在天龙关外，无一限免。”
瞄准陆扬发僵的脸颊,黄药师自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呵呵一笑，开口安慰道：
“你不用太灰心，除了这方法外，还有其他方法，就好比你在城内认识某个大人，他或许能够暗地里走关系，把你从天龙关放走，这种方法向来是最稳妥的方式……”
黄药师拍着陆扬的肩膀，缓缓站起了身，给了一个承诺：“我知道你想离开太云州，你不用为这担心，我在外面还有几个老友，找人托托关系，还是能够将你放出去。”
“真的？”陆扬惊喜道。
不到万不得已，陆扬并不想用于云王的身份走出太云州，一旦这么做，一直隐藏的行踪将会再次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这对他来说将会极为的不利。
“想要离开这里，前提是我要先把你身上的黑气给治好，这样我才放心的让你离开。”
黄药师步履阑珊的往外走，随口道：
“有客人来了，我去外面招呼一下。”
陆扬仰头倾听，果然听到大门外有脚步声，模糊之间，他似乎听到了村长的声音。
以及小阿蛮那稚嫩的童音。
…………
是夜，月华如水，铺洒黑暗。
卧睡于床上的陆扬，忽然一阵心烦气躁，这种莫名的躁意令他迟迟难以入睡。
如此异样的变化，一度让他认为是不是白日吸收的那黑气在作怪。
下一刻，他的神色忽然阴暗肃穆，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在他耳侧响起，悠然混扰。
“陆扬……”
“陆扬……”
“陆……”
呼喊到第三声的时候，陆扬惊骇的发现，明明皎洁的月光在屋内洒满银色，现在一切却荡然无存，只有浓郁化不开的黑暗。
冰冷，枯寂，黑暗。
这是此时此刻最直观的感觉。
这时，陆扬感觉自己在下坠，强烈的失重感亲吻了他的全身，脑海中出现无数光怪陆离，不可思议的景象，跟走马灯似的。
撕裂天空的无尽闪电，贯穿天地的漆黑锁链，恐怖炽热熔岩四处流淌，漆黑无垠的夜空出了一条细密的缝隙，对准了陆扬。
不！那不是裂缝！
那是一双眼睛！一双眯成缝的眼睛！
未知的存在在搅动着无尽的黑暗，陆扬清晰的感受到注视自己的，是一只遮蔽苍穹，隐秘于黑暗之中的澎湃巨兽。
“轰隆！！！”
倒垂于天地的闪电，骤然轰鸣，形成了一朵诡异枯蒿的雷光大树，转瞬间，雷电释放暴虐耀眼的光芒瞬间将一切照亮。
突如其来的恐怖的雷击刺得陆扬眼前一片空白，而在那天地苍白的一瞬之间，他看清了盘踞天地间巨大阴影的真正面目。
遮天蔽日的纤长身影盘聚于天地，无数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锁链绞拧着他身上的黑色鳞片，将其牢牢的禁锢在黑暗之中，一颗黑色龙首，狰狞恐怖，散布无尽的威严。
四只龙爪被更为粗大的锁链牢牢包裹跟粽子般锁于空中，狰狞龙首上仅有一根龙角，剩下一根断口鲜血淋漓，咕咕冒血。
“那是……之前的黑气！”
陆扬轻声惊呼，看到巨大龙首周围缭绕着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吞吐之间，大片的黑色雾气被龙首吸入其中，化作了虚无。
在某一时刻，陆扬听了凄厉的虎啸声。
不但如此，陆扬还能感觉到每一丝黑气被吸收，黑龙上的锁链便会变得疲软一份。
“回答我，你想要什么。”
这声音虽出现的突兀，洛阳却能一眼就能辨识到乃是眼前这眯眼黑龙发出了声音。
“你是谁？”
陆扬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底呐喊。
“回答我，你想要什么。”
黑龙动作不变，盘游于半空中，所说内容半分没有改变，一双眼缝直视着陆扬。
陆扬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心头对眼前的景象警惕万份，沉默良久，陆扬这一次开口，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你还没有想到你想要什么，等到你想到的时候，再来找我，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内容截然不同，陆扬的脑袋好似被棍棒搅动似的，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意思。
恐怖的窒息感再次蔓延全身，陆扬还未反应过来，就好似被拖入了万千深海中。
当陆扬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用石头打磨的屋顶，窗外照进来的皎洁月光，告诉了陆扬已经返回现实。
他猛地坐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
惊魂未定的扶着胸口。
“在那究竟是幻觉……还是梦境？”
“还是说……那是我的命格？”
才一说出口，陆扬就下意识否定。
“不不不，怎么可能，命格怎么可能是活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次突破！
幽暗漆黑的大殿，一抹橘黄的烛光，随意摇曳，呈放灯火的烛台高高在大殿上方，照亮了一侧五爪金龙盘旋其上的赤金龙椅。
以及那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里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沧桑，眉如刀锋，自觉间散发一股凌厉威严的气势,虽暮及中年，面容上依旧能够看出其几分俊朗不凡，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位顶级的美男子。
他两鬓头发黑白相间，一袭暗金色龙袍披在身上，如若煌煌天威，缭绕在周身。
“咳咳……”
低沉的咳嗽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大殿。
透着橘黄的火光,中年男子一手握拳掩口,轻声咳嗽，另一只手则在火光的照耀下，拿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低头凝视。
宣纸上所画是一位鹅蛋脸的红衣女子，肌肤凝雪，眉眼如画，妥妥的国色生香。
其纸上所透出的端庄柔美，仿佛都能从宣纸上活过来一般，足看画者笔力惊人。
若是凝神观看，有心者就会发现，画上女子的相貌与陆扬起码有三四成相似。
男子面色透着一股微不可见的惨白，他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摸挲画上的女子，眼中的凌厉如虎的眼神转眼化作一抹万千柔情。
“子柔，朕……”
口中轻声呢喃，万千思念终是化作了一团叹息,直至注视良久，男子仿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言语之中带着一丝的无奈。
“朕曾经答应过你,无论咱们的儿子犯过什么样的错,朕都会原谅他。正是因为如此,当年那件事情过后，朕一力对抗朝众，免除赐死的下场，将他发配太云州，让他一步不可踏入皇都，可惜事与愿违呐……”
瞧着画像女子，中年男子变得苦涩。
“不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也终究逃不过那一句话：天命不可违……无论背负什么样的命运，终究会被命运所指引，哪怕被封印也于事无补，他终究还是踏上了自己的路。”
眼中的复杂的情绪逐渐稳固，中年男子手持着画卷，缓缓凑近了明亮摇曳的烛台。
