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洗洗睡吧
听到他的两个问题,桃花略作沉思,佯装羞怒的嘟囔:“怎样打开飘香院第二层第三层,还更高层,想要干什么,怎么?这就觉得我不好,就想要去找别的姑娘?”
果然女人的醋意是不分年龄和身份的,陈长安哎呦呦的哄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桃花姐姐在我心中是不可替代的,是独一无二的。”
“我多想把世间最好的都给你,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最好的就是你!”
呲溜溜的,桃花身体又触电般直打激灵,被陈长安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土味情话击溃内心防线再无半点酸意,醋坛子覆水全收。
清清嗓喉,她回答道:“想要打开飘香院更高层的门,其实和自身的实力有些关系,也就是说,修行的境界,当然,仅仅是有些,关键在于能否获得她们的认可。”
“她们的……认可?”陈长安不禁咧嘴。
桃花笑嘻嘻的点头:“嗯,她们或许,正在看着你呢。”
“额……”
陈长安背脊莫名的泛起一阵凉意,她们……在暗中看着,这句话实在令人有些瘆得慌,是不是刚刚和桃花的热吻,都被尽收眼底?真的是头皮发麻欸。
问题发起者陈长安主动岔转话题:“桃花姐姐,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心里只有你嘞,上面几层的门能不能打开不重要的。”
“咱还是说说,为何外头的牌匾,只有飘香两字呢?”
“这个……”
陈长安梗直脖子,兴味十足。
桃花拉了拉长长的尾音,陡然转折:“我只知道,那牌匾是十九年前变作残缺的,具体什么原因,只有大姐清楚。”
“大姐?”他再次艾特到新的知识点。
桃花美眸轻抬看向阁楼最高处:“是的,大姐,第七层的大姐。”
“好吧!”
其实两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不算是标准的,概念都很模糊,没办法给他以后的飘香院嫖玩计划提供有效的参考依据。
算球子慢慢来,着急什么,前面是有爹还是有娘啊,陈长安呲牙嘿嘿嘿:“现在没事了姐姐,外面天气冷,你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免得着凉,我再练习会斩仙。”
经过热吻,他现在情满意足只想要修习,毕竟古人曾曰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作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双有青年,事业永远得摆在首要位置。
而桃花,闻言抿嘴浅笑,左手拈提右手衣袖右手朝虚空中抬去,五指开合间抓出两件东西,分别是张残缺的羊皮卷和泛动金灿灿光辉的护心镜。
并脆生生开口解释:“我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修行者境界如何区别,所以无法说的太过详细,但这护心镜至少能扛住中等水平的致命攻击两次,至于羊皮卷,上面记载有某种上古阵法,不过得靠你自行参悟。”
伸手把两样物件递给陈长安,桃花没再说什么,颇有些羞涩的收敛眉眼转身回屋。
陈长安盯住掌中的“战利品”怔怔出神间又止不住的满怀欣喜,阵法歪法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护心镜,它保命啊。
他唯独钟情于这种千年王八盖中盖。
揣进怀里,陈长安手持青翠竹签,以抗争天道不屈命运的心理信念继续练习斩仙,道道交织的青光深浅有致,生生不息的甩斩而出,很有节奏的砰砰炸劈。
身法越发轻灵,招式越发熟稔。
直到耗费去三十多个时辰,陈长安腰骨酸痛的长呼口气,离开飘香院回到乌衣卫大院相对隐蔽的犄角旮旯,刚稳步定睛,奇迹般看到排排房屋灯火明亮,院中树影斑驳。
再往远些,有栋高楼巍然而立,共九层直拔入夜空,层层光朗,抬头可见星辰稀松薄云舒卷,月光淡淡。
陈长安激动的盯住眼前景象,以至于鼻涕留吊长串都没能察觉,他的视力完全恢复,简直比预计的还要早。
“重获……光明啊!”
陈长安双拳紧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终于结束长达数年的至暗时刻,哦,不,数年是原主的,他陈某也就几星期。
由此可见原主很衰,而他福星高照。
“哈哈哈,哈哈哈!”陈长安仰天长笑。
不远处楼房瞭望台上,曹舞与名身材高大魁梧,四肢健硕豹头环眼的男人并肩而立,自始至终都在注意着院中的陈长安。
当然,二者看不清楚去飘香院的过程,虽在里面前后逗留三四十个时辰,但在他们眼中只是打了打盹。
而男人,正是乌衣卫另外的名副统领,同样七品生死境界的程牧龙。
亲耳听闻恢复视力的陈长安神经质的傻笑,程牧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适,额头青筋蹦跳,嘴角剧烈抽搐:“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成为零九届乌衣卫精英的家伙?”
“大半夜的尖叫,还要不要人睡觉,有病吗?”
曹舞轻挑下眉:“确实有病,他是个瞎子。”
程牧龙直翻白眼:“这年头瞎子都能进乌衣卫,唉,咱作为副统领,保举的名额只有一个,确定不反悔?”
曹舞眼眸中神采生动:“不反悔,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定有番作为。”
内心呵呵呵的,程牧龙倔强道:“是吗?你能够保举通过考核,却无法左右其他的事,这个人神经兮兮的,试练怕是要淘汰掉。”
曹舞神情丝毫不变,掷地有声的回应:“不,他不但可以通过试练,成绩还能稳进前三。”
啪的声,程牧龙重拍栏杆,嘴角抽搐的越发厉害,不服气的道:“我要和你打赌!”
“赌什么?”曹舞脸容微侧。
程牧龙郑重表示:“倘若他陈长安能够在试练里面进前三,我在乌衣卫操武场裸跑,但如果进不去,你穿上广袖流仙裙跳支舞。”
“可以,记住你说的话。”曹舞内心毫无波澜。
……
院中的陈长安,大笑到把所有的欣喜若狂都释放的干干净净,收声往藏兵楼二层零五号房间而去,毕竟苏婉秋还在沉睡,作为名义上的男人,怎么着都该关心下。
再者视力恢复,得瞧瞧这位准媳妇样貌如何,好不好看。
来到门外咯吱推开,集中注意力瞪直眼睛,于是,看到苏婉秋正解掉包括外衣肚兜在内的全部服裳,自行清理胸口的伤创。
陈长安一对儿鼻孔当下流淌出两条鲜红,嘴巴诧异的张成个O,视线再往上些,是她那张精致无瑕美丽到不可方物的鹅蛋脸,眉眼如画风情万种。
此女可倾城也!
脑海中立刻坚定的跳出六个字。
还好自己是个负责任的国民好老公,没因为有坐飘香院有桃花相陪,没因为给长宁公主查案得力获得青睐,就始乱终弃选择结束婚姻,抛掉槽糠之妻。
这种绝色女子,失去是种犯罪。
难怪袁云飞会苦苦纠缠,呸,不要脸的老色批,我陈长安的老婆是你能惦记的?
苏婉秋注意到门口有条影子投映过来落贴在地面,乍惊而起,慌慌张张的拎过衣服遮住前身,不过看清楚来者是陈长安,暗松口气。
夫妻不夫妻的暂且不谈,他什么都看不见是个瞎子,穿不穿的有区别嘛。
把遮盖住的衣服慢慢揭开,苏婉秋边继续处理创伤边询问:“咦,你怎么流鼻血?”
陈长安用衣袖擦拭几下:“那个啥,撞到了外面的电线杆子,哦,不是,灯杆。”
“也不小心些,刚刚有个叫彩儿的姑娘来说,是乌衣卫的副统领曹舞及时赶到,把咱们救下的,否则今晚肯定要没命。”
苏婉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说着。
陈长安应和道:“是啊,还好还好,真是万幸,那群瘪三都是案件背后的谋划者,跑来报复的,不过莫要担心,我准备加入乌衣卫,以后苏家会得到官家保护,至少有个倚靠。”
“类似的事件,绝对不会再发生的。”
“你……你说什么?”苏婉秋噔噔噔的往前几步,睁大美眸满脸的难以置信。
陈长安大肆欣赏着她的胸脯风华,咽了咽口水,回应道:“我说,类似的事件不会再发生。”
苏婉秋摇头:“上一句!”
陈长安觉得莫名其妙,但看在一览无余的份上,耐心的二次阐述:“是啊,还好还好,真是万幸,那群瘪三都是案件背后的谋划者,跑来报复的,不过莫要担心,我准备加入乌衣卫,以后苏家会得到官方保护,至少有个倚靠。”
半字不差,连语调口气的抑扬顿挫,都是原汁原味。
苏晚秋闻言,立刻挤露出分外嫌弃的神情:“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的直白些就是,洗洗睡哈,梦里啥都有。
陈长安:“……”
第四十六章 一同进宫
质疑,轻视,嫌弃……
陈长安梗直脖子,摆出要啄人的老母鹅的架势:“我肯定……能够加入乌衣卫的。”
当瞧清楚苏婉秋的倾城容颜与婀娜身段,陈长安潜意识里开始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只许好不许坏,大概是看光人家想要负责吧。
苏婉秋毫无兴致的摇头,再次重复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陈长安无语,但没再过多强扯什么,女人是情绪上的感性物质上的理性,有些事只有亲眼见到的时候,她们才会捂嘴惊呼哦买噶!
在这之前,只觉得不切实际虚无缥缈。
嗯,那就等着有天我陈某人身穿乌衣卫官装来征服你吧,树立好远大理想,陈长安习惯性平躺在地准备睡觉。
咯吱。
木件擦动声响起,曹舞推门而入,于是她看到的画面是苏婉秋赤身裸体,陈长安叉开双腿躺在地板,为什么?怕床闹出动静?
曹舞轻蹙眉。
苏婉秋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连忙拎起衣服斜斜扭扭的穿好,意识到什么,又刻意扯开半边露出胸脯的淤青解释道:“我……我是在清理伤口呢。”
曹舞轻咬虎牙看向陈长安。
苏婉秋哦哦哦的:“他……他睡地上。”
“原来……原来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饶是飒帅飒帅的曹舞都难免有些尴尬,急于化解便道:“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没……没有!”
苏婉秋连忙摆手,差点脱口而出我们不是小两口,好在及时刹住,揪心的是碍于不能很快想到合理的措辞,只得又点头:“是……是的,吵架了。”
曹舞浅抿嘴角道:“床头吵架床尾和,我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没有的话早些休息。”
“没……没有……”苏婉秋状态不自在的回应。
陈长安一骨碌拾起冲上床去被子盖住枕头抱紧:“没有!”
“嗯,好的!”曹舞转身离去。
等脚步声消失在耳力可及的范围内,陈长安嘿嘿道:“纯属为缓解尴尬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下去?”
苏婉秋羞愤,小脸红通通的坐倒:“不用。我睡地。”
……
翌日,风和日丽阳光晴朗,陈长安与苏婉秋与毛吉三人并肩出发离开乌衣巷,在第三个十字路口分开,后面俩各自回家,陈某则少年推车往长宁公主府而去。
“喂喂喂,昨晚你们注意到没有,永和坊毛大师的住处,有十分美丽的景象呢,大家都说,是新研制出来的好玩意。”
“嗯,是的,当时我恰巧在外面,想着宵禁前溜达溜达,有幸亲眼目睹,真的很漂亮。”
“嗨,什么最新制造出来的好玩意,不过是有人在那里打架闹事着火而已,毛大师的作坊都烧成灰喽。”
走在街道,陈长安听闻来往行人对于昨夜的烟花试射议论纷纷,兴致十足,当然更多的偏向于是武者打架斗殴,发动的某种神秘异象。
有位大婶甚至双手叉腰唾骂:“呸,天杀的武者,粗鲁的很,有他们在,长安城不得安宁。”
陈长安听在耳中,给他的感觉是过年串门走亲戚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围成圈谈论各家儿女的工作情况,轮到自个身上时:“咦,电子厂!”
那种嫌弃真真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遗传着祖宗十几代。
经过段时间的了解,他知道大闵国民最待见的对象是小舅子那种修仙的,武者,处在鄙视链的交汇链。
初次相遇,只要说句武者呸呸呸,咱就是朋友。
“唉!”陈长安喟然长叹。
“啊!”
突然他惨叫一声仰头栽倒,两颗眼珠子直似溅进去滚烫的油珠或者辣椒水,呲啦啦呲啦啦的阵阵生疼,双手死抱住头,牙都快咬碎了却还是难以忍受。
痛的眼睛紧紧闭住。
整整持续五六分钟才得到缓解,只是刚睁开条细缝,那根连接眼球与大脑的神经又嘣嘣直跳,刺痛的前兆。
吓的他又连忙闭合,很诡异,绝对不是因为推车累到虚脱。
“看来还得多去几次飘香院,现在视力虽恢复,但应该承受不住强光,可总不能老闭着,跟个傻屌似的。”
闭眼与瞎眼的结果都是看不见,不过前者总有种精神病的既视感,几经考虑,陈长安从衣角扯下块布条遮住双目,两头拉远到后脑勺打个结。
“嗯,很好!”
于是重新睁开,不再遭受剧痛。
当然,视线又模糊起来,毕竟布料是桑麻制,挺厚的。
“就离谱!”
陈长安嘀嘀咕咕的推着装有烟花的车子继续前进,一个时辰后抵达公主府,老远就看到长宁轻提裙摆在门口翘首盼望,急的跺脚。
此刻的她,是个憋尿的美少女。
注意到陈长安,长宁噔噔噔跑过来:“怎么回事,派护卫去家里找不到人,四处打探也没有消息,说好今天要把给母皇的寿礼送过来的。”
“明天可就是万寿节。”
叽叽喳喳着,又意外察觉到陈长安蒙系条灰布,啧啧道:“遮眼干什么?”
“哦,这是……是药水里面浸泡过专门用来治疗眼睛的。”
随便敷衍过去,他侧开身让出后面的车子,指住道:“启禀公主殿下,这就是草民给女帝准备的万寿节贺礼。”
“快,给我看看!”
长宁激动的往前蹦跳,分外期待,可当瞧清楚摆放在车子里面的是根根竹筒,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淡的毫无半分神采,嘟嘴责斥:“陈长安,什么意思?”
“玩呢?知不知道我那些皇兄皇姐们送的都是夜光杯,夜明珠各种奇珍异宝,你给整来车竹筒?”
自从得知徐鹤子是贼人假扮描摹圣容不成,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陈长安身上,结果搞的什么玩意啊。
随行的丫鬟和侍卫们忍不住絮絮叨叨。
“姓陈的瞎子分明是在消遣公主殿下,女帝的寿辰,到时候不但有王孙勋贵,文武百官,还有边国使臣,送竹筒简直丢脸。”
“是啊,公主殿下要真拿着竹筒去给女帝过寿,恐怕要被笑话死。”
“啊,陈长安,我要砍掉你,斩首斩首!”
长宁气的轻啸,双手疯狂搔头挠脑,抓的发髻散乱珠钗歪斜,活生生个疯女人。
“卧槽!”
陈长安忍不住撩起布条欣赏了眼,又立刻拉下来遮住双目,呲牙咬嘴强忍着不笑,解释道:“公主殿下请相信我,这并非简单的竹筒。”
“陈某保证,它绝对可以成为这次万寿节全部寿礼中最得女帝喜爱的东西。”
旁边的名丫鬟忍无可忍的语气:“陈长安,休要再胡说八道欺瞒公主殿下。”
“额……”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陈长安双手相拱,微弯腰脊语调铿锵:“公主殿下,草民甘愿以苏家全部人的性命做出保证,此物绝对可以成为女帝最喜欢贺礼。”
“如果不能,请公主殿下,斩首苏家满门。”
他对二十一世纪的烟花有足够的信心。
而长宁与几名丫鬟连同侍卫都当场愣住,好奇竹筒到底藏有何种玄机能让他有底气拿全家性命作保,不自觉的注意力再度集中过去仔细省视。
用手托住红腮思前想后良久,长宁一拍腿:“好,相信你这回,没必要成为母皇最喜爱的,只要不……不失望就行。”
“否则我可真会斩你满门。”这句话,她嗓音宛若个赌气的孩子。
透亮的眼眸又滴溜溜的转动几圈,长宁手掌按在陈长安肩膀,简直是梁山好汉的联动画面,掷地有声道:“小陈欸,明天万寿节,你与我同进宫中。”
“我……”
陈长安的首先反应是拒绝的,但考虑到长宁大大咧咧的点烟花时很有可能弄出偏差,假如把千秋万载一统江山,乱射成万一江山千秋载统咋整?
又或者,直接射不出来……会弄巧成拙的。
于是欣然接受:“好的公主殿下,草民愿同往!”
第四十七章 穿女裳
囚罪司休息室中,被宰生重伤的花木蓝与叶凛在服用曹舞送的丹药后身体得到大幅度恢复,苏醒过来在院子里晒太阳。
叶凛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花……花大人,我听说长宁公主府小莲的案子,已经查清楚?”
