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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三个局外人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txt下载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查理·塞内加登神父的叙述 (1)

    连自身所侍奉之圣堂都被烈火焚毁了,一切付诸于灰烬,这样真的还能算一个称职的教徒吗?

    韦德从他的那份自嘲的语气中看出了许些失意与惆怅。

    在众人坐下后,他接着说道:

    “我叫韦德·威尔克斯,这位是亚诺·克林,还有一位是卡莎·沃尔斯,都是我的同事,”韦德介绍道,接着他正襟危坐地斜视了一眼门外礼拜堂的残骸,“我认识几个朋友,或许他们能为重建这座礼拜堂帮上点忙。”

    “谢谢你,威尔克斯先生,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神父感激地说道。

    “虽然很遗憾,但是天命不可违,正是如此,已经发生的事情自然无法改变,命运没有给我去阻止的机会,说明这终究将是必然。不过万物都会毁灭的一天,唯有真神永存,没必要对此耿耿于怀,以释然地心态去看待事物,那才是最合理的做法。”老人平静的语气中,并没有过多地沉溺于烈焰带来的遗憾与悲伤之中,或许他早已想开了。

    亚诺倒是一直没有插话,比起自己,显然同为教徒的韦德跟神父套话更方便。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观察。

    在观察中使用“掘秘人”的能力判断这位神父是否有所隐瞒。

    亚诺发现到目前为止,这位神父的话语中没有任何隐瞒,皆是实话。

    不过这更让他更加在意起来。

    接着韦德丝毫没有让亚诺失望,他开始跟塞内加登神父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话题逐渐开始走偏。

    对于那些没卵用的交谈内容,亚诺甚至都不想使用能力去鉴别。

    他突兀咳嗽两声,让韦德回忆起来自己来这里可不是跟老神父闲聊的。

    这才让韦德回应过来,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问道:“塞内加登神父,您能告诉我这座礼拜堂失火的具体时间吗?”

    老人沉默了一会,在思考一番后启口道:

    “对于失火的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会在每天七点准时去礼拜堂进行每日的祈祷,在十月三号那一天上午,我正在祷告时,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焦糊味,接着发觉礼拜堂的杂物间门底有烟雾传来,我这时才发现不对劲,一打开杂物间才发现里面烈火连天,火势已经无法阻止了,我一个普通的老人是阻止不了这场大火,周围也没有河流,这里离最近的弗莱恩湖得走十来分钟。”

    接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伊洛韦恩礼拜堂地处偏僻,周围压根没什么人,几个附近的村民一般都是在礼拜天的时候过来做祷告,因此我只能尽可能拿出礼拜堂里的东西,不过说到底,礼拜堂里也没什么贵重的财物,最后我跑到伊洛韦恩区请求居民的帮助。”

    “不过终究还是太迟了……”

    听完以上的话语中,坐在一旁的亚诺默默叠起二郎腿。

    他的心脏不符合跳动旋律地抽动了两下,意味着这位查理·塞内加登有隐瞒之心,而那些话语中,并不尽然是实话。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亚诺的眼神失去了一贯的随意和呆板,取而代之的是利刃一般的锐利。

    他看了眼有些发愣的韦德,决定扭头看向卡莎,朝她微微眨眼:

    卡莎领会了亚诺的意思,接续问道:

    “塞内加登神父,发生火灾之后有什么人来到礼拜堂过吗?”

    在卡莎提问的时候,亚诺不动声色地解下领带,理了理领子,重新系上。

    这看似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其实是事先商量后的规定暗号,寓意是——证人有所隐瞒。

    也算是在提示同伴保持警惕。

    卡莎继续保持正襟危坐,不过她显然是注意到了亚诺的小动作,拍了拍衣角的尘埃作为回应。

    韦德没有特别的反应,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完全没在注意到亚诺的动作。

    不过亚诺没心情吐槽这一点,此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位心口不一的神父身上。

    对于亚诺的提问,塞内加登斟酌了一会,然后启口言道:

    “十月三号下午,有一位记者和一位警官大概一点的时候同时来到这里,不过他们在残骸边上瞧了瞧,接着找我问了几句话,就走了,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是自然失火,毕竟会谁特地在这个偏僻的小礼拜堂放火?我事后想了想,也确实应该是这样,最近天气干燥,也许是夜里哪根烛台没有完全熄灭,因此不小心失火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导致了这场不幸的火灾。”

    “嗯,那位警察是我们的同事,而我们这次过来再次询问,是来调查一起刑事案件,我想问问,除了他们之外,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礼拜堂有来过什么人吗?”卡莎边扯谎边继续套话。

    “这句话那位警官也问过,不过除了礼拜天有几个熟人会来之外,没有陌生人会来这里。”塞内加登回应道。

    这句话同样没有问题。

    亚诺克制住了皱眉的小动作,绷着脸思考。

    除了之前塞内加登那一长串话中有问题,别的回应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倪端,他的掘秘人能力并没有给出回应。

    “掘秘人”的能力并不是对方说谎话就立即给予回应,而是有着五种条件。

    一,它只能检测一个完整的句子。

    例如审问一名杀人犯时,对方在自己辩解叙述中如果有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没有杀人”,那么掘秘人就会给出回应。

    但如果对面说“没有”,那么掘秘人压根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它只能看到“没有”这两个不知所指的字。

    二,它有延迟性。

    在对方说完一串话后,大概延迟五六秒后,才会给出“回应”,“回应”一般通常是心脏有所刺痛或是出现心悸感。

    三,对方在连续说出多个能被检测的谎言,它也只会给出一次回应,基于这点,在对方说完一长串话后,压根没法具体的分清哪一句话有问题。

    四,只会识别同一个人说出的同一句谎言一次。

    例如上文用掘秘人识破杀人犯的谎言之后,再次重复询问,那么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反应,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复述了一句同样的谎言,那么第二次已经二次以后掘秘人的检测能力会无效。

    五,不能自己指向性地提问,否则能力无效,例如直接提问杀人犯“你杀了人吗?”,无论对方回答“我杀了人”还是“我没杀人”,即说谎与否,都无法得到回应。

    亚诺很清楚以上五点。

    也很清楚掘秘人要尽量保持尽量沉默,在沉默中进行观察。

    虽然掘秘人还有另一项能力,但在此不适用。

第十六章 查理·塞内加登神父的叙述 (2)

    所幸亚诺的记性很好,而在晋升之后记忆更加通明。

    对于他而言,将长串句子压缩提取简化是一项基本功。

    在刹那之间,他已经把刚才神父那一长串回答在脑中压缩提炼成十五条,并边听着神父的叙述边纸笔记录下来。

    1不知失火的具体时间,2七点准时祷告,3十月三号上午祷告,4祷告时闻到焦糊味,5发现烟雾从杂物间门底弥漫出来,6这时才发现不对劲,7发现火势连天,8普通老人,9无法阻止火灾,10周围没有小河流,11地处偏僻,12附近几个村民在礼拜天才过来祷告,13我只能尽可能拿出礼拜堂的东西,14礼拜堂里没有什么贵重的财物,15我最后跑到伊洛韦恩区请求居民帮助。

    亚诺回忆起之前对居民的询问,在车上对伊洛韦恩区的探讨,以及对于撒谎动机的辨认。

    他可以排除10、11、15这三条,因为有些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实,并且对于这三条,对面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么就剩下十二条证词。

    然而剩下十二条中,有一条或者数条谎言。

    到底是哪一条?

    短时间内,他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显然不能立即得出结论。

    更何况连续的使用掘秘人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连接不断地激活这份能力会他头疼加剧,逐渐开始出现耳鸣现象,这让他无法专注于理性推理。

    “大概还能持续十几分钟……”亚诺凝聚精神,试图摆脱耳旁的嘈杂噪音。

    卡莎也很清楚亚诺·克林的能力以及代价,不用亚诺特意提醒,她就接着抓紧问道:

    “我对这个礼拜堂的历史感兴趣,也对您的过往经历有些好奇,您能详细地跟我们说一说吗?”

    “当然,我很乐意,不过请给我一些时间。”塞内加登点头,接着陷入一阵沉思。

    对于这样的一位老者而言,显然记忆没有这么通明,在须臾之后,终于想起来了有关这座礼拜堂过往的记忆。

    他摩挲着胡子道:

    “其实礼拜堂和平房都是我用了自己积蓄建起来的,这其中因果缘由说起来有些漫长,不妨就此讲讲我的往事吧。”

    “但我的往事回忆起来很长……很长……你们愿意听我讲上十来分钟吗?”

    众人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的眼中充盈着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缓缓叙述道:

    “我并不是亚维兰本地人,或者说,我不是安俄特雷拉人,我出生在洛国南部,临近国境线的一座小城里,家庭世代经商,家境优越,我的童年生活算是过的舒适,但是在公历年元年发生的那一场七年战争,彻底地改变了我的未来。

    “对于这场战争的起因以及经过,我想在座的阁下们都耳闻能详,我就不详细述说了,作为实力并不强盛、且疆域与安俄特雷拉最为接近的索莱赫斯的附属小国,自然率先成为进攻对象。”

    “那个边境城市被安俄特雷拉军队重重包围,沦落为沦陷区。”

    “若只是这样,到其实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物资管控紧张,但当地居民还不至于直接饿死,更何况安俄特雷拉军队不杀平民,直接沦陷,也免遭战火对于城市的破坏与对于平民的误伤,而安俄特雷拉也在当地改组了管理机构。”

    “但是那天夜里,九月九号的那天夜里,一切都改变了。”神父开始激动起来。

    “当我用完日渐拮据的晚餐,正要回到二楼睡觉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我的母亲示意我自己上楼,而我的父亲去打开房门。”

    “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迎来的不是安心的入眠,而是一声枪响、痛苦的闷声、喊叫、尖叫,诸如这些让人于心不安的事物。”

    “一夜过去,我的双亲都死于非命,而我也被逮捕,关入监狱。”

    “没有人告诉当时的我为什么……而旁边遭遇同样命运的人告诉我——可能是被有心之人暗中举报,我的父母与索莱赫斯军队有所勾搭,给索莱赫斯前线军队通风报信。”

    “只是这样……就将我的值得尊重的父亲,值得敬爱的母亲,杀死吗?”

    “而我接下来的命运也不好过……”

    “挨饿与挨冻都是常态,有不少人甚至病死在牢狱之中,每天我都能看到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或者说也有死人出去。”

    “这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记忆。”

    “或许是神迹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我在一次监狱的暴动中侥幸逃脱囚禁,接着独自流亡奔波。”

    “那年我才……十五岁?还是十四岁?抱歉,那段回忆对我来说过于痛苦,我早已将之遗弃,对于细节之处,我已经无法想起了……”

    “我在饥寒交迫地情况下跨过两国交界之处,但是当时的我完全分不清方向,只想着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我始终揣着不安之心,亡命地奔跑,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一片林地,倒下的刹那,我在想什么呢?我记不清了……在我的印象里,那片林地很黑……我的记忆里……”

    老人斟酌了一会,接着描述出他记忆中的图景:

    “林地无光,而色彩只存在于光中。”

    “我还能记得一件事,那一刻我的内心只有绝望,倒在地上,意识消亡的最后,我的目光倾斜向上,正在此时此刻,凑巧的是,一道辉光穿过漫野滋生的林间缝隙,照射在我的头颅前方,那是林间唯一一道光芒,也是林间唯一一道色彩。那道光芒至今还留存在我的记忆之中。”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不再浑浊,反而有些通明。

    好似他现在就在注视着那道辉光之下的色彩。

    亦或是那色彩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中。

    “神迹第二次发生在我身上,一个隐居山林的猎人在打猎的时候发现了近乎死亡的我,并救下来我。”

    “我很感谢他,他给了我新生,指引如何打猎,教导我如何垂钓,告诉我如何辨别野生植物,这段弥足珍贵的记忆永远收留于我心中。”

    “他也是一位虔诚的圣教信徒,我始终无法忘记,在大雪纷飞的寒冷雪夜之中,他跪在火炉旁一块木质圣教图章前,第一次告诉我,如何祷告,如何去爱,如何放下仇恨。”

    “我学会了祷告,我学会爱。”

    “但我学不会放下仇恨……”

    “我始终在心里恨那该死的战争……让我家破人亡的战争。”

    但老人的语气并不尖利,反而相当的平淡,兴许早已释然。

    “经过半百岁月,现在我终于学会了他所教导的最后一个事物——放下仇恨。”

    老人拿起简陋木桌上已经发凉的茶杯,不过并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曳着。

    “随着岁月流逝,那段经历如同这杯中之物,早已凉却。”

    他茗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或许它在过往是如此滚烫,而现在终究平淡下来,变为一盏凉茶。”

    “在老猎人死后,我离开了那个林间小屋,正式踏入安俄特雷拉的疆域,我成为了一名传教士,流浪着各地,不断传扬真神之辉光。”

    “最后我逐渐意识到,我的岁月伴随着健康已经全然献给了我的事业,我用着不多的积蓄修了这座楼房和隔壁的礼拜堂,在这里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这或许就是我的一生。”

    查理·塞内加登的叙述到此为止。

    他讲述了一个平凡之人的不凡经历。

    一段略带有传奇色彩的经历。

    亚诺平静地注视着塞内加登那沧桑脸上的沟壑。

    他在等待掘秘人的回应……

    见众人缄口不言,神父亲切地说道:

    “需要我为你们沏一杯茶吗?”神父和蔼地问。

    “不用了,我们一会就走了。”韦德摇头拒绝了神父的好意,不喝陌生人的东西,是一个调查员的基本涵养。

    韦德说完话后低头不语。

    此刻他仍然沉浸在神父所述说的那一段非凡经历之中,他能从神父的那份经历找到一些自己的影子,其中与自己过往之共鸣让他心潮澎拜,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卡莎很清楚掘秘人能力的五个限制,于是打算为亚诺拖延时间,边打量四周墙面,边启口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塞内加登神父,这里有钟吗?我恰好没带表。”

    “哦,这个……没有。”神父立即给出答复。

    “没有……没有?”卡莎在心中复述这句让她感觉到不对劲的话语,似乎与神父说过的那一句话相互矛盾……

    亚诺也锐利地注意到了这一矛盾之处。

    刹那之间,二者同时想起了神父说过的那一句话——“对于失火的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会在每天七点准时去礼拜堂进行每日的祈祷”。

    如果没有钟……那么他是如何准时七点去祷告?