“为了大武的江山社稷，子柔，原谅我这一次吧，等我死后，我会好好的在地府里向你赔罪，这一天，不会太晚……”
橘黄的烛火散发着一股炙热，摇曳的火芯，点亮了中年男子凑过来的画像宣纸。
一点点火光包裹吞噬着宣纸上的女子画像，照亮了中年男子隐藏在黑暗中的神色。
当火光彻底的吞噬了整张画像，画中的女子化作一缕缕灰烬，飘洒在地。
男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恍若被抽走的最后一丝精气神，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
沉默良久，大殿寂静无声。
男子重新抬起脑袋，脸上的柔情与复杂正一点点消散，取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冰冷。
“幽卫……”
声音生冷，再难听出半分感情。
“陛下，属下在。”
龙椅前方数十米处，一缕黑烟缓缓成型，凝结出一道全身漆黑的影子，若不是有微弱的烛光，一般人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男子凝视着底下的影子，沉默了没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开口道：
“告诉他们，想做什么自己就去做，朕不会再插手，但要是谁死了也别来找朕……”
黑影仿佛是一只机器，听得男子的话，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缓缓消散。
瞧着这大殿再空无一人，男子低头看着那燃尽的灰烬，双眼彻底被冰冷覆盖。
“好自为之吧。”
正是此夜，整个皇都暗流涌动，黑市中，出现一张标明了天大的悬赏令，开始自皇都为首，疯狂的传播到大武各地。
无数人将目光投向了天龙关。
闪烁着令人为之胆颤的贪婪。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昨夜稀稀零零下了一夜秋雨，今日初阳东升，薄薄白雾，清透着雨后的湿润。
“啪叽。”
鞋子踩进泥水里，溅起大片大片浑浊的水花。
田埂上，陆扬脚步稳健，动作迅速却又不失分寸，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恰到好处的从他的身侧离开，未能沾到一点水渍。
距离事发过去了半个月，这段时间在黄药师的悉心照料之下，陆扬伤势尽数恢复，精气神恢复巅峰，肉体与劲气更上一层楼。
不但如此，身前如若护心镜的铜块所携带的重要，早已被陆扬轻松适应，此刻他无论是速度，力气皆与正常无疑，但要是摘下身上的铜块，就好似猛虎出闸，自身力气与速度呈现数倍的增长，同境界，无人匹敌。
力可移山，速可迅雷。
陆扬体会到了黄药师所说的惊喜。
轰隆！！
体内劲气似蛟龙出海，咆哮不止，无穷无尽的生命精华疯狂的汇入了这股洪流，以极其粗暴的迅猛姿势，轰入了自身丹田。
狂暴的轰鸣声，回荡在丹田内。
如此异样，让陆扬不自觉地停一下脚步，他双臂微张，感受着肉体带来的升华。
全身肌肉骨头好似液体一般，如堆山叠浪，狂蛮宏伟的气息，自他周身缭绕不散。
此刻，修为已然达到八品高期！
对于这点，陆扬丝毫不觉得怀疑。
黄药师说过，自身肌肉骨骼间隐藏太多能量，想要将其完全炼化，汇入丹田，最起码也能将修为推至八品圆满的境界。
这说明，他还有潜力可挖。
当陆扬停至路间，沿途的何家村民看到了陆扬，不由的为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段时间陆扬打伤何亮的消息不径而走，更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传得整个村子都是，所有人对陆扬的感官集体变差。
窃窃私语，说闲话的人不在少数。
没有一个人再与陆扬打交道。
除了胖墩……
体内丹田，劲气汇聚的气海缓缓平息，陆扬长舒一口浊气，收拢全身肌肉筋脉。
他耳垂微动，耳聪目明之间，听到的村民又在议论自己，豁然转头，一双眼睛如若鹰眼，冰冷至极的扫视了所有人。
一众村民立马低下脑袋，不敢与其对视，相互之间装作若无其事，忙于耕作。
无不惊惧于陆扬骇人的实力。
“哼，一群嚼舌根子的长舌妇……”
陆扬冷哼一声，忽然有丝明悟，回想起之前黄药师被穷奇怨念迷惑所说出的话。
“或许，靠着自己的实力，建造一片属于自己理想的伊甸园也不错……”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期的韭菜
“师父，我回来了！”
嘹亮的声音在篱笆小院回荡。
院子里提着水壶，悠闲浇花的黄药师头也不抬，随口回应道：“嗯……”
陆扬眼珠子一转，轻快的跑到黄药师身边，一边伸手准备接过水壶，一边开口道：“这点事哪能劳驾你老,让我来就行。”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老头子我身子还硬朗着呢，难不成你认为我老得连水壶都提不动了吗？总得给我找点事干不是……”
黄药师笑骂的将陆扬撵到一边。
自从陆扬拜黄药师为师后，家中大小活计全被陆扬一力包揽，一点也不让黄药师动手，这段时间黄药师都快闲得蛋疼了。
“行,那你老就好好浇花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正好趁现在有时间，去温习一下我的功课。”
陆扬说着，一脸兴奋就要往药房里走去。
一听此言，黄药师脸色微微一动：“下手轻一点，不然不好给人家交差……”
陆扬脑袋未回，摆了摆手，表示了解。
踏着黑褐的泥土，陆扬走到院子右侧的药房门口，握着门口的把手，用力一推。
呲！
刺耳的摩擦声随之响起，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排排的药柜，整齐摆放的药瓶，以及……那被绑成粽子似的何亮。
“唔唔唔……”
一看到陆扬,捆绑在椅子上的何亮就跟蛆似的疯狂扭动身躯,一张大嘴被黑色布料紧紧塞住，眼神中散发着恐惧与怨毒。
“哟,见到我，就那么高兴了？”
陆扬呵呵一笑，揶揄的开口道。
上前几步,抬起手将他口中塞着的黑色布料一把拿出，大量的口水从嘴巴溢出，何亮完全不顾，剧烈喘息几秒，怨毒咒骂道：
“小杂种，有种你把老子给杀了，不然的话，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嗯……中气不错，身体恢复还差不多，今天应该能多吃一些药，很好。”
陆扬恍若没有听到他的怨毒骂。
沉思间，轻抚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
椅子上的何亮听到陆扬的话，眼中的瞳孔微微一缩，那藏不住的恐惧喷薄而出，歇斯里底的尖叫：
“小杂种，你敢……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强烈的恐惧令他再一次扭动腰躯，粗暴动作下，何亮露出了大片肌肤，青色紫色黑色，就好似斑纹一样，驳杂在肌肤表面，还有一些扎孔，在粗质的麻衣中若隐若现。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何亮就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魔窟，眼前这个疯子，美其名曰说是为自己治腿，可实则是在试药。
他不明白一向菩萨心肠的黄药师为何会放纵陆扬，纵容他一次又一次的虐待自己。
而眼前这个家伙，总是会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其中不少还掺杂了毒药，每每如此，令他灵魂与肉体接受到了双重的折磨。