“是的!”
花木蓝点点头,微绷着脸回答:“是陈长安查出来的,具体怎么回事我现在还不能详细叙述,不过等会李术与武元衡会过来说明情况。”
“唉!”叶凛唏嘘。
花木蓝奇怪道:“怎么了?”
叶凛摇头摆脑:“我和陈长安有赌约在先,要比试谁先查出真相,结果看来赢的是他,我输的一塌糊涂,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木蓝闻言,边拍打衣襟边道:“其实赢的是你。”
“怎话怎讲?”叶凛立刻回头,目光期盼的与她对视,希望得到安慰。
花木蓝顿了顿道:“你之所以没有查出真相,是因为遭受匪徒的袭击,而他们为何不惜暴露身份的冒险出手?无疑是触及到了重要线索。”
“如果不受伤不昏迷的话,赢的肯定是你!”
“对啊!”
情绪低沉的叶凛一拍大腿:“正是此理,正是此理。”
这时,不管走路还是坐立都占两人面积的胖子武元衡与李术往这边走来,昂首挺胸春光满面,之前花木蓝可是支持叶凛的,结果案件由他俩看重的陈某人侦破,无疑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木蓝啊,陈长安……”
“咳咳!”
李术刚准备要开口爽飙两句,花木蓝用咳嗽打断,拍桌道:“三司向来信息共享,给我说说,小莲案怎么个情况!”
“哼!”
遭到堵嘴的李术分外不爽,别过脸去。
武元衡瘪了瘪肥厚嘴角,坐在对面从头到尾详细叙述:“是上次三元观的那帮匪徒,想要通过长宁公主,知道如何让桐油纸显字的方法。”
“于是买通丫鬟小莲劝说公主殿下请徐鹤子为女帝描摹圣容以作万寿节贺礼,他们则杀掉徐鹤子假扮,进而混入府中。”
听到这里,叶凛倏地精神振奋:“所以,无头尸体是徐鹤子,我在春云楼废墟里面找到的那块石头,是这位大闵第一画师的?”
“没错!”武元衡点头。
而当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叶凛抬手打断道:“武大人,接下来的事,我或多或少能猜到,对方想要通过长宁公主知道桐油纸显字的方法,又假扮画师,那么肯定会在纸上做文章。”
“我猜假扮的那人,肯定说给女帝陛下描摹的圣容突然消失不见,而长宁公主准备贺礼心切,联想到桐油纸可隐藏写画内容的特性,会当场动手想要令它恢复。”
“如此一来,对方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获得桐油显字的方法。”
武元衡与李术不由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是副666的神情,不得不承认,所谓的潞州神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花木蓝有种找回些颜面的自豪感,挺圆胸脯:“我就说他不比陈长安差吧,只不过因为受伤昏迷所以影响进程而已。”
李术侧脸吹口哨,不服气的样子。
武元衡委婉抬杠:“陈长安是个瞎人儿。”
花木蓝张嘴意图反驳,话到嗓子眼又咽回去,因为她内心同样佩服陈长安,而今得知案件真相再回过头去斟酌查案过程中的各个细节,这名苏家赘婿确实心性缜密。
面对毫无线索的开端,他思维跳跃把方向和注意力转向与小莲有关的日常生活用品中去,于是抽丝剥茧确立大致方向。
之后当西城区的丛林发现具无头尸体,陈长安力排众议顶着压力断言两者有关联,自己还差点闹情绪与之吵起来,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陈长安确实要比常人出色很多,倘若没有眼疾的话,或许能成就番事业。
不知不觉的花木蓝开始欣赏他,认可他,只是因为要强好面子嘴上不承认罢了。
而在三位司承各自心理活动泛滥时,叶凛却在思考一个他们没有留意到的小问题,桐油纸的制造流程与藏字显字的方法失传多年,长宁公主是位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如何得知?
匪徒们更是把目标坚定不移的咬在她身上。
另外这层关系陈长安又怎样查出来的……其中怕是还有猫腻。
真相虽然盖棺定论,叶凛的好奇心也越发浓烈。
“嗯,暗中查探,另外得去找陈长安说清楚,我只是遭到歹徒袭击,没有输。”
……
公主府门口,陈长安答应要陪同长宁明日同入宫去参加万寿节后转身离开,准备回家睡觉,他是曹舞内定的乌衣卫成员,家里人很大概率上已经全在秘术保护之下,不用再瞎操心。
隔着层布,陈长安在返回的街道上穿行。
“欸,对了,刚刚偷瞄长宁疯女人模样的时候暂时揭掉布条,好像眼睛也没有痛,会不会有另外的种可能。”
暗地里猜测着陈长安试探性的伸手慢慢上掀开,直视来往风景,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没有痛。
“原来如此!”
他基本搞清楚了,现在的眼睛不是见不得强光,而是无法长时间使用,得间隔着来,从拿布条遮挡到现在,算起来起码有两个时辰没工作,一直在待机。
所以即便睁开也没事。
“这样的话,我就得总结个瞟多长时间需要休息的规律出来,才能像女生来大姨妈似的提前防备,把苏菲巾,呸,把破布条遮盖上去。”
正思考着间,隔着老远注意到他身影的叶凛从那头跑过来,挥手高呼:“陈长安,这里……这里!”
陈某一阵嫌弃,等他走进,却又微笑着道:“叶兄,正准备要去探望你呢,怎么样,伤势恢复的如何。”
叶凛甩袖道:“并无大碍,陈兄不必担心,那啥,关于之前的打赌虽然你早找出真相,但并不代表我输。”
额……原来是为这事,陈长安倒也给面子,顺水推舟道:“自然,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兄是先我一步查到重要线索的,不然也不会被盯上。”
“倘若不是重伤昏迷,定能更早找到凶手。”
说的话可真舒服啊,叶凛听的心满意足,本以为陈长安会借由耍炫,没想到竟是此等有修养有品德的人。
叶凛一把拉住他双手:“陈兄高义。”
紧接着眉毛倒竖:“半个月后乌衣卫开始招新,等我正式加入,就能接触到更高层的案子,到时候肯定偷偷的再来与陈兄讨教。”
陈长安听来别扭:“什么叫偷偷讨教?”
叶凛喟叹道:“我加入乌衣卫后再查案,肯定会受到管制,无法再与你明面上较量。”
是个迷之自信欸,陈长安笑呵呵回应:“不一定,或许我也会进乌衣卫。”
“你……”
叶凛垂头惋惜的口吻:“唉,说实话陈兄的查案水平不在我之下,心思缜密想法活络,但眼睛始终是个问题,要进乌衣卫恐怕有些难!”
曹舞赠送乌衣令的时候叶凛还在昏迷,方才李术与武元衡也没有相关的提及,他自然不知晓陈长安被内定的事。
陈某牙齿咯嘣嘣的直响,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叶凛看在眼中以为他是自暴自弃,拍肩安慰道:“没事的,不要太担心,只要有能力就不会被埋没,你若真想进乌衣卫,等我站稳脚跟后会向上司举荐的。”
陈长安一时无言,面对他的“春风得意”实在不忍心拿出那块金灿灿的乌衣令当场打击,于是敷衍道:“好的,谢谢。”
“嗨,都是兄弟,客气啥子呦!”叶凛兴奋的连家乡话都飙出来。
……
第二日,陈长安经过一夜的休息,顶着黑眼圈和苍白的面色老早起来在院中打太极,步伐虚浮有气无力,没办法,恢复间断性视力的他昨夜躺在地铺恰巧看见苏婉秋裸眠并且半夜里不知做的什么梦,摆各种销魂睡姿。
于是陈某……
“无量寿佛阿弥陀佛,放下屠刀善哉善哉。”
陈长安边打太极妄想恢复身体边口头赎罪,练到白鹤亮翅突然想起今天万寿节要陪长宁进宫帮她射烟花,用冷水浸把脸撒腿就跑。
抵达公主府门前,长宁正磨动亮晶晶的虎牙鼓圆腮帮子等着,见他到来气呼呼责备:“陈长安,要死啊,知不知道快要错过进宫的时辰了。”
“是!是!是!”
陈长安连声赔罪:“家中有事耽搁故而来迟。”
“哼!”
长宁冷唧声,从旁边丫鬟手中拿过件女裳递到面前:“呐,赶快换上准备进宫。”
陈长安一屁股坐倒在她的花褶裙底:“让我穿女……女人的衣服?”
“……”
长宁怔了怔,干笑道:“你……你不是看不见吗?”
陈长安挤出小样笑:“启禀公主殿下,草民昨天不说过在用药嘛,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能依稀看清”
“哦,这样啊!”
长宁把件漂亮的女裳递送的再往前些:“那更好,穿上之后还可以自行走路,不用我费心带着,主要是皇宫有规定,外面无关紧要的人和侍卫都不得带,能进去的,也只有贴身丫鬟。”
“快穿!”
陈长安:“……”
第四十八章 八方来朝
陈长安身体每寸皮肤都剧烈抽搐,他是个有底线的人,怎么会穿女裳,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公主殿下,要不……我别去了?”
长宁双手叉腰哼哼哼的鼾气:“不行,送车竹筒过来说能成为母皇最喜欢的贺礼,谁知道呢,万一适得其反给惹怒咋办,你必须在现场。”
额……合着是怕整出幺蛾子,自己去的话能够第一时间推出来背锅。
长宁可爱的小耳朵竖直:“不去苏家满门斩首。”
陈长安:“……”
“行吧!”
几经犹豫,他露出失足少男的委屈表情无奈咬嘴唇,最终用颤抖的手接过长宁捧递的女裳走进去换穿。
“卧槽,这什么衣服,古时候的女装是真的麻烦!”
“这条粉色的带带是干什么的?”
“哦,用来系胸的。”
“咦……胸明明已经系好,可这条白色的带带又是干什么的?”
陈长安以前很喜欢看女人的衣服,但从现在开始无比讨厌,破烂玩意穿起来真的费劲儿,假如脱的时候和穿的时候同样麻烦,恐怕能阻止许多色狼犯罪。
收拾来到院中的水缸边,陈长安照了眼简直想死的心都有,真特娘难看,而且胸小的像刻意往平铲过似的,不得已到后园摘下两颗砂糖橘垫在里面,这才看着稍微有些风韵。
出去到门口,同行的名丫鬟小玫又给她绾编出个女子独有的发髻。
长宁从上到下扫了眼,用尖俏的玉指戳两下胸膛的砂糖橘:“嗯,不错,还挺好的,比女丫鬟还像女丫鬟,不过声音不容易伪装,干脆别说话,我就对外声称你是个哑巴。”
叮嘱完毕,陈长安与另外名丫鬟小玫一同陪伴长宁公主出发,途中他拿出布条又把双眼遮盖住切换成待机状态,以便于在宫里不会发生意外死机疼痛的现象。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朱雀门,现场已经到来许多的文武百官王爷勋贵,其中以太子赵延康为中心聚集的人最多。
白睌虽登基称帝,但终归受制于礼教规矩怕天下人唾骂,或史书丹青中留不下好的名声,太子仍立给赵姓。
当然她并非没有子嗣,前些年与男宠张由之生有一子姓白,不过还小,五岁左右。
话说回来,现场剩下的过半官员,几乎都向靖安王白敬虎,这位当今女帝的表兄为风向标拥簇靠拢,显然易见是两股相互掣肘的朝堂势力。
至于另外几名皇子身边,要冷淡的多。
长宁的马车刚在朱雀门口停下,侧面有辆同样规格的靠近过来,双方轮轴接触摩擦的咔哧哧响。
扬出左手掀掉帘子,长宁提高裙摆跳下车正准备要大发雷霆,看清楚对方挂在马车前的刺令,赶快收敛凶相甚至是有些刻意的装淑女。
与此同时,对面马车内踏出只雪白色绣云盘朵鞋,接着有道倩影竖陈眼前,她身穿石榴红的开胸对襟艳襦,露出里面针秀浓丽牡丹的性感诃子,身材微胖,前后曲线不算起伏顿挫却风韵十足。
均匀的恰到好处的脸上一对儿平眉,鼻梁正挺红唇浅抿,宛若是位偶然涉足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高贵庄严耀眼华丽,所有的同龄姑娘在她面前,都要黯淡无光自惭形秽。
这位正是白睌与先帝齐中宗赵崇的大女儿永乐公主。
长宁的亲皇姐,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一害怕的人。
永乐看了眼长宁,教训的口吻:“飞凰钿要与发髻三分之二的位置齐平,你插那么高像什么样子。”
长宁垂头嘴边轻唧:“是的皇姐,记住啦,下次肯定不会。”
永乐没再多说什么,双手平衡在小腹上半寸的位置,每次步子与步子间距不差分毫的走进朱雀门。
长宁轻拍胸脯暗地里疏口气:“走了!走了!真好!”
马车内陈长安用手撑住下巴回味着永乐公主的句插那么高干什么嘀嘀咕咕:“看来她对插的角度很有要求,偏半点都不行,真是个有强迫症的姑娘。”
长宁左手掀帘返回,他立刻问道:“公主殿下很怕这位姐姐?”
长宁呼呼哈哈的:“怕,从小就怕。”
“哦,对了,咱们先在车厢里面坐着,最后再进去哈。”
万寿节对于庙堂来说是无比盛大的事,在皇宫最高建筑太和楼举行,文武百官之所以早早过来无非为彰显自个的积极态度,实际上真正开始会在酉时,因为这个点日头落下适合掌灯点火。
灯火交相辉映,可以照出盛世繁华。
等视线里面彻底瞧不见永乐的踪影,长宁这才带着小玫与陈长安两名丫鬟走进朱雀门,至于准备的贺礼,在门口会专门登记由宫内的人保管,到时候由他们直接承献。
长宁把九十九件竹筒交上去的时候,管理人员看她的眼神分外奇怪,内心多少觉得这个丫头有点大病,但碍于公主身份装的面无波澜甚至在笑。
抵达太和楼,长宁公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陈长安与小玫分立两边,太子赵延康凑过头来低声道:“长宁妹妹,给母皇准备的什么贺礼哈,说说呗。”
“烟……烟花!”她老实回答,这个名词是陈长安告知的。
太子赵延康眉头攒紧:“烟花是什么?”
“我……”
长宁戛然而止,沉吟片刻措辞牵强:“反正……反正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紧接着岔转话题:“太子哥哥,你给准备的是什么呀?”
“哼!”
赵延康愤然捶桌咬牙切齿:“原本是让毛吉制造个寿桃花灯的,但前天晚上他的作坊突然遭到匪徒攻击烧成灰烬,原本快要完成的花灯也付之一炬,真是可恨。”
“所以……所以我的寿礼还在请人赶制,不过晚上寿宴开始前应该能做出来。”
陈长安听在耳中差点没忍住放声大笑,倘若他知道那群匪徒是因为自己才出现在毛吉的手工作坊进而导致寿桃花灯被毁,肯定要骂娘吧!
“外邦使臣到。”
这时楼外传来声清而尖锐的呼喊,不久之后,很多身着异域服装的人带领各自团队井然有序的入场,最前方的是位戴圆顶尖帽,头发卷的像泡面,吊脸蓝眼的男子,乃月氏国代表胡东。
其次是穿黑纱制长衣,脚踩木屐走路咔咔响的瀛洲小国来使矢野仁诚。
再后面是草原蒙国的领队古巴,羊皮缝制的衣服,摸去会很扎手的平头,面部粗矿五官张扬,腿脚臂膀健硕如象,脖子上戴饰狼牙串成的项链。
另外还有些部落和其余小国,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五十多个。
现场的座位排列按照身份地位分为三层次,首先是皇子皇女,紧接着文武百官,剩下的,无非就是外邦来使,当然他们之间同样有尊卑差距。
各自落座后现场出奇的安静,大家都端正姿势望着最前面那张属于女帝白睌的金椅,庄严十分。
陈长安站的久些觉着腿疼干脆坐倒,但很快被旁边的丫鬟小玫拎起来,无所事事兼不习惯的他,只得左右打量四下观察看有没有养眼的姑娘。
无意间暼到前方拉的锦布横幅表面写着三十九岁寿辰,普天同庆之类的话,不由讶异,因为前世的历史课本中有位五十多岁登基称帝的女人,他以为这位大闵女帝同样五十多,谁曾想三十九。
登基已有九年的话,正式掌权是在三十岁。
恐怖如斯,对于别人来说如此年纪混个侧妃都算是祖宗坟头冒青烟,她竟能坐镇天下,到底是何等的气运加身。
“哦,对了,她不是五十而是三十几的话,射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好像也可以欸!”