    破局之处就在此处!二者心有所悟地想到。

    “哦,不过我有怀表。”神父乐呵呵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眼,告之时间,“现在是九点十三分钟,嗯?沃尔斯女士,为什么您要露出一副沮丧的表情?”

第十七章 马车上的交谈B (1)

    众人在离开伊洛韦恩区后,乘着马车前往卡斯里安府,大概还要花费七八分钟的时间。

    这时亚诺众人在马车上继续交流。

    “他的那段经历属实吗?”刚上车,韦德迫不及待地想从亚诺口中确认塞内加登神父那不同一般的经历是否真实。

    “属实……他最后一长串经历中,我的掘秘人能力没有检测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亚诺边揉着太阳穴边中气不足地回答,起动能力听着那一长串叙述让他有些吃不消。

    他同样为这位神父复杂的遭遇而有些感到惊奇,不过这份惊奇很快就被如山坍塌的疲惫感压过。

    “不过他在先前有一处地方说了慌……”

    接着亚诺把塞内加登的叙述简略地跟一直站在外面放哨的丁白曙和霍华德复述了一遍,并指出了自己整理的十二条疑点,接着就做着单手扶额遮眼的动作闭目养神去了。

    刚才掘秘人对亚诺施加的负面影响,大概需要休息半个小时来消除。

    “最后你们问完经历还问了什么?”霍华德见亚诺脱离谈论,接着问向正在做笔记的卡莎。

    虽然他在外面同样听得见里面的交谈声,不过出于一如既往地缜密,他想再三确认一下交谈内容。

    卡莎放下本子,右手握着的钢笔习惯性地卷绕着秀发。

    她边回应道:

    “我们问了神父是否认识这次事件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即卡斯里安府的佣人以及福克斯·卡斯里安和德莉莎·卡斯里安。答案全部为否,接着我们照着流程用‘荆棘之血’对他进行了一下测试,荆棘之血没有反应,说明对方确实不是晋升者,顺便我们还让他展示了一下礼拜堂里抢救出来的东西,不过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一些‘圣教教典’以及一些宗教用品。”

    “嗯……这样啊……”霍华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黑框眼镜框架,指尖抵着太阳穴,目光有些发散,陷入思考。

    突然亚诺闭着眼插话道:

    “哦,对了那时候我实在有些吃不消了,因此能力自己停止了,所以这些话真伪莫辨,并不全然可信,话说回来你们在外面有收获吗?”

    霍华德咬着下嘴唇,在思考的闲暇之中挤出两个词:

    “没有。”

    见众人不再发言,丁白曙带着疑惑问道:

    “什么是七年战争?掘秘人是什么?荆棘之血又是什么?”

    在丁白曙听来,交谈的内容跟加密通话似的,压根听不懂。

    接着车厢内陷入沉默,丁白曙一直表现如此可靠和低调,让人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刚失忆不久,常识局限于中学青年的水平的人。

    而他们的交谈内容里显然有很多常识不会涉足之物。

    ——

    霍华德在思考,卡莎在做笔记,亚诺要休息。

    于是科普这项任务就交给了韦德手中。

    经过韦德一番有些错乱的解释,一旁的霍华德都听麻了,实在听不下去,决定先亲口为丁白曙解答。

    所谓七年战争,是指八十八年前,即公历年元年前七年,发生在德兰洲的一次规模广大的战争,起因是“安俄特雷拉联合王国”与“索莱赫斯公国”在国土疆域上日积月累的摩擦,在“意施北群岛”争夺殖民地的矛盾,不过史学家一致认为开战的根源是为了转移国家境内日益严重的内部社会矛盾。

    最终“安俄特雷拉”与“索莱赫斯”两国开战,而临近安国和索国两国的“维德兰王国”以调停战争的名义插了一手,目的是从中分一杯羹。

    当时“安俄特雷拉”以境内富裕的矿产资源和广袤的海外市场和先进的科技教育而逐渐一家独大,因此“维德兰王国”统治者也带有联合制约“安俄特雷拉”的心态。

    最后“索莱赫斯”与“维德兰”达成协议,形成索维联盟,合作进攻安俄特雷拉,这场战争规模逐渐失控,各种小国、联邦例如“桑塔尼亚”,“海纳联邦”,“西热文”在国家利益和历史局势之下,无法继续保持中立,各自加入一方势力。

    经过七年的战争,双方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后索维联盟投降停战。

    为了纪念这场席卷整个德兰洲的战争,以及葬身于战火的数百万军民百姓,各国政府在协议上统一达成——以签署停战协议、发表《二十二条和平宣言》的那一年定为公历年元年,让人们反思战争带来的代价,铭记那段会流血的历史。

    这属于人尽皆知的常识,随便找个书店,大概能翻出大大小小百来本有关书籍。

    不过丁白曙喜欢从近代相关的历史书开始追根溯源,因此还未详细阅览过关于七年战争的书籍,虽然他知道七年战争,但不知道具体内容。

    而掘秘人和荆棘之血,就属于秘辛之物了,显然在一般的书店或是图书馆找不到相关记载,如果能找到,那你这个书店或图书馆大概不太正经。

    而“掘秘人”是序位二的超凡者,由序位一“洞悉者”晋升而来,霍华德简单介绍了一下其能力和限制。

    “卡莎,把荆棘之血拿出来给白曙看一看吧。”至于荆棘之血,霍华德决定直接拿出来展示。

    “唔。”卡莎从手提箱里掏出一根裹着布料,被软木塞塞住的玻璃试管,展示给丁白曙看。

    丁白曙注意到里面的红色液体时刻不停地翻滚,好似沸腾了一般。

    “这就是荆棘之血,也叫做红之血,或是真实之血,你不妨猜猜它的用途。”霍华德介绍道,顺便简单考验了一下丁白曙。

    根据之前的对话,丁白曙大概能猜测到它的作用,立即说道:“用于检测晋升者?”

    卡莎把试管递给他打量。

    当他接过试管的时候,那玻璃试管里的荆棘之血那如同沸腾热水一般的躁动立即平息下去,不再做任何的反应。

    很奇特的一幕。

    这合理吗?见到此状,丁白曙更加确信了这个世界与自己的前世,又多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

    “对,但不完全对,”霍华德说道,“它的本质功能是检测接近或超越五点辉光基素的力量。”

    “辉光基素?”丁白曙又听到一个新奇词语,反问道。

    霍华德没有解释这个名词,转而谜语人一般地说道:

    “这就不是预备调查员所能具体知道的东西了,等你晋升到序位一之后或是有晋升序位一的资格的时候,自然会有人为你解答。”

    丁白曙点点头,放弃继续追问,沉思了一会,他问道:

    “那么荆棘之血来源于哪里?谁第一个发现它的用法?推广者又是谁?还有别的用途吗?”

    霍华德瞬间僵住,因为他也对此一无所知。

    旁听的卡莎拿着笔正要写笔记分析案情,但此刻她的笔尖同样顿时停住,她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这位新人提出的古怪问题,虽然自己有看过相关的书籍,但是这些书都并没有着重介绍来源与发现者,即便有,她也不会刻意去记。

    至于韦德,他应该没在听。

    “哈,你倒是能够举一反三,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一旁闭目养神的亚诺倒是笑了起来,他在理智之门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像这样对未知事物总是以刨根问底来对待的调查员。

    接着他替霍华德回答:

    “荆棘之血来源于名为白夜荆棘的稀有植物,至于它的发现者众口不一,所幸我记性很好,记得很清楚,《夜之启示》中提到过它是在公历年前四百年,即开拓纪元时期,一位名叫亨利·贝色麦的炼金术师,在一次航海的遭遇中得到了白夜荆棘的血液,接着在研究中发现了它的性质,而《物质创生》也是相同的时间、相同的说法,不过记载的人名不同,这上面记载的发现者是一位名叫霍尔夫·格力里,对于神秘之物有着深刻研究的航海家,这两份说法是最早的,不过真伪莫辨,诸如其他时期较晚的记载,我就不细说了。”

    “至于推广者这我回答不上来,毕竟没有书会详细地记载这些信息。”

    “为什么?”

    “研究秘术的人向来只关心事物的性质以及来源,而对它的发现者和推广者倒是不予关注和评论,因为他们向来只在乎这件事物是否能够用于仪式,别的无足轻重。”

    丁白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亚诺接续说道:

    “或许会有几个怪胎会对此深究,譬如一个在理智之门管控之下,有一个名为‘锻造者协会’的合规组织,他们这些人热衷于钻研于这类神秘事物的特性,试图将之用于科学领域,或是用科学手段进行加工各类神秘物质,因此他们基本上都是序位一的‘炼金术士’。”

    “譬如你身上这套制服的风衣,除了衣袖,别处里面都填充一层名为‘深蓝纶’的特殊布料,保温效果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并且这种由‘锻造者协会’加工的特殊布料能够有效防止一定程度的穿刺以及劈砍,当然子弹还是挡不了的,由于加入了这一层特殊布料,付出的代价是衣服会变得有些沉。”

    “原来如此。”丁白曙算是明白了这件看似单薄的风衣为什么这么有分量。

    “嗯……至于荆棘之血的第二项用途,应该就是作为仪式素材,没了。”亚诺耸了耸肩结束了对话,接着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第十八章 马车上的交谈B (2)

    在解决麻烦事上,丁白曙一向是个效率主义者。

    他在片刻之后,开始了新一轮的推理:

    “如果这么说来,荆棘之血能够检测一个人是否为普通人对吧。”

    他边说边回想着亚诺提取出来的十二条证词。

    1不知失火的具体时间,2七点准时祷告,3十月三号上午祷告,4祷告时闻到焦糊味,5发现烟雾从杂物间门底弥漫出来,6这时才发现不对劲,7发现火势连天,8普通老人,9无法阻止火灾,12附近几个村民在礼拜天才过来做祷告,13我只能尽可能拿出礼拜堂的东西,14礼拜堂里没有什么贵重的财物。

    霍华德接话道:

    “对,所以我们可以以此排除第八条,即神父只是一个普通老人,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不过我还有别的想法。”

    “这话怎么说?”霍华德来了兴趣。

    “我把这个称为逆向推理法,把那十五条全部逆转过来,删去其中早已排除的条例,那么可以得出以下逆向得出的十一个倒推结论。”

    “1知道失火的具体时间,2不是七点祈祷或者不是准时祈祷,3不是在十月三号上午祈祷时发现火灾,4祷告时没有闻到焦糊味,或者是在祷告之外的时间闻到了焦糊味,5没有发现烟雾,或者烟雾从杂物间之外的地方弥漫出来,6早已发现了不对劲,7火势没有到‘火势连天’这么严重,9有能力阻止火灾,12附近几个村名在礼拜天之外也会过来祷告,13神父没有尽可能地拿出礼拜堂的东西,14礼拜堂里有贵重的财物。”

    “不错,然后呢?”

