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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边界的探求者全文阅读

作者:第三个局外人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txt下载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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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明天上架了,首先感谢各位追书人的支持。

    虽然本人看书不少,但写书倒是头一遭,因此在写书的过程中自然有着不少大小毛病,节奏上的,语句上的,设定上的。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够将心中的故事完整地展现出来,作为作者,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共勉。

第一章 穿越

    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坐在木椅前,他脸上带着狂热的神情,对着面前唯一的烛光,翻阅着一叠研究资料,嘴里念叨着几句不知所指的古怪语言,透露出他莫名的兴奋。

    “渡死莺将为我打开门扉!不会错的!我将步入晋升之门!哈!哈哈!烛明的大门将会为我打开!这具尸体乃司烛之馈赠!”他的脸上满是癫狂,显然研究这些诡谲之物已经让他丧失了大部分的理智。

    而他的后方躺着一口棺材,那是他精心准备的仪式道具,而棺材里有一具新鲜的尸体,一具他从街道上突兀发现的尸体,起初他以为是哪个喝醉酒的醉鬼,接着看他衣服破破烂烂的,可能是个乞丐,但是经过检查一番他发现这个人已经停止心跳,毫无疑问,那就是一具良好的晋升素材。

    接着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暗,暴躁地骂道:

    “该死!该死!该死的理智之门!那帮该死的看门狗!我的仪式本该在七日前完成!”

    他随之转身看向棺材,接着川剧变脸般地变出一副赤裸裸的狂热。

    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在今夜,他将要正式步入超凡。

    “秉持死亡的红骨鸦!我将借助您的名义,获得超越源之门之力,攀升恏之阶梯之基……”

    棺材上画着怪异的红色图纹此刻荒诞地蠕动起来,仿佛具有死物不该有的生命力,让这一幕看起来更加荒诞离奇。

    男子转过身子,跪在棺材面前,将手按在棺材板上,低声念叨着祷文,如果噬亡仪式成功,他就能从一具凡人之躯,晋升到序位一“食尸鬼”,正式步入超凡。

    烛光逐渐消亡,而仪式也即将完成。

    男子能够感到尸体身上的某种冰冷无情的事物,正在穿过棺材,融入他的身心。

    那是力量,无数人之毕生追求。

    欲望于此开始攀升,莫名的饥渴让他的喉咙发出咕咚一声。

    快了……就快了……

    但突然棺材板里发出轰隆一声,薄弱的板子直接被踢烂,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男子感到那份虚实不清的能量在他体内爆裂开来,而外在表现就是突然全身上下突然皮开肉绽,而且这种现象还在不断加剧。

    “啊!啊……”他想要癫狂地喊叫,以此宣泄痛苦,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刺骨的寒冷事物堵塞了一般,将声音封闭在里面。

    如果这有一面镜子,他就能亲眼看到自己声带处裂开的巨大豁口,而那豁口还在加大加深。

    他的身体如皲裂大地般裂解,血如涌泉地从裂口中离开他的身体。

    痛苦?后悔?这些并无所谓,此刻他只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不……能死,我不能死!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心里不断地咆哮。

    但无济于事。

    在无意义的挣扎之中,他撞倒了桌子。

    烛光消亡。

    一切归于平静。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残骸。

    一位黑发男青年从棺材中坐起,他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因为根据记忆,自己莫名其妙地昏过去,醒来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刚才那货是死了吗?”

    他没心没肺地从棺材里站起来,接着在黑暗中一阵摸索,很快摸到了窗帘,接着拉开,让外面的月光撒入房间。

    他随意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接着摩挲下巴开始自我叙述道:

    “嗯……我叫丁白曙,23岁,未婚,大学生,在2022年3月31号下午两点时分于家中莫名昏厥,原因未知,接着来到这个地方……”

    “π的π次方小数点后七位是4621596,哥伦布于1492年10月12日发现新大陆,三的负三次方是二十七分之一,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说过‘求知者之所以不愿涉足真理的水中,乃是由于它的浅显,而并非它的污浊。’,光速约等于299792458米每秒。”

    通过简单的自述,他确信自己的记忆、逻辑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他瞥了眼窗外的黑夜,忽略空旷的街道以及少量的灯火,看向天空——有趣的是,那里有两颗大小不一的月亮,一前一后地倚靠在天幕之上。

    “看来这里不是地球,我可能是穿越了吧。”他平静地想到,并没有太多的震惊。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遇到这种不正常的事,似乎也不算太奇怪。

    在恐惧这一方面,他向来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从小到大在看恐怖片和玩恐怖游戏,丁白曙能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举个严重且稀罕一点的例子,他曾不幸眼睁睁地目睹了一次车祸现场发生,受害者血都溅满自己一脸,对此他感到很难受,因为自己这身衣服相当于废了,除此之外第二个想法就是过马路不要闯红灯。

    丁白曙对自己身上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也有所研究,深谙自己似乎有些异于常人。

    于是他也去过几回医院或看过几次心理医生,然而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这并不是某种精神疾病或是心理疾病。

    基于这份怪异的状态也并不影响他的生活,因此他干脆就放弃治疗了。

    没有恐惧感,时刻都能保持理性思维,这是他一处异于常人的地方,不过对此他并不太以未然。

    凭借着月光,他扶起桌子,拾起掉落在地的杂物,找到火柴,点燃还剩半截的蜡烛。

    微光驱散黑暗,带来血腥的光芒。

    丁白曙皱着眉头,因为那具尸体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四分五裂的,桌上,墙纸上,木地板甚至天花板上都飞溅着还有余温的血液——这意味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弄干净,擦起来很麻烦。

    而丁白曙最讨厌麻烦。

    血腥味弥漫在有些狭窄的房间里,不过他还能忍受。他瞥了眼窗外,决定拉上窗帘,这场面要是不小心让人看到了,那铁定牢底坐穿,虽然杀人的并不是自己,或者说这是那货自己自爆了,但是这种说辞没人会相信,所以做事还是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嗯……先搜搜房间里的东西吧……”他拿起烛台,轻步在房间里探索。

    房间不大,看起来像是廉价旅店的样子,里面有着简单的卧室以及盥洗室,床有些发黄,勉强算是干净,水龙头和抽水马桶外观上有些旧了,而且看起来还挺简陋,不过还能正常使用。

    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放在桌子旁的手提箱以及桌上沾了点血的资料,手提箱里面放着各种古古怪怪,像是某种仪式道具的玩意,一本字迹潦草的笔记,一本名叫《梦寻烛明·卷一》的红皮书籍,一本名叫《冥海历史》的厚重书籍以及几张这个世界的钞票硬币,不过他看不懂面值。

    剩下的就是一些换洗衣服。

    “嗯……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语言我都能听懂……这一点倒是很古怪。”丁白曙草草翻阅了笔记和书籍,上面的文字显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母语或是外语,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而刚刚那个癫狂男人所说的语言,他同样能够听懂。

    “看来刚才那个男人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吧?”他瞥了眼那具不像是人类的残骸,初步认识到这个世界存在着超凡的力量,毕竟自己踢开棺材盖爬出来这短短的时间里,科学是无法凭空将一个活人摧残成这样。

    “哈……到头来还是得拖一拖地。”

    虽然很不情愿,丁白曙决定先拿起放在盥洗室的拖把,把地板拖一拖。

    在经过镜子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衬衫和破了两个洞的裤子,裤脚沾满泥泞,衣服全是泥斑,说是白衬衫,倒不如说是灰衬衫。自己这幅样子像是参加荒野求生,接着过了半个月回来的样子。

    而头发则是有些长了,还有点杂乱,脸倒还是自己那一张俊脸。

    “得好好洗一洗了。”他摇了摇头,自己这个样子显然是会被当成乞丐的。

    丁白曙边拖地边想到:

    “刚才那个怪人发出的声音不算大……应该不会吸引别人过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拖一拖地吧……至于那支离破碎的尸体,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塞进被窝里?还是塞到床下?”