陈长安如是想着。
视线再转,看到外面楼底下曹舞与名不认识的男子并肩站立,带领将近五百多身穿乌衣的人排列成队环护周边。
嗯,乌衣卫的部分职责就是保障皇室成员的安全,她出现在这里无可厚非。
“啊呜……”
不停的打着哈欠,陈长安焦急等待酉时的到来,过程中昏睡好几次,要知道昨晚的五指姑娘太过猛,搞的属实虚脱。
不知过去多久,他被咚咚咚的钟楼鼓声吵醒,紧随而来的是名太监极具磁性的呼喊:“女帝陛下驾到!”
众人快速把胸膛与桌面的距离调整成两拳远近,正身挺腰,肃穆而望。
一身金黄腾云长袍加身,头戴八龙戏珠冠的女帝白睌,在名面容粉白酥腻满头长发散披的奶狗男子陪同下登至楼顶,旁边同行的还有当红太监冯元一。
而奶狗男子,是她最喜爱的男宠张由之。
一步步的在百道目光注视下坐落于那张金椅之上,仿佛瞬间有无穷无尽的气场与威严汹涌开来,令人想要观望却又不敢直视,圣相端美,姿态持重。
冯元一手中拂尘挥动:“自女帝陛下登基起,承天运,顺民心,励精图治九年,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九州安定长安繁荣,正逢三十有九寿辰,特行此宴,以彰功德。”
“今夜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开市到天明,不宵禁。”
话音方落,文武群臣皇子皇女外邦来使皆出列叩拜:“万寿节兴,恭祝女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长安倏然间没反应过来,依旧站在宴桌前。
冯远一眼尖,注意到他当即喝斥:“那是朝中谁的丫鬟,啊,如此的不识规矩,来人,拖出去杖罚!”
陈长安:“……”
第四十九章 竹筒?
陈长安遭到冯元一的质问,长宁先是偷瞄了眼同样叩拜在旁边的永乐,见这位姐姐没有什么反应,才稍微直起腰禀报:“母皇,她是我府上的丫鬟小安。”
“刚招收没多久,今天特地带来见见世面的,一时被母皇您的圣容震撼,还请恕罪。”
众所周知白睌最宠爱的就是长宁,听完摆摆手示意不再追究。
长宁则是不停的给陈长安使眼色,示意赶快过来参拜。
陈长安心领神会踏踩着十分别扭的小碎步移动到长宁身边,与另外名丫鬟小玫各分左右,朝白睌叩首。
接下来就是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亲自发表感言,五十多秒气吞山河的讲话后,冯元一声嗓音清朗的宣布:“万寿节,正式开始,掌灯。”
伴随着他的声音从太和楼中传出,盏盏提前置办在高处的花灯由专人点亮升起,映照的整个皇宫琉璃七彩,通明如昼,尽显繁华昌盛。
坐在最后面区域的各国来使们瞪大眼珠子瞧着这恢宏景象,无比震惊,各自在内心感叹:“天朝上国,当真是天朝上国,壮哉壮哉。”
“哎呀呀,这次来代表部落为女帝庆贺生辰,真是大开眼界。”
而在众人赞不绝口叹为观止的时候,月氏国代表胡东,却是与同行的国臣门交换眼神,颇为深邃。
他的视线从外面的盛世繁华中收回,又在楼内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女帝白睌身上嘴角轻卷:“哼,天朝上国,确实有底蕴,不过今天我来可不止是来呈礼。”
“更重要的,是挫挫你们天朝上国的威风。”
最前方,跪拜结束的陈长安陪同长宁回到座位,当然他不管在哪里都是端直站立的。
此时,女帝身边的红人冯元一,扬摆拂尘又声音嘹亮的喊道:“灯掌起,开宴!”
中间的长桌上面呈放有道名曰江山的菜品,白睌拉着张由之,持玉筷踱步到近前轻轻卷收宽袖,夹块送进口中慢嚼细咽,并不忘弄块喂给她的男宠。
在不远处亲眼目睹的陈长安,心说女人要是好色起来比男人还要危险可怕,同时不得不佩服姓张的男宠的魅力,能把白睌给迷的连个人独有的菜品江山都愿意同享。
待她品尝过,皇子皇女文武百官以及外邦来使们陆续动筷。
再过半个时辰吃席的活动结束,负责各个环节间相互衔接的冯远元一又亮出嗓门:“接下来群臣进礼!”
白睌回到金椅端庄而坐,张由之寸步不离的陪同在旁,冯元一则带领另外两名小太监做好收摆贺礼的准备,毕竟每年的万寿节都会涌现出各种宝贝奇珍。
作为太子,赵延康自然要最先出场,所幸毛吉手工作坊被焚烧成火海后,他利用身份之便联系长安城内的戏法班子又临时准备了别的,而且自认为不比起初的寿桃花灯差。
之前在朱雀门口负责揽收四方来宾寿礼的管理人员在外面候着,轮到谁把谁的负责呈送上来。
“太子赵延康,为女帝陛下万寿节贺万寿无疆图一幅。”
高调明朗的宣布声刚止,有两人分左右扯着张撑开的白纸徐徐进场,宫女丫鬟文武百官,其他的皇子皇女以及外邦来使们全都驻足观望,翘首以盼,
然而目光触及,神情或暗淡或好奇,还有些是失望的。
“不是说万寿无疆图,为何上面没有半个字全是白纸。”
“是啊,这太子在搞什么?女帝陛下的寿宴,他总不能乱来。”
最后面的瀛洲小国代表矢野仁诚操着口不怎么流利的中原话:“天朝上国的太子药里面买的什么葫芦,明明是张白纸,哪里是什么万寿无疆图!”
女帝白睌美颜微缩,同样不解。
座位紧挨着太子赵延康的长宁悄悄问道:“太子哥哥,你整的这是什么,不怕母皇生气嘛?”
赵延康笑而不语,从怀中掏出件纹绣有荷花的香囊,起身出列行礼道:“启禀母皇,今日是您寿辰,举国欢庆,康儿自然要准备些不一样的。”
不字出口,他用双手打开香囊,随即里面飘散出沁人心脾的扑鼻香气,弥漫四周浓郁而又清芬。
“看,那是什么?”突然不知是谁指向外面。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去,连女帝白睌都不例外,而他们眼中看到的,起初是大大小小晃动的点,等往近些,是蝴蝶。
有四五百只那么多,宛若流动的花海,整齐统一的粉红色,两瓣翅膀灵动扑闪着,朝白色的纸张翩翩飞去,逐个停落附憩,最终在上面摆出万寿无疆四个大字。
“哇,好美!”
“蝴蝶,我没看错吧,是蝴蝶欸,难道听从人的指挥?真是幅震撼唯美的景象。”
众人皆惊,一脸的难以置信,女帝白睌都忍不住起身,眼眸中异彩闪动步步靠近。
长宁激动的蹦脚以至于把颗刚剥皮的葡萄囫囵咽下去噎的咔咔咔直咳嗽,旁边的小玫轻拍背部好久才缓过来。
她不停鼓掌:“太子哥哥棒棒哒,看来他的贺礼肯定会成为母皇最喜爱的。”
转念一想笑容破裂,取而代之的是闷闷不乐,揪住衣裳上的两根飘带怨恨的暼眼陈长安。
前方白睌无比欣喜神情欢朗的挥展宽袖:“好,很好延康,你的寿礼我非常喜欢,有心了。”
赵延康暗地里一喜腰弯的更低:“谢母皇。”
说完轻步轻脚退回桌位。
接着其他的皇子皇女们各自奉上贺礼,长宁最为害怕的姐姐永乐送的是幅手工绣成的白睌坐镇天下九州的俯瞰江山图,气势恢宏栩栩如生。
长宁看女装打扮的陈长安的眼神越发苦逼,磨着亮晶晶的小虎牙嘟囔:“人家的贺礼都这么好,我只有九十九根竹筒,怎么拿的出手啊,陈长安,啊,真是要死!”
陈长安耳力出奇的好,闻言从后面吹口凉气惹得长宁回头,提醒的口吻道:“公主殿下宽心,我给您准备的寿礼,绝对可以震惊四座,成为女皇最喜欢的。”
“他们的这些个不过都是些插标卖首……哦,不是……是些臭番薯烂茄子,和烟花没法比。”
略作停顿又补充道:“公主殿下,轮到你的时候记得给说要最后再送,因为最好的往往都要压轴出现。”
长宁两双小拳头握在胸前打人的架势:“哼,你要是敢戏弄我,苏家满门抄斩!”
陈长安做出保证:“不敢,句句属实。”
“下一位,长宁公主,请奉上贺礼!”负责前后顺序的官员喧唤。
长宁几经犹豫,像只在猎人枪下怯生生往洞外探头的小白兔似的站起来:“母……母皇,我能不能最后再……”
文武百官皇子皇女们面面相觑,要知道把公主的呈礼顺序压在最后面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隔坐隔坐再隔坐的永乐颇为不悦,给了她个自己体会的小眼神。
长宁缩缩脖子。
白睌倒是宠爱的很,颔首同意道:“行,把你放在最后面,可别让我失望哦。”
于是呈礼的圈子来到文武百官,再接着是外邦来使。
附属小国上拜,他们准备的贺礼自然要更为的出彩神异,有可以把清水倒进去变成美酒的玛瑙杯,有用火灼烧越烧越干净的华美红裳,有能学人语说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花羽鹦鹉……
令人大开眼界!
在场的文武百官宫女太监包括白睌,足足过去五十多秒方才从各种震撼当中稍微自拔出来些,心机老练的冯元一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本朝的风头决不能被外邦压过。
他清清嗓子:“接下来,由长宁公主呈礼。”
此时的长宁遭到外邦来使们各种神奇贺礼的视觉冲击和精神打压早已情绪奔溃,对陈长安的烟花没有半点信心,觉得真真是坨狗屎。
她豁然想通根本就不该受陈长安的蛊惑,造孽啊。
可数百道目光已经全都注视过来,永乐更是用种长辈训斥孩子的眼神灼灼盯罩,她只有硬着头皮做好丢脸和事后砍苏家满门的准备。
“被嘲笑就被嘲笑吧。”
长宁咬牙起身:“把我的竹筒……不不不,烟花呈送上来。”
朱雀门门口的管理人员立刻把整车切割的长短大小相同的竹筒从外面推进来,一众外邦来使最先瞧见皆哼唧哼唧的低声谈论不明所以。
正准备要品酒的宰相张怀民举杯停滞在半空,瞳孔不断放大,接着全部的文武官臣都摆出这副姿态。
皇子皇女们交头接耳絮絮叨叨,有惊讶,有不解,有戏谑……
白睌目光在平日里最为宠爱的女儿与满车竹筒间来回徘徊,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还以为长宁要求放在最后的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贺礼呢,竟然……
永乐最先忍不住,起而训责:“长宁。母皇寿宴,你送车竹筒像什么话,简直胡闹!”
“万寿节,本朝最为隆重的盛举之一,长宁公主作为女帝陛下亲生女儿,竟送车竹筒,开玩笑呢啊。”
“谁说不是,而且还有外邦使者在,此举有损我大闵国威也!”
朝臣们声音压的极低,左右相互嘟囔。
白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狠狠教训一顿,为何办万寿节叫外邦部落们来,就是要彰显大闵的国威盛世,结果长宁整这出……会让那些使者怎么想?
天朝上国,以竹筒为贺礼?
“来人,把这车子给我推出去!”白睌语调愠怒。
“哎……这……”
长宁急的瞪大两颗玻璃眼眸瞪住陈长安,噪噪切切:“母……母皇,这名叫烟花,并非竹筒,具体如何得由我的丫鬟小安操作,才能展现出神奇的一面。”
“额……”
陈长安不禁打个趔趄,摆动大屁股踏着别扭的小碎步出列。
第五十章 家人游街 少年放炮
当大阳宫内的盏盏明笼升起,最靠近皇宫的太平兴道几坊也都逐个燃灯掌火,有绿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各种各样映照的街巷道口流光四溢。
是盛世景观,是繁华气象。
渐渐的,这种气象景观扩散的满城都是,今夜虽群星拥簇月华苍亮,但在满宫的灯火对称下显得极为暗淡。
此刻的整座长安城从高空中俯瞰下去,无疑是颗璀璨的明珠。
延福坊中,苏家五口并排前后而行赏景观灯,各个眼带笑意欣喜十分,男的觍着刚吃饱的圆圆的肚子,女的蹦跳着漾旋专门准备的新衣裙摆。
家主苏青棠与秦芙萝老夫老妻牵手走在最前面,丰腴婀娜的美妇人时不时跑到路沿小吃摊边吃东西,时不时在买胭脂水粉的店铺中畅快挑选,满意的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欸,不知道长安在哪里,还计划借着今晚的万寿节好好奖励奖励他呢,要不是他咱们现在已经搬到外城,哪能见到这副景象。”
“哪能够买的到苏记布行的绸缎,买的到十三余的珠钗银钿!”
之前怎么看陈长安都不顺眼的秦芙萝现在觉得他简直是金牌好女婿,不给点好处都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很快心思又拉回到自己的事情上面:“算了,下次补偿他,等会去八仙居里面吃顿饭哈,还有好多好多要买的呢。”
她每说出一句话,跟在后面的朱家文起初吃饱汤圆觍起来的厚鼓肚皮就塌陷下去一分,背脊的弧度拱的更为突出些,额头的汗珠流淌的更为细密些。
因为他左手提的,是秦芙萝买的东西,右手拎的,是秦芙萝买的东西,两个肩膀上挎的还是。
这位平日里只知道读子曰三人行三次科举落榜不中的儒生,硬生生被岳母逼的嘴边嘀咕:“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别再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别再买。”
旁边作为媳妇的苏家老二苏婉青墩着嘴怏怏不悦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为心疼丈夫朱家文把自己提前列好的要购办的清单临时作废。
“唉,陈长安在哪里呦,要是他在,也能帮忙分担分担。”
朱家文耳根子蠕动听到她的嘀咕由衷的感概:“我说怎么一大早的消失不见,三妹夫到底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至于苏婉秋独自走在最后面,慢步凝眸注视着近处成双成对的姐姐与姐夫,远处其他携儿带女手牵手的长安城男女居民,脑海中没来由浮现出陈长安的身影,随即面容上掠过一闪而逝的失落。
他在哪里?为什么今晚他不在?在的话是否同样可以并肩逛街?
各种问题萦绕心头。
意识到不正常,苏婉秋摇摆臻首把陈长安的身影从脑海里晃悠出去,自言自语:“嗨,想他干什么呢。”
随即眼中只剩下长街花火,珠箔飘灯。
这时,啃糖葫芦的秦芙萝突然把手中还剩下三颗山楂的木串扬手一扔双臂张开:“哇哇哇。前面有变戏法的,快快快,都跟上,”
苏青棠跑出几步回过头捡起糖葫芦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又赶紧追赶:“喂喂慢些,小心摔倒。”
朱家文像只拆家拆累伸舌头的二哈吐口气,掂了掂挂满浑身的零零碎碎物品,颓丧着脸跟随。
苏婉青扯住他:“我来帮你!”
他身板立刻挺直傲娇回复:“堂堂七尺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算什么?”
“好叭!”苏婉青收了要分担的举动。
“嗯!”
朱家文重重点头,左脚右脚相互抬落的的往前走去,突然间眼中倏地黑乎乎一片,双腿发软晕倒过去。
当啷啷扑哒哒的断断续续声音里,秦芙萝的胭脂水粉,绸缎布匹珠钗首饰散落满地。
“啊,家文,家文!”
苏婉青连忙上前搀扶摇晃几下没有醒来,焦急的看向左手边街坊梁顶瓦墙上的一名白衣身影:“大哥大哥,快来看看,家文晕倒了!”
站在高处俯瞰盛世繁华的小舅子苏鼎风微眯眼:“呵,文弱最是书生也,这体格,还不到瞎眼陈长安!”
……
太和楼中,伴随长宁的开口所有人瞳孔越扩越大,怔怔盯住穿着女裳身材极度辣眼睛的陈长安从席桌间出列,眉头拧的像是天津大麻花。
白睌更是直接投出王者审判的目光:“丫鬟小安我问你,这堆竹筒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宁说它很奇妙,立刻展现给我看。”
“啊……”
陈长安刚张开嘴巴又赶紧闭合住,不停的摇头。
长宁出声解释:“母……母皇,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要不……要不拿纸笔来让她写述。”
此话一出群臣脸凉,不仅在女帝陛下的寿宴上送进来车竹筒,还让个哑巴丫鬟站出来以写述的方式与女帝陛下对话,实在太放肆。
白睌气的紧捏住手中酒具:“长宁,到底想要干什么?”