    “我们在离开前观察了一下礼拜堂残骸对吧?卡莎,你有画下结构图吗?”丁白曙问道。

    “有。”

    卡莎将笔记翻回前几页,反过来展示给众人看。

    礼拜堂的结构很简单,仅仅只有一间用于进行祷圣的大堂、一间侧室还有一间窄小的杂物间,只有一层,这是基于神父的叙述和对于礼拜堂残骸的观察而得出的结构图。

    “我在观察时注意到,唯一没有倒塌的外墙距离杂物间最远,而杂物间的毁坏程度最为严重,基本上没有任何所剩之物,且砖瓦焦灰程度最为严重。”

    “所以你认为第五条可以排除?”霍华德豁然开朗地说道。

    “对,火灾不可能没有烟雾,而烟雾必然有从杂物间弥漫出来,因为那里正是火灾的源头,也是烧的最严重的地方。”丁白曙思维锐敏地分析道,“逆十三条与逆十四条有矛盾如果礼拜堂里有贵重之物,那么神父为什么要撒谎呢?答案是不想让我们得知礼拜堂有贵重之物,害怕我们惦记上他的财物,这就说明他是个吝啬之人,然而吝啬之人会主动舍弃自己财物吗?他必然会尽可能地从火灾中抢救财物,假如他在十三条撒谎,那么他就不会在十四条撒谎。”

    “但是根据周围居民对于神父的优良风评来说,他是一个虔诚之人,即使过着苦修清贫的生活,也乐施好善,曾经接济那些贫苦之人。”

    “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吝啬之人,所以礼拜堂里没有贵重的财物,这一点他没必要撒谎,更何况我认为把财物放在自己的居所比放在礼拜堂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第十三、十四条都可以排除。”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一直旁听的韦德称赞一句,不过他挠了挠头,一语中的地反问道,“有必要在此深究吗?感觉跟案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曙继续。”霍华德催促道,他感觉自己思维的死结逐渐解开。

    “同理,第一条也可以排除。”

    “喂喂!不理我真的好吗?”韦德在一旁吐槽道。

    然而二者都没有搭理他,丁白曙继续说道:

    “所谓,逆向第一条,即知道失火的具体时间,这其实不太可能,”丁白曙掏出打火机,旋开侧面的副齿轮翻开盖子,接着咔哒一声滑动主齿轮摩擦火石点燃棉芯,“假如我用这打火机去烧某个东西,那么我就知道具体的失火是在点火的那一刻,而那时我完全有能力去扑灭那不算大的火苗。”

    “你是想说神父自己放的火?”霍华德问道,这个想法有些偏离他的答案,但是似乎又很合理。

    “不对,”丁白曙盖上打火机,否认了霍华德的疑问,“我在门外站哨时,偶然听到神父说过这么一句话——‘虽然很遗憾,但天命不可违,正是如此,已经发生的事情自然无法改变,命运没有给我去阻止的机会,说明这终究将是必然’,卡莎女士,我说的对吗?”

    卡莎翻了翻笔记,接着点了点头,肯定了神父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说明这场火灾他无法阻止,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所以神父不可能是自己放的火,如果他知道失火的具体时间,他必然有能力去阻止,同理第九条也能排除,神父确实没有能力去阻止火灾,第六条也可以排除,如果神父早已发现不对劲,为什么不阻止?就算阻止不了,也没有在此撒谎的理由。”

    “那么还剩下五条。”霍华德推了推眼镜,思索着那剩下的五条,究竟哪一条有问题,又该如何继续排除。

    “我在看到神父的那一刻,注意到神父衣服正前方有几个焦黄的洞口,而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我没有看见类似的痕迹。”丁白曙继续说道。

    “这能够说明什么呢?”霍华德也注意到了这一特征,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他期待地看着丁白曙。

    “根据结构,杂物间没有窗户,因此唯一的通风口就是那扇联通杂物间与侧室的铁门……”说到这里,丁白曙有些犹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空气对流现象,以及空气助燃原理。

    理论上杂物间火势严重的话,在开门的瞬间大量的空气会由于对流涌入杂物间,此刻火焰会更加旺盛,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可能还会与引发爆炸,因此第七条应该可以排除,当时神父打开杂物间之门的时候,猛烈的火焰顿时涌出房间,给他的衣服正前方布料烫出几个洞,这么解释就合情合理。

    然而他要如何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氧气以及对流?

    不过所幸这个世界的科学知识没有这么落后。

    正当丁白曙纠结于如何解释的时候。

    “我懂了。”霍华德如醍醐灌顶地意识到了原理。

    “不错,我也没想到这一点。”亚诺闭着眼睛点头说道。

    卡莎默默地记笔记,从她的眼中豁然开朗之光来看,大概也明白了。

    “啥?懂了啥?”韦德一脸懵逼。

    霍华德愈发觉得自己接近真相。

    接下来只剩下以下四条。

    逆2不是七点祈祷或者不是准时祈祷,逆3不是在十月三号上午祈祷时发现火灾,逆4祷告时没有闻到焦糊味,或者是在祷告之外的时间闻到了焦糊味,逆12礼拜天之外也有人来礼拜堂做祷告。

    “逆2,逆3,逆4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如果成立的话,那么神父撒谎的动机应该是想隐瞒大体的失火时间,比如其实是十月三号夜里发现着了火,却说是早上发现,但这样我就有些无法理解神父的逻辑和动机……”

    丁白曙习惯性地单手摩挲下巴,接着说道:

    “逆12成立的话,他撒谎的动机只能是想隐瞒一个事实——礼拜天之外也有人来礼拜堂做祷告。”

    “正好可以划分为两类,接着导出为三种可能,第一项成立,第二项成立,或者两者都成立。”

    “就我个人而言,我偏向于后者单独成立。”

    “听上去这位神父问题很大啊……”霍华德皱眉说道,他接着扭头看向亚诺。

    而亚诺注意到霍华德的目光,摇了摇头,先是目带赞扬之色,对着丁白曙说道:

    “白曙,你的推理相当不错!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接着对着霍华德说道:

    “不过现在折返回去逼问神父的话就太迟了,中午我们回城的时候再顺路再去一趟礼拜堂,他大概率还在那里,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出岔子,他大概会认为我们全都被骗过去了。”

    “而现在……先让你们的脑子歇一会吧,接下来,头疼的事情想来不会少。”

    “等等!神父有解释我们到来时房屋门窗紧闭的原因吗?”丁白曙提出了这个差点被忽略的疑点。

    作出回答的人是卡莎。

    “最后他解释了自己把门窗关上,是一个习惯的行为,为了让自己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平静地思考……”卡莎扫了眼笔记,“他的原话是——我在思考我的未来将如何前行。”

    ——

    丁白曙掏出怀表,打开银质金属盖子,目光一扫。

    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七分,他们已经到达了弗莱恩山山脚处的上山道路。

    他转动表冠上弦,怀表走时准确度还行,就是每天都要上弦。

    值得一提的是,在之前从棺材里苏醒的时候,丁白曙身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有着一块时间已经停了的银怀表和一根没墨的钢笔,不过在进警署被搜身的时候被清缴掉了,后来释放后还给了他。

    怀表后来送去修了一下,而钢笔此刻被他塞进柜子里存放起来。

    而丁白曙对这两样东西并没有印象,那不是穿越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身上所携带之物。

    但是自己除了能读写在安俄特雷拉通用的恩斯德兰语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对于此世此生的记忆。

    自己的到来,至今还是一个谜团。

    丁白曙侧目看向马车窗外。

    远处看起来,可以看到卡斯里安府显著地孤立于在弗莱恩山山腰处,建筑风格端庄大气,同时也带有一点古典色彩,含蓄地彰显它的历史。

    宅邸四周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飘渺迷雾,太阳的轮廓模模糊糊地隐藏在暗淡的云雾之中,渲染着阴沉的色调,不像是要下雨,但是就是莫名地阴沉,山脉与森林也因此染上一层灰雾色的薄膜,呈现深绿色,其中点缀着灰黄色,那是寓意着秋的色彩。

    周围的道路寂静而又冷清,这里离最近的其他人家估计有个十来分钟的路程。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伙,注意到亚诺目不转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远处那座宅邸。

    “他在使用着掘秘人的第二项能力?”丁白曙如此想到。

    正如丁白曙所猜想那样。

    一会后,亚诺似乎是看透了什么,他转过头脸带微笑,对车厢里的同伙说道:

    “这座宅邸,隐藏着秘密。”

第十九章 倒吊死者

    丁白曙注意到远处的大门早已有几个穿着蓝灰色统一制服的人,看来是收到了提前通知,正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随着距离的缩短,丁白曙瞧见了那几个人的模样。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穿着蓝灰色警服的严肃中年男子,气度不凡,仪表威严,从他肩膀上与其他警察截然不同的肩章来看,他无疑是其他警察的上司。

    另一位年龄跟中年男子效仿,不过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黑色的笔挺礼服。

    而推拉大门的另一端,则是站着两位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一男一女,应该是先前到达卡斯里安府的审查员。

    此外还有两个带着圆顶警盔的警员在门后交谈。

    丁白曙一行人下了马车,朝他们走去。

    那位领头的中年男子率先向他们走来,说道:“欢迎各位调查员的到来,请出示你们的证件,我是菲利斯·范德林特,亚维兰警察局警长,现在由我代表警方接管调查卡斯里安宅邸凶杀案。”

    而旁边两位审查员同样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是那位用白缎带绑着雾灰色马尾辫的高挑女子,她那姣好的面容上那双暗绿宝石般美丽的眼眸中溢出的锐利锋芒让人有些不自在,她的右手提着手提箱,左手则是拄着一柄乌木手杖。

    而跟在她后面的男士倒也是长相俊美,体格均衡,身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礼帽则是下一头靓丽的黄发,神情倒没有女子这么严肃,脸带微笑,同样提着手提箱,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子后面。

    各人出示证件后,那位黄发男子热切地跟亚诺打招呼:

    “哟,亚诺,好久不见,怎么有新面孔?”他的目光转到丁白曙身上,对于这位外国人长相的调查员,他倒是有些觉得新奇。

    “新人。”亚诺回答道,接着他侧身对丁白曙解释道,“哦,对了这两位审查员你应该还没见过,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名叫亚克里恩·西斯福托克,而后面那位女士名叫希安菲尔德·珀德卡斯。”

    丁白曙礼貌打过招呼,前者热切地回应,后者冷漠地颔首。

    “审查员分部就派了两位审查员吗?”霍华德问道。

    亚克里恩摇头回答:

    “不不不,还有一位在里面负责监视宅邸,预防不测,我们两个暂时先出来打个招呼。”

    “那位的名字是?”

    “梅森·福斯尼尔。”

    “哦,原来如此。”霍华德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

    怎么又是加密通话……丁白曙在心里腹诽道。

    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直接提问。

    接下来就该步入正题了,已经恢复精神的亚诺对三人问道:“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难说,至少我是理不清头绪。”范德林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从他双眼的黑色眼圈来看,这一桩案子给他带来的困扰显然不小。

    “具体情况跟我们说说吧,毕竟资料上没有详细记载关于昨天发生的事件。”亚诺说道,之所以他们在马车没有详细谈论发生在卡斯里安府的那场恶性凶杀案,是因为审查员分部还没来得及备份并提交档案,所以资料上对此提及不多。

    “好。”范德林特微微点头。

    “各位大人,不如进屋一谈吧。”这时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说道。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位身着黑色礼服,佣人打扮的中年男性。

    “您是?”亚诺边走边问。

    “啊,鄙人叫做约翰·顿克,是卡斯里安宅邸的管家,现在仆人和老爷都去亚兰市了,老爷留我在这里负责协助警官。”

    “您在卡斯里安府做了多少年的管家?”

    “我想想……应该有十三年了吧。”

    一行人穿过栅栏门,进入庭园,往最近的房门走去,来到客厅,三三两两地坐下,顿克则是去准备茶水了。

    范德林特瞧了瞧众人,接着开门见山说道:“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一遍吧。”

    因此同时,亚诺起动了“掘秘人”异能。

    “自从那个名叫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私家侦探,在十月六号下午失踪之后,我立即带人立即来到卡斯里安宅邸进行搜查,其实一个小小的失踪案不必大费周章让我亲自上阵,不过福克斯和奥日里埃与我有一些交情,当初就是我建议他去寻求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帮助,出于责任,对于这件事我没法置之不顾。”

    “在傍晚的时候,这三位审查员先生、女士一同过来协助看护现场,顺便记录线索。”范德林特扭头看向那两位审查员。

    注意到范德林特警长的目光,亚克里恩如实回答道:

    “嗯,没错,我们是在十月六号下午五点三十三分来到卡斯里安府的。”

    范德林特警长接续说道:

    “但是宅子里除了找到几个怪异的涂鸦印记,以及在后花园发现的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脚印,别的地方压根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线索。不过根据那脚印,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无疑是在十月六号下午从卡斯里安府后花园衔接的林地深入弗莱恩山深处,并且有很大概率失踪在那无人森林中。”

    这只是前半部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各人很有礼貌地没有插嘴,等待着他继续叙述,而那两位审查员,应该已经听过警长的叙述了,不过此刻他们也没闲着,正在疾笔书写记录相关情报。

    “山里的搜寻持续了三天,但是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也就是持续到十月九号,我们仍然只发现了两处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脚印。

    “其中一处是前往弗莱恩山深处,这部分脚印很深,我认为他时可能在奔跑,不过这脚印跑掉一半就断掉了。另一处则是在卡斯里安宅邸林子里,很浅,我问过顿克管家,他说那是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在来到宅邸时立即去调查第三次‘血人’出现的地方,即卡斯里安宅邸后花园的草坪与森林交接处,接着他往林子走了一段距离,独自一人调查,不过当时他同样没有发现出什么疑点,无功而返。

    “血人到底是某种未知生物,或是人为假扮,亦或是福克斯他们的幻觉,我姑且不得而知,不过这几天我也跟福克斯·卡斯里安有联系,他说过自从搬到亚维兰市赫尔兰区中心街后,身边确实不再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问题,亚诺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位一丝不苟的警察局局长。

    丁白曙则是在一旁观察这位名为菲利斯·范德林特的警察局警长,这位警长给他的印象是——体格健壮,目光如炬,逻辑清晰。

    “跟侦探小说里常见的废物警察一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丁白曙在心中赞赏道。

    同时他也注意到亚诺一直翘着腿,一副轻描淡写、面不改色的样子。看来范德林特到此为止说的都是实话。

    亚诺瞥了眼卡莎,而卡莎领会了他的意思,瞥了眼手中笔记,继续提问早已准备好的问题:

    “接下来呢?警方有发现那位名叫凯特·蒙马特的老女佣人发疯的原因吗?”