    他看了眼墙上的金属挂钟,钟面与地球上的无异,也是十二个小时。

    指针平稳地移动,告示现在的时间——午夜三点三十三分。

    在目睹和亲身经历此番荒诞可怖的事物之后,丁白曙如此想到:

    “熬夜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第二章 被捕

    突然他听到细微的声响,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在这寂静的深夜,未眠之人不止只有他一个。

    “门?”他握紧手中的扫把,转身看向侧面的房门。

    毫无疑问,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但是他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只能判断那是某种轻微的声响。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错觉。

    有谁在门后?

    旅店的职员显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他屏住呼吸,注视着门,聆听着任何可疑的动静。

    谁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光速运转,思索着解决方案,思索着门外之人的身份。

    门刚才他已经检查过了,从内部上了锁,没有猫眼,不过门外之人想要进来,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拿到旅店房间的钥匙。

    丁白曙悄悄地后退,来到窗边,二楼的高度并不算太高,必要之时显然这是唯一的逃生出口。

    他已经在脑中根据之前的所见记忆规划了一条逃跑路线——从窗外跳出去,接着跑到对面街道的小巷里,那里正好有一个半开的井盖,从那里翻进下水道,再从下水道绕开不速之客。

    “只要听到开锁声,就立即撤退。”他在心里下了判决。

    正当他反手打开窗户插销的时候,一声闷响爆开,门突兀地踢出一个角度。

    烛光掀开门后的阴影,以及阴影中的人,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枪,还有他们那锁定着丁白曙的如炬目光。

    这些银光锃亮的手枪无一例外地指着丁白曙,现在跳出窗显然会被率先射成蜂窝,死相应该会比之前那个碎成肉渣的男子好看很多。

    这让丁白曙束手无策。

    死局。

    让他有些在意的是刚才门发出的声响不像是锁被踢烂,如果是这样的话,声音应该会更大一些。

    而刚才的一声闷响,反倒像是——压根没有锁门?

    某种魔法?某种能力?丁白曙理所当然地想到这一点。

    那些人缓步进入房间,步履不紧不慢,每一步都是谨慎和提防。

    显然丁白曙还不想英年早逝,他平静地做出法国军礼——扔掉拖把,举起手臂,手心面朝着不速之客打开,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投降是不是也是这一种姿势。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动作用来彰显自己没有敌意和武器,这一点在每个世界都应该一样。

    他们步入烛光的照明范围,一共是四个人,三男一女,年龄各异,都身着干练的黑衣,打扮看着像是国外老片子里的特工或是特务,脸上无一例外带着严峻的神色,目光死死地盯着丁白曙,偶尔转向地上的血腥残骸。

    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和一位女子有些诧异,他们刚才追踪到了那个逃跑的噬亡者密会的信徒,并且找到了他所在旅店房间。

    没想到进门而来,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外国人。

    这个外国人看长相像是远东的伊川大陆来的人。

    而这个陌生人正面无表情地举手投降,从神情上来看,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畏惧。这在地上那具血肉残骸的衬托下显得极其诡异,而他们开门的时候,这个外国人手里正拿着……

    眼镜男扫了一眼丁白曙脚下的事物——一杆拖把?

    他是在进行某种需要使用拖把来进行的仪式?男子越想越觉得荒谬,看向丁白曙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对未知的畏惧感。

    他到底是什么人?

    终于其中一个灰发中年男子言简意赅地开口道:

    “转过身,背对手,跪着。”

    语气带有不容否定的威严,这显然是在命令着丁白曙。

    而丁白曙知趣地照做,突然他的背部突然被一阵巨力压制住,紧接着很快双手就被其中一个人用手铐铐住。

    “希望我不会牢底坐穿吧……”丁白曙在心里默默言道。

    丁白曙手被铐住之后,知趣地跪对着墙壁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显然后面还有人盯着他,要是自己做出什么过激动作,轻则挨打,重则当场击毙,鬼知道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另外的人似乎在搜查着房间的东西,接着丁白曙突然眼前一黑,不是昏过去了,而是被套上头套。

    “还挺专业啊。”丁白曙在心里评论道。

    之后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丁白曙隐约听到几个单词

    大概跪了二十来分钟,背后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慌忙脚步声,接着几声有些错乱的交谈。

    突然丁白曙感到自己的右肩被某人提起:

    “站起来。”

    这道男声听起来比较年轻一些,不知道是刚才拿枪指着他的人之一还是后面赶来的谁。

    不过说了肯定要照做,丁白曙迅速无声地站起,膝盖的酸痛终于不再加重。

    “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乖乖配合,不要做出任何可疑的举动,否则后果自负。”

    “好。”丁白曙言简意赅地回应,他可不想节外生枝,招引不必要的麻烦。

    “这算我有生以来被卷进的最大的麻烦事了吧。”他在心里想道。

    ————

    晨曦的光芒透落过带有铁栏杆的窄小窗户,照落在一位黑发男子的柔和的睡脸上,他的睡相很不雅观,一只手臂搁置在床架外,左大腿则是微微支起,紧贴着墙壁,好似这么睡能够舒服一点。与那身下那支撑着粗糙的发黄棉布,只能勉强睡下一个人的铁架床搭配起来,莫名地产生一副随性的美感,就连同一副奇特的油画所能带来的感触一样。

    时间亲眼目睹,或许也会为这有趣的构图而驻足片刻。

    “喂!醒醒!”一位年轻警员敲击栏杆,试图惊醒那个一进警署就睡得很香的嫌疑犯。

    丁白曙不紧不慢地睁开双眼,只睡了几个钟头,这让他意识暂时模糊,紧接着几个小时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轰入他的大脑。

    昨天晚上三点左右,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接着一个试图把自己用作某种仪式的男子被自己踢开棺材的举动弄自爆了,然后自己又被疑似特工的人带到警署的拘留间里,接着自己睡着了。

    “几点了?”丁白曙轻描淡写地问道。

    “哈?”男警员有些为之诧异,往日里被他叫醒的小偷、混混、痞子,大多会抱怨,少数是一言不发,个别会仇视地看着他。

    但是这个像是乞丐的嫌疑犯一觉醒来居然会问这个,真是新奇。

    他注意到那乞丐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乌黑眼珠正在盯着自己。

    年轻的警员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那……哦,对了,八点,早上八点整。”说完之后警员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有些不自然?明明关在里面的人是他才对,而他……只不是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外国流浪汉而已。