长宁咬牙,内心骂骂咧咧,恨不得陈长安喝凉水噎死吃豆腐烫死,她就说竹筒不行,偏偏姓陈的哈犟哈犟还拿出苏家满门的性命作担保。
狠狠剜眼陈长安,长宁用他当时向自己保证的口吻看向高高在上的白睌:“母皇,我愿以公主之名保证,这真的不只是竹筒,不会让您失望的。”
“如有半句虚假,请母皇革除我公主封名。”
济河焚舟,背水一战。
众人哗然,作为本朝人士长宁平日里做事大大咧咧他们是知道的,但还真没想到敢当着白睌的面说出这种话,难道竹筒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皇子皇女们低声交流各自想法:“长宁的确做的有些过,平常怎么胡闹都没事,今天可是母皇的寿宴,完全在作死。”
“说不定呀人家是专门这样做给咱看呢,炫耀母皇对她毫无下限的宠爱。”
永乐掩在袖中的一双手紧攒进粉嫩的掌心,面色愁云惨淡。
太子赵延康倒是站在长宁这边的,给那些说闲话的弟弟妹妹投去个自己体会的凛冽眼神,他们当即噤若寒蝉,毕竟身份在哪里摆着。
白睌则满腔愤懑渐渐的被郑重与疑惑取而代之,既是宠溺自然了解,她从未见过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长宁这个样子过。
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认真,甚至还有些委屈抱怨的情愫。
当然白睌不知道,那是在抱怨陈长安。
一番思考,她轻轻抬手道:“来人呢,拿纸笔来。”
女帝亲开尊口,立刻有人把纸笔送到陈长安面前,他毫不墨迹的第一时间提起蘸墨写下串字:“请女帝陛下带领群臣来使们到太和楼外,并熄灭满宫灯火。”
“什么?”
宰相张怀民手中筷子一时失神啪嗒掉在地上,这行字里面至少触犯到三条忌讳,无疑是死罪。
首先太和楼办寿宴是提前定好的规矩,堂堂女帝岂能因为件寿礼而移驾向外,皇权置于何处,第二,群臣来使们悉数跟随,倘若这件寿礼并不耀眼满意,到时候会在外邦面前失掉天朝上国的威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熄灭满宫灯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刺客趁机作乱该如何,即便目前没有能够杀死白睌的存在。
当然,他也只是略微惊叹,并不能算作上心。
白睌直勾勾的盯着陈长安手中白纸上的文字,低眉沉思良久颔首道:“众人移至楼外,共同观赏长宁的寿礼!”
正准备要用桃惑蛊迷她按照自个意愿脸色说话的陈长安暗松口气,功法收敛。
要知道白睌作为国主需要向大局考虑,长宁是自家人,即便要惩罚都得等到寿宴之后,在外邦来使面前,得表现出融洽和乐。
于是现场百人跟随她同出太和楼熄灭方圆千米内万盏灯火,刚开始明朗如白昼,飘灯流彩尽显繁华景象的大阳宫顿沉于夜色。
而对于陈长安来说这无疑是全部的前提条件都准备好,他走到车子旁边,把九十九筒烟花悉数摆放在广场,并且按照千秋万载一统江山的文字顺序,其中有特别的八筒竖立在中间位置。
接下来,陈长安两指并住暗中用斩仙心诀蓄力催发内劲,对准烟花引线轻轻划出扭动弯曲了空间的罡气,刺啦间将其点燃,随后九十九根竹筒顶端出现个明亮的点,往里面跳动而去。
很快,嗖嗖嗖的鸣啸声并时响起,一束束璀璨光辉飞喷向上,在达到特定高度后砰然爆破,自内而外撕裂成五颜六色的绚烂弧线泼洒开散,相互交织彼此点缀。
九十九筒烟花构成将近几百平米的流光迤逦的花海,映照的天空唯美地面明朗。
一瞬间,现场有多少张嘴就有多少声震惊讶异,白睌仰首而望,瞳孔中的骇然神采与捕捉到的百道千条璀璨华丽共同流转,澄明如镜。
“世间……还有如此漂亮的竹筒?”白睌揉着眼睛嘴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赞叹!
陈长安双手叉腰得意的昂起下巴:“这才哪儿到哪儿,后面射出来的更六!”
第五十一章 委婉挑事
伴随着时间的越来越久,一束束耀眼璀璨的光辉喷射到熄灭灯火而乌蒙蒙的夜空中,爆散出越来越多的彩线艳条,交织成流光迤逦的唯美花海。
当前面的波烟火黯然下去,后面的又紧跟着层层叠叠的泼射开。
“嗖!嗖!嗖……”
突然,有八根竹筒里面飞喷出八朵最为夺目璀璨的光点,引得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急盼切望。
“砰!”
“啪!”
“扑哧哧!”
几秒后八朵耀眼的光点同时间炸开,在夜空中洒照出千秋万载一统江山八个大字,即便是与地面距离有数百米,所有人瞳孔中仍然只剩下此刻这幅恢宏壮丽的画面。
宰相张怀民举头仰望神情恬祥,嘴边由衷感慨:“倘若长安城每处地方都能升起此物,那才叫做盛世繁华。”
原本以为准备的万寿无疆图新颖十足肯定能够赢的白睌喜欢的太子赵延康顿时有些不自信:“这……这如何做到的,太神奇,太神奇了!”
而刚刚冷嘲热讽等着要看长宁笑话的其他皇子皇女们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应该是送车竹筒引得母皇不满,接着母皇勃然大怒革除她的公主身份?
为什么反而会是这样的事态发展?
到底是哪里砍来的竹筒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啊!
至于永乐兀自站在最初的地方,脸上虽然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却心潮彭拜激动不已,当然还有些不太舒服,她知道自己误会长宁了。
长宁是精心准备过的。
“她此刻,应该很委屈叭!”
永乐眉眼微垂。
外邦来使们一个个的瞪大眼珠子张圆嘴巴,就好像在等人喂饭似的无比惊骇,久居边疆远土的他们,日夜所看无非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何曾见过如此景象。
当大阳宫刚刚掌灯举火时万盏彩笼连接千米百米的盛大恢宏早已把他们震惊的不行,如今又有束束拥簇裹挟流光迤逦的烟花扑哧哧扑哧哧的爆射,简直难以置信这是能够存在于人间的风华。
“不愧是天朝上国,不愧是天朝上国,好美丽的景色,没想到他们的竹筒都能够如此奇妙。”瀛洲小国的代表矢野仁诚操着口十分不流利的大闵官话赞不绝舌。
蒙国领队古巴呼气如老牛:“天朝上国的竹筒真是神奇的很,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向女帝陛下请带些,给我们的大汗和族民看看。”
而在所有来使都大为震撼纷纷唧唧哇哇之际,月氏国的领队胡东却是一言不发暗地里思忖:“大闵果然似王所说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连根竹筒都是神奇无比,不过越是如此,今晚我越要挫挫锐气。”
最前方的瞭望台上,女帝白睌张开双臂遥望夜空中烟花爆洒出来的千秋万载一统江山八个大字,眼眸生动心意畅快,在位九年,此刻她才觉得自己有种君临天下制控九州的高高在上。
此刻的她才真正觉得大闵是盛世的王朝,长安是繁华的城都,万民官子,四海八荒都是臣服于自己的。
两只宽大的盘龙金袖挥舞,白睌心情愉悦万分欢喜,冯元一和男宠张由之从左右两边看着她,微有动容。
这位大闵的女帝,好长时间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好,好一个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白睌视线颇为不舍的从夜空中的绚烂璀璨中拉回看向长宁所在的位置:“宁儿,你的寿礼,是我最为喜欢的。”
原本是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因为以自己对长宁的了解,刚刚受到冤枉与误解肯定会很委屈很愤懑,但作为女帝的她要时刻维持威严,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认错!
所以只能私底下再去哄。
能说出喜欢长宁的寿礼,已经是格外的偏爱。
而听到这句话的长宁并没有“沉冤得雪”的喜悦和快意,更多的是恍惚,她两颗淘洗的干干净净如玻璃球似的眼珠空洞的侧转盯住一身女装的陈长安,耳边不断重复回响起自己的声音。
“他的烟花真的成为了母皇最喜欢的寿礼?”
“他的烟花真的成为了母皇最喜欢的寿礼!”
“他的烟花真的……”
对此,陈长安无比得意的捶下右胸的砂糖橘。
白睌以为她看陈长安的举动是在故意别过脸去怄气,于是声调刻意温婉的道:“宁儿,这竹筒叫什么,为何如此的奇妙美丽呢!”
“咔咔咔!”陈长安轻轻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长宁回过神来哦哦道:“回禀母皇,这并非是普通的竹筒,是……是我身边这位哑巴丫鬟小安突发奇想,与毛吉毛大师一起制作出来的烟花。”
太子赵延康眼眸顿缩,嘴角跳抽两下。
“原来如此!”
白睌颔首:“难怪你要带她进宫参加寿宴,并且出面操作呢,嗯,有心了,事后丫鬟小安与毛吉都会重赏,毛吉,真不愧为我大闵巧匠!”
紧接着她看向群臣来使几百号人,声音嘹亮的宣布:“烟花观赏结束,所有人返回太和楼,寿宴继续。”
于是众人又都按照皇子皇女,朝中大臣,外邦来使的顺序回到太和楼顶层各自落座,好多脑海里却还是浮现着一束束烟花簇洒的唯美画面,久久无法平静。
而瀛洲小国的代表矢野仁诚,临回太和楼更是偷偷跑过去弯腰捡起两根花火射完氤氲着白烟与火药味的竹筒塞进怀中。
“大闵的竹筒真是奇妙,带回去研究研究!”
待太和楼中人全部坐齐,白睌欢容悦色亲口尊口:“寿宴继续,各位动筷吧。”
话音刚落,月氏国的代表胡东起身出列来到最中间位置弯腰鞠躬,拱手拜礼道:“启禀女帝陛下,今日外臣远来长安,除去给您贺寿外,其实还有件事。”
拿起筷子的群臣皇亲们见况都轻轻放下,月氏国代表的这波操作显然是谁都未曾想到的,甚至可以说前面几次万寿节上根本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做是对女帝的不敬。
人家寿宴上你来搞别的事,这合理嘛?
这很不合理。
冯元一眉头轻皱。
白睌本人自然也能够意识到对方的不懂规矩,庆幸的是观赏完烟花的她此刻心情极佳,于是问道:“月氏国来使,你有什么事啊?”
胡东垂首一张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的脸似笑非笑道:“女帝陛下是这样的,上个月呢,有位高人路过我们国都突罗城,留下句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的联子便驾云而去。”
“我们国人很想知道这联的对句是什么,只可惜月氏国远在边荒近年方引入文书教化,实在没有满腹经纶之人能够对的出,所以特借此万寿节之机来向大闵请教。”
待他说完,现场气氛无疑发生微妙变化,尤其以宰相张怀民以及太傅洪车书为首的文臣们,面色冰凉。
他们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什么前来请教,无非就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句绝妙对子意图趁万寿节的场合在各国面前打大闵朝的脸,月氏国居心不良欸!
而“乖乖”站在长宁公主身边的陈长安闻言不由眉头轻挑,嘴角微微勾出条浅槽,月氏国使者胡东说出来的这句联子,他前世在历史课本最后面的趣味小课堂栏目有见到过的。
白睌察觉到对方动机,认为大闵王朝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尤其在长安城这个盛产诗文的地方,于是看向一众文臣开口道:“既然人家前来请教,你们就不吝赐教吧。”
然而数十名文臣都是沉默的,平日里弹劾同僚喷起人来唾沫星子横飞乱溅的他们出奇的安静,几乎没有人站出来发声,连公认当前大闵九州为官群体中最有才学的太傅洪车书,都默然不语。
毕竟他们可以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然有两把刷子,多少还是能看的出来这句联子的特别之处。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明显是个拆字类型的联,切为横七刀,分是竖八刀,众所周知,在字的结构本身和意境上面取巧的联子是最难对的。
文臣各自低头或捡故意掉在地上的筷子或做出抱额冥思苦想模样巧妙躲避白睌目光,太傅洪车书愁的抓耳挠腮,灰白头发一根根往下掉。
他知道如果对不出来,大闵的颜面和威严都将受到折损打击。
可偏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都想不成有什么合适的。
白睌对于他们的表现既气愤又失望,平日里写些歌功颂德的诗文拍马屁一个比一个有能耐,到关键时刻全是废物,但她又不能催。
眼下还可以说是大闵的才学之士们在认真思考,倘若一催,在外人眼中会立刻变味。
无奈之下她只得攒紧两双掩在纹龙宽袖中的拳头注视洪车书,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过去。
陈长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群臣的反应伸手进左胸掏出个砂糖橘剥掉皮一瓣瓣的嚼动起来,他打算吃完如果还没人能够整的好对句,就不辞辛劳的出手。
哦,不,是出嘴!
而正当他喂到第三瓣的时候,席桌间站起来名身穿绯红官服的男子举手呼唤:“让我来试试!”
第五十二章 反赠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边看过去,连陈长安都不列外,其中,女帝白睌的眼神中是闪动着光芒的。
陈长安边往嘴里喂第四瓣砂糖橘边仔细打量,是个要比现场全部身穿绯红色袍子的官员都要年轻许多的的男人,不由的低声询问:“公主殿下,他是谁?”
长宁现在对陈长安态度极佳,心里美滋滋的回应:“他叫岳有方,现任礼部侍郎,是前几年的科举探花,想来还是有些才能的。”
陈长安不再言语,安静吃砂糖橘。
白睌轻挥了下袖:“岳爱卿,既然人家月氏国不远万里前来请教,你就给上一课吧。”
“是!”
岳有方拱手做礼同样从席间出列,来到月氏使臣胡东面前双臂负背昂首挺胸,嗓门扯到最为洪亮道:“你带来的前联是,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我的后联是,太白山险,左三峰右两峰。”
众所周知太白山山脉群峰林立,左边拥簇的峰岭正好三座,而右边正好两座,于是此对语一出,作为女帝的白睌眉头微展,装死垂头的文臣们都坐直腰杆。
而在场为数不多的武将们昂起下巴,莫名的有种朝堂自豪感油然而生,就这?我大闵能对的出来的人多的是。
虽然自个不懂!
遗憾的是很快有文化人意识到不对劲儿,胡东的前联主要巧妙在拆字,岳有方对出的并不符合。
当白睌准备开口要奖赏岳有方并说些旗开得胜的话,坐在近处的太傅洪车书使劲儿摇头。
她意识到不对!
这时月氏使臣胡东掩起得意神色语气恭敬的道:“各位天朝上国的才学之士,或许还沉浸在刚刚的寿宴之欢中没有反应过来吧。”
“嗯,那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联子的前半句字体拆开,方能引审出后半句,所以这位大人对的并不太工整,还是再斟酌斟酌吧。”
笑着脸挑事,最为致命!
神气在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岳有方整个人顿时蔫了吧唧的,红着张脸怯生生的偷瞧了眼高高在上的女帝白睌,一颗心瞬间扑通痛扑通痛跳个不停。
仿佛下一秒就要炸破似的。
丢人是小,最主要的是涉及到大闵朝的颜面此举有失国体啊。
白睌两只死鱼肚皮似的眼直勾勾瞪住这位几年前的科举探花郎,恨不得用眼皮子隔着老远的距离夹死他。
而注意到白睌微表情的胡东暗自狂喜,别提有多兴奋,这句联子是他们数月前要重修国都大殿时从地底下偶然挖出的,当时月氏的大学者看后都惊为神句,对于后联却是废寝忘食毫束笔无策。
由是国王以及朝中些臣子,立刻就有带此联要挫大闵脸的想法,这才是他来到长安的主要目的。
果然效用明显,自以为稳坐天朝上国的大闵同样无人能对的出。
胡东故意叹惋的口气:“女帝陛下,看来这位高人留下的联子太过精妙深巧,即便是您们的国中学士,仍然无解。”
姿态恭敬语调恳切,字字句句却像是巴掌般响亮的扇打在白睌以及满朝臣子的脸上。
永乐公主气的直用漂亮的指甲抠桌子,她向来喜爱读书弄文,自认为腹中还是有些墨水,奈何对方带来的这句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结构实在巧妙,百思不得成对。
至于同样作为外邦来使的其他国家与部落,有些震惊于月氏胆敢公然挑事,有些看到大闵朝中无人能用,同样心情满意。
“啪!”
正在这个当口,陈长安拍桌而起直立着身先是看向身边的长宁:“叫你妈准备纸笔,我来写后联。”
听到他的拍桌声众人视线全部聚焦过来。
平时叫惯母皇的长宁许久才从陈长安那句你妈当中回过神,心想他怎敢如此说话。
正在气头上的白睌紧竖着眉毛斥问:“长宁,你的丫鬟怎么回事?”
长宁慌慌张张的摆好姿态仪表,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是这样的,她……我这名丫鬟,能够对的出后半句联。”
什么?
丫鬟……对后联?