更令他惊惧的是，每一次在试完药之后，总会有一股莫名的困意席卷自己的脑海，望着对方那邪恶的面庞，要不是每次醒来，感觉自己臀部并无疼痛之感。
他还以为自己的贞洁已失了呢。
面对何亮的咒骂，陆扬浑然不觉，他抬手走向药柜，取出了一卷灰褐色的布包。
劲力一甩，布包骤然摊开，大大小小，细细粗粗的银针一根根的插在里面。
“你……你想干嘛！”
虽然他已经猜到陆扬的打算，何亮依旧心惊胆战的询问，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还能干嘛？给你治病啊。”
陆扬低头回了一句，在银针中挑挑拣拣，口中还嘀咕：“看你精气神这么足，今日技痒，那我就试试这根好了。”
说着，就取出了一根牙签粗的银针。
“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试试，又不会死人。让我来看看，檀中穴在哪个位置……”
陆扬逼近何亮，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他那刚包好药膏的右腿上，在对方疼得呲牙裂嘴的情形下，手中的苍跟拍苍蝇似的，一把将银针插在了另一根完好的大腿上。
鲜血沁出皮肤，染红了黑色的麻裤，何亮绑住的双手用力的搅在一起，身体微微颤动，额头青筋凸起，痛的倒抽几口冷气。
他艰难地看着陆扬蹲下身子，打量着那一根冒血的银针，口中结结巴巴怒道：
“狗……狗日的，那……那根本不是……檀中穴……”
何亮好歹也是世代医学世家，人体经脉各个穴道了如指掌，自然看出陆扬的错误。
一听此言，陆扬抬起了头注视着何亮，然后嘴角微裂，露出了白森森的大牙。
“对呀，我知道啊，我就是故意的。”
“你……噗！”
他刚要开口怒骂，喉间滚动，一口老血喷出，一脸虚弱，恐惧愤怒的看着陆扬。
足下脚步一错，陆扬轻巧地避开了喷吐而出的血沫，瞧着对方老命都丢了半条，撇了撇嘴，暗道看来又没办法用太多药了。
不过……
陆扬瞧着手头上的银针，呵呵笑了起来。
之后，不知陆扬到底是做了什么，连连惨叫接连从药房里传出，院内洒水浇花的黄药师回头扫了药房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然后又哼着小曲，继续洒水浇花。
直至太阳高悬于顶，陆扬才一脸满足的退出了药房，手中还攥着数根红线。
这些红线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进账收入，正是如此，他才没有急着要宰了何亮，还一力承担了何亮的治疗，身上的医术经验疯狂积累不说，修为也没有落下。
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咳咳……”
黄药师轻声咳嗽，吸引了陆扬注意力。
“那个，再过几天就放何亮离开吧，他们那边人催得紧，再不还回去，恐怕生疑。”
陆扬一脸的为难，何亮可是自己刚养好的韭菜，他不想那么轻易的拱手让人。
“腿上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师父，要不你再跟人家说说，再宽限几天呗？”
“你呐，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来治疗何亮，现在闹成这般处境，放回去也只会对你怨恨有加，要不直接杀了。”
“……嗯？”
陆扬刚想点点头，忽然察觉不对劲。
然后，一脸疑惑震惊的望着黄药师。
一向儒雅随和的师父，居然会破天荒的给出这样的建议，难不成又被黑气影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肉佛陀
“道理该教还是得教，我又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在这世道上，杀心必须是要有的。”
黄药师一双眸子清明含笑，早就从陆扬的动作表情知道了对方的内心想法。
“是啊，这办法的确是省力点。”陆扬点头，却又担忧的道：“万一真给弄死了,那边你老怎么交代，他们放心的把何亮交给你，也是看重你的医术，事后恐怕……”
黄药师顿住浇花的水壶，瞅了陆扬一眼，语气不由的加重了几分,肃穆考究。
“武者习武自养三分恶勇，万事临头,腰不可屈，头不可低，素有说，武夫一怒，血溅五步，瞻前顾后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陆扬抬头，听此一席话，若有所思。
“虽说谨慎一点是没有错，但武者习武全凭一股意气，意气消磨，以后的路那就不好走了，这各中道理需要你自己品味，老爷子我只是给你提一个醒。”
黄药师将那水壶放在桌子上，就见陆扬低头作揖,轻声道：“师父说得对，徒儿受教了。”
“你能知道,再好不过。有时想起，或许那穷奇怨念说的也不无道理,不想改变性格，那便改变方式。在这世道，想正真的做到与世无争，前提是你的拳头必须要硬。”
他一捋下巴没多少的胡须，神色温和，调侃自己道：“你可千万不要学我这老头子，心头那一点意气早就在年轻时给磨灭了，导致修为不见长，反倒是老来惹上了祸端。”
陆扬双眼黑白分明，似乎蕴有灵气，他驻足原地，自己的问题的确该好好想想了。
“师父说得是，我想，这无非就是力握在身，念头通达，不做有碍心境的行径。”
黄药师点了点，却听陆扬忽然道：
“师父，说起来，你是怎么来得太云州，看你样子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看着也不想是被流放，难不成是自己走进太云州的？”
黄药师待人温和，且无偿为村民治病，这样的行为在这充满利益的地方实在显眼。
称之为奇葩也不为过……
“呵呵……”黄药师褶皱的皮肤微微松开，单手斜靠在石桌旁边，微微一笑。
“我不是被发配而来，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相反，在关内我那也是极具盛名，因为经常悬壶济世，世人尊称我为黄药仙。要不是有一位老友指点，说太云州有治我的法子，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
前几有句话说的有几分难掩的自得，后几句说的满脸的唏嘘，感叹世事的无常。
“那师父……你做过恶么？”
陆扬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一句，然后立马抬手摇晃，颇为慌乱的解释道：“徒弟没别的意思，就是师父如此温和的性格，有一点好奇，有没有什么仇家……”
“呵呵，你这孩子……”黄药师低头摆弄水壶，目光隐晦的一闪，脸不红心不跳得道：“难不成怕老头子连累你么，放心吧，我这生一直谨记你祖师爷的话，悬壶济世，救苦救难，自然没什么仇家，更别说做恶了。”
难道是我想错了？
陆扬脸色未变，呵呵一笑，师徒和蔼。
………
黄土卷沙，白云苍狗，天地一片茫茫。
温热的阳光洒落，沙石抖动间，一只尖尾映黑的蝎子，钻出沙堆，悠扬晒着这和煦的阳光，独自感受着万物生机的灿烂。
这时，一道巨大阴影盖住了阳光，沙蝎抬头一看，一只黑面鞋底遥遥向自己踩来。
他当即大怒，蝎尾一摆，寒光闪烁倒钩，朝着那迎来的脚面狠狠扎去。
啪叽！
脚掌恍若毫无知觉，重重踩下，再次抬起离开时，那气势汹汹的沙蝎已然化作了一层肉泥，死都不能再死，那脚掌的主人丝毫不在意，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蝎子。