    “谢谢。”丁白曙礼貌地对着警员颔首致谢,站起来伸张活动四肢后,利用水龙头进行简单的漱口和洗脸,不再理会警员。

    只睡了五小时啊……不太健康。丁白曙如此想到,这与他所追求的健康生活相悖。

    “额,那个……”

    看着丁白曙不再理睬他,警员不由有些尴尬,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对方好像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而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生气的理由。

    丁白曙平静地审视着警员,接着开口道:

    “请说。”

    “早餐一会会有人送来,半小时后你会被带到审讯室接受审问,嗯……啊,唔……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话……将作为呈堂证供。”

    “好的,谢谢。”

    警员离开后,在心里回味过来。

    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对头,不过那份冷峻的气场和冷静的礼数,这个外国人……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

第三章 审讯

    早餐是一根梆硬的黑面包,一杯有股铁锈味的水,一碗极稀的麦片粥。

    丁白曙确认了黑面包没有发霉,就沾着粥凑合吃了下去。

    他确实有些饿了。

    被送进审讯室后,丁白曙见到了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那位灰发中年男子,他交叉双手,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旁边坐着一个未曾谋面的棕发男子,他手里拿着笔记和钢笔,目光上下审视自己。他应该是记录员?

    一个拿枪指过他的金发男子,翘着腿,抽着烟,坐在靠墙一侧的椅子上,神情自洽。

    灰发男子和棕发男子坐在方桌的对面,而方桌前还有一个空椅子,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有趣的是他们都没有穿着蓝灰色的警服,而是清一色的黑色风衣。

    他们不是警察。丁白曙迅速理解到了这一事实。

    看来他们是某种对付超自然现象的特工?丁白曙回忆起昨天发生的那件事,愈发地肯定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应该能够判断真凶,至少自己被冤枉的概率会降低。

    丁白曙毫不客气地坐下。

    咯噔……警员走出审讯室,接着把门关上,将这间房间与外界隔绝。

    此刻不大的审讯室里只剩下四人。

    “你的名字?”灰发男子毫不拖泥带水地提问。

    丁白曙犹豫了一下,报出自己违和感满满的本名:

    “丁白曙。”

    “年龄?”

    “23岁。”

    “性别?”

    “如你所见。”

    “本地人还是外国人?”

    “不知道。”

    “你的住址?”

    “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在当天晚上出现在夜宿旅店的那个房间里?”

    “不知道。”丁白曙如实回答。

    “你是否服从于某种势力。”

    “否。”

    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丁白曙则是平静地等待,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惊慌,他的头脑之中只留有理性的思维。

    “有趣……”抽烟男子放下烟,半眯着眼看着丁白曙的侧面,他的“掘秘人”能力可以看透一个人在说话时是否有隐瞒的心理。而他的“掘秘人”能力告诉自己,对面没有隐瞒任何事情,也就是说,那个外国人说的话,都是真话,至少是他以为正确的“真话”。

    “你认识克林文·卡拉斯曼特伦吗?”

    “不认识。”

    “你在那个房间里还见过到过其他人吗?”灰发男子重新开口道。

    “没有。”

    “哦?”灰发男子的眼神死死地攥着眼前之人,而对面毫无忌惮地回应着自己的目光,而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与畏惧。灰发男子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他那眼中,到底是满不在乎的冷淡,还是更彻底的傲慢?

    灰发男子发觉自己居然看不懂,也看不透,这么多年来,似乎还是第一次。

    在现场搜寻到的诸多证据证明这个外国人是无辜的,他应该是那个名叫克林文·卡拉斯曼特伦的邪教徒所找的晋升素材,克林文·卡拉斯曼特伦应该是死于晋升失败。而这个名叫丁白曙的外国人应该是一个没有接触过超凡力量的普通人,这一点是用过“红之血”检查过的,毋庸置疑。

    但是此刻他就不这么想了,这个人……真的是普通人?

    抽烟男子掐灭烟头,扔进烟灰缸里,接着打断了丁白曙与灰发男子的眼神交锋:

    “队长,出去聊一聊吧。”

    三人离开审讯室,一位警员进来监视着丁白曙。

    “先生,能帮我倒杯水吗?”丁白曙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对着警员说道。

    他接过水杯,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顷刻之后,三者重新进入房间。

    “你失忆了?”灰发男子一针见血道。

    “是。”丁白曙神情淡然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关于昨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我昨天夜里醒来之后,发觉自己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凭借感觉,我意识到那是一副棺材,接着我把棺材踢烂,出来后点燃烛台,发现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然后在房间里搜索,接着你们就来了。”

    动物尸体?对面三人很快理解了丁白曙所说之物——克林文·卡拉斯曼特伦的尸体。

    确实,那副破碎的肉块如果不仔细检查,很难将之跟人类联系起来。

    灰发男子眯着眼说道:

    “为什么当时你拿着拖把?”

    这是丁白曙最可疑的地方。

    然而丁白曙早已料到对方会如此发问。

    他的选择是坦率回应:

    “清洁并藏匿那块残渣,防止有人误入房间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但正常人一醒来看到一具人类尸体,会拿着拖把去搞卫生?

    显然不会。

    除了丁白曙这个怪胎。

    丁白曙的逻辑很清楚。

    他在笃信对方能够确定做卡拉斯曼特伦的真正死因,能够知道自己是“无罪”的。

    第二点就是借此表现自己的精神异常,假如自己无法摆脱嫌疑,进精神病院应该比进监狱来得好。

    这句话换来对面的沉默。

    坐在一旁的金发男子不由又掏出一根烟,他觉得刚才那段陈述相当扯淡,无论如何,正常人被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先考虑拖地板吗?

    光是靠肉眼观察,那个老外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情绪波动。更何况自己的能力偏偏没任何回应。

    所以是真的?

    “这家伙……”金发男子看向丁白曙的目光带上了一份复杂之色,他很明白,之前给这个外国人套上头套之后,自己亲手使用了“红之血”进行检查,而结果是——这家伙不是晋升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但是他表现很不对劲。

    正常人绝对不会有这份心态,尖叫和咆哮,以及恐惧地颤栗,才应该是正常人的该有表现,

    仪式的影响?

    他立即想到这一点。

    灰发男子和旁边的棕发男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也是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灰发男子接头扭头继续询问:

    “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什么?”

    “什么也不记得。”

    灰发男子在脑中整理已有线索,接着问道:

    “在醒来之后一段时间里,你不觉得害怕和恐惧?”

    被绑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无论是谁都会害怕和惊慌。

    名为未知的恐惧能够轻易摧毁人类自认为坚固的勇气和理性,灰发男子深谙这一点。

    疯狂只消撕开一道口子,就能将人的理智吞没。

    “恐惧和害怕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恐惧和害怕?”

    丁白曙语气平稳,不动声色,这句话对他来说理所当然。

    但他不清楚这句话给那三个人带来的冲击力。

    听完这句话其余三人噤声不语。

    久久沉默之后,金发男子摁灭烟头,看向自己的队长。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队长一脸思索的表情,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丁白曙确实有些了不起。”他在心里默默喃道。

    “很好,很好。”灰发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丁白曙,他的嘴角开裂出一道缝隙,但从他的神色看来,却不像是在微笑。

    “你还有其他的归宿吗?”