此话一出不管是谁不管什么身份,看女装陈长安的眼神中都充满鄙夷,先不说下层女子根本读不起书学不得知识,连太傅都没有头绪的联子,你个丫鬟凭什么。
换言之,真有那本事,还用的着当丫鬟?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非常可笑,一个奴籍出身的婢子企图对的出如此高难度的联,还没睡醒吧。”
“哼,以为刚刚的烟花赢的女帝陛下喜欢,就可以在这种大场合肆无忌惮吗?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长宁,都保不住她!”
白睌看向身旁的男宠张由之:“由之,你怎么看?”
张由之像个小女人似的扯住白睌龙袖:“我觉得一个丫鬟,恐怕不妥吧,不过也好在她是个丫鬟,就算对不出,影响不会太大。”
白睌听完面容稍微舒朗些,果然还是这位男宠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没错,身份低微有身份低微的好处,她即便对不出来都很正常,充其量嗤笑句丫鬟而已。
于是再度挥手:“拿纸笔来。”
很快刚刚的那名小太监又端着笔墨纸砚来到陈长安的面前,弯腰放下,临走时不忘刮了一眼。
呵……你个无鸡之人敢瞧不起我?
陈长安平铺开纸提笔蘸墨横撇竖捺起来,在洁白无瑕的表面写下: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收势丢笔,双手高高举起。
太傅洪车书最先目光落至,一瞬间像是与那行字之间产生某种联系,更准确的说是放电,电流通过双眼直击脑海,震的整个人呲溜溜的陷入短暂的失神当中。
“好,好啊,好个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接着是一声发自肺腑的,甚至有几分钦佩的赞叹。
群臣皆是讶异,冻洒相拆正是东西两点三点,而且从文章的专业性角度与追究意境美学的层次来说,后联反而青出于蓝优于切瓜分客句。
这……这真的是位丫鬟能够对出来的?
难以置信。
白睌眼中流转出十七八岁少女们才会有的振奋神采,万分激动,单论心情的话,要比刚刚看烟花时还好的多。
长宁府上的名哑巴丫鬟,当真对出后联,这是挽回国体的大功啊!
永乐公主暗松口气,明媚目光不由的在女装陈长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太子赵延康若有所思。
而其他的的皇子皇女们不约而合的嫉妒,不爽,先是烟花又是后联,为何自己手底下就没有这般能耐的人可以使唤。
“废物!”
坐在人群里头的昌平公主气的给自己随行携带的丫鬟赏了个响亮的耳光。
丫鬟捂脸委屈吧唧的!
白睌看向月氏国使臣尽显天子威仪道:“我大闵朝,各个都是腹中藏经纶,读书有万卷,这种程度的联子,即便是名公主身边的丫鬟都能够随便对的出。”
诸国使臣神色敬仰,满脸崇拜。
胡东绷大眼珠子想要挑毛病,奈何足足把那句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瞧了十几遍都没能挑的出来。
但他的杀手锏远不止切瓜分客,于是嘴角扯出虚伪的尊崇来道:“不愧是天朝上国,我月氏全民没能对好的妙联,竟会由位丫鬟道出。”
“女皇陛下,我代表月氏国王向您表示崇高的敬意,另外这里还有句,想请这位公主殿下的小丫鬟指点。”
话音刚落他根本不给任何人驳回的机会,连白睌都不列外,用最快的速度看向女装陈长安道:“刚刚那句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对的确实很有水准,我这里还有句提锡壶,游西湖,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请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文臣皆是交头接耳言辞愤慨,太傅洪车书直接开口情绪波动的道:“月氏国来臣怕是有些欺人,众所周知,这是百年前苏大学士留的千古残对。”
“百年间没有人能够对的出,如今你拿来为难一名小丫鬟,恐怕不合适吧。”
胡东笑嘻嘻的厚着脸皮道:“欸,太傅大人此言差矣,你们读书人不常说,学识面前无贵贱嘛,我与这名小丫鬟切磋一二,又有何不可呢。”
“你……”
“咚!咚!咚!”
洪车书还想要说什么,陈长安用力踹脚打断,提笔挥写起来,害,又是句历史书最后面趣味小课堂栏目里的的例子,月氏的使臣可真够可以的,故意给机会让装逼是吧!
不到半分钟,他在纸张上用粗墨划拉出句:过南平,买蓝瓶,蓝瓶出南平,难评蓝瓶!
咔嚓嚓!
瞬间一道惊雷劈划过在场文官的脑海,他们忍不住要欢呼雀跃,忍不住想手舞足蹈,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书家墨客绞尽脑汁想要凭此在文学史上留下浓重一笔却最终含恨无疾而终。
然今日,在大闵女帝的寿宴上,一名不能说话的哑巴丫鬟,却将它工工整整的对出来了,且自己有幸能亲眼见证。
实在是大喜事啊!
这,就是文官的快乐。
武官们更多看到的是,月氏国使臣意图挑衅大闵,只可惜以失败告终。
他们倾向于国体自豪感。
白睌容颜大悦笑声爽朗豪迈:“哈哈哈,好,好啊长宁,没想到你府上还有如此博学多才的丫鬟,赏她绸缎十匹,黄金三百两。”
长宁懵了,陈长安如此优秀的嘛?
而作为此刻全场焦点的陈某一听整个人都硬气的不行,摆出老子最牛逼的范挺挺左边低右边高的胸脯朝白睌打个不堪入目的千儿,继续写划起来。
片刻后举起纸张,上面书的是:月氏国使臣不远外里前来请教,如今赐教完毕,所谓礼上往来,请女帝陛下允许我回赠半句!
白睌读完美滋滋的,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哑巴小丫头了,这是要反击啊,正当如是,给他月氏点颜色瞧瞧,省得以后自我感觉良好胡乱蹦哒找事。
她打心眼里高兴,提高嗓门道:“好,小安,可以看得出月氏国的国民都是十分好学上进的,人家千里迢迢送两句妙联过来,你回赠半句吧。”
陈长安点头,提笔!
众人皆瞪大眼睛注意力高度集中,很好奇这位能连成两句绝对的小丫鬟,能造的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联子。
第五十三章 散宴
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陈长安提笔来来回回写写画画,最终在纸张上书出五个字:烟锁池塘柳!
这句还是当时的历史老师在讲完书本后面的趣味小课堂栏目随口提的句中华文化史上的千古绝联,无人能对,用它来给月氏国意图挑事的使臣杀个回马枪再合适不过。
太傅洪车书又是扶须又是拍手:“妙,真是妙,好个烟锁池塘柳。”
旁边有位文臣瞧不出玄机,疑惑的问道:太……太傅大人,哑巴小丫鬟出的这句联子平平无奇,并无高深巧妙之处啊。”
“嗨!”
洪车书笑容满面语调浑圆的解释:“没错,丫鬟小安写的这句联子初次看来确实平平无奇没有什么新意,但细品它每个字的偏旁,构成的正是金木水火土。”
“这是句里藏识的联子,换言之如果想要对出后联,里面同样得出现五种现实生活中相互有关的东西才可以。”
“并且,要描绘一幅类似于烟锁池塘柳的风景画面。”
听完“课代表”洪车书的分析在场的人都分外震撼与惊喜,这份巧妙的构思与意境的营造,堪称横贯古今。
丫鬟小安……
丫鬟小安……
她满腹经纶文思灵涌,怎么能只当个丫鬟,而如果是男儿身的话,恐怕儒家书堂那位自称文道魁首的颜鹿颜十三要地位不保。
白睌两条细画的眉梢兴奋的仿佛每根眉毛都在跳动似的,看向胡东道:“我们大闵向来都是讲究礼数的文明国都。”
“胡使臣不远万里的前来请教,既赐教完,这句烟锁池塘柳就当做是回赠,你们国民热爱学习,大家当然要好生交流。”
“带回去让月氏的读书人们好好品研品研,倘若弄不出后联的话,明年万寿节可再来请教。”
啪啪打脸,火辣生疼。
听的月氏国的胡东头都快要埋进裤裆,原本是意图借助两副联子挫大闵朝的脸,让所谓的天朝上国在众外邦部落面前失掉威严,不曾想屡次败给个丫鬟。
以后别人会说,大闵朝人杰地灵尽学富五车的贤能,连个公主身边的丫鬟都惊才艳艳。
害,挫杀不成反涨其势。
他弯腰拱手,额头青筋砰砰砰的跳动着,语气却尽力压制的平和而又恭敬:“是,谢女帝陛下,我肯定将这句烟锁池塘柳带回,让本国文人们学习研考。”
“倘若不得结果,明年您寿宴之时,再来请教!”
“嗯!”白睌眉眼带笑,稍微颔首。
本朝文武群臣皆喜逐颜开,外邦部落的来使们脸上的尊崇之色越发浓郁。
瀛洲小国代表矢野仁诚手伸进怀中握住刚刚捡来的喷射完烟花的竹筒,油然而生种幸福与满足:“大闵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而此时在坐的群臣中,有名身穿绯红色袍子的官员注视男扮女装的陈某幽幽眼神深邃如一汪秋潭:“这个丫鬟小安,怎么有些神似陈长安。”
“难道是?我太恨那姓陈的,所以有此错觉?”
……
从酉时开始的寿宴一直持续到凌晨丑时二刻方才结束,外邦使臣们被带到特定的坊馆去休息,本朝文武官员皇子皇女们相继离开。
白睌特意把长宁与陈长安留下,乐呵呵的道:“宁儿,刚来的时候,是我冤枉你了。”
“你给母皇准备的,乃是真正可以照耀出我大闵繁华盛世的东西,是真正能够向那些蛮子们展现长安太平的东西,叫烟花是吧,我很喜欢。”
“嗯,如果没记错的话是由毛吉制作的吧,不负大闵巧匠的名头,当赏。”
说完看向陈长安,语调中少去几分轻快聊谈的意味,多出些郑重道:“丫头,你连续两次化解月氏的处心积虑,又以绝联烟锁池塘柳反击,实乃是挽回我大闵国体的奇功壮举。”
“除了刚刚说的那些个奖励外,脱去你的奴籍,留在我身边做个贴身女客,专做遣词造章之事如何。”
“额……”
陈长安不由打了个激灵,他当男宠还可以,做贴身女客万万不行,要被发现假换性别那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莫说射千秋万载一统江山,就算射个精忠报国/精中鲍裹都没得用。
白睌眉头微皱:“怎么,不愿意?”
长宁扯住她袖子撒娇的语气:“哎呀呀,母皇,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宝贝丫鬟的,都没处几天呢您就要给挖走。”
“不行不行,小安是我的,您要是真喜欢,以后派人传唤我带进来就是喽,好不好嘛!”
白睌宠溺的摸摸她脸颊:“好!好!好!行啦,时候不早了,既然想要把小安留在身边就留着,赶快回去休息。”
“好的母皇!”
“母皇也早些休息,宁儿告退。”
说完给陈长安暗中使个眼色便起身离开,走下太和楼一路朝来时的路返回到朱雀门,刚到自个马车旁边,长宁注意到永乐正站在不远处的位置,好像是在刻意等着。
但这次她浑然不惧,底气十足的哼了几声嘟紧两瓣粉唇梗直玉颈斜着美眸:“皇姐还不回去?”
永乐面色平静毫无变化,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歉疚的道:“对不起,刚刚误会你了。”
长宁更加傲然挺立:“还知道啊。”
“嗯,知道!”
永乐微点臻首,而后视线上移:“我记得进宫前给你说过,飞凰钿要与发髻三分之二的位置齐平,为什么还斜插着。”
长宁立刻缩脖子泄气反应慌张的用双手扶摆插在发髻中的飞凰钿怯生生答复:“是!是!是!我知道了皇姐,肯定不会有下次。”
陈长安一阵无语。
而很快,他感觉到有束犀利清凉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抬头一看正是永乐。
长宁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皇姐,怎么喽!”
永乐教导的口吻道:“下次是男的就男的,是女的就女的,不要再装模作样的带进来,还说什么哑巴不能开口,欺君之罪知道吗?”
长宁小心脏咯噔下:“皇……皇姐你怎么知道……看……看出来的?”
永乐叹了口气反问:“你以为母皇看不出来吗?”
说完转身乘车远去。
长宁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不做言语,直到过去三四分钟,看向另外名丫鬟小玫吩咐道:“快,你回去告知母后,就说……就说小安其实是男的,本名陈长安,如实交代。”
“好的!”小玫不敢耽搁急忙跑向太和楼。
大约是唱十遍青花瓷的时间后她高提裙摆飞奔而回,累的脸腮通红呼呼直喘粗气。
长宁焦虑的询问:“如何,母皇怎么说?”
小玫用手抚着胸脯来使呼吸顺畅,断断续续的回应:“女帝……女帝陛下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笑……笑了笑是什么意思,她是生气?”长宁一脸呆萌。
而陈长安却是暗地里松口气,美滋滋的伸手掏出右边胸脯剩余的那个砂糖橘剥开,把第一次,哦,不,第一瓣塞到长宁口中,语气挑逗道:“走吧,你妈非但没怪你,反而是满意的。”
“真……真的?”长宁像个缺乏安全感急需要哄的孩子。
陈长安郑重点头:“当然!”
两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对经历过烟花与对联两件事的长宁来说,陈长安的声音无疑成为种依靠与安稳的象征,潜意识里毫无保留的选择相信。
“好吧,走,我们回去。”
于是坐进车厢驶离朱雀门,一路上她都没再担忧什么欺君之罪的事,而是安安静静的用手撑着下巴回忆束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画面,完全沉浸。
直到路过丰乐坊时,长宁鼻翼抽动几下在车厢里面蹦跳起来,差点没把头给撞破,欢脱叫唤:“是八仙居红枣糕的味道,是八仙居红枣糕的味道,快,陈长安,去买点回来。”
陈长安指住自己的脸赤裸裸的不情愿:“为什么是我?”
长宁把小玫拉进怀中:“因为她累了!”
“呵!”
陈长安不服气的做个鬼脸,把胸前的粉白色束带往紧勒了勒跳下马车,环顾四周确定八仙居在左手边位置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
刚到门口,里面砰的声闷响,一个年轻人被四五名伙计扔丢出来,惨叫着摔在陈长安的脚边。
他低头看了眼顿时卧槽:“二姐夫?”
鼻青脸肿的朱家文灰衣土脸的抬起头,有气无力:“姑……姑娘。”
第五十四章 有人望长安
陈长安的视线在挨过顿毒打的朱家文与八仙居几名挽袖子露臂膀的伙计之间徘徊着,开始猜测起来。
吃霸王餐?
不应该,读圣贤书的二姐夫做不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他蹲下身握住朱家文的手问道:“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回家!”
朱家文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是懵的,看清楚拉住自个的是位挽盘云发髻穿裙裳的女子,奋力挣扎一脸摸到屎的恐惧:“姑娘赶快放开。”
“快放开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里可是长安城,而且在下已有家室,我辈读书人岂能……”
陈长安听的心烦,直接把他的手按在自个平整的像是碾路机碾过的胸脯。
“啊!”
朱家文五官分裂表情奔溃尖叫了声昏死过去,宛若中枪。
陈长安无语的表情:“不就是没垫砂糖橘没手感,至于嘛?”
“家文,你们想要干什么啊,家文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桃容失色秀眉轻攒的苏婉青提着裙摆从楼内慌慌张张小跑出来,连忙扶起朱家文摇晃呼喊:“家文……你怎么了,醒醒欸。”
并视线忽转偶然注意到旁边的女装陈长安,瞳孔越放越大:“陈……三……三妹夫,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自从陈长安为苏家内城户籍做出卓越贡献后她们潜意识里态度转变,称呼亲切。
陈长安点头:“嗯,是我,玩呗!”
言简意赅。
苏婉青磨牙指住几名八仙居的伙计:“家文怎么会昏过去,是不是他们打的?”
陈长安不嫌事大的实话实说:“哦,刚刚他不小心摸了位姑娘的胸,可能是太大,给吓晕过去了。”
苏婉青低头盯住自己两座小峰若有所思:“……”
“害,先不说这个,你们咋回事,怎么还被扔出来?二姐夫不会在里面也摸人家姑娘了吧。”陈长安及时打断她的情绪发酵。
苏婉青跳脚尖啸:“家文才不是这种人!”
“是!是!是!”陈长安连声回应。
苏婉青愤然甩袖:“不是!不是!”
陈长安快频率点头:“是!是!是!”
苏婉青两双手突然伸过来掐住陈某脖子:“我说家文他才不是这种人,他不是!”
陈长安一脸委屈:“我的意思是二姐你说的是,是!是!是!”
停顿片刻又补充说明:“就是宁说的对,二姐夫不是。”
苏婉青奔溃,扯住嘴角啪嗒嗒抽搐,持续许久眼睛骤然一亮彻底变换副表情嘿嘿笑道:“小……小妹夫,你带钱着没,是这样的,咱们全家来八仙居吃饭,结果钱袋被人给偷了。”
“整顿饭应该有八两银子的吧,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而是指向那几名一脸你欠我几吊钱的八仙居伙计,意思很明显。
陈长安摇头,回答的干脆利落:“没钱!”