    “没有,”范德林特带着遗憾的神情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侦探失踪前正是在和那位老佣人交谈,当时他们正在靠近卡斯里安宅邸左侧的仆人楼的二楼过道交谈,其他仆人很知趣地离开那里,只留下奥日里埃和蒙马特两人。”

    “不过一阵子后奥日里埃还没谈完话,有个仆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上二楼看了看,现场只剩下一个口吐胡言的疯婆子,而奥日里埃不知所踪。”

    “在报警后一共五个警察赶过来,分别是安东尼斯·卡莱尔,卡姆·梅尔·法拉迪布兰,阿道夫·恩布尔都,皮埃尔·杜门四名警员以及我菲利斯·范德林特”

    “我们到达现场后对卡斯里安府和周边山区进行了持续三天的搜查,在搜查期间又调动了七八个警员过来协助搜查。”

    “在宅子里我们接连找到了几个恶作剧一般的涂鸦,但并没有发现此外的可疑痕迹,为了不浪费警力和避免好事之徒的关注,我们在十月七号遣返了几位警员。”

    接着范德林特脸带阴翳地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十月八号,皮埃尔·杜门突发恶疾,接着我让安东尼斯·卡莱尔把他送到圣里恩医院,医生说是染上了某种风寒,于是就按程序办理住院,皮埃尔这家伙人际关系简单,唯一的亲属在三年前过世了,是个不错的年轻小伙,为人乐观向上,但是……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白天我们负责进行对森林和宅邸的搜查,晚上我们警察暂时住在卡斯里安右侧的客房,也就是位于这间客厅楼上的房间,离宅邸正门有一定距离,昨天夜里大概八点左右我出来兜兜风,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根雪茄烟,整理整理线索,结果在路过大屋正门的时候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蠕动。”

    “我立刻大声喊叫,招呼其他警察过来,同时立即握着枪向他逼近,但是……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什么……该死的!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倒吊在屋檐梁上,是的,倒吊,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体型十分熟悉,随后几个警员也是十分震惊,急忙赶来之际甚至忘了带灯,接着有人回去拿提灯,这时候,审查员也注意到了异常,一同被吸引过来,在灯光下,我们得以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我今生都不会忘记,纵然我也见识过几起可怕的凶杀案件,但是没有一个死者的脸能像他那么狰狞可怖,那死不瞑目的样子,甚至让我不敢回忆……”

    他沉默了一会,那不寒而栗的压抑恐惧此刻正在这客厅中不断地蔓延,范德林特的叙述似乎就到此为止,没有人接着开口,唯有这刺骨真实之内的无言恐怖萦绕着众人。

    不需要他继续开口,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皮埃尔·杜门。

第二十章 范德林特警长的叙述

    范德林特开口打破了那怪异的氛围:

    “在那之后,我们将捆绑在他脚部的麻绳解开,接着把杜门的尸体搬运到佣人楼一楼的房间里,这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杀案,为了避免引起民众恐慌,对于这件事我们加之于封锁和掩盖。”

    “所幸现在秋高气爽,短时间内尸体没这么容易腐烂,我们在早上已经派遣了一位法医过来,现在已经完成了基础的验尸工作,提交的有关报告都在这里,审查员都已经看过了。”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叠档案。

    “我们在发现尸体后,我立即派人前往圣里恩医院联络护理人员,根据入院登记时间和每日例行五点清点病人,六点准时送饭的规定,我们得知皮埃尔·杜门直到十月八号上午九点十三分到十月九号下午六点,一直都在医院里。

    “直到警方到达圣里恩医院,护理人员才发觉皮埃尔·杜门已经失踪了,根据他们的说辞,皮埃尔·杜门虽然状态不佳,不过自己照料自己还是可以的,但是他的状态并不能支持他独自离开医院。

    “在发现尸体后我立即看了下怀表,当时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三分。

    “根据解剖资料,皮埃尔·杜门的肠胃里有着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足以说明他正是在用餐后被害的,也就是六点以后。

    “也就是说,他是在十月九号六点后到十月九号八点二十三分前这一段时间遇害的。”

    “根据医院护理和医生的证词,他们并未见到有什么奇怪人士进入医院,不过不能保证在皮埃尔·杜门遇害期间有没有人进入过皮埃尔·杜门所在的单人病房,他的房间编号是0234,即圣里恩医院二楼的三十四号病房。

    “警方正在对0234房间进行封锁调查,我想审查员此刻也应该正在对此进行调查,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具体的报告,想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范德林特边说着边娴熟地掏出雪茄盒,想要抽一根雪茄缓解精神压力,不过又注意到客厅还有两位女士,于是硬生生地把雪茄塞回盒子里。

    在那之后,他继续说道:

    “但是有一点十分诡异,那就是皮埃尔·杜门是如何从圣里恩医院到达卡斯里安府的?这两个地方的路程大概近一个小时,从医院二楼把一个人搬运出来,姑且不说是死人还是活人,瞒过医院过道过往的护理和医生,把一个人从医院搬运出来,而不被注意,这简直是不可能!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此时管家回来了,推着推车,车上放着茶壶与茶杯。

    “介意我旁听吗?”他很有礼数地询问道。

    范德林特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接着又看向亚诺,寻求他的意见。

    “不介意。”亚诺回话道。

    范德林特接过顿克管家倒好的红茶,轻茗一口,接着说道:

    “这就是我目前所知大体情报,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会尽我所知地回答,尽我所能地提供协助。”

    丁白曙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亚诺,他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是单手揉着一侧的太阳穴,显然还在使用着掘秘人的能力。

    到目前为止这位范德林特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丁白曙如是想到,因为他没看到亚诺有什么特殊的动作。

    霍华德率先问道:

    “现在警方一共发现了几个涂鸦?”

    “十三个。”范德林特没有多想,直接回答道。

    “都分布在什么地方?”霍华德追问道。

    范德林特从一叠档案中取出一张草稿,放在众人面前,上面简单地画着卡斯里安府各楼层的平面结构图,丁白曙瞟了一眼,卡斯里安府有三层,上面用着红笔散乱地画上了四个钩,九个叉,应该是对应着那十三个涂鸦的位置,旁边有些各种警方留下备注,不过综合以上事物,他姑且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范德林特接着说道:

    “这个目前我们还没有详细绘制具体图纸,只是简单粗略地记下了大体的位置,因为昨天夜里到今天早上,我们都在进行对于凶杀现场的检查,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凶杀现场发现了部分鞋子踩踏留下来的泥印,不过凶手很聪明,那些泥印有被刻意清除。”

    这时旁听的亚克里恩插话道:

    “根据我这边用特殊手段检测出来几处被疏忽的完整的鞋印,从鞋码来看,鞋的主人应该是一位成年男性,不过鞋子样式倒是难以追查。”

    “关于涂鸦还有什么新发现吗?”霍华德追问。

    “没有。”范德林特略带遗憾地摇头否决道,接着他取出另一叠图纸,在桌面上摊开来,说道:

    “这是对涂鸦的临摹图,一共有两种涂鸦,前者是意义不明的倒三角,三角内部有六个均匀的圆,从上到下依次以三、二、一的数量排列,意义不明。”

    “后一幅图就是各种各样的简陋的眼睛,虽然并不逼真,但是画在阴暗的角落里意外的阴森,看着不太舒服,不过对于这二者我们也想不出来任何头绪,前者一共发现四个,后者一共发现九个,质地经过鉴定,似乎是某种染料,不是血。”

    众人陷入思考,有的人开始拿起桌上的资料边听边查阅,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在做笔记。

    这时丁白曙突然问向一直站在旁边旁听的管家:

    “请问有宅邸具体的结构示意图吗?”

    “哦……啊,这个嘛……”管家思索了一会,接着略带犹豫地点点头,“当初翻新宅邸侧面旧墙和扩建的时候勒克文老爷专门让人画了一副结构示意图,方便装修工作,现在这个可能放在杂物间里了,不过具体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去找找吧。”

    说着管家正要离开客厅。

    “等等,能不能跟我们讲一讲装修是怎么一回事?”丁白曙喊停了他。

    关于勒克文·卡斯里安,资料内有提到过,他是福克斯·卡斯里安的生父,也就是卡斯里安家族的上一任家主,是一位在商界有所成就的商贾,不过他在五年前去世,享年六十七岁,是在上楼的时候不慎从楼梯上摔倒,意外身亡。

    而“装修”这一事,资料上倒是没有提及过。

    “看来审查员也并不能够面面俱到。”丁白曙想到这一点。

    “好的,不过我得想想,”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管家低头沉吟一会,接着开口道,“在九年前,即勒克文老爷还健在的时候,他让雇人翻修了卡斯里安府背面的墙面,毕竟那里光是从外观上看起来就有些陈旧了,接着又顺便在卡斯里安府右侧扩建了大堂,将之与我们现在所处的客厅连接在一起。”

    管家指了指丁白曙背后的那扇门,示意门后就通往大堂。

    客厅有两扇门,正好一扇通往外界,一扇深入宅邸。

第二十一章 顿克管家的叙述 (1)

    丁白曙瞥了眼桌上简略的图纸,卡斯里安府的主体结构类似于“冖”这个字,中间是主楼,左侧是佣人楼,不过与这个字有一点不同之处就是主楼和佣人楼之间并没直接连接起来,而是隔着一小段路程,右侧楼房是客房与客厅,前方空白之处就是庭园,后方就是后花园,一圈绵长的铁栅栏蜿蜒着将整个“冖”字包住,宣示着卡斯里安府的领域,将之与外域隔开。

    联通内外的庭院正门位于“冖”这个字的右下角,进门踏着庭院小径直走就能到达客厅所在的楼房。

    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丁白曙锐敏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没事我就先出去找图纸了?”顿克试探性地询问道。

    “等等!”丁白曙和霍华德异口同声地说道。

    二者无言对视一眼。

    “你先问?”

    “你先吧。”

    于是霍华德推了推眼镜,开口问向管家:

    “首先我想确认一件事,卡斯里安府连接庭院内外的大门就刚才一处?”

    他指的是刚才进庭院时经过的活动雕花栅栏推拉门。

    “对。”管家直率地回应。

    从入门的时候,霍华德就注意到了那一圈两个人高的金属栅栏,而这似乎与刚才范德林特的某个叙述形成矛盾。

    他接着询问道:

    “围绕在卡斯里安府周围一圈的栅栏有没有缺漏?”

    “自然是没有,栅栏的设立很周到,喔,对了,它还顺便将卡斯里安府后方一部分的林地圈了进来。”管家平静地回应。

    “这点警方也可以作证,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周围一圈栅栏,并没有发现有受损,”范德林特插话道,接着他似乎理解了霍华德想要表达的东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这样——既然栅栏将卡斯里安府围了起来,那么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是如何从里面出来的?”

    “对,我猜他是翻越栏杆?”霍华德回忆起进门前看到的那一段栅栏,理论上来说一个身体正常的成年人应该是可以踩着栅栏的雕花横杠翻越过去,不过这么一来,他就得重新评估一下当时奥日里埃追逐的那个东西的速度了。

    “对,”范德林特微微颔首,“根据勘察,我们认为他应该是翻越过栅栏,接着继续奔向弗莱恩山深处,不过脚印最终在崎岖林中难得一见的一块泥旷地中断掉了,我们以这块旷地为中心开始搜查,但是再也没有找到其他脚印,我们甚至对周围的树木进行勘察,同时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痕迹。”

    “这样啊……”霍华德轻咬着嘴唇,对此略加思索,一份疑惑解答,但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协调……看来接下来只能期待自己的这位同僚能否看出些自己看漏的东西。

    他接着转头对保持沉默的丁白曙说道:

    “你的回合。”

    丁白曙直截了当地说:

    “我想询问一下,当时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有带‘枪’吗?”

    枪……枪?在短暂的疑惑后,霍华德突然醒悟。

    虽然不知道这位外国人模样的特工为什么要问这个古怪的问题,顿克诚恳地回答道:

    “这个……好像有的,当时他的腰间绑着皮质枪套,虽然枪没拔出来过,不过看枪套鼓鼓的显然里面装着枪。”

    “警方在搜查时有发现任何弹壳吗?”丁白曙扭头问向警长。

    范德林特警长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一些,看来也是知道了丁白曙这个提问的含义。

    在一段僵硬的沉默之后,他语气铿锵简短地说道:

    “没有。”

    如果有枪的话,为什么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不选择开枪呢?

    是子弹无法伤害被追逐者?还是奥日里埃有着不开枪的理由?是不能开枪?还是不想开枪?亦或是……

    枪里会不会没子弹?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会如此粗心大意吗?

    但为什么……

    从佣人的证词来看,他们并没有听到枪声,这就说明奥日里埃没有开过枪……

    须臾之间,在场的聪明人很快想到以上的内容。

    但没有一人能够给予肯定的解答。

    “额……我可以走了吗?”顿克小心地询问,他不理解这位警长和诸位特工为什么会突然一言不发……

    “再等等!”丁白曙继续新一轮的追问,“卡斯里安府现存直系成员只有两位吗?”