    “似乎没有。”丁白曙摇了摇头。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不属于这里。

    能回去吗?丁白曙突然想到这一点,自己能否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呢?

    “伸手。”灰发男子指了指桌子,打断了丁白曙片刻的思索,示意丁白曙把手放在桌子上。

    丁白曙毫不废话,把手放在桌面上,由于还戴着手铐,因此动作不太顺畅。

    他的手掌刚贴到桌面,坐在灰发男子旁边那位一直没说话,负责记录的棕发男子突然拿起钢笔扎在丁白曙的手背上,动作迅速到丁白曙来不及把手收回。

    不过他的力度控制的很好,钢笔没扎破皮,仅是让他手背带上了点墨水。

    不过那位棕发男子似乎没有要放开钢笔的样子,钢笔尖还是紧紧地贴在丁白曙手背上。

    这是?丁白曙有些疑惑,他不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对面显然不会无聊到跟他开玩笑。

    棕发男子神情冷漠,开口道:

    “跟我重复一遍——‘以上我之所言,皆为真实’。”

    丁白曙脑中蹦出一个词——人形测谎仪?

    纵然是一直保持理性思考的他,也没想到对面会来这么一出。

    要重复一遍吗?

    对面能够判断我是否在说谎吗?

    还是只是唬我?

    我说了实话,也说了假话,显然是不符合“皆为真实”这一条。

    怎么办?

    短短几秒钟,丁白曙心绪疯狂飞驰。

    这是一次赌博。

    丁白曙做出了决断:

    “以上我之所言,皆为真实。”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四章 招募

    丁白曙注意到他们都盯着自己的手背,像是在等待或是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他的目光也理所当然地落到自己的手背上。

    众目睽睽之下——什么也没发生。

    棕发男子收回钢笔,在丁白曙的左手手背上留下一点黑色墨迹,接着对灰发男子低声耳语几句。

    自己这是通过了他们的测试?丁白曙目送他们离开审讯室,临走前那位金发男子还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这又意味着什么?

    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谎言似乎没有被戳破。

    难道那莫名其妙的钢笔把戏只是他们在唬自己?

    疑惑和不解涌上丁白曙的心头。

    接下来他被警员送回拘留房间,在理性的思维探索中消磨着时光。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一位看守警员带着之前审问过丁白曙的灰发中年男子和那名旁听金发男子来到丁白曙的拘留间栏杆门前。

    丁白曙看着灰发男子,等待他的陈述,显然外面三个人里他身份最大。

    “你被认定为无罪,等会走一下流程就可以走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打量着丁白曙的表情——毫无变化。

    丁白曙沉思一会。

    在之前的思考中挖出来的贫瘠法律知识让他问道:

    “我能申请国家赔偿吗?”

    “你?国家补偿?”一旁的金发男子咧开嘴角,像是被丁白曙嘴中新奇的词语逗笑了。

    金发男子愈发地开始对这个名叫丁白曙的外国人产生好奇心。

    而灰发男子摇了摇头,否定了丁白曙的幻想。

    丁白曙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某种意义上应该不算是一个合法公民,加上这个世界科技水平似乎不高,照明还依靠着油灯和汽灯,显然科技树没有自己穿越前来的高,大概法律在这一方面也同样不太完善。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身份证这玩意。

    至少从灰发男子那个表现看来,自己的误捕赔偿是没有了。

    丁白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其实当他看到那个灰发男子的到来之时,就已经理解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自己将会被释放,而那个灰发男子,想跟自己聊些什么,否则没必要跟过来专门跟他说一句“你被认定为无罪”。

    警员打开了拘留间的门,接着解开丁白曙的手铐。

    他自由了。

    灰发男子和丁白曙并肩走在前方,而金发男子和警员跟在他们后面。

    “丁先生,我想跟你谈谈一些事情,能跟我走一趟吗?”灰发男子问道。

    栏杆窗外的秋风穿窗而入,让丁白曙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破衣服。

    金发男子饶有趣味地在后方听着丁白曙和自己的队长的交流。

    “好。”丁白曙颔首回应。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他没有理由拒绝。

    ————

    赤阳攀升于空中,几条主干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川流。

    热闹,这是丁白曙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

    丁白曙从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古朴的街道倒映在眼中,仿佛像从上世纪西欧题材的影视里穿越过来的马车,带有明显老外特征的行人,多数清一色暗色调的朴素服装,脸上绷着忙碌的神色,为各司其职而奔走四方,偶尔能看到有几个打扮光鲜艳丽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街头穿行。

    老式的砖瓦洋楼,人声喧哗,来往的车轮轱辘作响,一匹匹马发出嘶鸣声,拉着各式各样的车厢在道路上前行穿梭,建筑风格则是随着街区的交替而改变,总体上类似于自己前世哥特式风格和希腊风格。

    丁白曙平静地将这异国他乡的图景映入记忆之中。

    他们坐上马车,经历二十来分钟,穿过几条主干道、支街道,最后来到一条冷清无人的街道。

    丁白曙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幽静的窄巷小街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延伸,没有什么行人,更不可能有什么游客,周围的房屋看起来颇为老旧,碧绿的藤蔓在几面墙壁上肆意生长。

    他注视一面门窗紧闭的楼房,看着窗户上积累的一层灰,就知道这里没人居住,更何况这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老旧腐败之物的味道,更是一件铺证。

    冷清与偏僻,这就是他对这里的印象。

    与之前的街景截然相反。

    “我想在这座大城市里这种地方并不少见。”丁白曙心忖道。

    从刚才二十来分钟的奔波中,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座城市的庞大躯壳与光鲜艳丽的外表。

    光鲜艳丽的外表之下,总由不为人知的冷僻或肮脏的事物所填充。

    这让他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话——金玉漂流在外,阴谋勾画其间。

    马车停在一扇房门前,丁白曙注意到隔壁还有一家其貌不扬的书店,通过有些蒙尘的玻璃门,朦朦胧胧可以看到里面的书架,不过门把手前挂着醒目的“闭店”标牌。

    “跟我来。”灰发男子对马车夫点头示意后,带着丁白曙进入书店。

    书店不大,里面的结构十分简单,用一个字来形容里面的结构的话,那只能是“一”,从门口到最里头,一览无余。

    门内的环境比起外头那僵硬冷峻的氛围来说,算是温馨了一点。

    起码比起外头陈旧的怪异气味来说,这里头的空气更加新鲜,或许书店里的几盆绿色盆栽为此作出不少贡献。

    光源大概依靠书店最里面两面墙上对立的两扇窗户以及头顶上悬挂的汽灯,这个房间的“一”字形结构某种意义上还方便了照明,光线能够直来直去,不受阻碍。

    一字过道两旁则是塞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书籍,过道左侧还有一扇门,联通着隔壁房间,最里面有一张宽敞的方形桌子,有两个人坐在里面。

    其中一个人之前正在看书,另一个在看报,不过现在他们都在上下打量着丁白曙。

    丁白曙注意到那位正在看报的正是夜里自己的见到的那个眼镜男,另一位陌生男子体型瘦削一头栗色卷发,他没见过。

    灰发男子和金发男子脱去风衣,礼帽与圆顶毡帽,分别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接着带领丁白曙向里面走去。