来人身高近两米，虎背蜂腰，身材昂藏，年龄三十岁左右，相貌不算出众，国字脸，大眼睛，虽然尽力保持和善，若有若无之间依旧能够散发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意。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令人注目的地方，此人一副山匪模样，却穿着一副乌黑袈裟，头顶六道戒疤。腰间带着一个水壶，手腕大的黑色佛珠，被他提在手里，捏的嘎吱作响。
他脚步不急不慢，几息之间却以瞬息数米，速度之快，如若山精鬼魅，行踪难定。
脚踩黄沙，迅如疾风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他抬头打量四周，辨别方向，不需片刻，脑袋一转，目光就盯向了远方。
“是这里没错……”
他口中呢喃，再行数里，不久后，夯实的土路映入眼帘，刚一踏上土路，沿途二侧草丛稀稀疏疏，一道稚嫩的呵斥忽然响起。
“前面的光头，你是何人？”
一位脸色黝黑，未褪去青涩的青年，手提一个削尖的长棍，警惕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见身前大汉，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这是他第一次在村外巡逻，一向与村外人接触良少，望见如此形象凶恶之人，一时间不免心里发怵，好在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他目光扫向了另一侧草丛。
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胡须皆白的老汉悠悠地从树从另一边绕了出来，手提一把砍刀，脸色颇为郑重，他跨步将青年挡在身后，上下仔细扫视对方后，疑声询问道：
“你是西域来的？”
太云洲鱼龙混珠，三教九流之人络绎不绝，但西域来的和尚却少之又少，平日都见不上几个，但凡看到大多数都是假和尚。
鲜少有西域的高僧，踏足此地。
“阿弥陀佛～贫僧厄义，正是来自西域，多日奔波，手中的干粮与水，早已经消耗一空，想去前面的村子化斋……”
老汉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他见识繁多，不似只是一个庄稼汉，知道这里西域高僧虽然少，但眼前这一位，瞳孔呈现灰褐色，向来是西域之人的特征。
“大师，还是去别处化斋吧，我们村子里不欢迎陌生人……”
老汉还算客气，眼前这位僧人不好惹，敢独自一个人通行于荒漠，必然少不了几把刷子，特制才开口搪塞对方，寸步不让。
身后青年一脸敬佩的看着老汉，下意识的打量眼前这位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佛僧。
忽然，他目光一瞥，看到对方水壶后面，还挂着一件类似于人偶的玉佩。
通体赤红，如拨皮血肉，人偶脑袋是一个长耳肥脸的佛陀面相，慈眉善目间却配合着赤红的血色身躯，难掩一股古怪的邪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忧愁
“老人家，容贫僧问一句，这里是千禾山坟么？”
高大佛僧双手合十，面无表情，没有提为何不让进村的缘由，问了另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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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一怔，眉眼间浮现震惊。
“呵呵,想来应该是了。”
老汉的反应勾起了佛僧的微笑，身后的青年却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们所说的究竟是什么，这千禾山坟是个什么鬼东西？
“你……你是什么人！”
老汉在村里地位不低，要是村长在此都要喊一句叔叔，今日特意来村外巡逻,只是想提点一下自家的后生，却没想到在这里,听了一个已经快要遗忘的名字。
“贫僧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来这里是侍奉了家师的命令，特意取一样东西。”
确定走到了目的地，厄义面带笑意，不再像之前那么刻板，面无表情。
他上下一扫僵住的老汉，轻声开口道：
“老人家应该姓何吧，我记得师父说过，当初的守坟人是陵水何姓一脉，当时才寥寥几人，现在居然开枝散叶，成了一个村落。”
和尚越说，那老汉的心却越往里沉。
手上紧紧用力握着刀柄，指关微微发白，猛然一刀指向厄义,厉声开口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回答我！”
身后的青年被自家叔叔如此气势豁然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正要开口,却见叔叔另一只手在背后疯狂比划，暗暗示意。
他当即心神领悟，惊恐的扫了一眼身材宽大的厄义，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跑回村子。
厄义扫了一眼离开的青年，低头看着神色激动的老汉，无奈道：“老人家你这是误会贫僧了，贫僧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来这里是为了找东西，不必大惊小怪。”
“能知道那个名字的，只有寥寥几人，你身在西域，究竟是哪个秃驴派来的！”
自知已然暴露，老汉不再隐瞒，抬刀与面前古怪大僧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于下风。
沾满泥土的麻衣无风自起，壮实了消瘦的老者身躯，黑白相间的头发，怒发虚张。
白色亮眼的寒光在老旧的柴刀上熠熠生辉，散发刺骨的杀意，这位人畜无害的老汉，眨眼之间，化作一位八品修为的高手。
“唉，老人家，莫要让贫僧难做……”
“秃驴，知道这里是千禾山坟，你就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是你说进就进的？”
厄义双手悼念一声佛号，低声开口：
“修佛中人不可枉动杀念……”
话毕，他脚步一踏，宽大如磨盘的手掌高高抬起，向着对方的脑袋豁然横扑而去。
凌厉的劲风吹着老汉皮肉生痛。
他心中一戾，柴刀横竖，挡在了那手掌扑来的必要之路上，全身劲气，轰然爆发。
咔！
朴实无华的肉掌残忍相撞在尖锐的刀尖上，在老汉惊骇欲绝的目光下，那手掌推着刀面，毫不留心的拍打在自己脑袋上。
………
村子中央，数座茅草屋间，耸立的一座由青色石块堆砌的祠堂，堂内焚香渺渺，三位头须皆白的老人，满脸诚挚的跪坐在祠堂里，其上则是数位列祖列宗的牌位。
门口角落站着村长，如此情形下，他大气不敢出，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时刻等候差遣。
为首的老人面色枯槁，瘦如骷髅，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如若一对火灯笼。
当拜祭完列祖列宗后，他起身看向了另外一位面色微黑，满脸麻子的老人。
“老三，之前说的窟窿补好了没有？”
“这，大哥哪有那么快呀。”
老三褶皱的皮肤拧成一团，好似一朵干枯的菊花，“前段时间连绵大雨，山体滑坡，露出墓室一角，但一角也需要巨大的工程，还要不动声色，哪有那么容易？”
“呵呵，谁不知道你向来贪财？”另一边的老人是位一头白发老太婆，突然插嘴道。