    这些资料上已经写的很明白了,不过他想询问一下这位在卡斯里安府工作多年的老管家,或许能从他口中知道一些资料未曾提及的秘辛。

    “对,卡斯里安一族血脉单传,而叶莉卡·卡斯里安夫人,也就是福克斯老爷的妻子,在四年前因病去世了,这给福克斯·卡斯里安带来很大的打击,他消沉了数月,不过最后还是从亡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把关爱倾注在二者唯一的子嗣身上,即当时五岁的德莉莎·卡斯里安小姐,而福克斯老爷很专一,此后并未再婚。”

    “具体是什么病?”丁白曙追问道,这一点资料上并没有具体提及,从亚克里恩·西斯福托克与希安菲尔德·珀德卡斯,缓慢记录速度,认真侧耳旁听来看,应该也是没有特地询问过此类信息。

    “一种古怪的哮喘病,发病原因和机理不明,通常在寒冷季节和秋冬转换之时发病,夫人有时会咳嗽不停,有的时候甚至会咳血,我曾亲眼目睹过不少回……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为夫人那痛苦的神情而感到心疼……当时福克斯老爷请了很多有名的医生,但是他们也表示对此手足无措,几剂药下去有的时候甚至会导致发病更加严重,唉……叶莉卡夫人对佣人十分的友善,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人……”从管家蹙起的眉头与低沉的语调,那显然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这样啊。”丁白曙毫无共情地点点头。

    这似乎是没什么用的线索,表明上来看,跟这次的事件没什么太大关系,于是他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询问:

    “你在这里工作了多久?”

    “已经有十三年了。”

    “你是本地人吗?”

    顿克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诧异,为什么这位阁下会突然询问自己的身世?

    在愣了片刻,他如实回答道:

    “是,我在亚维兰南湾长大,不过由于父亲的工作原因,跟随家人搬到亚维兰西边的艾斯霍提,在那里上了教会学校,由于父亲的生意赚了笔小钱,他选择继续供我到哈伯德雷克大学继续接受教育,毕业后我凭着文凭找了这份工资优越的管家工作,如今十三年过去……物是人非啊……”

    丁白曙打断了他的感概,接着问道:

    “我想问你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在卡斯里安府任职多年,这里是否有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情,你是否有有听闻过什么特异的传闻。”

    “给我点时间回忆吧……”

    见自己一时半也走不了,管家干脆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开始了回忆。

    过了一阵子,他开始叙述:

    “其实这十三年的管家生活算是很平静,在我的记忆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大事,更别说撞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传闻吗……我确实有从一些在此卡斯里安府工作已久的老仆口中听闻过。”

    “例如夜深时刻,千万不要靠近弗莱恩湖。”

第二十二章 顿克管家的叙述 (2)

    “哦?”霍华德对这类似怪谈的传闻来了兴趣,“此话怎么说?”

    “其实勒克文老爷有两位子嗣,一位名叫福克斯,也就是现任卡斯里安家主,另一位是大他两岁的兄长,全名是里奥·卡斯里安。”

    丁白曙单手摩挲下巴,思考着这个传闻与这次事件的联系。

    这在资料里有提及,里奥·卡斯里安在二十六年前因为一次溺水事故而死亡,当时里奥·卡斯里安十五岁,福克斯十二岁,而里奥溺亡地点,就是位于弗莱恩山山脚下的弗莱湖。

    丁白曙抬头瞥了眼那两位审查员,他们应该已经在几天前询问过了有关内容。

    “我从老佣人口中得知,里奥……少爷是在……大概二十六或是二十五年前的时候,在夏季的一个炎热下午,他打算独自去弗莱恩湖游泳。

    “当时的里奥少爷与性格内敛的福克斯不同,据说他血气旺盛,做事特立独行,因此时常与勒克文老爷争执,那天中午他刚和勒克文老爷吵完架,脾气很大,因此仆人也不敢违逆他,就放他一个人去湖里游泳,当然说是这么说,暗地里还是得派人暗中观察,预防出现意外,于是就让一个体格健壮、做过水手,善于水性的老仆在暗中悄悄跟随着里奥。”

    “然而在傍晚时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这时候佣人们才发觉不对劲,连忙去湖边找人。”

    “湖边虽然有人留下的踪迹,但却看不到人,这就意味着湖边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最后报警之后,警察从湖中捞出了里奥和老仆的尸体。接着警方接手调查数日,在勒克文的金钱、人脉施压之下,也没有得出什么线索,他们似乎就是死于意外溺亡。”

    “警方推测是里奥先溺水,接着老仆下去救人,结果一同溺亡。”

    “但诡异的是,里奥老爷在当年也是一个游泳的好手,最后还是遭遇了不测……真神在上!这真是不幸的事故,在里奥下葬到卡斯里安族墓之后,勒克文老爷在接连几天里常常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顿克唏嘘地说道。

    “为什么两个水性很好的人会溺亡呢?当时的佣人之间对此各执其词,议论纷错,比较统一的说法就是弗莱恩湖里有着恶魔,或是邪灵,在现在看来十分的迷信,但在当时,科学教育尚未普及的年代里,不迷信反而会被耻笑,因此佣人对那里敬而远之,这种说法在今天仍然延续着,即使是附近的村民,也不再会靠近那里。”

    在众人还在回味这件事的时候,顿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阴沉。

    他接着缓缓开口道:

    “等等……我想起来了,在这之后还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什么事?”霍华德问道。

    “失踪……”管家说道,“其实当时众人对于里奥的死仍然存有疑问,并没有完全认定是所谓的‘邪灵’所为,直到那一场诡异的失踪案件发生。”

    “当时有个年轻的男佣人,名叫……什么来着,说实话我也忘记了……反正据老佣人所说,那个仆人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年龄和里奥少爷效仿。”

    “勒克文老爷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在晚年热衷于慈善活动,是当时有名的慈善家,据我所了解的,他曾在亚维兰投资建设了两座贫民儿童免费学校,也曾募捐给安俄特雷拉救助儿童会一大笔资金。

    “其中他在救助儿童会的协助下建立了一座名为‘儿童之家’的福利院,专门收留、救助那些流离失所、存在生理、心理障碍的未成年儿童,福利院会对这些儿童进行基础教育以及一些基本的技能培训,以便于这些儿童拥有自主营生的能力。”

    “其中卡斯里安府的不少年轻佣人就是来自于‘儿童之家’,待遇听说还不错,而那个年轻的男佣人正是来自于‘儿童之家’,而在里奥·卡斯里安身亡数月后,这个男佣人离奇地失踪了。”

    “这在当时也引起很大的惊慌,各方报社都对这失踪案有所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方仍然一无所获,上千种自相矛盾的传闻开始散布在各方报纸上,记者们也纷纷发表不同的言论,有的矛头指向警方,有的指向福利院,还有的指向勒克文·卡斯里安。”

    “尤其是卡斯里安府的佣人中,也开始流传各种说法,譬如这位男仆是在夜里外出时被邪灵附身,或是被邪灵引诱,自身溺亡于弗莱恩湖,也有说是里奥的怨灵作祟,诸如这些说法不胜其数。”

    “但公众总是喜新厌旧的,一个普通佣人的失踪显然也溅不起多大的水花,这件案子最后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外,似乎不了了之。”顿克的神色很不好看,他突然联想到,现在同样发生在卡斯里安府的失踪案,会不会是当年那个失踪案的延续?

    他并不是一个迷信之人,不过在亲身接触这般无法以常理解释的情形之下,一道恐惧的裂缝在他心头撕开。

    或许……邪灵真的存在?他如是想到。

    即使客厅坐满了人,他依旧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你有听说过这件案子吗?”霍华德问向作沉思状的警长。

    “不,这毕竟是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未成年,还在上公学,”范德林特摇头说道,“不过警局应该有宗卷,嗯,顿克先生,请继续。”

    “因此在这次失踪案之后,有不少佣人辞职,而所谓邪灵的说法更是深入人心。”顿克摇了摇头试图甩去散漫的思绪,接着补充道,然后对丁白曙说道:“额……这位丁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他记得丁白曙要问两件事来着。

    “当然,”丁白曙回应道,“第二件事,在职的佣人里,有没有跟凯特·蒙马特年龄相近的佣人?或是与她关系较深的佣人?”

    管家略加思索,点头道:

    “有一位名叫南希·萨伊的老仆,跟蒙马特是老乡,年龄比她小一岁,此时她应该在赫尔兰区中心街。”

    “蒙马特的家乡在哪里?”丁白曙追问。

    “这个嘛……”管家露出尴尬的神色,显然他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毕竟他对于这位老佣人也没有这么细致的了解。

    范德林特替他回答道:

    “看来这也是一个突破点,警方会协助调查蒙马特的有关情报。”

    丁白曙交叉双臂,低头思索:

    “如果这么一来,那么就得回去询问一下这位南希·萨伊了,因为她正好和凯特·蒙马特年龄相近,或许同样知道那些来源于过往的某件事,这件事就是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所寻求之事,这件事就是也就是这个僵局的突破口……”

    “那么我去杂物间了……”见丁白曙不再追问,管家正要迈步离开客厅。

    “等等!”

    又有人叫停了管家。

    不过这次叫停他的不是丁白曙,而是范德林特。

第二十三章 顿克管家的叙述 (3)

    范德林特接着说道:

    “之前我们搜查卡斯里安府的时候,在杂物间发现了一处倒三角涂鸦对吧?”

    顿克管家很清晰地记得在那摆满旧物的房间之经历,不需要过多思索,他立即回应: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搬开挡住柜子的箱子的时候,意外看到了那该死的可怖之物。”

    范德林特微微点头,不知所指地接续说道:

    “经过鉴定,各个涂鸦由于不同的挥发状态,因此颜色鲜艳程度上有些略微的差异,不过总的来说,都应该是相近的时间内画上去的。”

    “是?怎么了?”

    管家不理解范德林特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当时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问,现在我想起来了,”范德林特脸色深沉地追问道,“杂物间的钥匙有几把?”

    “这个嘛……就我手中一把。”顿克有些不知所然,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上一次为我们打开杂物间的房门,是在十月六号下午搜查卡斯里安府的时候,对吧?”

    “额……对。”管家略感不妙。

    范德林特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上上次呢?”

    “上上次?”

    气氛变得僵硬了起来,丁白曙注意到范德林特的右手不知不觉之中放在了腰间——那是预备拔枪的前置动作。

    而自己的同伙也正襟危坐,气氛逐渐变得冷峻。

    看来他们同样发觉到不对劲。

    “抱歉,给我点时间想想……上上次……上上次……”管家终于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开始额头冒汗,嘴里有些着急地念叨起来。

    如果钥匙只有自己有的话,那么涂鸦是怎么画进去的?因此持有钥匙的自己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不起上上次开启杂物间是在什么时候……毕竟那是尘封旧物之处,而修建庭院、打扫宅邸这种时常需要用到的工具是放在一楼另一端的仓库,而仓库从来不上锁。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

    “顿克……先生。”范德林特平静地催促道,语气平稳的没有一丝感情。

    出于莫名的不安,管家的记忆终于连成一条直线,他有慌张地开口说道:

    “我!我想起来,上一次打开杂物间,是在上个月月初大扫除的时候,那时我派遣佣人把几处用不着的房间给打开来,重新打扫一遍,其中正好打扫了杂物间。”

    “你确定?”范德林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确定……”而相较之下,管家的语气就显得中气不足。

    “从那时起,杂物间的钥匙一直都在你身上?”

    “是的。”管家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展示给众人看,“我可以保证,杂物间的钥匙从那时起一直都在我身上。”

    见范德林特沉默不语,丁白曙开口问道:

    “当时负责打扫杂物间的佣人有谁?”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管家摇头道,“当时我只是告诉佣人几个需要打扫的房间,至于谁去打扫哪里,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负责开始的指派与最后的检查。”

    “涂鸦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画的?”长久保持沉默的韦德如此说道。

    “不太可能,杂物间涂鸦的颜料还算是鲜艳,放上一个月的话,成分或多或少会有所挥发,不可能看起来跟其他涂鸦色调相近。”范德林特随口否决了韦德的猜想。

    接着他突兀地立即意识到了另一种荒诞可能。

    而韦德已经抢先开口说了出来: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会不会所有涂鸦都是在一个月前画的。”

    没人接话……

    客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谁也不知道那未知颜料到底是放置了几天,还是放置了数月,而它们绘制而成的涂鸦都分布在偏僻的角落里,一个月没有被人注意,似乎也并非不可能,因为警方也是在近日对卡斯里安府的仔细搜查之下,才顺便发现了不少涂鸦,而平常时期,显然不会刻意去搜查那些刁钻的角落。

    所以韦德这诡异的推测,没法肯定,也没法否定。

    “咳,咳……”管家咳嗽一声打断了这僵局,他将自己脑中合理的推理一一道出,为自己排清嫌疑:

    “涂鸦是在什么时候画下的确实是一个疑点,不过我个人的嫌疑应该是可以排除,因为假如我就是画下涂鸦的那个人,我为什么要刻意地画在只有我能打开的地方?这很容易让我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另一方面虽然钥匙只有一把,但撬开那种老式门锁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确实如此。”范德林特不紧不慢地回应。

    僵硬的气氛又平和了下去。

    “所以我就暂且离开了?”管家试探地询问道。

    这次终于没有人阻拦他。

    房间里还剩下八人。

    见没人继续询问,丁白曙拿起桌上警方档案,开始翻阅起来,他还没有看过警方整理出来的资料,其中或许会有什么值得参考之物。

    不过还没等他开始看,坐在旁边一直翻阅着档案的亚诺此刻对范德林特说道:“范德林特警长,您能暂时离开一下客厅吗?我们需要谈论一些不足外人道的事情,这时你可以协助顿克管家一同寻找宅邸结构示意图。”

    “当然。”范德林特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他离开了客厅,小跑跟上前方的顿克管家。

    客厅还剩下韦德、卡莎、霍华德、丁白曙、亚诺、亚克里恩、希安菲尔德七人。

    见范德林特离开,亚诺的神情松懈下来,脸上立即爬满了疲劳,跟片刻之前仿佛判若两人。

    他边揉太阳穴,边开门见山地说道:

    “范德林特和管家都没有问题,说的都是实话。”

    亚克里恩走了过来,坐到了原来范德林特坐的位置,问道:

    “所以他们应该跟这次事件没有关系?”