还不等二姐苏婉青骂娘,他指向不远处长宁公主的马车道:“不过她应该有!”
凌晨时分长安城各坊灯火已经熄灭的差不多,只有少数趁着今晚没有宵禁准备多赚些钱的店铺还升点着笼烛,光线暗淡。
苏婉青并没认出那是长宁公主的马车,疑问道:“她是谁!”
陈长安皮皮虾式应答:“她是有钱人!”
说完转身来到马车旁边掀开帘子:“公主殿下,给我九两银子。”
长宁细长的睫毛扑闪着,明亮的瞳孔里两个大大的问号:“九两银子?我记得八仙居的红枣糕卖一两银子的价吧?”
陈某咬牙切齿:“谁说不是呢,我记得也是一两银子,但今天万寿节人多,他们突然抬到九两,真是恬不知耻的奸商。”
长宁气的左手捶车璧:“八仙居也是越来越过分,改天得让京兆府的人捶打捶打,哼!”
说着从纹绣荷花凤凰的钱袋里面不多不少摸出恰好九两银子递过:“去叭!”
“好嘞!”
陈长安接过潇潇洒洒的原路返回到八仙居门前,九两银子丟出九朵白花当啷撒在几名伙计脚边:“八两是他们的饭钱,剩下一两来份红枣糕。”
“好嘞,您等着,马上就到!”
伙计们再没有刚刚的嚣张气焰,立刻摆低架势唯命是从恭恭敬敬。
苏婉青举起小手手走过去冲脑门一巴掌:“说谁没钱呢,说谁是长安城里面的混子户呢,说谁吃霸王餐呢。”
嚯,这臭脾气,发泄起来三连射。
除去捡到银子跑前台结账并且顺带打包红枣糕的那位,剩下几名伙计都低头垂脖接受苏婉青的批评喝骂。
窝在里面的苏青棠与秦芙萝听到饭钱付清的天大好消息带领三女儿苏婉秋昂首挺胸走出来,挤攒着眼珠子恨不得用上下眼皮夹死八仙居的人,高声嚷喧。
“你们这些个人,刚刚说什么来着,说我没钱是不是,啊?也不看看我穿的这些个衣服布料,像是没钱的主儿?”
“还想把我卖的那些个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全部抵押,你抵押个试试!”
“……”
“……”
陈长安听着耳膜嗡嗡响,烦躁的不行,前世的大妈跳广场舞恐怕都不及今生这位岳母批斗人闹腾。
为落个清净他主动到八仙居里面去拿红枣糕并顺带把女装换掉,并刻意待了十几分钟,未曾想再次出来的时候秦芙萝还在双手叉腰唧唧歪歪。
摇摇头叹口气,陈长安绕道至马车旁边,双手捧着红枣糕递近到车帘外。
长宁隔帘疑问道:“不一起回去?”
陈长安无中生友:“我这边有个熟人,陪他逛逛街。”
“好!那我先走喽!”
说着长宁朝外示意,车夫驾车轱辘转响,往坊街北边而去。
陈长安目送着渐行渐远最后直至消失,回头看向在八仙居楼门前进行思想道德教育的一家人,心想小舅子呢?倘若那位拔剑杀狗的白衣剑侠在,吃霸王餐倒也不是不可能。
静待作为岳母的秦芙萝骂的口干舌操,他这才插嘴:“害,大半夜的不就是些小事嘛,咱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听二女婉青说,这次的饭钱是陈长安给付的,嗯……不错不错,秦芙萝态度良好的给面子道:“行,有贤婿说话,不跟尔等一般见识,回家!”
你都霍霍半个时辰了好吧,陈长安暗地里吐槽。
这时,苏婉秋,秦芙萝,苏婉青,苏青棠目光全都直勾勾的看过来,眼中神采流动各不相似,却又异口同声道:“你……你能看见了?”
“对啊,我现在……”
“啊!”
摆好姿势准备要向全世界宣布重获光明的陈长安眼球与脑仁连接的那根神经突然疯狂跳动起来,紧接着一股剧烈疼痛直袭全身。
槽,待机时间到了。
他双手抱头在地上来回打几个滚,用最快的速度拿出布条遮住双眼,语调惨兮兮:“不……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还是从前那个瞎子没有一丝丝改变。”
苏家众人:“……”
……
此时升平坊的悦来客栈中的某间屋子里,有个身材颀长穿件黑色宽松长衣,腰间挂配把细弯长刀脚踩木屐的男人,正站在推开后能正对大阳宫方向的窗户前眺望着。
身旁站立两名身段妙曼杨枝细腰不盈一握的女子,她俩挽着同样的富江发髻,穿着同样的大和紧束裙衣,同样的瓜子脸同样的不施粉黛却白皙立体,明媚撩人。
站在窗前的男人依旧背对着,开口道:“晴子,樱子,你们两个觉得,这大闵如何,长安又如何。”
左边的女子开口,声音如鸣珮环清泉流响出四个字:“极尽繁华。”
右边的女子答非所问:“长安城的阿郎都很好看!”
“哈哈哈!”
男人笑声洒欢的回过头,露出张骨凸肉薄的吊脸,嚼着满嘴的瀛洲口音道:“如果……长安是我们的,该有多好!”
第五十五章 人地天三机
大阳宫中朝北的养心殿中烛火高举,映照的满屋金碧辉煌,奢侈华丽,白睌轻轻褪下外袍披穿件薄蚕丝衣,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宠轻声道:“由之,最近补的如何,能几次啊!”
张由之声音腻歪:“到陛下满意为止。”
白睌双颊浮现出兴奋与潮红:“好,很好!”
“咚!咚!咚!”
话音方落,外面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被打断兴致的白睌斥道:“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来添堵。”
门外的冯元一细弱蚊吟:“陛下,有人求见。”
白睌忍无可忍:“混账,明天再来。”
冯元一停顿片刻仍然开口:“陛下,我也不想来通报的,可国师大人与王总管同到,实在是……”
白睌因为不耐烦而翘的都快要与眼睑形成九十度直角的眉毛稍微平展些许,强制自己熄灭掉炽热的情欲,吩咐道:“让他们在御书房等着吧,我等会儿到。”
片刻后头发没束散披着身穿简装的白睌在御书房与应天府的掌教,即身为国师的董仲玄,以及内务总管王连寺见面。
“参见女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人跪拜异口同声。
白睌当场调侃:“如果每天晚上都有人像你们两个这般深夜造访,那我恐怕是难以万岁。”
二人顿时压腰与地面平齐:“陛下恕罪!”
白睌摆摆手道:“得!得!得!来都来了,有什么事说吧。”
董仲玄直起身来正要出声,她打断道:“连寺,你先说。”
“是!”
内务总管王连寺起身从袖中掏出个锦盒字字圆润道:“陛下,这里面装的是种从海外远购而来的名唤无忧的香料,焚之可安神醒脑,延年益寿,微臣特意给您准备的寿礼。”
白睌拂袖示意旁边的冯元一收好,盯着王连寺疑惑的口吻:“既是要来呈礼的,先前不到太和楼去,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
王连寺再次跪拜:“启禀陛下,因为我还想要请旨回老家沧州三个月,内务总管职位暂由义子崔让代理,这种事不方便在太和楼那种场合说,而早朝微臣又不能参与,只能这个时候来。”
“恳求陛下恩准。”
闻言白睌的呼吸仿佛凝滞了几刻种,许久才又询问道:“怎么突然要请旨回老家呢?”
王连寺情绪波动老泪纵横:“是这样的陛下,在我们沧州那边有习俗,父死五十年,子需回去守墓三个月,臣虽是无根之人,却不能忘本。”
白睌视线转向旁边的董仲玄。
董仲玄意会回答:“沧州确实有这个习俗。”
“罢了!”
白睌提笔写下书文盖上玉玺:“准你暂时休职回老家,不过三个月后,一定要回来。”
“是,谢陛下。”
王连寺起身向前两步接过书文,而后端立在旁边保持安静不再说话。
白睌看着他轻勾下眉摆袖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休息吧,以便于明日赶路。”
“哦!是!是!臣告退!”王连寺恭身退出御书房。
白睌眸子里暗敛精光盯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最后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这才看向屋内剩余的另一位道:“仲玄,怎么连你都这个时候来,有些不宜规矩,都怀疑是和他商量好的。”
董仲玄解释:“没有,偶然遇到。”
说着从袍袖中拿出个葫芦轻放在书案道:“原本是要在太和楼寿宴的时候来,只是这炉长生丹药还没练好,所以耽误延迟到此刻。”
白睌一副看透认清的样子道:“仲玄,在我面前还不肯说实话,你无非是怕在太和楼遇到天师府的人,甚至是你那个师兄对吗?”
董仲玄苦笑:“瞒不过陛下。”
自始至终都坐着的白睌突然起身绕过书案踱步到面前:“只是你那师兄并没有来,长宁失踪的时候天师府表现的十分积极,派弟子到处查探,关于我的寿宴却又毫无动静,真是耐人寻味。”
董仲玄深思着道:“我们天师这一脉自祖师边靖创立,世代与国运相互勾连,不像其他各个体系那样境界繁杂,只有人机,地机,天机三层境界,人机谋事,地机谋时,天机谋世。”
“师兄是天机初期的境界,而我只是地机中期,差距太多,他所能够看到的要比我更广阔,所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实在揣摩不到。”
白睌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黯然随即又恢复神采,拍拍董仲玄的肩意味深长道:“仲玄啊,我当初把你从天师府拔出建立应天府,并且授任国师职位,为的就是要制衡他。”
“因为……我虽然不知道孟青莲想要做些什么,但天师府绑修的是大齐气运,肯定是支持赵家血脉的,如果有朝一日他有所行动的话,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作为执掌九州天下的女帝,语气竟是颇为无奈。
董仲玄不由动容:“陛下放心,我定当早日修到天机境。”
“嗯!”
白睌微微颔首:“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
董仲玄鞠躬转身,然而走出没几步又回过头:“对了陛下,还有件事,瀛洲小国那位后玄境武者来了长安,其使臣在寿宴上可有提到过。”
白睌眼神幽邃:“并未提及,且看他要做些什么吧。”
略作停顿倏地与董仲玄四目相对郑重而又严肃,咬字铿锵有力道:“倘若两个月内还无法突破地机境界升修到天机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助你。”
……
八仙居门前,除去苏婉秋,苏家其他几人围绕成圈皆用手撑着下巴对准圆心位置的陈长安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陈长安低着头,像个在校园里面早恋被抓住而接受校领导班主任批评的小学生。
苏青棠眼珠子嘣噔噔嘣噔噔的鼓动着上下打量这位最近表现优良获得苏家全体认可的女婿,狐疑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看不见?”
秦芙萝用手指头戳两下鼻梁:“喂喂喂,到底瞎没瞎,没瞎不要装昂!”
老二苏婉青看了眼怀中昏迷过去的丈夫朱家文,嘴巴嘟嘟:“娘,三妹夫肯定是怕给你拎买的那些个东西,所以故意装瞎的,刚刚丢银子的时候眼睛可明朗喽!”
“额……”
陈长安嘴角一抽,无奈的旧辞新说:“我……我确实能看到,不过是暂时的,正接受治疗呢。”
“这块布条在药水里面浸泡过,蒙上就能够暂时恢复视力,但想要一直看见的话,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当初对长宁,就是这样说的。
“真的假的?”苏婉青伸手去扯蒙遮住眼睛的布条。
陈长安感应到迎面而来的风声侧歪脑袋:“当然是真的。”
苏婉青急的当场跺脚:“哼,那也不影响,娘,把你那些个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布匹物件的都让他拿着叭,家文这会晕倒了。”
秦芙萝拍拍朱家文没能拍醒,于是美眸眨巴:“长安,辛苦你。”
“害,不幸苦的!”
陈长安无所谓的摆手,任劳任怨拎好各种大包小包往前走,结果三步撞灯杆,四步碰墙壁,原本之前被朱家文摔过回的东西彻底稀巴烂。
秦芙萝一脸肉疼:“停停停,我来……我拎着。”
陈长安没有强人所难,顺她心意交出去,鼻翼抽动闻着体香来到妻子苏婉秋旁边低声道:“欸,小舅子呢。”
“说观灯没意思,八仙居的饭油腻,提前回家去了!”苏婉秋如是回应。
“哦,原来如此!”陈长安咂嘴。
这时,苏婉秋毫无征兆的一把撕扯住他的衣服,郑重其事开口:“你……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治疗,开始能够偶尔看见的。”
“那晚……那晚在乌衣卫207号房中的时候,你能不能看见?”
陈长安人畜无害的摇头:“我是昨天中午接受的治疗,刚刚才勉强能看到些东西,那天晚上你脱掉衣服换药我可不知道。”
苏婉秋俏脸扯紧:“看不见怎么知道我脱掉衣服换药?”
陈长安心跳一下子蹦到嗓子眼,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不是曹舞进来的时候,你给她说的嘛!”
“哦,那没事了!”
苏婉秋松手不再说话。
回到家中的时候莫约已经是寅时二刻,陈长安估计再开几把巅峰赛就能够听到鸡鸣声,他陪着苏婉秋走进屋中到地铺佯装躺下,静待对方入睡,又偷偷溜回院中。
摘掉遮蒙眼睛的布条,月明星稀,没有乌鹊南飞。
于是深吸口气掏出怀中李术赠送的锻体诀,用舌头舔湿手指将它翻开,终于能够看清楚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见第一页引言写着:“体,武之根本也,近女色不废而自成。”
陈长安:“……”
第五十六章 一夜破练体
强忍着首张引言那行字带来的不适,陈长安再度舔湿手指翻开第二页,结果还是引言。
其曰:前面记录的乃最为简单有效并且深受广大男性武者支持与热爱的方法,可深受热爱并不代表成功率高,很多都会在中途夭折,非强肾壮腰者不可用,因此编者并不推崇。
要练体,以后面内容为准。
“放屁呢真是!”果然李术给的书和本人同样的德行。
一番吐槽,陈长安翻到第三页,庆幸终于进入正文,只见上面写着好多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粗略的先了解个大概,发现其中多以方法为主,心法为辅。
毕竟要练体的话,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心法更多的偏向于后期境界。
不至于太枯燥的是文字旁边都有相应的插图,连续起来以一定的速度翻阅的话会构成套完整的动态拳术。
“害,设计的还挺新颖!”
陈长安立刻按照上面的指引开始练习,感觉竟颇有些像前世女人们常做的健美操,因为频率和切换十分缓慢。
无可奈何,他陈某人想要快,可前后要求的具体姿势不允许,比如说,刚开始得反手摸肚脐,紧接着又双脚压脖梁,再熟稔都得有缓冲过程。
练的时间久些,陈长安渐渐觉得骨骼筋脉开始酸痛,麻溜溜的分外难受,于是松口气倚靠住院中的那棵香樟树休息,然而令他无语的是越休息酸痛来的越厉害。
无可奈何下只得又按照翻动的图画练习起来,并配合文字。
而连陈长安自个都没有留意到的是,每当他打出一拳或者变换动作的时候,斜插在发中的那支青翠竹签就会荡漾出轻微如晚萤的光芒粉笔灰般散落下来,沾染在皮肤渗透进肢骸。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陈长安能够清晰听到体内骨骼发出的咯嘣声和筋脉拉扯的嘎巴声,宛若是好久没有运转过的老式机器滴进润滑油后齿轮轴承又开始尝试着的摩擦运作,好像是尘封几十年的弓弦正在轻缓拉开。
是宝剑在擦去沉锈,是璞玉在消磨石皮。
他本人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身体变的灵动轻松,仿佛轻轻弹跳便能够跃出相当可怕的高度。
“有变化!”
陈长安嘀咕着,越发的有精神与动力,每一拳挥出时在空气中砸扯出的呼啸声比之前强烈出好几倍。
当然伴随而来的是汗珠滚渗的更为密集,呼吸更为粗快。
但偏偏没有生出丝毫的疲倦与困乏。
直到卯时,陈长安觉得整具躯体只剩下皮肉,仿佛骨架全部被剥离抽掉似的,并且浑身的温度和血液都往小腹下三寸的位置汇聚流淌,越来越多,越来越鼓胀,随时都有可能要爆炸。
“怎么会这样?我不会是练错了吧!”
正自言自语着,夜色里传来声口唤:“你如此修炼,一辈子都不可能突破练体境界,不过有心去学愿意踏足武道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比朱家文那书生强多了。”
陈长安抬头望去,只见小舅子苏鼎风站在房梁上刚撒完尿在系裤带,真是尴尬的很,任谁撞见自个大半夜的修行武道都可以,但他除外欸!
嘴角一阵剧烈抽搐,陈长安强颜欢笑:“呦,小舅子还没睡呢!”