她满头白丝披散于背间，面色虽然红润，但在那细长的眼睛中，却透着刻薄。
“要我说呀，你一定是在磨洋工，趁着这段时间暗中敛取村里的财物……”
“哎哎，四妹你怎么能够这样说话！你……你就是这么看三哥的？”
满脸麻子的老头一脸的愤怒，指着旁边的老太婆，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那老太太的眼睛如若毒蛇一般，阴冷刁钻，瞧着自己的三哥，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在我们这几支的族人中，就你那一支富的流油，什么好处都给你得了去，瞧瞧我的那些子孙，一个个瘦的跟猴一样，种出来的粮食，全他妈养你了。”
“你……你……休要胡言！”
老人的脸色憋成了猪肝，指着那老太，身体忍不住的颤抖，气的咬牙切齿。
“都给我消停消停！”为首的老人突然转身，立刻将目光扫视自己的四妹三弟。
眼前这位老人似乎极具威慑力，目光一扫，二者不由都低下脑袋，不敢再多言。
“都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居然还有脸在这里闹！为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不是快要把这座世代供奉的祠堂给掀了？”
“不不不，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不要说多余的闲话！我这次叫你们来是如何商议山坟外露的事，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为首老人一双眼睛，宛如喷火，锐利之色，似风刀，看在人皮肤上如同刀切。
剩下二人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阿免，你去外面好好守着，顺便把门给关上，我有要事要好好商量……”
村长不敢多言，一头弯腰缓缓退出门外，顺带将大门紧密的关了起来。
原本明亮的祠堂再次昏暗下去。
只有那遥远的烛火，如同暗夜中的惊雷，照亮着一众牌位，不由有些阴森恐怖。
那老者气息缓和了几分，幽幽开口。
“山坟外露，散发的气息很有可能会引来一些豺狼，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你们也应该要体谅体谅下我。我已经寿元无多，再经不起那么多的折腾，我希望在最后的时候，能够安详的离开。”
“大哥，我们……”
“废话也不要多说，尽量修复……嗯？”
突然那老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家大长老
“岐黄子，流金石，寒风甘草……”
陆扬一手挑出一种药材，低声嘀咕，将它们一一丢进药桶，手拿药杆，用力捣碎。
黄药师睡坐在竹椅上,一旁火炉的温热火光，将他半边红润的脸颊浮出一抹赤色。
他微眯着双眼，安逸的哼着小曲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竹椅，悠然自得。
自从陆扬接管了诸多杂事，自己就开始游手好闲，提前步入了养老的生活。
“嗯？”
黄药师幽幽转头,双眼好似深潭，瞧着某个方向愣愣了几秒，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师父，怎么了？”
陆扬怀中抱着药罐，看了一眼黄药师所看的方向，除了被火光熏黑的墙皮，以及房檐上挂着几摞草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没什么。”黄药师随口说了句，又眼瞅着陆扬道：“小七，之前我给你的那本古籍，你都记背会了几成？”
“有将近六成了吧。”
“有六成了？！”
黄药师眼睛一睁，腰杆部不由挺直，目光灼灼的瞧着陆扬，眼底隐藏着几丝惊讶。
“才这些时日，你就已经看懂了书里内容的其中六成？”
陆扬将怀中的药罐放在桌子上，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道：“对啊,又不是很难。”
黄药师豁然站起了身，手影如飞,随意在自己座位两侧的药柜抓出几味药来,抬眼一瞧陆扬,面无表情地将这手中的药材，伸手递到他的面前，语气带着考究道：
“你来瞧瞧这些都是什么？”
陆扬低头一扫，面带沉思。
“嗯……黄麻散，赤心草，枯骨竹穗……”
声音低沉，所说的却分毫不差，陆扬如数家珍地将黄药师所抓的几位药材完全说出了名字，并还补充了药材的作用及特征。
黄药师绷住的脸颊一点点平缓，嘴角地笑容越发的洋溢，最后手上的药材随地一丢，重重拍着陆扬的肩膀，一脸的欣慰。
“你小子果然没叫我失望。”
“这哪能呀，主要还是师父教的好。”
“咳咳，就知道油嘴滑舌。”
黄药师老脸一红，轻轻咳嗽一声。虽是如此说，眼角却带着笑，明显十分受用。
这黄药师给的古籍记载各类草药外貌特征，以及各种药材的搭配方式，内容可谓是浩淼如烟海，单靠强大的记忆背诵，需要花费长时间的水磨功夫，一点点水到渠成。
以陆扬如今的理解能力最多也只能记住两成内容，只是好巧不巧陆扬在之前的收获中，获得了一段关于毒药药理大全的记忆。
古籍里记载的部分毒草内容，陆扬早已经将其记在了脑海之中，成功的实现了弯道超车，并以极短的时间掌握了书中药材的六成内容，换来了自身师父的一声惊叹。
“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记住草药只是第一步，往后的日子，我会慢慢将你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医者，你也要好好努力才是。”
“徒儿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期望。”
陆扬握拳一拜，满眼热忱。
黄药师轻轻点头，摸着下巴，瞧着陆扬真挚的表情，心中是越发喜爱这位徒儿。
“好好好，有这份决心相当的不错，不过你要记住，学得这一身本事以后，就要做一位医者该做的事，以前是我，现在……这份悬壶济世的使命就放到你的头上了。”
陆扬把头一埋，拜得更深了些。
黄药师重新笑呵呵的坐回了竹椅，眉眼微微闪动，忽然道：“这段时间你就和我好好的学习药理，不要再乱跑了，得收一收心。”
“今天我就在这药房里，哪也不去。”
陆扬顺势说道。
黄药师嘴角微勾，继续悠闲的躺着。
………
唰！
血色匹练一闪而逝，擦着沿途的树丛，齐根而断，在地面留下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厄义左手一抬，金色佛光透体而出，在几寸外组成一层隔膜，挡住飞溅来的血液。
右手提着一颗被鲜血浇灌的头颅，斑斑皱纹，以及微黑的胡须，赫然是之前那手持柴刀的老汉，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睁大着。
树丛沙沙作响，土地被鲜血染红，村口异样瞬间惊动了田地上耕作的何村村民。
众村民一见那凶恶大僧手中提着的头颅，瞬间变红了眼，实质的怒气在他们身上凸显而出，然而地上的几具残尸，却让他们的怒火浇了个透心凉，敢怒却不敢动。
“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来找一样东西，各位施主还是不要打扰贫僧的好。”
厄义低声默念一声佛号，凶恶的脸颊上僵硬的扯出一抹微笑，任凭他再如何露笑，手中提着头颅的鲜血，滴答的滴在地上，十足破坏了他想伪装成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众人脸色青铁，手中的镰刀锄头泛着凛冽的寒光，凶器在手，仍没有向前的勇气。