    “或许,”亚诺娴熟地掏出烟盒,取出根卷好的烟草,接着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火,他深吸一口,接着说道,“但是不要暴露我们各人的“能力”与“行动目的”,我们永远只能相信自己人,而他人无论是偶然的无心之举,亦或是别有用心,都可能会对我们有所不利,而这往往意味着死亡。”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在丁白曙身上。

    这是老人对于新人的提醒。

第二十四章 客厅内的交谈

    他对着丁白曙接续说道:

    “简单介绍一下吧,亚克里恩·西斯福托克,序位一“洞悉者”,能力是勘破虚妄之物,而这位希安菲尔德·珀德卡斯,序位一“持灯人”,能力跟前者差不多,都属于辅助调查的能力。”

    “而还有一位梅森·福斯尼尔,序位一“聆听者”,能力如其名,他现在应该还在卡斯里安府某处听着我们的对话,顺便监视整个卡斯里安宅邸的动静。”

    “话说他现在戴着‘舞夜人戒指’?”亚诺猜测性地问向亚克里恩。

    “嗯,对的,不然撑不了这么久,早就到‘阈值’了,他现在就在停尸房坐着,”亚克里恩补充道,接着接过话头往下继续说道,“事不宜迟,我就把我们整理出来的已知情报都说一遍吧。”

    “首先是十月六号下午我们到达卡斯里安府的时候,顺便带上了‘洞察明灯’。”丁白曙注意到他轻轻拍了拍放在脚旁的手提箱,看来那所谓的“洞察明灯”就放在里面。

    “乘着入夜,我们正好使用‘洞察明灯’对佣人楼整个楼房进行检查,果不其然,我们发现了几处‘蓝色痕迹’,主要都集中在二楼过道,毫无疑问,有超凡者或是召唤物在那里起动过异能、或是使用过禁物,而在一楼就没有找到‘蓝色痕迹’,奥日里埃侦探的失踪和蒙马特太太的发疯无疑与此有关。”

    “在用洞察明灯检查之前,我还特地用‘洞悉者’的能力配合‘荆棘之血’检查了一下在卡斯里安府的有关人员,全都没有问题,这一点后来分部里的‘述实者’在几日的排查后也是得出同样的结论。”

    “也就是说,在十月六号下午,有人潜藏在了卡斯里安府二楼某个房间里,接着用某种手段引诱奥日里埃进入林子,再使蒙马特发疯。”

    亚克里恩神情严肃地说道:

    “或是,在那时二者同时发了疯,无论如何,奥日里埃和蒙马特绝对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否则凶手就不会在白天明张目胆地袭击,暴露自己的行踪,引来我们的关注。”

    “接下来的几日里,我们白天协助调查,整理档案,夜里用‘明灯’排查卡斯里安府各处,从左侧佣人楼到卡斯里安府主楼再到右侧客房,不得不说贵族就是不一样,宅邸真他娘的大,直到现在我们只能说是查完一半,这还是我们接连几天熬夜到凌晨时刻的调查成果,但到目前为止,我们依旧一无所获。”

    “哈……所幸在傍晚应该会有一位审查员过来协助,他还会顺便带“辉光石”过来检验一下尸体。”他哈了口气,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时希安菲尔德凝视亚诺,直截了当地说:

    “没记错的话,掘秘人的第二项能力是探查一个地区是否有鲜为人知的空间。”

    亚诺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接着给予肯定:

    “嗯,这座宅邸确实有着隐秘的空间,一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空间。”

    后者问完后低头蹙眉沉思。

    亚诺接着扭头看向霍华德,揉着太阳穴说道:

    “嚯,对了,希斯塔,给白曙解释一下几个名词吧,毕竟平时他可听不到这些专有名词。”

    “好,咳……”霍华德清了清喉咙,看向面无表情的丁白曙,解释道,“首先是解释一下‘阈值’,所有的超凡者,在使用异能的时候,一般会消耗精力,此外还会逐渐抵达一个临界值,这个临界值跟你的精力和体力并不挂钩,或者说二者相互独立,而这个临界值,就叫做‘阈值’。”

    “每个超凡者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临界值的存在,不过对于“临界值”,我们很难给出一个具体句子或是词语来形容,怎么说呢……就好像正常人无法告诉盲人色彩的存在,总而言之,若超凡者在抵达‘阈值’之后,继续使用能力,就会对心智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通常是永久性的不定时幻听、幻觉、幻视。”

    “听起来似乎很糟糕。”白曙给出评论。

    “不过每个超凡者都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阈值’的存在,一般来说,在接近‘阈值’的时候,都有机会停下能力,否则大概就没人敢用异能了,而通常来说,只要停下异能,就会开始远离‘阈值’,通常三十小时后就会恢复到最佳状态,恢复快慢在小幅程度上因人而异。”

    接着他继续往下解释:

    “而‘舞夜人戒指’,就是一项禁物,编号我忘了,外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戒指,它的效果我倒还记得——‘舞夜人之戒’能够有效地拔高佩戴者的‘阈值’,当然也是有一定的代价的,就是佩戴者会遏制不住自己跳舞的欲望,超凡者还能够克制一下,而普通人开始就会彻夜不休地跳舞,如果没有旁人在旁边协助摘下戒指,那么这个人大概会一直跳舞直至力竭而死。”

    丁白曙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诡诞离奇与可怖——一枚戒指能置普通人于死地。

    “果然加入理智之门是明智之举。”他心忖道。

    霍华德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洞察明灯是理智之门旗下一个名叫‘锻造者协会’的附属组织研究出来的一项具有超凡力量的非凡道具,严格上来说不算禁物,因为它没有禁物特有的‘独一性’。”

    “独一性?”

    “禁物之所以为禁物,是因为它们无法被人为制造,而是基于某种未知的原理诞生,此外它们都带有独一无二的异能。”

    “那么洞察明灯的原理与作用是什么?”

    “洞察明灯外观上看起来类似手提式煤油灯,不过外表用着一种特殊文字刻着一种能够揭示超凡痕迹的‘秘术’,里面燃烧的特制燃油燃烧后,发出对应辉光基素的能量会根据‘引导纹路’释放铭刻在灯上的‘秘术’。”

    “原来如此,那么蓝色痕迹又是什么?”

    “就像燃烧煤油会放出刺鼻的气体,使用超凡之力,也会散发出对应的‘司烛之力’,人的肉眼看不到这些东西,不过借助‘洞察明灯’基于‘秘术’释放出来的特异灯光,就可以看到这些散乱于外界的力量,而这些痕迹都是蓝色的,根据力量‘辉光基数’的大小,可能是浅蓝色,也可能是深蓝色。”

    霍华德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洞察明灯的灯光很微弱,因此只能在暗处使用,理论上越暗效果越好,至于荆棘之血,之前就已经解释过了,我想你应该还没忘,而辉光石类似荆棘之血,都是检测力量的道具。”

    丁白曙点头回应,这段知识科普告一段落。

    在他们二人的交谈结束后,亚克里恩立即发问:

    “对了,亚诺,你们带来什么禁物?”

    “司南跟剑。”后者言简意赅地回答,二者都很清楚这两样简称指代着什么禁物。

    与此同时,丁白曙打开怀表,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十分。

第二十五章 森格·拉朗的调查 (1)

    时间回到三十七分钟前。

    十月十号,星期二,上午九点三十三分,圣里恩医院二楼过道。

    森格·拉朗左手随手理了理自己的棕发,右手提着手提箱,迅步接近前方封锁线。

    如果丁白曙在此处,大概能认出他就是七天前在审讯时拿钢笔扎自己的那位棕发男子。

    “无关人士请勿靠近。”

    门口站哨的年轻警员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森格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取出证件展示给他看。

    接着也不管门卫表态如何,直接拉起封锁线直接推开0234病房房门,接着随手关上房门。

    门卫并没有阻拦,也许出于森格的不俗气势,亦或是他的上头提前交代过这个证件的含义。

    虽然警方尝试压下案情,但风声还是走漏了出去,引来不少好事者和记者的注意,虽然他们被医院保安和警方联合阻拦在医院门外,还是有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从窗外传入。

    而森格最厌恶无意义的吵闹与噪音,无论大小,而在晋升之后更是如此。

    不大的病房有一位年轻警员和一位老警员,见一位不速之客到来,他们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您是?”

    “审查员。”森格没有废话,将证件递给老警员检查,接着自己取下一侧耳塞,并将之妥善地放进上衣口袋里。

    没等这两位警员继续开口追问,森格就率先走到窗前,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隔绝那一丝从楼下传来的喧闹声。

    他是一位审查员,不同于在危险地带调查的调查员,审查员主要偏向对于情报的搜索、整理,以及对重要人员的监视、管控、询问。

    而他现在来到医院,正是为了收集警方所给出的报告。

    他走回来,取出铅笔与记录本。

    “开始吧。”

    年轻警员显然不太习惯这位审查员的作风,不过经验老到的老警员已经回应了过来,他把证件还给森格,接着说道:

    “好吧,拉朗先生,既然如此,开门见山地说吧,首先我们两个是昨天夜里调遣过来协助封锁现场和调查工作,在到达后负责对0234房间进行彻夜调查,就目前我们的调查成果来说,并未发现有任何特殊异常之处。”

    森格平静地端详着二人,他们两人脸上那浓厚的黑眼圈确凿无疑地证明了他们彻夜未眠。

    “被褥并不凌乱,房间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窗户当时从里面用插销上着锁,为了检查窗户是否有问题,刚才我们把它打开来检查了一下,确实能够正常工作,哦,对了,窗帘当时也是紧闭着。”

    “门的话可以从内部和外部上锁,不过只有医院的护理才有钥匙,现在钥匙在我们手上,嗯,我们来的时候当然是没有上锁的。”

    他扭头看了眼靠近房门的卫生间,接着说:

    “卫生间没有窗户,可以在内部用插销上锁,里面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接着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杂物,说道:

    “这些是皮埃尔·杜门的随身物品,我们也经过了一一检查,并未发现不对劲。”

    森格扫视了一眼摊在桌上的杂物,都是一些诸如杂志、钥匙、零钱、洗漱用具的东西,旁边的篮子里还放着一些水果。

    “在圣里恩医院的警员一共有几个?”森格打断了他的叙述。

    “唔,一共五个,我和这位希克斯,门外……”

    “全名。”森格打断了他那不严谨的叙述。

    老警员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额,抱歉,一共是我,欧内斯特·达利,这位希克斯·莱斯特,门外那位安东尼斯·卡莱尔,楼下那两位拦着记者与好事之徒的托来多·卡佛以及琼斯·克莱夫菲尼。”

    森格默默地记下人名,接着询问道:

    “最后一位见到皮埃尔·杜门的是哪位?”

    “是一位名叫卡洛姗·瓦伦第的女护理,她负责给位于二楼房间的病人送餐。”

    “你们询问过她了吗?”

    “当然,她告诉我们,当时皮埃尔·杜门还算精神,能独立进食,当然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流,因为瓦伦第送完餐后还得去送下一餐。”

    森格瞥了眼桌上显然不是一次性的碗勺,他如此问道:

    “医院不回收餐具?”

    “不回收,或者说是出院的时候回收,实际上护理是推着手推车分发食物,手推车最上面放着盛满燕麦粥的铝桶,下面摆着切好的面包,到了病房就直接把粥打到病人碗里,接着发放面包,有时会发牛奶和茶水,哦对了,推车上还有两缸开水水桶,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还可以给病人水壶里重新倒入热水。”

    “一直如此?”

    “额,应该吧……至少昨天杜门晚上吃的就是这两样。”老警员的语气不太确定,他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饭碗,。

    “这位瓦伦第现在在哪里?”

    “暂时被拘留在最近的警署,就是近东港路那里的警署,虽然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决定性的证件,不过她的嫌疑很大,自然不可能让她随意行动。”

    森格接着说道:

    “医院的护理有没有见到在送餐以后进入杜门房间里的人?”