    “坐。”灰发男子指了指方桌对面的空椅,示意丁白曙坐下。

    丁白曙坐下后,灰发男子交叉双手搁在桌面,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你之前看到的并不是动物尸体。”

    “所以是人类尸体吗。”丁白曙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灰发男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丁白曙。

    然而对面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回应,或许这就是最大的不自然之处。

    “你没有恐惧感和关于自己的记忆,”灰发男子一针见血道,“这是因为你收到了‘仪式’的影响。”

    丁白曙意识到对方似乎在某些方面产生了误会。

    而灰发男子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加入‘理智之门’,作为一个预备调查员,这样我们能够为你解决衣食住行,同时也能协助你找到你的家人。”

    一阵沉默。

    几分钟过去,丁白曙还是一言不发,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在一旁观看的金发男子眉头不由抽搐两下。

    “这家伙就不问问‘理智之门’是什么吗?”他看着正在沉思的丁白曙,不由在心里吐槽道,他回忆起自己在加入的时候问话问了有两小时,才在踌躇不定之下选择加入。

    “亚诺,这老外是什么回事?”栗发男子凑近金发男子,低声问道。

    眼镜男则是单手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看向那个深不可测的外国人,比起枯燥无聊的报纸,显然面前那个谜一样的男子更具有吸引力。

    “这些都是资料,里面有一些你能知道的东西。”灰发男子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堆叠纸张。

    丁白曙不客气地拿过早已注意到的资料,开始翻阅。

    半小时后。

    眼镜男在一旁观察了半小时,不由感觉额头青筋跳动,这逼看资料和条约怎么看这么久?他瞥了眼自己的队长,队长似乎保持那个坐姿半小时没动过,真能忍啊……不愧是队长。

    又过了十分钟,终于……

    丁白曙放下资料:

    “我没有理由不加入。”

第五章 梦

    资料里简单地介绍了理智之门是一个致力于遏制异常事件、防护异常侵染、收容异常源的特殊组织。

    理智之门组织内部分为上下四层,最高层资料没有任何记载,显然丁白曙还不足以接触到这些秘辛情报。

    第二层是地域主管,负责管理区域事务。

    第三层的调查员队伍、审查员分部以及追猎人分部,以及各类附属组织。

    第四层则是各类后勤人员。

    而调查员队长有权力推选预备调查员。

    丁白曙签完协议后,算是加入了理智之门亚维兰市第三调查员队伍,成为了预备调查员,大概需要经历一两次任务考核,决定最后是否能够转正。

    上午他签完合同之后,那位名叫理查德·法尔的灰发男子,现在成为了丁白曙的顶头上司,继续问了丁白曙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然后他让隔壁楼房里的后勤人员去办置一些生活用具,顺便让丁白曙去厕所换上一套闲置的得体衣装。

    接着并告诉丁白曙:“你可以暂时住在隔壁楼房里三楼的员工宿舍里,如有任何需要,可以请求隔壁的几个后勤人员帮忙,中午会有人通知你去吃饭。现在你上午的任务就是看完这些书籍”。

    理查德·法尔指了指丁白曙背后的书架,丁白曙注意到他的手指略微偏下,才注意到书架下放着早已准备好、有半个胳膊这么高的众多书籍资料。

    看来理查德·法尔笃信丁白曙一定会加入理智之门。

    接着法尔就离开了书店。

    丁白曙翻阅放在书籍最上面的一小叠资料,最上面是第三调查队伍成员名单,上面记载着各个队伍成员的基本信息,旁边还有相应人员的黑白相片。

    从中丁白曙第一次知道那个灰发男子的名字——理查德·法尔,编号0301,年龄四十六岁。

    之前见到的金发男子名叫亚诺·克林,年龄三十三岁,编号0303。

    眼镜男名叫霍华德·希斯塔,编号0302,年龄二十六。

    栗色卷发男名叫马丁·施托希斯,编号0309,年龄二十五岁。

    接着还有一些其他未曾谋面的调查员以及后勤人员的简单资料。

    丁白曙数了数,包括自己在内,一共有十一位调查员。

    由于他还是预备调查员,所以没有编号。

    调查员档案下面就是一些调查员须知资料,丁白曙草草阅览后将之放在一旁。

    刚才那些资料只占了那叠书籍的一小部分,而现在,那叠书籍最上面一本装帧优良的红色封皮书籍映入丁白曙的眼帘。

    他拾起那本书,打量外表。

    书页有些发黄,昭示着它在这个世界里占据了一段历史,封面上没有书名,也许意味着里面记载的深邃事物不能用书名来简单概括。

    或许那是一把钥匙,使丁白曙从无知迈入永恒的钥匙。

    他翻开了书籍的扉页,开始洞悉这个世界的真实。

    沙中淘金,壳中拾粒,水中萃血,皆需光阴。

    于是丁白曙在书店看了一上午的儿童科普读物。

    不得不说,挺有用的,从书中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文、地理、科学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虽然他莫名能看得懂异界语言,但这份能力似乎也有所缺漏。

    譬如自己连基础的数学符号都看不懂,举个简单的例子——这个世界的加减乘除四个符号分别长这个鬼样子“γ”、“く”、“ɪ”、“þ”,在看书前完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玩意。

    而更加复杂的知识,想来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逐渐接触到,毕竟那一堆书,自己只看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

    十二点时分,丁白曙被那位名叫马丁的栗色卷发男子叫过去吃饭,一路上对方相当自来熟地跟丁白曙问东问西,是个很热情的人。

    在二楼的餐厅里他见到了大多数的未来的同事。

    他礼貌地依次打着招呼,除了少数几个性情古怪的家伙,大多都很有礼貌地回应他。

    中午的伙食还不错,有菜有肉,主食是白面包,副食有蛋、培根、土豆炖肉汤,而酒、咖啡和茶仍然是世界三大主流饮品。

    用完餐后,马丁·施托希斯邀请丁白曙到隔壁棋牌室打牌。

    他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丁白曙花了五分钟学会了德罗维奇牌的玩法。牌一共有五色,除了黑色以外每种颜色有数字一到十,黑色只有一到五,共四十五张。

    玩起来类似于桥牌和麻将的缝合体,核心在于花费分数将你不要的烂牌转移给顺位,衡量收烂牌和扣分之间的数学关系。

    除了丁白曙、马丁外,霍华德和亚诺也过来凑热闹,正好四人。

    接着丁白曙在面无表情中连垫了五把,这倒不是他智商不够,而是对面似乎一个个身经百战,玩牌一个比一个精。

    打完牌后,热心的马丁带着丁白曙在调查员基地里逛了一圈,顺便介绍了调查员的一些职务。

    基地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过进门后内部联通了周围的联排房屋,因此内部空间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

    一楼有锅炉房,有一扇门联通隔壁书店,或者说书库,一楼后院有一片很宽敞的绿茵地,正好被周围的高层楼房给围起来,形成一个相当宽敞的独立空间,参观的时候看到有一个调查员正好在里面练枪。

    二楼有棋牌室、厨房、餐厅、办公厅,不过他没见到自己的队长和名单上剩下三个调查员,想来是出去办事了。

    三楼、四楼主要为员工宿舍,单人单间,房间很宽敞,有基础的桌柜摆设,自带盥洗室,空置的房间很多,在与马丁的交谈中丁白曙得知其中有几个调查员和三个后勤人员住在这里。

    吃完晚饭、洗漱完毕,换了身睡衣的丁白曙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借着悬挂在书桌前的汽灯灯光,开始翻阅科普读物。

    须臾之后,他瞥了眼墙面上的钟,最短的那根指针不紧不慢地踱过标志着九点的细线。

    该歇了。

    早睡早起向来是丁白曙习以为常的好习惯,即使是经历了如此荒诞惊奇的一天,也没有理由改变。

    至少丁白曙是这么认为的。

    他进入被窝,在平静地等候中,轻步踏入梦乡。

    接下来是一段崭新新生活,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但现在,他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入眠……

    ————

    这是在哪里?