厄义笑容不减，缓步向着坍塌的山体而去，他能够感觉到，师父要让他找到的东西就在那坍塌的山体之中，不由的笑容更甚。
原以为要费上一双好大的功夫，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松，这守坟的何家实力稀疏平常，没有丝毫的威胁，全是一群土鸡瓦狗。
蓦然，他猛的抬头，手中头颅紧握其头发，化作流光一锤，忽然抛向左边空地。
砰！
恐怖的劲力遇上飞来的脑袋，骤然化作一片血肉飞雨，怒不可遏的何家大长老顶一张骷髅脸乍然出现了在这片血雨之中。
一双眼睛如火眼金睛，冒出炽热红光，盯着眼前那笑容洋溢的厄义面色一僵。
“大爷爷……是大爷爷！”
“大爷爷终于来了，大爷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四叔……四叔被他给杀了！”
“对呀，眼前这个妖僧好生凶恶，柱子和驴儿他们上去没几步就被砍成几瓣了！”
一众村民看到眼前这如骷髅的老头，瞬间神情激扬，好似找到了主心骨。
何家大长老一扫众村民，干枯的手掌，微微一抬，烁然间，周围静声一片。
“这里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全都回家去，房门锁好，任何人都不能出门！”
老者声音沙哑，带着铿锵有力的步调，众人应声如是，鸟兽飞尽，眨眼没了人影。
“后生，你不应该踏足这里。”
“老人家，难道连你也要阻我？”
厄义脸色一变，却依旧硬声开口。
“我知道这一天来的很快，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反正我也一把老骨头了，今天正好领教领教你们西域小佛堂寺的妖法……”
那厄义目光大震，腰间的血色佛陀，却在此刻睁开了一双妖冶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肉袈裟
砰！！
沉闷的轰击声将两处稻田瞬间夷为平地，金黄的麦穗杂乱的嵌入泥土里。
何家大长老噔噔噔的后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实的路面上踢出一个个深坑来，他的左臂胀痛，一整只手臂如同软泥一般。
再瞧对面那位妖僧，与何家大长老对碰一拳，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袍化作无数条碎片,露出了一片没有皮肤的血肉筋骨。
肌肉的纹理与血脉的流淌清晰可见，诡异的是却没有染红一寸衣服，恍若除了脑袋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皮肤，而他这副状态就好似腰间的那血肉佛陀一般无二。
“血肉袈裟……呵，没想到呀，没想到,老夫能够在临终之前还能再一次见到这小佛堂寺的嫡传武技，真的是死而无憾呐！”
口中虽是这样说,却是咬牙切齿。
“老人家，贫僧只是想取一样东西……”
“闭嘴！我何家世代守护山坟，让你取东西，简直就是提着我们的脖子打我们的脸！”
“我知道是那个老秃驴让你来的，啧啧啧这，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没有死……”
厄义听到这话忽然不淡定了。
眼前老者实力虽强，但未能突破武师，周旋一二，再凭借实力也有险胜的风险。
可老者这句话让他大抵发怵。
“你……你见过……”
“没见过，我是听我爷爷提起你家那一位的消息，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贼心不死。”
厄义面容一松，暗道是自己想多了。
“小秃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虽没有你家那一位强,但我何家也不是好惹的！”
何家大长老枯蒿的手掌上,寥寥火光凝聚，渐渐烧毁了他身上的衣物，整个人好似烈火中的骷髅，诡异而又决然。
化作肉泥的左臂，在火焰的疯狂围卷下，重新鼓足肌肉，绞断的经脉再次愈合。
厄义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低喝一声，手中捏住的佛珠，冲着何家大长老甩了过去，无数佛珠如若子弹一般激射而开。
这边何家大长老双眼微眯，瞧着厄义来势汹汹，全身火焰蠕动，在背后凝结出巨大火柱，几息之间火柱张嘴咆哮，化身火蟒。
并射而来的佛珠先后划破了空气，发出噗噗噗的破空声，眨眼突进到老者跟前。
那条周身赤色缭绕的火蟒，约是五米左右，腰杆粗大小的盘旋在老者的脊背上。
佛珠打在火蟒那赤色的鳞甲上，往内凹陷数寸，快要轰击到老者身前，却被周身火焰瞬间融了个干净，再无轰击的可能。
不过强大的劲力却让老者双脚忍不住再退几步，趁着如此缝隙，厄义快步突进，膝盖顶住地面，借力一跃，如捕食的鹰鹫，眨眼就临近何家大长老的跟前。
厄义虽传承于小佛堂寺，但对付何家大长老仍显吃力，其中近战更是厄义的拿手好戏，没道理放弃自己的优势，与对方纠缠。
恰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脊背一阵炽热麻木，眼前的大长老阴冷似水，杀机如海。
突进而来的厄义，在半空中勉强一扭，凭借着蛮横的腰力是身躯微微一折，火蟒从他脊背乍然擦出，虽未击中，但那火辣辣的刺痛之感瞬间激起了厄义的脑海神经。
攻势被阻，厄义四肢伏地，如恶虎爬山，左右突进，上下挪移，每一步都悄然躲过火蟒的擦身攻击，瞬间逼近何家大长老。
一只血肉铁拳悍然上膛，莹莹光芒轰击在大长老的胸口之上，火蟒来不及后撤，大管家将其双手抵挡胸前，阻挡看似不起眼的一拳，然而咔嚓一声，两只手臂应声而断。
拳头结结实实轰在对方的胸口上，何家大长老的脸色变成酱紫之色，两股鲜血自鼻腔中喷涌而出，脚步更是凌乱后退。
“老人家果然经验毒辣，小僧自愧不如。”
二者拉开距离，厄义没有急着上去乱拳轰出，而是双脚站定，再次双手合十。
他虽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但仔细一看薄薄的血肉，冒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泡。
由此可见，火蟒上的炽热高温已经到了张目结舌的地步，哪怕血肉袈裟这种炼体的强悍武技，仅仅擦伤，也要吃上不小的亏。
“呵呵，你这后生……噗！！”
话音未到一半，一口老血再次喷出，何家大长老虽火焰包裹，双臂已废，四窍流血，气息萎靡不定，那橘色的火光仍旧盘旋在受伤的伤口上，可这一次治愈速度缓慢。
“老人家，小僧赶时间，咱们就别藏着捏着了，好好的斗上一场如何？”
脊背布满水泡，厄义却面不改色，庄严凶恶的面颊上不由浮现出一亩兴奋之意。
咚！！
体内洪钟大作，体表的血肉一条条如同锁链梵文相互交接，神圣当中又带着血腥。
何家大长老脸色凝重至极，决意不再藏拙，身躯越来越瘦，四肢上下如皮包骷髅，仿佛身上的每一块血肉，完全的献祭到了背后的火蟒之上，火蟒额头竟升起两个鼓包。
………
药房里看书的陆扬，忽然抬起了头。
脸色有些惊疑不定，刚要出去，却又被睡在竹椅上的黄药师轻轻叫住：
“你这小子，刚跟我怎么说的，现在又要躲懒了？”
“不是，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陆扬脸色有些迟疑，脚步已经走到了门口，“好像是……打雷的声音应该是……”
“什么打雷，老夫怎么没有听到？”
黄药师眯着双眼，笑容和蔼。