    “没有,经过我们一番询问,医院的护理和清洁工都说压根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在二楼过道经过,并且在入夜之后基本没人,额……抱歉,严谨地来说是很少人会来医院,如果有的话,或多或少会被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注意到。”

    “我怀疑是医院的人作的案。”这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警员开口说道。

    “可能吧。”森格没有太过惊讶,这确实是一种合理的推测,他也早已想到这种可能,他接着问道:

    “隔壁病房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嗯,我们自然是询问过了,0233与0235房间的病人都说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最多无非就是街道上偶然传来的马车碾过地面的轱辘声,夜里这条街也没有什么行人。”

    见问的差不多了,森格略加思索,开口道:

    “我需要你们询问圣里恩医院对街的居民,以及医院夜出回家的医生,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往车辆,或是听闻到异常的动静,而我需要使用独特的仪器对这里进行鉴定。”

    森格抬了抬手提箱,不过并未将打开展示。

    “这,好吧……希克森,我们走。”

    二人说着正要离开0234病房。

    “对了,房间钥匙给我。顺便跟外面的安东尼斯·卡莱尔说一句,十分钟内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否则我会将入门者视为妨碍审查任务,而我有权限将妨碍者击毙。”森格神情冷峻地说道,他那让人联想到秃鹫和猎隼般让人于心不安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是的,拉朗先生,我一定会注意将这句话如实转告。”老警员感觉有些冒汗。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慌张的神情,将房间钥匙交给森格。

    见二人已经出门,森格将笔记本与笔放回上衣内口袋,接着迅步靠近窗户,拉上窗帘。

第二十六章 森格·拉朗的推理 (2)

    圣里恩医院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医院,在饱受当地人美誉的同时,也有一些诟病,这些诟病多半是针对医院的落后设施,其中有一项被指责之处就是医院病房房门并未采用镶有玻璃的视窗门,这意味着只要拉上窗帘,黑暗将开始侵染房间的每一处。

    当然医院的窗帘算不上太厚实,还有微光透过窗帘,从窗外渗入。

    不过这已经够了。

    他打开手提箱,手提箱里填充着棉絮防止磕撞,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盏手提拉杆式煤油灯,它的外表在微光下微映出铜黄色的金属光泽,另一个事物则是用着厚实的布料覆盖住,看外形似乎是某种立方体。

    不过森格的目光只放在了煤油灯上。

    煤油灯外壳上刻画的各种不知其意的铭文和图像表明它并不是一件平常之物,至少不是普通的煤油灯。

    森格没有过多犹豫,半蹲下来,将之取出并平稳地放在地面上。

    他手法娴熟地扭下油灯的旋钮,让黑褐色的灯芯浸泡一会染料,这样在点燃的时候能够减少灯芯的损耗。接着把灯芯扭出来一点,有趣的是灯芯上沾染不是煤油的淡黄色,而是鲜艳而诡异的深红色,看来里面装的不是简单的燃料。

    在之后他拉起旁边的铁杆,煤油灯的中心部位随之升起,露出半截灯芯,这时他接着取出打火机,点燃灯芯。

    伴随刺啦的一声。

    一道昏暗的赤光照映在房间。

    他放下拉杆,火光顿时猛烈窜起,但焰色并非普通烈焰的赤黄之色,而是更加鲜艳、纯粹的红色,让人联想到画家画盘中的红色染料,亦或是落日时刻的赤红骄阳,它放出来的焰光,是一种怪诞而不自然的绯红。

    森格调整旋钮,让灯罩中的火焰保持一个平稳的幅度。

    接着他提起提灯在房间来回踱步,用这赤光仔细照映着房间的各处。

    无论是病床的被褥与床底、还是床头柜的抽屉,甚至马桶与墙壁的狭窄夹角、盥洗室的下水管,都被他细致地一一用灯光照过,毫不遗漏。

    然而他并没有窥见任何异常之处。

    他没有看到“蓝色痕迹”。

    答案非常明朗了。

    他意识到,幕后主谋将皮埃尔·杜门从圣里恩医院0234房间掳走的这一过程里,没有直接地使用任何超凡力量。

    ——

    亚维兰圣里恩医院,二楼0234病房,上午十点十分。

    老警员对森格如此说道:

    “经过我们的询问,医院对面街道的几个居民都表示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而且他们大多数在七、八点的时候就已经上床就寐。”

    “医院方面呢?”森格追问。

    回答他的是那位年轻警员:

    “圣里恩医院有个名叫乔治·诺尔曼的外科医生,为了方便上班,正好住在圣里恩医院的对街,他在这所医院工作了十来年,根据他的叙述,七点左右,他从医院回家的途中看见了一辆运着干草的马车向着塞缪街途径而过,他睡觉关窗时又看见了几辆载客马车和私人马车途径医院前的霍本斯街,到西边里威路或是东边的塞缪街,他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并且对于杜门的失踪同样表示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年轻警员不知道森格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疑惑地复述。

    “诺尔曼有没有看清那位干草车的车夫模样?”

    “额……”年轻警员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详细问清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他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这位上级人员要在这方面如此细究,于是他说道:

    “这很重要吗?跟案情能有什么关系呢?”

    “走吧,走吧,我们把诺尔曼找出来再问一下吧。”老警员显然油滑很多,他拍了拍年轻警员的肩膀让他不要没事找事。

    “听好,我只说一遍,”森格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这是亚维兰,不是什么小乡村,煮饭的时候,炉灶下面接的是炔气管,要么是煤气管,但是不会有人使用干草秸秆作为燃料,其二,麦穗下的干草往往作为牲口的饲料,然而亚维兰周围并没有什么养殖牧场,西边田野产出的干草显然不会费力运到老远的东边来,而是继续往西运到牧场较多的艾斯霍提。”

    然而年轻警员并不服气,年轻气盛的他张口还想再争论着什么:

    “但是……”

    “停!”森格看穿了他意图,毫不留情率先地打断了他,说道:

    “其三,《居民法则》第七十三条,未经许可,不得在城市私自建造马棚,因此人们出行大多依靠租借马车或是单车,如果你想说那干草是运到马车行喂马的,那么很可惜,亚维兰两处马车行分别在北区和南区,而不会特地运到东区来。”

    “其四,马车行都有专门的运输供给车辆,绝对不会是这么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来运马料。”

    “其五,如果将一个位于病房的人不动声响地带出医院,最简单的方法是从将他抛出窗外,而不是把人抱起,偷偷摸摸地从医院走出去。”

    “其六,病房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说明这时候皮埃尔·杜门已经丧失了运动能力,所以他应该是被下了药,否则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被绑架到卡斯里安府,所以我想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收集餐具和杯子送去化验。”

    “我的逻辑很简单,首先犯人用某种手段给皮埃尔·杜门下了药,姑且不说是毒药还是安眠药,接着从犯把运着干草的马车开到窗边,然后主犯把皮埃尔·杜门抛到车上的干草堆里,接着他们借助干草的掩饰,在某处对皮埃尔·杜门造成二次伤害,接着倒吊在卡斯里安府,这个过程里,他们一定有着能够运送人员的交通工具,否则时间来不及。”

    “姑且不说是载人马车,还是载货马车,在那天晚上六点到八点,所有经过这条街的马车都有嫌疑,其中那个干草车嫌疑最大。”

    年轻警员想要争论一番,然而越听下去就越觉得沮丧,因为他发觉自己蹩脚的推理在这位审查员面前根本站不住脚。

    “好啦,拉朗阁下,我们这就去把那位诺尔曼医生叫过来。”老警员拍了拍年轻警员的肩膀,准备把他带出房间。

    “不,你们的任务是封锁0234病房窗下的那一块区域,着手调查马车。”森格边说踏步走出房间,看来是自己打算去找那位诺尔曼医生。

    在推开门后,他塞上耳塞,回头瞥了眼对那位年轻警员,略带嘲讽地给出自己的评论:

    “嫩。”

第二十七章 红色颜料

    先前丁白曙等人在交流完后,出于消磨无聊的等候时间,他们顺便还去隔壁的大堂看了看,在那之前亚诺一行人还未实际地探查过卡斯里安府,对于卡斯里安府的结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书面信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因此脚踏实地的亲身探查,无论对于审查员还是调查员,都是必须之事。

    大堂相当宽敞,跟里面摆设的花木装饰对比起来,就显得更加空旷。大堂左侧方立着两根相距数米的方正承重支柱,支柱靠墙一侧衔接着通往二楼过道的实木旋梯,踩着地毯沿着旋梯到达二楼过道,正好可以从上方俯视着整个大堂。上下过道靠墙一侧各开着一排窗户,提供着不错的采光。

    值得一提的是,实木旋梯下方那没人会去关注的角落里有着一处密密麻麻的眼睛涂鸦。

    大堂居中的天花板则有着一盏宽大的金属吊灯填充着空间,而大堂的右侧,正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那一侧墙面并不空旷,而是挂着三幅宽大的半身画像。

    从左边数起第一幅,上面画着一位蓄着胡子,穿着浅褐色军装的灰发中年男子,观者的第一印象是他那犀利的目光以及凝重的神色,让观者感受到一种来自长者和军人的威严,他的双手撑在一杆笔直的黑色拐杖上,但从他那冷峻的气质来看,撑的似乎不是拐杖,而是一把锋利的出鞘利刃。

    而最下方有着他署名——威格恩斯·卡斯里安。

    丁白曙对此联想到自己的队长、那位希安菲尔德女士,也是如此犀利果断之人。

    第二幅画着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神色严肃,穿着一件得体的黑色西装,头上顶着一顶黑色礼帽,或许该夸画师的笔法巧妙,几笔勾勒,就将他眼中那份商人特有的精明之色表现的惟妙惟肖。

    最下面的署名是——勒克文·卡斯里安。

    第三幅画着一位穿着蓝灰色大衣,体型有些发福的男中年,他倒没有继承其父辈的特性,目光显得松懈很多,眼神含笑,其中隐藏的幽默感也表明他的性格与其父辈并不一致,虽然已经中年,不过五官长相倒是继承了父辈的英俊,并且很讨喜,有着前二者未有的一种和蔼可亲感触力,至于他的头发……这时候已经有些脱落了。

    最下面的署名是福克斯·卡斯里安。

    那三位应该就是卡斯里安家族的三任家主。

    三副画像的画工和纸质都有所不同,很明显是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人绘制后挂上去的,因此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图像的老旧差异。

    不过仅仅从画像上,是无法进一步得到的线索的。

    在经过同样的一番搜查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机关,或是暗门。

    这样的搜查对于警方和审查员来说都是重复了好几次的行为,在过去的多次检查中没有发现异常,想来现在也不可能突兀地发现新线索。

    于是他们就回到客厅继续讨论一下行动方案后就接着谈论着警方提供的档案,不过从那档案里同样并未得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结论。

    正当客厅的众人在议论交谈之时,联通大堂的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那里。

    管家和范德林特推开房门,从范德林特那一卷卷轴来看,他们并非一无所获。

    那就是卡斯里安府的结构示意图?丁白曙的目光锁定在那一卷黄褐色的图纸上。

    “图纸找到了,它放在杂物间老书柜的角落里。”范德林特倒也没有过多废话,他径直地走过来,将图纸在桌面上摊开。

    褐色的牛皮纸上精细地画着卡斯里安宅邸的俯视图结构。

    右上角还有一个年份标注——公历年七十二年十月一号,也就是九年前,虽然这张纸也有一番年头了,不过上面的红色颜料意外的清晰。

    从牛皮纸边缘的灰尘来看,确实可以看出这卷牛皮纸积灰已久了。

    众人围坐过来仔细端详那张结构图。

    霍华德率先从图纸上注意到了这一个细节——那时候客厅所在的楼房与卡斯里安主宅是相隔开来的,正好与那位管家所说的一致,这份图纸是扩建前画的。

    “我先临摹一份吧。”霍华德如此说道,拿起纸笔照着图纸迅速临摹了一份结构图,这大概花了五六分钟,接着又把警方提供的涂鸦位置草图搬了过去。

    “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吗?”霍华德看着自己临摹的图纸,低头问道。

    他在临摹的时候,同样也在思考着这涂鸦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特殊的位置关系,但是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思索,都无法探究出一条合理的结论。

    倒三角涂鸦一共有四个,一楼杂物间一个,二楼走廊两间相邻的空房间两处,三楼藏书室一个,但位置上看不出什么直接的联系,无非都分布在偏僻的角落里。

    而眼睛涂鸦的话,一楼楼梯上一处,大堂楼梯下的角落一处,仓库角落一处,一楼共有三处。

    二楼走廊墙面上两处,二楼露台一处,左端窗帘一处,共有四处。

    三楼楼梯护栏一处,地板走廊尽头的地板有一处,共有两处。

    但对于这涂鸦的分布,霍华德想不出个理所当然。

    思想的航线无法沿着透亮的逻辑抵达真实的彼岸,总是会由于困惑的迷雾迷航在未知的洋流之中。

    对于霍华德·希斯塔来说是这样的。

    但其他人好像有所收获。

    亚诺摁灭烟头,接着烟头扔进烟灰缸,接着平静地说道:

    “嚯……我看出来了。”

    霍华德推了推眼镜,期待着亚诺的解答。

    “果然老人就是不一样。”他在心里评论道,同时也在心中思索,“这份结构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旁的丁白曙微微摩挲下巴,同样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

    “哈?”

    霍华德看着一脸淡然的二人,突然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看出了什么?”霍华德略带颤抖腔调地问道。

    为什么他们两个一副随意的样子?

    难道他们看出的都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东西?