    梦?

    丁白曙试图看清眼前的事物。

    但是眼前总是是一片无法稀释的浓厚血红,什么也看不清。

    隐隐约约之间,丁白曙感觉到自己似乎倚靠着什么东西。

    是床吗?

    他突兀地发现自己似乎进入到了一种梦与现实的边界,能够感知现实,也能理性思维,但是无法脱离这种糟糕的无力感。

    鬼压床?

    丁白曙立即想到这个词。

    以前他也有所经历过鬼压床,一般都是在睡姿不好的时候偶会出现。

    但是那和现在不一样。

    丁白曙忆起鬼压床时意识模糊的样子,显然和现在清醒的思维截然不同。

    他在脑中迅速滚过今天一天的经历——穿越,被捕,审问,加入理智之门,看书,打牌,参观基地,吃饭,接着洗浴,最后入眠。

    难道……这才是梦?

    他的理性思维开始质疑自我的经历。

    这荒诞的经历。

    从理性的角度,这显然不合理。

    这种古怪的“清醒”状态让他能够感应到自己的躯干和四肢。

    古怪的是——从体感来看,自己似乎不是躺着,而是坐着,坐在什么东西上面。

    当他发现这一点时,意识似乎开始明朗起来,与此同时他眼前那让人不安的血色幕布也逐渐消退,露出其后世界本来的颜色。

    映入丁白曙眼帘的,是窗帘,蓝白色花纹的窗帘样式很熟悉,应该是他绝对不会忘记的窗帘样式——他的卧室的窗帘。

    而并不厚实的窗帘显然是无法阻止光的蔓延与渗透。

    出于一种莫名的感触,丁白曙认为窗外无光,现在是夜晚,或许还是无光之夜。

    室内的光源、让丁白曙看清眼前事物的罪魁祸首是那盏熟悉的台灯,此刻正沉默地发着昏黄的灯光。

    他能看到自己的躯干,自己躯干上的现代悠闲服,看得到自己坐着的老板椅,放在双膝上的手掌,也能看到面前的白板书桌上的书籍,台灯,钢笔。

    这一切熟悉的事物无时无刻告诉丁白曙,他现在就在自己的卧室。

    梦……

    那一切都是梦……

    只是梦。

    但是朦胧之间。

    他感到了一份不协调,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就像鞋底卷入的小石子一般,越是行走就越是不爽。

    这份怪异的感觉如同一根坚针,刺入他的皮肤,用一份清晰的痛觉来提醒着丁白曙,这里绝对不是他的卧室。

    不对。

    丁白曙发觉自己无法驱动躯干移动哪怕一寸的距离,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理智清醒,但是躯干萎缩。

    哪怕是眨眼这个简单的本能动作,也无法完成。

    宛如栩栩如生的雕像。

第六章 旅人与殉道者

    正当丁白曙聚神思索之时,一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搭上了他的肩膀,雪白手掌搁置在桌上。

    一个人……无疑是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但是他却无法回头,被某种意识无法战胜的规则或是力量所死死地约束在那具躯壳之中。

    丁白曙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个人的行动,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五指雪白纤细,再加上白色花边袖口素白典雅的丝质长袖,可以推断出站在自己背后的无疑是一位年轻女性。

    她是让我困于这种古怪状态的罪魁祸首吗?

    她是谁?

    丁白曙的大脑极速运转,但是脑中始终无法有相应的人能与那手臂的主人重合。

    接着她摊开手指,手心朝上,在那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掌心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叠黑色的卡牌。

    那是什么?

    丁白曙盯着卡牌,那无疑是什么重要之物,但是他对此毫无印象。

    随后她熟练地交替洗切了那副卡牌,接着把那叠卡牌放在丁白曙的正前方。

    然后她从那一叠卡牌上取下三张卡牌,面朝下地放在那叠卡牌的前方。

    她要干什么?

    丁白曙的理性思维无法分析出任何可靠的答案。

    这种魂灵与躯壳失联的状态之下,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消极的等待。

    她翻开了第一张卡牌——背面并不是同样的黑色,而是一幅图画。

    而且是几乎占据了整张卡片的油画——牌的正中心画着一个穿戴着一身白袍的人,他的脸面被苍白的兜帽盖住,躯干则是隐藏在白袍之后。

    他或是她的左手秉持着一根乌黑的金属拐杖,支撑着斗篷下的躯干,立在那辽远荒芜的荒原之上。

    背景则是简单勾勒几笔,看起来是远处的支离破碎的山脉。

    譬如那只持着拐杖的手上的苍老皱纹、白袍边缘的精细纹路、拐杖粗糙的金属纹路以及下端那扭曲尖锐的尖角,无一不昭示着图画的精致。

    而最上面狰狞刺眼的红色墨水写着——两个汉字,不是那个世界里常见的恩斯德兰语体系里的文字或符号,而是丁白曙所熟悉的汉语,看起来还是手写体。

    “旅客……”他在心里低声呢喃着那两个字,咀嚼其中的某种深奥含义。

    是在指代我吗?

    丁白曙立即联想到突兀穿越异界的自己。

    是否就是这个“旅客”呢?

    她展示这张牌,想要转达给我什么信息?

    还是……

    没等丁白曙继续多想,她捻着牌,将把那张“旅客”翻回背面。

    与之前不同,它的背面突兀地出现了理应不存在的文字。

    丁白曙很清晰地记得这张“旅客”的背面,应该是单纯的漆黑。

    而现在……

    果然不能用常理解释,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见到眼前这怪诞的光景,丁白曙如是想到,接着审视着那串文字。

    那一串文字也是手写体汉字,从上到下一共四行,每行大概五六个字,暗红色的字体或许会让常人感到不安与不适。

    突然一道陌生的细语从他背后传来,打断了丁白曙的思考。

    她开口道:

    “拄紧你的拐杖,立足理智,保持理性思维,不要迷失真实。”

    声音如同飘絮一般轻柔,又如同夜莺一般婉转,试图撩拨着丁白曙的心思。

    然而丁白曙已经进入理性思维的状态。

    她是在念卡牌上面的文字。

    显然这段文字与背面的“旅客”相照应。

    所以她这是在警告我?

    还是在提醒我?