“莫要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快快坐下，今天你不把我给你的功课做完，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这……好吧。”
陆扬挠了挠头，不知为何自家的师父态度忽然强硬，他也不好惹老人家生气，便又乖乖坐下，拿起药典，慢慢细读起来。
没过几会儿，他耳边听到的动静消失不见，陆扬没在意，继续翻开药典辨别草药。
不多时，他又抬起身边的药罐捣了几下，瞧着眼前师父已然酣睡，进入梦乡。
目光微动的再次朝着窗外望去。
忽在这时，他鼻翼微动，瞧见一个浑身带血的身影，竟跌跌撞撞，走到自家门院。
本打算不多管闲事。
但想到悬壶济世的使命，陆扬放下药罐，瞧了师父一眼，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黄药师原本酣睡的气息，微微停歇，一只眼睛悄悄睁开，看到跑出去的陆扬。
叹息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旋即翻了个身，再次闭上眼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医者的职责
步入院子，陆扬落地无声的靠近门口，颈脖往外一伸，瞧见了那浑身血污的人影。
“是个秃头？”
听到声音，脸颊被烧得漆黑的厄义，蓦然看向了院子里把头往外伸的陆扬。
拦院的篱笆是由竹子编制，总体高度刚好触及陆扬肩膀,仅仅只是用来装饰院子，防人是防不住的，一脚就可以轻松踹开。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沉默数秒，厄义率先开口，他的嗓子似乎被浓烟炝过,沙哑低沉，好像两块石头在彼此摩擦。
“难道连你也要阻我？”
“额……你在说什么鬼？”
陆扬挠了挠头,不知道这家伙在发什么神经,说出这么一句虚头巴脑的话。
厄义压低着身子，本就没有皮肤的血肉，在大火的燃烧后，变得愈发的鲜红。
乍一看，他只是有些灰头土脸，血肉的狰狞衬托得他诡异凶狠，如剥了皮的恶鬼。
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在厄义的身上一点点冒出，仿佛是一只新鲜出笼的红皮大龙虾。
厄义浑然不觉身体的异样，在瞅了陆扬一眼，知道对方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默不作声的垂下虚弱地头颅，继续低头赶路。
他脚步踉跄，行走途中留下了道道湿润的脚印，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水汽。
“嘿,接着！”
陆扬趴着篱笆上，随手扔出一个药瓶,厄义脑袋一转,轻巧的接住了这药瓶。
“我看你受伤不轻，这是治疗伤口的金疮药，算我送你的，不用谢我。”
厄义张了张嘴，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的双手合十，最后憋出一句话来：
“多谢施主……”
说罢，转身离开。
陆扬盯着和尚的背影以及所走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脑海浮出万千思绪。
“啪！”
后脑勺遭了一巴掌。
陆扬捂着脑袋，吃痛的往回一看。
“老夫才眯一会的功夫，你就给我偷懒？”
黄药师板着脸，幽幽开口。
“师父，我没偷懒，刚才还履行了一位医者的职责，救助了一位孤寡的秃头……”
“哪呢，你说的秃子在哪呢？”
黄药师较真的朝外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都这会了，人早走了。”陆扬咕哝道。
“行了，偷懒就偷懒，找什么借口，我又不会真的责怪你，走了，回屋背书去。”
“我……”
陆扬有心狡辩，讪讪的说了句，便没了下文，拉耸着脑袋跟在黄药师的后面。
山风呼啸，吹入何家村落，萧条的泥道，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窗户封死，周围没有一丝动静传来，只有山风吹过的呜咽。
厄义走过泥道，面色如常，他微低着脑袋，打量手中的药瓶，捏开瓶子上的瓶塞，露出一团乌黑的药泥，脸色闪过一丝迟疑。
衡量片刻，厄义最后还是没有使用药膏，将陆扬给他的药瓶一个的丢进了身边的草丛里，踉跄的朝着山体滑坡而去。
不过，他没发现的是，自己刚才握住药瓶的手心，不起眼的散发某种奇怪的味道。
只是这种味道，自己闻不到而已。
………
日渐黄昏，太阳西斜垂照。
瞅着手里的医书，陆扬眼皮眯睁，昏昏欲睡，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情看这玩意。
燃文
心思早就被之前染血的秃驴给勾走了。
黄药师手拿一根竹棍，来回走动，陆扬一瞌睡，他就戳一下，强行将陆扬的注意力拉回来，并且强迫为其灌输医药知识。
他的语气和煦轻缓，一点点为陆扬讲解书中的知识，令陆扬整个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间，他的困意更浓了，哈欠连天。
“唉，你这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黄药师停止讲解，叹息道。
“师父，今日徒儿实在是状态不佳，要不咱们改天在……”
“哐当！”
院子外大门哐当作响，一听就知道被一股巨力给撞开，陆扬豁然起身，把门打开一看，村长双眼通红的背着个老头冲了进来。
看到陆扬身后黄药师，村长扑通跪下，把陆扬给吓了一跳，赶忙让到一边。
“黄老，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爷爷！”
村长声音哽咽沙哑，一双赤色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看救命稻草似的看着黄药师。
陆扬还从未看过村长这副模样，不由的将目光投到了他背上的那个老人身上。
老人白发苍苍，身躯消瘦至极，活脱脱一副骷髅架子，胸口处有一道碗口大的血洞，现在血洞已经没有血液再流出来了。
陆扬微微一叹，收回了目光。
对方气息已断，心脏粉碎，神仙难救。
黄药师二话不说，几步向前，一只手指抵在了老者的脑袋上，没几息的功夫，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最后摇头的收回了手指。
村长一见此幕，心底骤然一沉。
嘴巴打着哆嗦的开口询问道：
“黄老，难道已经……”
“村长，请节哀，老人家早就离世有一段时间，哪怕有神丹妙药，也无力回天了。”
“我……王八蛋！这个畜生！”
村长忽然一捶地，脸颊苦涩的大骂。
湿润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从他眼眶中流出，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这么狼狈的抹起眼泪来，然而周围没一个人笑，气氛突显沉闷。
陆扬脸色有些不自然，回想起刚才的秃驴以及现在重伤身死的老人，傻子都能想到他们二者之间一定隐藏着关联。
说不定村长所骂的就是那秃驴。
黄药师瞟了陆扬一眼，轻轻将老者的尸骨从村长的背上解下来，低声安慰道：
“村长，既然已成定局，还是抓紧给老爷子料理后事吧。”
“不行，我必须要抓住那混蛋给大爷爷陪葬，不然我死都咽不下这一口气！”
村长恶狠狠的道，满眼的血丝。
他利索地将死去的老人抱在了怀里，点头示意了黄药师，缓缓站起了身子，准备离开，在临走之前，村长回头低沉的说道：