苏鼎风斜眼睥睨:“没,到我这境界十天八天的不睡都没事,听见外面有动静所以出来看看。”
紧接着嗖的声瞬移到面前,他捡起地上李术赠送的锻体诀漫不经心的左右晃悠,嫌弃的口吻:“这种层次的秘籍狗都不练,谁给的玩意,存心不让你走武道吧。”
再打量几眼此刻面红耳赤汗珠漉漉的陈长安:“真是给的敢给,练的敢练!”
赤裸裸的当面打击啊,你个修仙的干嘛非要对习武的挑三拣四?相当于蓝翔开挖掘机的跑去给新东方的教炒菜,有病呢吧。
但都仅限于内心活动,陈长安嘴上很乖的打招呼并且求教:“那么小舅子,依你看来的话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练体境。”
苏鼎风自信摆手:“我说过,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你已经成亲才踏足武道,完全没希望的好吧!”
陈长安阵阵失落随即又想到什么,刚准备要开口,苏鼎风摆手打断:“别想着走我们修真一脉,连武道都不适合,修真更不行。”
翻译成二十一世纪的话就是:你连个职业院校都考不上的混子还想进清华?
满满的自豪感。
“算喽,好好在家里生孩子带娃吧,早些拉个……不是,生个外甥出来。”苏鼎风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砰!”
突然这时,陈长安轰出个响亮的闷屁,身后跌宕起层层的灰尘烟霾,汇聚在他小腹下三寸位置的那股热流达到饱和,轰隆隆的在体内炸开。
于是,胯骨,颧骨,尾巴根,波棱盖,膝盖骨,腰脊椎……但凡是躯壳里的骨质钙合物,全都在瞬间粉碎破裂,却又当他失去支撑要倒下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凝合,重组。
站在陈长安的感知角度,像是瞬间被人抽空又填充回本来状态,五脏六腑通透舒畅,奇经八脉充满力量。
握了握拳,他能够清晰体会到骨骼间接口的运转与刮擦,像是经过特意的打磨,光滑而又平整。
此刻的整副骨架,更像是用金属浇灌而成的。
不停咂嘴嫌弃的苏鼎风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破开练体境了?”
陈长安摇头:“不清楚!”
苏鼎风冲过来按住他从肩膀开始到胸膛到小腹到胯骨到脚踝一路摸索,检查完骇然发问:“没错,是破开练体境了,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陈长安理所应当:“刚刚回来的时候。”
苏鼎风掰着手指头计算着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是寅时,现在是卯时二刻,也就是说,姓陈的,你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突破练体境?”
“武者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苏鼎风神经质的嚷嚷,很快自我否定:“不不不,武者虽然和我修真一脉整体上相差甚远,但还不至于门槛低到这种程度。”
他弯腰亲手捡起前几分钟还被自己弃如敝履的锻体诀眼神绽放异样神采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难道是它,难道是因为它,没错,肯定是的,让我仔细研究研究。”
呼喊着苏鼎风狂奔回屋中。
陈长安再次从那个背影中读出傻屌的意味来,但没有因此而介怀太久,心情依旧是愉悦的,毕竟今夜收获丰富,两个时辰破练体境,简直不要太快好吧。
“啊……呜……”
伸个懒腰他准备回去睡觉。
“刷!刷!刷!”
突然空中传出一阵纸页纷飞撩擦的声音,那本李术的锻体诀从苏鼎风屋中扔翻出来,伴随着嘹亮的批判:“呸,什么叫做体,武之根本也,近女色不废而自成。”
“陈长安,你竟是用的此等方法突破练体之境,吾耻与尔同院!”
完全给了个猝不及防,陈长安无语,伸手一把接住扔丢出来的锻体诀唧唧歪歪:“我要真用那种方法,也得你妹妹配合才行啊。”
……
翌日,陈长安老早的起来拿着锻体诀出门前往囚罪司,现在突破武者首境练体,接下来就要冲刺第二境界修魂,得再要些相关的资料才行。
“哦,对了,还有武元衡给我的这些用来打基础的丹药呢。”
陈长安随即拿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全部囫囵吞下,反正不吃白不吃。
辰时二刻出发,他于辰时五刻抵达囚罪司外,门口的守卫基本上都认识这张帅气英俊的脸庞,因此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轻车熟路抵达无垢堂,陈长安站在四五米外注目片刻语气轻而圆滑的开口:“参见李大人。”
伏案工作的李术耳朵一竖抬起头:“原来是陈小兄弟,有事吗?”
还不待陈某做出回答,李术五官一扯三观奔溃似的冲过来朝他胸膛砰砰轰几拳,打击出金属质感的脆响,惊呼:“练……练体境巅峰,我给你书没几天吧,怎么这么快?”
“你……你不会是用了引言上面的方法吧?肾是真特娘好啊!”
陈长安:“……”
……
与此同时苏家大院中,苏鼎风一脸纠结的在三妹苏婉秋门外徘徊,手中拿着节香樟树枝不停的揪叶子,口中念念有词的重复:“说……不说……说……不说!”
直到咯吱的声房门打开,他扔掉香樟树枝冲出去正对苏婉秋毫不犹豫的开口:“多注意休息养好身体,该拒绝的时候拒绝,陈长安那货在用你修炼武道。”
苏婉秋莫名其妙,小小的脸上大大的问号:“……”
第五十七章 天下武者 上
无垢堂中,面对一脸震撼的李术,陈长安知道他肯定又没什么好心思,把手中锻体诀往案前丢去:“李大人可千万不要乱想,我还是个处子呢!”
李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成亲半年多的人,你跟我说是个处子?当李某傻啊!”
“爱信不信!”
陈长安走近双手在案沿弯曲支撑而后发力跃坐到上面两脚垂空摆动,觍着脸道:“咱说正事,今天我来除去归还锻体诀外,还想再打听打听有没有关于武道第二境界的资料,以作借阅。”
“没有!没有!”
李术指着厚厚的几摞文书头疼道:“看见没,昨夜万寿节未曾宵禁,今天全都是事等着我处理,很忙的别打扰。”
陈长安当场撒娇撕扯住他衣袖:“哎呀呀,李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哥哥!”
李术浑身顿起层鸡皮疙瘩:“不是我不给,实在是……”
丢掉笔他站起来解释道:“武者第二境界名曰修魂,何谓修魂,乃是对人体精神力以及内在的升华,重中之重,并且为第三境界启术打基础。”
“修魂境界的如何,直接决定到第三境界能够觉醒的原术的强弱,并非我不帮忙,只是……手中的资料作用不大!”
“对于你这种肾强腰壮的人来说可能会适得其反,曹舞不是有意要收你进乌衣卫吗,找她要啊。”
陈长安点头:“嗯,我已经答应要加入!”
李术沉默半晌心头划过一抹酸涩不甘,语调变的生硬许多:“嗯……挺……挺好的,乌衣卫比三司有前途的多,那你到时候找曹舞要就行呗。”
“乌衣卫藏书丰富,能获得更好的资源。”
“行吧!”陈长安点头答应,确实,从曹舞手中拿到的东西肯定要比李术手中的高档的多。
做出计较,他转身准备要走,刚跨门槛时李术突然喝道:“等等!”
“怎么喽!”陈长安回头。
李术瞪直大大的眼睛与他对视片刻,噔噔噔的小跑到跟前摆出个类似于耶的手势:“这是几?”
陈长安瘪了瘪嘴角回应:“二!”
“你能看见了?你能看见了!刚刚我怎么没注意到!”李术激动的按住肩膀大呼小叫,简直比找到失散多年的亲爹还要兴奋。
害,又得解释遍,陈长安不耐烦的阐述陈词滥调:“嗯,不过是短暂的看见,待会又得用药才行,正在接受治疗呢。”
“总之就是能看见呗,哈哈,如此一来,只要你加入我囚罪司,到时候……”
欢脱,兴奋,喜悦,快乐戛然而止,李术脸角抽搐着生无可恋的样子:“看见个屁,看见又如何,你是要去乌衣卫的,要去乌衣卫……而且已经答应加入被内定……欸……”
“你乌衣卫的陈长安看得见东西,和我囚罪司有什么关系。”
在旁边目睹李术从最高兴转眼衰落到最低谷,陈长安低叹口气上前安慰,把他的小脑袋抱进怀中:“好啦好啦大人不哭,即便我真去乌衣卫,心还是在囚罪司的。”
恰逢这时武元衡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差点没惊掉下巴:“你……你们还有这嗜好?”
李术用力推开陈长安边整理表情边道:“没你想的那回事,不要乱说。”
武元衡翻了个白眼随即注意力转向陈长安。
后者不耐烦的开口道:“能看见喽,正在接受治疗,不过是暂时性的,待会还得用药呢。”
吐语咬字毫无情绪可言简直像个提前设定好内容的复读机,没办法,遇到个人解释遇到个人解释,他很不耐烦。
武元衡激动的跳了起来:“什么,你能看见了?”
陈长安奔溃:“那你想说什么?”
武元衡缄口沉默,经历着刚刚与李术同样的心理过程,真好,陈长安恢复视力只要拉拢到提刑司去简直捡到宝,哦,不行,乌衣卫也对他有想法,那算了!
不开心!
许久平复好情绪,武元衡若无其事的道:“看不看的见我并不关心,我刚刚只是想说,几天前你才询问关于武者的理论知识,现在就破开练体境?”
这大概是武元衡从出生到现在说的最长的句话。
陈长安理所应当的耸耸肩:“是啊!”
旁边李术鬼鬼祟祟挤眉弄眼,用手遮挡在嘴边悄悄道:“他是用的那种方法!”
“咔!咔!咔!!”
武元衡吓的差点没被自个口水呛死,盯住陈长安的腰眼中异样神采流转,咂嘴拌舌:“了不得!了不得!”
“额……”
这些人绝对有病,陈长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作态:“草民还有事,告辞!”
多多少少带着点情绪。
“等等!”
武元衡叫住他:“别着急着走,一起去吃个饭!”
“吃饭?”陈长安再度回头。
武元衡抚摸着大肚子道:“没错,长宁公主府的案子落下帷幕,万寿节也已经过去,准备放松放松。”
“当然,公主殿下的意思,叶凛和木蓝也会到场,在天香苑!”
“好!”陈长安爽快答应,在封建社会尤其是长安城这种地方,多和官员上层们来往绝对百利无害的事情。
搞好关系,办啥都容易。
于是三人各自准备好乘车往长安城仅次于八仙居的天香苑而去,巳时二刻准时抵达,被早在门口等候的丫鬟小玫引领来到春字六号雅间。
临窗,透风,可观窗外长街风景。
“见过公主殿下!”李术,武元衡,陈长安纷纷拱手鞠躬。
长宁逐个拉扯:“哎呀呀,繁文缛节繁文缛节,快坐快坐,等会儿木蓝姐姐和那个叶凛哈,应该快到喽。”
“嗯!”
“好的!”
他们回应着各自落座,陈长安专门抢先坐在长宁的对面,即同样靠窗的位置往下眺望,发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画风和平日有些不太一样,有戴斗笠拎刀的,有披长衣佩剑的,大多江湖人士。
“咋回事?感觉要打架,你们两个是当官的,可得防患未然。”陈长安脱口而出。
“哈哈哈,不懂了吧你。”坐在对面的长宁公主无情嘲笑。
武元衡没说什么,但眼神中有嫌弃!
李术哭笑不得的说明道:“并非有人打架斗殴,而是因为万寿节过后,紧跟着就是乌衣卫的招新,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来长安城,为的是报名考核。
“原来……是这样啊!”陈长安眼眸深邃若有所思,换言之里面很有可能存在以后的同届同学们!
如此看来,乌衣卫的影响力和名头倒还挺盛。
而李术与武元衡两人在这个话题上却对陈长安只字未提,没说些你已经是乌衣卫的人之类的话,因为涉及到些不成文的规矩。
朝廷各个机构间如果知道其他机构的事,不能彼此乱说,当然忤逆谋反除外。
试想如果他俩把陈长安早受曹舞内定的事嚷嚷的天下皆知,别的那些参加乌衣卫招新的江湖人士怎么猜怎么说,又会不会因此惹得有人羡慕嫉妒恨来找陈长安的麻烦。
所以能张扬这件事的,只有曹舞和陈长安。
“嘣!嘣!嘣!”
外面又响起阵阵的脚步声,很快雅间的门打开叶凛与花木蓝并身出现:“参见公主殿下!”
“哎呀呀不必多礼!”
长宁拉扯着二人落座随即朝外面很不淑女的吆喝:“快些,上菜!上菜!”
与此同时,最新到场的叶凛与花木蓝两人共计四束诧异的目光盯住陈长安,异口同声:“你……你能看得见了?”
心理彻底奔溃的陈长安当啷的声把头和帅脸埋进桌前的空碗里面无语问苍天的依次看向对面的长宁,隔坐的李术以及再隔坐的武元衡:“麻烦三位给……解释解释吧!”
现场气氛顿时陷入短暂的死寂当中,许久武元衡最先开口:“是的,他视力恢复,现在能够看见。”
李术紧接着道:“嗯,正在接受治疗呢。”
最后,长宁用筷子饶有兴致的敲打桌面补充:“不过只是暂时的看见,待会儿还得用药。”
简简单单的问题,三个人轮番代为回答,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位当朝公主,作为发起者的叶凛和花木蓝简直被这顿操作给惊呆,嘴巴张的圆溜溜的。
“是!是!是!”叶凛僵硬式点头。
花木蓝嘴唇不动却吐字:“知道……知道了!”
第五十八章 天下武者 下
长宁看着两人奇奇怪怪的表情,疑惑道:“怎么喽!”
“没……没事……没事!”叶凛和花木蓝双双摇头。
长宁也没再多说,继续用筷子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快!快!快!上菜喽!上菜喽!”
没多久各种菜品佳肴摆满桌面,几人欢声笑语的大快朵颐,各自说些自认为有趣的话题,气氛融洽,画面温馨。
“这位爷,别……不要……把钱还给我,这都是我爷爷的救命钱啊!”
这时,天香苑高楼底下冷不丁传来声凄婉的呼喊,坐在窗边的陈长安与长宁同时垫高脚尖前俯身子看去,只见有个女孩抱着名男人的腿苦苦哀求。
旁边躺着位头发花白掩胸咳嗽不断的老翁。
面对纠缠的女孩,男人直接甩脚踢开数丈远,骂骂咧咧:“滚,不要胡说八道,老子我可没拿你的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明明是你拿走的。”女孩泣不成声,说着又要冲跑过去。
“妈的,找死啊!”男人抡起巴掌,准备将他眼中的小不点扇飞。
几乎同时间,坐在窗边位置的陈长安因为用惯青翠竹签,顺手从桌面拎起根筷子运转斩仙心诀飞身而下。
雅间里的众人高度集中注意力纷纷眺望,皆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花木蓝保持着拿勺子往嘴里喂汤的举动啧啧道:“这……这里是几层?”
李术回应:“九层!”
“至少得……得是二品修魂中期或者练体巅峰才能够行吧,他个普通人就这样跳下去了?”叶凛不停的抹眼睛。
武元衡开口:“他现在已破一品练体境!”
“什么?”
叶凛当场喷饭:“好……好离谱,前几天还是个普通人,现在突破练体境?我当初可是用了三四个月,他这……”
李术摇摇头,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陈长安与某个女子通宵不休的画面,感慨的语气:“他……用了一晚!”
“什么?”
花木蓝分外讶异起身丢筷,就差没有把桌子掀翻,一夜从普通人破练体境,简直是妖孽,人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奇葩逆天的存在。
要知道武者需从小修炼打基础,而陈长安已过加冠之年,还是个成亲有媳妇的男人,怎么可能……
把对面二人的满脸震惊尽收眼底,李术多想说句他是用的那种方法,但碍于长宁公主在场最终没有开口。
此时下方街道,男人一巴掌即将要甩在女孩脸腮之际,陈长安从天而降阻挡在两者间,以迅疾的速度抬手死死摁住他腕臂,硬生生令跋扈嚣张的动作停滞半空。
男人先是感觉整条胳膊酸麻了下,接着才视线集中瞪住陈长安:“小子,找死是不是?”
陈长安听辨出他口音微微侧首:“外地的?”
男人扯着粗厚嗓门:“外地的又如何,给我滚开。”
“你给我滚开!”
陈长安反叽,冷不丁踹出一脚正中男人裤裆,踢的他面色顿时铁青转而又酱紫跌跌撞撞后翻出去。
“废物!”
侮辱了句,陈某回过头看向女孩,用手轻微缓慢的整理她凌乱的刘海,温柔和煦道:“告诉哥哥,怎么回事。”
女孩见有个倚靠,却是流露出更加委屈难过的表情,抽噎着把事发经过解释一遍,原来她爷爷病重为买药在街头辛苦的向过往路人乞钱,好不容易攒够些,结果让这男人拿走。
听完陈长安把女孩护在身后,笔直的伸出手掌摊开:“把钱,还回来!”