    为什么要保持理智?为什么会迷失自我?

    她的目的显然不仅是单单地读稿子,她想从我身上达成什么目的?

    她是否与我的穿越有所联系?

    丁白曙在脑中提出了不尽的设想,而设想需要实际的验证。

    接着他的目光注射在另两张放在自己面前的牌上。

    那两张又是什么牌?

    像是感知到丁白曙心中的疑惑一般,片刻之后,她翻开另一张卡片。

    暴露在光下的图案与那张“旅客”不同。

    丁白曙冷静地端详着这另一幅饱含深意的图案——一个人与一个骷髅背对背地向两个方向前进。

    那个人用沾染发黑斑点的绷带裹着脑袋,或者说整个头。

    躯体上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服,并且发黑的衣装破破烂烂的。

    没有穿鞋,可以看到脚上磨出了不少茧子。

    左手中握着一把生锈断剑剑柄,一袭鲜红从他的衣袖窜出,沿着手臂顺着断剑剑刃而滴落于地面,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痕。

    另一边的骷髅则是戴着黄金皇冠,手持镶嵌着宝石的权杖,戴着珠宝项链,穿着华丽的服饰,看起来正好与它背后的人相反。

    若不是头部的骷髅头没有被华丽的衣裳遮挡住,还真看不出来是个死者。

    不过它的脊背横插着一根断剑的上半截,从它的后背贯穿前胸,而那断剑……似乎就是绷带人手里那柄剑的上半截。

    丁白曙的目光向上移动。

    最上面写着三个字“殉道者”。

    殉道者……

    丁白曙再次在心中沉吟这个词语,同时抓紧时间分析眼前这幅图案。

    那绷带上黑色斑点看起来并不像霉斑,而是像干枯后的血迹,这意味着什么?

    殉道者指的是骷髅,还是人类?亦或者两者都是?

    从体格和胸腔上来看,那个人类似乎是个成年男性,有趣的是,骷髅与男子的体格相当接近。

    所以他们是同一个人?

    丁白曙根据自己的认识,对那幅画有了一个很合理的猜测——生前受苦,死后享乐?这就是殉道者?

    还是说……

    丁白曙思索着殉道者三字的含义,同时也时刻注意她的举动。

    接着在丁白曙的目光下,她翻开了那张卡牌的背面,果不其然,那原应漆黑一片的背面又出现了一串鲜红的文字。

    而那悦耳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两条道路,一条通往消亡,一条通往拂晓,而你,没有停留的余地。”

    没等丁白曙回味过来,那早已消退于虚空的猩红再次涌上眼帘,遮挡了他的视野。

    他感觉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不断地随着什么而疯狂地向某个方向涌动,宛如被卷入无尽漩涡的无辜之人,随波逐流而难以自拔。

    又如同溺水之人,拼命地想要抓住周边事物,逃离溺亡的命运。

    突然一切静止,那种混沌的迷失感像是失去了丁白曙的方向,不知所终。

    他感觉自己回到了的熟悉躯壳之中,他依稀在混沌之中,记得似乎桌面上还有一张牌没有看到。

    晨光熹微。

    此时此刻正是拂晓之时。

    他睁开双眼,迎接昕旦。

    ————

    “老爷,已经到了!”马车夫班奇对着后面车厢喊道,不过自己的老雇主似乎没有回应。

    出于莫名的恐惧联想,他惴惴不安地再大喊了一次:“卡斯里安老爷!我们已经到约定的西十字街区斜航路了。”

    他瞄了一眼马车对面的联排宅邸,这条街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像是热闹非凡的亚维兰市,反而十分的萧条冷清,联想到最近发生在卡斯里安府里发生的怪异事情,让他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这一带属于亚维兰市的西部郊区,这里的建筑肉眼可见地有一番年头,老旧的灰楼矮墙,紧闭无人的房门,堆积成一层的落叶,荒凉而冷清,就是这条西十字街给人的印象。

    车厢里面终于有了回应,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从车厢里出来:“啊?已经到了么,不好意思,我想事情不小心睡过去了。”

    那个中年男子脸色灰暗无光,眼神松懈,像是操劳过度,亦或是生活作息不规律,总之给人的感觉有些病态。

    “没有的事,老爷您先忙,看来希斯塔先生已经在等你了,您先走吧,我在这里等着。”班奇说道,他注意到卡斯里安的背后不远处的一栋楼房下,已经有一个男子站着等他们。

    “嗯。”卡斯里安微微颔首,接着向那个人走去。

第七章 前奏与基本认识

    等待之人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了层干练的灰色大衣,年龄三十岁的样子,蓄着八字胡,他的眼神中带着侦探特有的敏锐和机智。

    “哟,初次见面,卡斯里安先生。”那个人点了点头,大方地向卡斯里安招手打招呼。

    “虽然未曾见面,但是也是有所听闻奥日里埃阁下的大名,别客气,叫我福克斯就行了。”福克斯·卡斯里安从虚弱的躯体中挤出所剩不多的热情,与他握手。

    毕竟对他来说,这朋友介绍来,未曾会面的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也许是他的救星,能将他从最近的灾厄中解救出来。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私家侦探罢了,比起阁下您在亚维兰市议会厅为亚维兰人民做出的贡献而言,我的所作所为不过如此。”奥日里埃很谦逊地抬举对方。

    “您太客气,我也只不过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贡献。”或许放一段时间前,福克斯·卡斯里安会喜欢这种恭维,但是现在他只想想更快解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从那该死的噩梦中摆脱出来。

    越快越好。

    于是他说道,“这些客套话不必多说了,咱们赶快进入正题吧。”

    “不如先进我的陋居洽谈?”

    “好!好,走吧。”卡斯里安回头看了眼正在给马拴绳的马车夫,接着跟奥日里埃一同进屋。

    马车夫目送二人进入房门,摇了摇头,拿出水壶靠在马车上歇息片刻。

    “估计一时半是出不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他给卡斯里安家族当车夫当了十六年,算是目睹福克斯·卡斯里安的青年时期到中年时期,对于这位卡斯里安家主的性情很了解,平和而又谦逊,不过有些神经过敏,做事畏手畏脚。

    而最近他的神经过敏愈发的严重,尤其是从十月三号之后。

    卡斯里安宅子的仆人都在言传、议论着福克斯言称自己撞见的可怖的“血肉怪物”、“恶魔”或是“巫妖”。

    车夫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然而他对此不置可否,心里认为不过只是那位家主的愈发严重的迫害妄想症。

    直到怪事连连出现。

    甚至年幼的卡斯里安小姐也目击到了那恐慌的邪灵,甚至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也开始不佳。

    因此车夫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荒诞的事情。

    鬼使神差地,车夫突然扫视着周边的街道,然而秋风萧瑟,吹下树上寥寥无几的树叶,道路还是如常的冷清。

    他不由裹紧了自己的衣裳,因为他莫名地发觉有些发凉。

    “嗯?”就在这时,班奇敏锐地听到哪里传来一些声响。

    在这寂静的街道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行人或车马,但是——他若有若无地听到了人的呢喃声。

    “怎么回事?”他感觉寒毛耸立,“不会——真的是邪灵作祟吧?”