“何家村马上就要成为是非之地，黄老你们要是有好去处就赶紧离开吧。再待下去，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话毕，村长气势低沉的离开了。
师徒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回到屋子里，并没有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打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禾山坟
“师父，真的不打算离开？”
低头看着医书的陆扬，忽然道。
“你心不是早就有打算了么，何必来问我呢？”黄药师似笑非笑的瞅了陆扬一眼。
陆扬有些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你既然要搅这潭浑水，那做好充足的准备，我不会阻拦你，毕竟我之前说过率性而为,闻心无愧，做自己想做的……”
“那个……师父，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不是真的要参与进去……”陆扬讪讪道。
黄药师却是眉头一皱，“当你心里有这种心思的时候，你就已经参与进去了。”
“去吧,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次大机缘不是么，我说过畏首畏尾，成不了大气，这件事权当我对你的试炼，看你有没有觉悟。”
陆扬自知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当即就点了点头，轻声诺下。
“徒儿明白。”
说罢，就当即起身离开，在刚要走出大门，黄药师的声音幽幽的从背后传来：
“记得把药给吃了，不要任性，那东西能够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黄药师怎么说也是吃这碗饭的，陆扬有没有服用那枚丹药，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陆扬推门而出的身影骤然一僵，抬起手向后仰了仰，表示知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
“咯吱！”
脚掌踩断干枯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扬漫无目的的在枯木丛中来回扫视。
他老早之前就察觉到了何家村的不对劲,心中一直隐藏着这团疑问,直到村口处大战爆发,古怪的秃头，战死的老人，完完全全激发了他内心那一股原始的冲动。
表面的安逸，只不过是在掩饰他内心对未知探索的渴望。
陆扬知道这何家村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跟在知道真相的秃驴后面，他省去了打听消息，寻找目标地点的诸多琐事。
他此刻已然步入了何家村身后的后山，此时正值秋季，繁茂的树叶一丛一丛的落下，伴随着落日的余晖，稍显寂寥。
枝干干枯，张牙舞爪的大树连成了一片，看似没有路，陆扬鼻尖闪动，轻嗅着那一股被标记的味道，硬是走出一条路来。
眼看足够深入，陆扬主动运转龟息术，身体再次的透明起来，那烦人的金色梵文早在之前便被黄药师的药水给冲刷了个干净。
配合着隐身状态，陆扬一路疾行，爬坡向上，沿途中他隐约间还能感受到那秃头僧留下的脚印，直到爬至山顶，跳眼望去。
大量土石朝下摊滑，俨然成了一个断坡，再走下去，只能顺着滑坡，一路急行向下，回到之前被冲刷挤压的田梗上。
陆扬双眼微眯，一双眼睛来回扫视。
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不然解释不清那秃头僧一路爬坡向上，到了这儿就没了踪影……
鼻子微微煽动，凭借着发达的鼻腔，一缕若有若无，类似于艾草的气味，从向下滑坡斜口二十丈处幽幽传到陆扬的鼻子里。
可那里分明是成堆的烂泥。
“难不成是幻术？”
陆扬低声咕哝一句，没有过多犹豫，脚尖轻轻一点，轻若鸿毛的向所在位置飞去。
刚一触及软泥，陆扬脸色微微一变。
整片斜坡泥块就好似沼泽，陆扬毫无阻碍的整个人陷入了软泥之中，几息功夫就没入头顶，完全的消失在了那片土块上。
想象的窒息感并没有出现。
当双脚踏足实地，陆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喘一口气，强烈的劲风，撕裂空气，朝自己所在地当头锤下。
陆扬屏住呼吸，双脚猛的向后一撤，险而又险的堪堪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嗯？没有人？”
一声惊疑，忽然在前面一侧响起。
伴随着咔嚓一声，五指大小的火折子微微放起亮光，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黑暗。
长满麻子的老脸在火光的衬托下尤显阴暗，他一双浑浊的老眼，在四周来回扫视。
面上疑惑越发地浓重。
“奇怪了，我明明听到了动静。”
陆扬屏住呼吸，降低心跳，就离老者仅有三四米的距离，贴墙而立，不敢妄动。
当从之前那攻击的力度来看，眼前这老者的修为明显不低，少说也有七品境界。
一个小小的何家村接连出现高等级的武者，这实在是令陆扬不得不好奇起来。
随着火光的照耀，陆扬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微低着脑袋，看到那打着火折子的老者，另一只手则软塌塌的贴在一边，指尖有鲜血滴落，俨然一副废了的模样。
“难道是我想多了？”那麻脸老者忽然自我怀疑，“应该是刚才那个突然冒出的秃驴把我给吓着了，搞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他面色忽带一丝恼恨，回忆起突然冲进来的古怪和尚，一拳就将自己的手臂打断。
这种怪胎，他实在是没见过。
老者熄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周围再次涌入了黑暗，借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火光，陆扬看的分明，他现如今身处于一处不大不小的地道之中，青灰色的石砖相互堆砌。
这甬道的上空，整个斜口之处破了个大洞，头顶的部分青色石砖消失不见，一层宛如黑色幕布的东西将这破洞牢牢封住。
四周还画着诡异的符箓，想来这些画符，应该是维持之前幻术的根据。
虽融入黑暗，面前老者并没有要隐藏气息的打算，摸黑的向着前面甬道而去，陆扬自然紧跟其后，想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
空气中夹杂着沉闷的泥土味，陆扬紧挨墙壁，手指摩擦墙皮，浮起大量的灰尘。
这说明这个地方长时间没人踏足，光是灰尘浮起的程度少说也有几十年上下。
“咳咳……”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稀薄，沿路激起的灰尘也不禁让前面的老者轻声咳嗽几声。
“咔！”
咳嗽之余，麻脸老者再次点亮火折子，橘黄的火光吹向了黑暗，照亮了眼前的青铜大门，大门前摆放着两座人首兽身的雕像。
人面狰狞诡谲，兽身高大威武。
陆扬一看，眼睛微睁，瞬间不淡定了。
这……这地方是座陵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