    而我却没有发现?

    不可能……

    是角度问题?

    还是光照问题?

    带着混乱的心绪,一脸不自然的霍华德焦灼地等待着二人的回答。

    不过二人的回答与他所想的长篇大论不同。

    丁白曙和亚诺的回答相当简略,表达的意思一致,并且都只有两个字:

    “颜料。”

    “红色。”

第二十八章 对照颜料

    霍华德恍然大悟。

    自己过于纠结于图纸上对照涂鸦的结构和含义,反而忽略了最简单最可疑的地方,即绘制图纸所用的颜料似乎和涂鸦是同一种。

    “我也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范德林特如此说道。

    而旁边两位审查员则是盯了图纸一会,亚克里恩回应:

    “很像,等会可以拿去对照一下,很有可能,这图纸上的涂料和涂鸦的涂料是同一种。”

    亚诺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用等会了,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去最近的涂鸦位置对照一下。”

    ——

    众人没有去对照最近大堂楼梯下夹缝里的涂鸦,毕竟那里观察起来相当不便,第二点就是那里得屈下身子才能近距离观察涂鸦,由于楼梯与地面之间十分狭窄,基本上只能一个人进去对照,相当不方便。

    所以他们选择去卡斯里安主宅一楼左侧的仓库对照那角落的血色涂鸦。

    仓库里摆放着各种铁柜架,一侧铁柜子放着各式各样的园林工具,另一侧铁架子上摆满各种装修、打扫用具。

    而涂鸦的位置,就位于最里面一处铁柜后的夹缝里。

    现在那个铁柜早已被挪开到一边。

    范德林特半蹲下来,盯着墙面上的血色眼睛涂鸦说道:

    “这……完全一致。”

    丁白曙目光在那墙角的涂鸦与依墙而放的图纸来回转移,他个人也感觉颜色上没有色差,质感上基本一致。

    “这图纸的颜料是什么回事?”范德林特皱着眉头,问向管家。

    在他印象里,红色的墨水并非罕见之物,但很少人会使用刺眼的红色墨水书写书信,并且大多数用红色墨水书写的书信,都包含着书写者的恶意。

    况且这图纸上与涂鸦所用的红色涂料显然不属于墨水,因为普通的墨水无法保存九年而不挥发褪色,这更像是油画绘画过程中使用的某种特制颜料。

    但另一方面来说用油画画笔显然无法制造线条精细笔直的结构图纸。

    这就有些自相矛盾。

    与此同时,亚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再次启动了掘秘人的异能。

    “我……我也不清楚……”管家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顿克接着为自己辩解道:

    “那是九年前的事情了,我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勒克文老爷让认识的装修人员帮忙绘制图纸,至于什么时候绘制,在哪里绘制,我就不得而知了,这颜料的来源,我也是一同雾水……我不曾见过卡斯里安府的人用过红色的颜料或是墨水。”

    接着他又想起来什么,接续说道:

    “我只依稀地记得,图纸当时似乎是保存在勒克文老爷的书房里,之后又怎么放到杂物间,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应该是搬运有些虫蚀、陈旧的老书架时,一同把一些没用的东西连同书架一起搬进了杂物间……我也是在上个月检查杂物间打扫情况的时候,偶然从杂物间的老书架上发现的,不过看了两眼就放回去了。”

    他扭头看向丁白曙,说道:

    “如果不是这位先生的提示,或许我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这一回事。”

    “但是……这颜料什么解释呢?”霍华德扶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图纸说道,“我想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吧……为什么九年前的图纸颜料与这墙面上近期涂画上去的涂鸦色调如此接近,基本没有色差?九年下去,就算保存再好,也不应该啊……”

    一说到这里,众人也意识到了这异常之处。

    霍华德开始了分析:

    “首先这涂鸦不可能是九年前画下的,虽然它们都处于刁钻的角落里,但是九年的时间里不可能一样都没被发现。”

    “所以……反过来说,这图纸不是九年前画下的那一份!而是近期画下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平地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开。

    “调包?”范德林特的目光不友好地转向了顿克。

    “我不知道……”顿克额头开始冒汗,他无法理解现状,“我什么也不知道……”

    站在一旁处于思考中的丁白曙启口问道:

    “顿克管家,我想知道,你在一个月打开图纸,那时候图纸上面的颜料也是红色的吗?”

    “是……是的!”管家慌张地回答,似乎想要自证清白,但这反而让他越来越可疑。

    但他突然神色一变:

    “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黑色!当时这见鬼的图纸是黑色的!”

    “见鬼!黑色!那是黑色墨水!绝对不是红色的!”他神色惊恐地看向范德林特手中那张图纸,遏制不住恐惧地后退,一副生怕自己被那张诡异的图纸给诅咒的样子。

    “哦?”范德林特端详着约翰·顿克的一举一动,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管家不像是在撒谎,如果他是在撒谎,那么他的演技足以媲美亚维兰剧院最知名的演员。

    丁白曙悄悄瞥了眼站在旁边的亚诺,对方悄无声息地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看来是要自己继续追问下去。

    “冷静点,顿克先生,你确定当时你看到的是黑色?”

    “是的,我向真神发誓,我当时看到的图纸,就是黑色墨水!绝对不是什么红色。”后者神魄未定的回答。

    “你确定是同一张图纸?”

    “这……这……”问到这里,管家就有些犹豫了,他在踌躇之下,缓步靠近摊开在一张矮凳上的图纸,“我……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答案很明显,一个月前的零星记忆显然无法支持他给出一个确凿无语的答复,他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同一张图纸。

    “这就有点意思了,姑且不说是调包还是什么其他手段,看来我们很有必要把杂物间的陈年书信一一取出来检查一番了,我想警方应该还没着手这方面的工作吧?”亚诺这时开口说道。

    他边说边靠近图纸,在众目睽睽下,亚诺抠了抠图纸上的红色线条——并没有被抠落或是褪色,看来那红色颜料早已沁入厚实的图纸。

    “嗯……可以排除这是油画颜料,因为油画在干掉之后很容易被抠落。”

    范德林特警长回忆起那积灰的宽敞而又狭窄的杂物间,宽敞是因为房间宽大,狭窄是因为里面塞满了各种老旧家具与陈年积累的杂物,他露出苦笑,说道:

    “看来我得去叫两个下属过来帮忙。”

第二十九章 验尸

    两位审查员随同范德林特警长以及几个警员一同去杂物间搬运陈年积累的书信。

    图纸则是暂时先放在客厅保存。

    而亚诺一行人首先前往卡斯里安府主宅正门看了看——也就是皮埃尔·杜门被倒吊的地方,那里有一位警员负责看守现场,还有另两位警员还在重复着早已重复多次的搜查工作。

    除了在倒吊的地方略微发现了部分滴落状血迹之外,别的地方,诸如庭院的过道零星能够发现部分血迹,但根据这极其渺小的血迹从中得出线索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接着他们一行人又穿过庭院,前往佣人楼。

    在庭院行走的途中,他们简短地交流了一会。

    “管家有问题?”霍华德率先提问。

    “没有,我到卡斯里安府后能力一次都没回应,”亚诺摇头否决,他接着说道,“顺便一提,我感觉我已经快到‘阈值’了,掘秘人能力大概在短时间内没法用了。”

    “这样啊……我们接下来打算用‘死亡司南’寻找尸源?”霍华德接续提问道。

    “对,”亚诺回话道,他瞥了眼丁白曙,没等他开口提问,直接给他解释道,“我解释一下两件禁物的作用吧。”

    “死亡司南外观像个普通的指南针,不过不同于普通的指南针,它下方连接一块弹簧夹子,只要把死者生前的随身物品夹在夹子上,指南针就会导向死者最后的葬身之处。”

    “至于虚影之剑,外观看起来像一柄短剑,握住后能够在原地创造一道持剑人的幻影,这个幻影可以被持剑人驱使,而持剑人本身会进入一种隐匿状态。”

    “我不建议普通人随便接触这些禁物,尤其是‘虚影之剑’,普通人即使是握着剑柄都有可能会被划伤,是的,被剑柄划伤,被光滑无棱的剑柄划伤,听起来或许难以置信,但是事实确实如此,以前我还是预备调查员的时候,手贱了一回,结果就是满手血痕,好歹没留疤。”

    丁白曙点头表示理解,他很清楚亚诺想要表达着重点——别手贱。

    接着在平静无言地前行中,他的目光放在了逐渐接近的佣人楼上。

    佣人楼墙面铺设着结实干净的砖瓦,建筑格调与主宅相近,庭院道路两旁的修剪着干净整洁的灌木,灌木后则是栽培着观赏用花朵,在温和秋风吹拂之下,秋暮花群的芬芳与色彩满溢而出。

    可惜没人有兴致欣赏这一幕。

    佣人楼进门左侧是上二楼的楼梯,向前则是过道,正当他们边扫视佣人楼的摆设,边往过道里头走的时候,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子从一间房门走出,向着亚诺一行人靠近。

    他的样貌均称,身材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过丁白曙注意到他左手食指带着一枚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起眼的铜色戒指,看来他就是那梅森·福斯尼尔,而他手上戴的戒指,应该就是先前提到过的“舞夜人戒指”。

    靠近后,他目光扫视众人,接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废话,直接说道:

    “该听的我都听到了,跟我来吧。”

    众人跟着他进入暂时被当做停尸房的房间里。

    在过程中梅森还补充了几处之前交谈中他们缺漏掉的情报。

    例如“昨天夜里,希安菲尔德与亚克里恩两位审查员已经用过洞察明灯对皮埃尔·杜门尸体进行检验,接着他们以同样的办法对杜门被倒吊的地方进行检验,然而都没有发现‘蓝色痕迹’。”

    “其次自己是今天早上五点左右被部里叫过来负责监控卡斯里安府,提防出现其他意外,也就是说在十月十号之前,卡斯里安府只有希安菲尔德与亚克里恩两位审查员。”

    在交谈结束后,他们正好踏入房间。

    房间不大,原本放在墙边的床则是被搬运到了正中央,而皮埃尔·杜门的尸体平整地摆放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色裹尸布,因此看不清尸体的具体容貌。

    杜门身上的沾血常服则是被脱下来,平整地摊在了从其他房间搬运过来的书桌上。

    而床旁边的三角木凳上坐着一位穿着白色解剖服,带着圆框眼镜的年轻男法医,外观素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他此刻疾笔书写着什么。

    见到众人进来,他放下本子停止书写,温和地打招呼:

    “诸位先生女士们好,我叫霍林·多森赫尔斯,你们可以叫我霍林医生,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能简单地报告一下验尸成果吗?”亚诺如此说道,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杜门的尸体上。

    “没有问题,”霍林医生扶了扶镜框,说道,“首先死者脚上有明显勒痕,尸斑很浅,多集中在尸体的脸部、上腹部和上肢末端,毫无疑问是倒吊造成的

    “其次尸体整体皮肤泛白,结合死者衣服上的大量血迹,显然死者有过大量失血,在尸体背部有多处大约直径为三毫米,深约四、六厘米的刀刃状创口

    “这些创口基本上直来直入地垂直于死者背部,可见此刻被害人已经没有反抗能力,如果有反抗能力的话,那么创口的角度显然不会这么统一。

    “第三点就比较有趣了,我验尸的时候,注意到这些创口上都撒满着某种未知粉末,配合局部超生反应,这些粉末达成了结痂止血的效果,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庭院过道上基本上没有留下被害人的血迹。”

    “再结合昨天的时间来看,我推测致死伤并不是倒吊导致的头部血管破裂,而是背部多处创口造成的大量失血。”

    医生结合自己的认识,给出推论:

    “所以我有一个合理的推测,首先,皮埃尔·杜门被下了药,或许是麻药,或许是毒药,总之他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接着他从医院被搬运到某个地方,被人用刀造成多数创口,进行放血,再用这种古怪的药粉止血,再接着他被搬运到卡斯里安府,被倒吊在卡斯里安府主宅门梁上,凶手的动机暂且不明,但至少大体上我所推理的过程应该与实际相似。”

    “嗯,合情合理的推理,霍林医生,剪刀能够借我一用吗?”亚诺说道。

    “当然。”霍林拿去放在桌面解剖盘上的剪刀递给亚诺。

    亚诺用剪刀剪下皮埃尔常服上一块沾血布料,接着提问了霍林医生几个简短的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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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边界的探求者介绍:
或许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丁白曙会意识到,自己从棺材中坐起的那一刻,已然步入局中。
——
这是一段历史的碎片,我从中聆听着那蒸汽与齿轮的交响曲,它低声述说着每一个时代的变迁。
科技能够驱散愚昧,但却无法解析超凡。
我将窥见烛明无垠,那容纳万千梦境、追溯万物根源之所。
我将拜请四十四位司烛,祂们是基于认识,而超脱认识者,基于自我,而超越自我者。
我将驱用禁物,扫除一切飞升之路之障碍。
我将挖掘早已湮灭的七重历史,从中找出尚能一用的遗骸。
我将聆听秘启,从中习得秘术、探求秘法,以仪式之名,使之为我所用。
我终将沿着超凡之路穿过晋升之门,攀升恏之阶梯,踏入具型之堂,享用长生之光。
人生来注定追随辉光,
一如火花,
于雨中彻夜向上飞旋。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秘边界的探求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