男人冷哼声:“什么钱,我不知道,你特娘的少管闲事。”
他说完就准备要走。
“站住!”
陈长安大喝一声,手中筷子以斩仙心诀搓指弹出,在两者间迅速拉扯出条光线,于嗖啦的空气呼啸声中刺进男人的肩骨。
“啊!”
对方尖叫了声被强大的冲击力往后推出十几米摔个狗吃屎,擦磨的满脸都是血痕。
“娘老子的!”
男人怒而喧嚣起身拔出长刀:“小子,敢对我动手,不要命了!”
陈长安从容的摸弄眉角,懒洋洋的姿态却字字句句都无比铿锵道:“这里……是长安城,你敢放肆,皮痒痒是不是?”
“长安城又怎么样,等我大师兄这次正式加入乌衣卫作个官职,到时候你们都得受管。”
“呦,那你大师兄,可真牛逼!”
陈长安吐完句在对方耳中听来比较陌生的词语,不给反应的机会发动桃花的秘术桃惑,一阵淡淡的芬芳香气瞬间弥漫而去,令男人陷入短暂的呆滞。
“虽然有些下三滥,但对于你这种畜牲,没必要讲道义。”
陈长安紧随其后逼近,一拳轰打在其胸膛,只听咔嚓嚓的声脆响,男人胸骨霎时断裂好几根,眼前骤黑跌倒在地。
经过飘香院的夜夜苦修陈长安身体受到千年前的上古灵气滋养早已与众不同,在加上昨晚自我突破练体境,可以说现在的躯肢要比常人强硬数倍。
用尽全力,不可小觑。
遭到桃惑影响而失神呆滞的男人活生生的痛到恢复意识,捂住胸脯在地上来回打滚。
陈长安无动于衷,走过去撕扯开衣服从他怀中掏出个用破烂麻布缝补的沉甸甸钱袋,交还到女孩手中。
“谢谢大哥哥!”
小女孩扑闪起满是尘霾的睫毛,一张好久没有洗过的脏兮兮脸蛋漾开了明媚与喜悦,眼眸发亮。
陈长安宠溺的摸摸头:“没事的,赶快去给爷爷看病吧。”
“嗯呐!”女孩用力点头,双手宝贝的捧着钱袋往老翁跑去。
陈长安看了眼男人确定不会再造成危险后准备要返回天香苑,然而,刚走出两三步,脚底传来咔嚓嚓的声音,随即两道冰柱无中生有从踝骨开始往上身攀爬。
天香苑雅间中关注下方动静的几人眉头轻拧,花木蓝脱口而出:“第23原术.一片冰心。”
而旁边的叶凛,弯腰曲腿蓄势准备出手。
只是正要往窗外跃去的刹那,突然底下长街中不知从何处飞来把粉白色的长剑,将冻住陈长安的冰块劈开。
嗖嗖嗖的,长剑于原位置旋转两三圈发出几声轻鸣,按来时的轨迹飞回,落在不远处街牌底的名女子手中。
她穿扮条粉水色的齐胸束身紧腰裙,衬托的身材曲线修长,妙曼有致,用针角缝压出褶花的裙摆下垂到膝盖位置,膝盖以下,两条白皙胜雪如羊脂玉雕的小腿部分裸露在外。
脚上踩着双洁白的迷你布靴。
一张精致立体的圆脸,如刚出窑的瓷娃娃干净无瑕,眸若点漆,眉是细画,满头乌发用五颜六色的彩虹绳扎成两条辫儿,分垂两边。
陈长安看了眼,脑海中不自主的蹦哒出可可爱爱的芭比娃娃来。
而街道另外一边,出现位身高七尺面长颊宽腰间挂系件木匣的公子哥,手持折扇轻摇着来到重伤的男人面前步伐停住。
男人咬牙切齿的指住陈长安:“大师兄,就是他……他伤的我!”
“啪!”
下一秒,公子哥隔空甩出连串响亮的耳光打在男人脸上,两颗门牙当场带着鲜血喷口而出。
“大师兄,我……”男人委屈的表情。
公子哥训斥道:“连孩子的钱都抢,你该打!”
说完目光收回转而带着几分凛冽与杀意看向陈长安:“不过,我门派里面的人犯错,自有我来教训,轮得到你?”
停顿片刻语气更为尖锐:“既然我已经扇他两巴掌作为惩罚,那么你刚刚打的这些个伤,都得再还回来。”
还字出口,他手中折扇轻挥阵阵森然寒气再度朝陈长安扑面漫去。
对此,陈长安以暴制暴两指并住暗运斩仙心诀划出道剑罡。
“砰!”
沉闷的响声中两股对向而行的力量相互碰撞彼此荡散,寒气碎砸的满街都是,落在地上变成颗颗冰块,打在糖葫芦表面,结成串串冰球……
公子哥神情微变颇为意外:“哎呦,没想到你个刚突破练体境还没正式踏入二品修魂的人,竟能挡住我的一片冰心。”
“很好!”
“哗!”
他开始认真起来,合住折扇双手横开,顿时无穷无尽的肆虐寒气凭空出现铺天盖地,方圆几米的区域全都像是气候变换,进入一片冰天雪地。
驻足看热闹的街民们纷纷跑路逃离,要多快有多快。
对面的陈长安忍不住打个喷嚏,浑身凉飕飕。
“小子,不给你些教训,我不信柳。”
公子哥咬牙切齿准备要发动攻击,千钧一发时,在不远处美眼旁观的长剑女子闪现到跟前,叱道:“住手!”
公子哥嘴角斜扯:“滚开,不知死活的东西。”
女子不但无所畏惧反而来了脾气,丝毫不受刺骨寒意的影响边往前走边道:“我叫阮静初,玉剑夫人是我的姑姑,武林盟主周遥是我的姑父,峨眉山的梨花老母是我师父,你说谁不知死活呢?”
啪嗒的下,公子哥的双腿像是被人狠狠敲打几棒子似的软倒在地,周身冰天雪地湮灭消失的无影无踪,摧眉折腰结结巴巴道:“原……原来是阮姑娘啊,在下蓝鲸帮大弟子柳盈风。”
阮静初不做正眼相看,昂着玉颔二次质问:“说谁不知死活呢?”
“不敢不敢!”
公子哥柳盈风连忙赔罪,态度恭敬,他所在的蓝鲸帮说白了不过是个江湖小分支,人家可是武林盟主的侄女,惹不起的。
“不敢就好!”
阮静初拍着手道:“是你们帮派的人先抢小女孩钱的,那位公子路见不平,做的乃侠义之事,怎么,要为难他?”
柳盈风看了眼陈长安视线随即收回:“不会,当然不会!”
说完朝阮静初深深鞠躬。
弯下的腰杆还没来得及挺直呢,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陈长安冷不丁道了句:“既然错了,给我也鞠个来。”
柳盈风眉头瞬间拧成麻花,脸崩的直直的额头挂满黑线,偷暼眼面前的阮静初发现对方并没有同样的意思,再无顾虑情绪爆发:“阮小姐是周盟主的侄女,柳某鞠个躬便鞠了。”
“你算什么东西?”
口气轻蔑,神情不屑。
话音刚落,天香苑门口出现五个人影,并且其中有道声音嘹亮的宣布:“他不算什么东西,只是我们的朋友。”
柳盈风寻声挪转视线看过去,冷呵道:“是你们的朋友我就要鞠躬吗?可笑!”
五人彼此对望一眼,李术最先站出来道:“我是大闵朝大理寺下囚罪司司丞!”
其次是花木蓝,沉浑的语调:“我是大闵朝大理寺下缉捕司司丞。”
接着是武元衡,懒洋洋的摸着肚子:“提刑司的。”
长宁轻提裙摆蹦蹦跳跳拉近距离做鬼脸吐舌头:“本朝公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听到他们各自报出名号,并排站立的叶凛突然有种莫名的尴尬,总觉得自个好像不配出现似的,于是硬起头皮大脸一抬:“我刑部的!”
字字句句,像是千斤重石堆在公子哥柳盈风的脊梁骨,压的喘不过气来,颤抖的目光从李术开始到叶凛结束挨个省视完毕,他转向陈长安,干脆利落的扑通下……当场跪倒。
第五十九章 沧州之行
柳盈风双膝跪地根本不敢抬头,江湖庙堂虽然两两对峙,但前者归根结底要受到后者的管束与制辖。
所以单单从关系身份来看,陈长安怕是与阮静初相比只高不低,总之绝非他个小小的蓝鲸帮大弟子能够惹的。
再者这次跋山涉水来到长安城为的无非就是要加入乌衣卫,朝廷的人万万不能得罪。
“报……抱歉,是我唐突!”
柳盈风吞吞吐吐的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抬头却看见陈长安双眼用块灰黑色的布条遮住。
什么意思,瞧不上我?觉得我是个垃圾?
简直是在赤裸裸的用行为举止在侮辱好吧!
柳盈风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天香苑门口齐刷刷站立的五人不敢有丝毫的发作暴露。
动作十分僵硬的起身他转了个方向深深鞠躬:“蓝鲸帮弟子柳盈风,参见公主殿下,拜见几位大人。”
长宁围着他转圈,饶有兴致的道:“刚刚看你好像要打陈长安欸!”
“不!不!不!公主殿下误会!”
柳盈风扑通下又跪倒在地:“我们只是正常的江湖比武切磋而已,切磋而已。”
长宁双手叉腰:“是嘛,可你们一起的那个人还抢小女孩钱来着,真是不要脸欸,心肠歹毒的很。”
“这……这……”
柳盈风嘴边嘟囔,噔噔噔冲过去毫不犹豫的朝男人屁股狠狠踢踹一顿,回过头来笑嘻嘻的弯腰:“公主殿下,我的错,是草民疏于管理组织意识松懈,才让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回去肯定严加惩治。”
玩心渐淡,长宁也就没了那个追究的心力,反正女孩并无事故,于是摆摆手:“得!得!得!该干嘛干嘛去,快走吧。”
“是!是!是!多谢公主殿下!”柳盈风如获大赦拎着身受重伤的男人狼狈逃窜。
叶凛嗤之以鼻:“呵,难以想象这种小货色是来参加乌衣卫招新考核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居然要和他们同届,如此的臭鸡蛋烂番薯要是能通过考核,那么陈兄也可以。”
“额……”李术与武元衡面面相觑,表情奇怪。
无辜躺枪的陈长安倒没理睬叶凛,而是走到飞剑少女阮静初面前意图打招呼,谁知刚拱手准备开口,她却转个向朝长宁作礼:“原来是公主殿下和几位大人,拜见!”
陈长安无疑落个对准她侧臀的下场,拱了个寂寞。
长宁乐呵呵的回礼:“阮姑娘是吧,刚刚的飞剑耍的特别漂亮呢,有空教教我呗。”
阮静初闻言神情微滞了片刻,明显是没有想到堂堂公主会如此的接地气,回过神后说话变的不利落起来。
“好……好的公主殿下,有空我教您。”
话音未落,叶凛主动抱拳打招呼:“在下潞州叶凛,阮姑娘幸会。”
阮静初疏眉浅笑:“幸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你说你是刑部的吧,没想到如此年轻便能够在六部之一任职,真是少年俊杰。”
“啊……这……”
叶凛顿时尴尬,准备的一肚子套近乎话语再难吐露出半个字,挠挠头皮只剩下憨厚谦卑:“还好,还好!”
与他们再交谈几句,阮静初回头看向陈长安:“还没正式踏入二品修魂境,就敢和人家三品启术巅峰动手,真有勇气。”
陈长安学着叶凛挠头,模样憨厚谦卑:“还好!还好啦!”
随即话锋陡转:“阮姑娘也是来参加乌衣卫招新的。”
“嗯,没错,我……”
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什么她朝每个人行起礼来:“诸位大人,公主殿下,我还有些事,告辞,日后有缘再见。”
说完转身往街道那头走去,伴随着曲线勾勒的妙曼背影越行越远,原地只残留有股淡而幽雅的兰香浮动。
叶凛鼻翼抽动两下,神魂颠倒:“我一定要顺利通过考核,加入乌衣卫。”
长宁握拳打气:“加油!加油!”
花木蓝轻拍肩膀:“我相信你!”
李术与武元衡沉默不语。
陈长安朝他比个心:“刑部叶大人,乌衣卫见!”
叶凛驴吃白菜大惊小怪:“陈兄,你不会真觉得这届全是像柳盈风那样的货色,就想去试试吧。”
“乌衣卫考核很严格的,最菜的都有觉醒原术,你现在只是刚突破一品练体而已,还是等我进去后站稳脚跟,再给想办法。”
陈长安咬住嘴唇憋笑:“多……多谢叶兄。”
李术与武元衡点头:“嗯,如此……甚好……甚好!”
“扑哧哧!”李术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叶凛下意识的挪动视线:“李大人在笑什么?”
李术摆正神情措辞严肃:“没……没有,我在加入囚罪司之前就受过严格训练,多好笑都不会笑的。”
喧哗纷聊间几人又回到天香苑雅间重新开始聚餐,直至下午末时二刻各自回家。
陈长安刚推开苏家大院的门便受到岳母秦芙萝的热情接待,一把拽住他衣领摇晃的两颗眼珠子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直响。
吓的陈长安撕扯掉蒙遮眼睛的布条,眼珠子瞪的凸出。
原来是女帝白睌派人送来了他昨夜对出外邦使臣联子而获得的奖励,绸缎十匹黄金三百两。
黄金欸,对于苏家这种勉强达到内城生活水准线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半辈子都奋斗不来的收入。
而秦芙萝个人呢,平时是位丝绸布帛的狂烈热爱者,隔三差五就要缝做新衣裳,面对朝廷赏赐的外来进贡货,高档玩意,简直可以说是微笑在天上飞,合不拢嘴的厉害。
“贤婿,贤婿啊,我当真没有看错你,快说说又立啥大功了,朝廷奖励这么好的东西。”
陈长安自不能如实相告,借口敷衍道:“还是上次帮长宁公主查案的事呗,只不过恰好赶上万寿节,奖赏翻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秦芙萝眼眸闪动的盯着他,顾盼生辉:“贤婿,那些个绸缎黄金呢全在货房里面放着呢,派专人看管着。”
瞧了眼陈长安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又操心操肺的详细阐述:“货房整天日光都能够照的到,绸缎放里面不会生霉,至于黄金,也会有专人照看。”
望穿她心思,陈长安大度挥手:“黄金绸缎如何处置全凭岳母做主就是,我的就是您的。”
“这……这样不太好吧!”耳边传来秦芙萝忸忸怩怩的推辞。
陈长安正奇怪自己难道判断出错,下一秒这位岳母提起裙摆疯狂的朝货房飞奔而去,只剩句我肯定妥善保管在他耳边回旋。
“害……”
陈长安双手叉腰相望,却是不自觉的弯曲嘴角笑了,笑的简单而又真实。
……
下午审时二刻,有名头戴斗笠身穿狭长袍衣的人走进长安城某坊某巷的茶肆当中,与另外名提前等候在此的男子会面。
男子见对方出现起身恭敬行礼:“师父,您来了!”
斗笠人轻微点头落座,声音尖细带着某种特殊的磁性询问:“伤势如何?”
男子下意识的抚摸胸腔:“已经好的差不多,真没想到会被个瞎子伤成这般,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亲手杀掉陈长安。”
“啪!”
斗笠人面容稍扯砰的拍桌:“你是身负大事的人,眼光岂能停系于个小小的苏家赘婿身上。”
“是!师父教训的是!”男子赶忙认错。
斗笠人满意的嗯了声道:“淳儿,你的身份注定着你要扛起这份责任,莫怪为师严厉,至于陈长安,他若真加入乌衣卫,后面还会遇到,顺带除掉即可,我亲自出手,曹舞也护不住。”
“你千万不能因他而乱了心境。”
“是!徒儿谨记。”男子垂首虚心听教。
坐在对面的斗笠人喝口茶润润嗓子,目光正视字正腔尖的又道:“长安城这边的所有事务都暂时终止吧,随我去趟沧州,为期三个月。”
“去……去沧州!”
男子大为意外的身体前驱:“师父,您在朝中仍有要职,离开三个月之久,恐怕……”
斗笠人摆手打断:“无妨,朝廷那边已经找到正当理由,不会惹人怀疑的,沧州之行,将是你登王称帝最重要的步棋,非走不可。”
棋字出口的同时,斗笠人袍衣鼓荡而起四面顿时风声啸厉,嗖呼刺啦间,道道气劲化刃漫开,茶肆中的人尽数暴毙。
他恍若无事的喝完最后的口茶,悠哉起身:“走吧,该上路了,中宗血脉,沧州有三十万神兵,正等你唤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