    他乌黑的眼珠慌忙扫射四周可疑的地方,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但是却什么也没看到。

    但是过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发生,原先的呢喃声也消失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存在过。

    “哈,只不过是错觉罢了,我这么会被这种吓小孩的东西吓着呢,看来我是被老爷给影响了。”马车夫摇了摇头,露出讥讽的笑容,像是在嘲笑被这虚实不清的事物吓到的自己。

    “真神保佑——”虽然说班奇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他还是低声念叨了几句,兴许能换来几份安心。

    “现在先整理一下车厢里的东西吧。”他又回头看了眼希斯塔的宅邸——安静又显得有些诡异。

    当他的目光回到车厢的时候,班奇吓得一哆嗦,跌倒在地上。

    原应是阒无一人的车厢里,却坐着一个人。

    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

    丁白曙对着镜子正了正灰色衣裳。

    不同于六日之前,现在他对于这个世界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

    自己所处于一个位于安俄特雷拉王国疆域的东部,一座名叫亚维兰的临海港口城市腹中。

    根据他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处于地球上维多利亚中期到末期的样子,不过这个世界也有着独特矿物、农业、工业特产。

    这些事物使得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有着不同于地球的生长姿态。

    有趣的是,从相关资料上看,安俄特雷拉境内已经有不少工厂企业,但是就是没有发电厂,或者说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研究过电与磁之间的基本关系。

    他在隔壁几乎什么书籍都有的书库里压根没有找到有关电的书籍。

    电线、电灯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或许等同于天方夜谭。

    政治方面,丁白曙还没有涉足太多相关书籍,只知道在安俄特雷拉王国里,国家议会厅与奥莱卡洛恩王室、最高法院之间处于一种三权分立的关系。

    自从百年前的席卷德兰洲的八年战争之后,这三者一直保持着一个默契的平衡,互不逾矩。

    总的来说,安俄特雷拉是一个庞大的王国,政府算不上清廉,仍然有穷人难以温饱,受困于饥冻,或许政府为数不多的贡献就是维持了近一个世纪的和平稳定。

    洗漱完毕之后,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习惯性的微笑,接着离开盥洗室。

    下楼前,他瞥了眼放在自己书桌上一叠书籍。

    “嗯……已经看完一半了。”

    这段时间里他所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看书,偶尔跟着巡逻队伍一同出门巡逻,更多的时候是在基地进行培训,晚上常常被马丁他们拉着打牌。

    巡逻的过程中,他也算是把亚维兰大体逛了一遍,虽然算不上每个大街小巷都走过,但几个有名的地标还是踩过一遍,其中有几个地方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譬如亚维兰东部的“广角港”,自西向东横穿亚维兰的弗莱河沿河的“河贸市场”,西北部的脏乱贫民区“黑陷窝”,亚维兰中心繁华商业十字街,北部维罗亚斯皇后区的富人区。

    培训主要针对体能方面,由一位名叫安德烈·苏柯兰的后勤人员负责指导,用他的话来说——“健实的身体是降低调查员死亡率的最基本要素”,不过短短六日、不足一周的培训,显然没有办法迅速提升丁白曙的体质和体能,不过足够他学会娴熟地换弹、正确的握枪姿势,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真枪,而在那之前他只知道一些基本的枪械知识。

    训练用枪是半自动手枪,固定式弹匣,上方填装弹药,使用桥夹或者手动一发发上弹,有保险,制作工艺似乎还不错。

    经过询问安德烈,得知手枪的型号叫克罗斯特半自动手枪,使用9×20mm标准弹,属于最新的研制的军火设备,造价略微高昂,而在安俄特雷拉军警之中比较广泛使用的是转轮手枪,不过最近也逐渐开始设备迭代,但很多人仍然认为转轮式手枪更为可靠。

    至于打牌……丁白曙还是没赢过,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偶尔不是垫底。

    期间有一件事让丁白曙很在意,理查德·法尔带着丁白曙去警局查询一番资料,试图查清丁白曙的身份。

    不过遗憾的是,最近亚兰市并没有任何人刊登任何寻人启事,也没有人来警局为丁白曙的失踪而报警。

    似乎丁白曙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之人。

    当然这并不妨碍丁白曙继续待在理智之门。

    但对于自己的加入理智之门之事,丁白曙认为这并不简单。

    他猜疑自己已经被理智之门所关注,而加入理智之门,只是方便监控自己。

    作为一个关注异常,控制异常的组织,这么做合情合理。

    如果身份不明的自己不选择加入的话,此刻又会怎么样呢?

    自己的加入,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深意?

    他不得而知。

    不过就目前看来,加入这个组织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程度上的便利。

    尤其是衣食住行都能由组织报销,这一点确实很良心。

    丁白曙读过科普读物之后,加上最近阅览的报纸,对于这个世界的经济算是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在安俄特雷拉境内主要使用安俄特雷拉货币,简称安币,安币主要由纸币和硬币构成,市场常见的有“金安”,“银安”,“铁安”,“灰安”四种,其中一金安等于二十银安,一银安等于五铁安,一铁安等于一百灰安。其中金银铁安都是纸币,灰安是特殊金属硬币,顺便灰安有十、五、一三种不同面值,直接就能从上面压印的图纹看出来,防伪措施倒是做的还行,纸币有水印并且使用专用的特殊纸张,硬币使用正反面图案对应,以及周围一圈带有特殊复杂的规律锯齿。

    当然伪造货币在这个世界毫无意外也是死刑。

    丁白曙专门问过一个名叫安德烈,得知物价方面一打鸡蛋大概一铁安,一磅羊腿四铁安,一磅黄油二点五铁安,胡萝卜一铁安一捆,两磅土豆二点三铁安,一天分的白面包大概花费一铁安。

    而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大概在一百五十铁安到两百铁安,换成银安,大概三十银安到四十银安。

    简单换算一下,一个普通工人年收入大概有到三百六十银安到四百八十银安,也就是十八到二十四金安。

    预备调查员的工资还不错,月收入有两百二十铁安,相当于这个世界的中产阶级,如果转正之后大概还能翻个倍,算得上能过上较为优越的生活。

    从安德烈口中得知,住一家设施齐全的普通旅馆,住一晚上大概四铁安,外出用餐如果大方点,一天的餐饮大概花上三铁安,包含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那么一天开销总和就是八铁安。

    当然长期租房住以及衣食自理,开销能更低一些,每天大概四、五铁安,这个比较接近大多数平民的开销。

    这么纵向一比,就能判断这份调查员工作确实不错,由于包吃包喝包住,实际上一个月估计能存上两百来铁安,而这笔钱能让他过上一段舒服的生活。

    或许这也侧面说明了,调查员不是一件简单的好差事。

    他很清楚任何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

    丁白曙走进书桌,看了眼摆在桌旁的日历,今天是这个世界的公历年八十一年,十月十号,星期二。

    这个世界一月有四周,一周有八天,每个月都是一致的天数,这算是异于地球的一点。

    自己是在十月四号凌晨三点时分来到这个世界,距离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过去六日,六日里,除了十月四号那个诡异的梦境之外,他从此没有窥见任何异常的事物。

    一切一如既往,但是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

    丁白曙离开房间时,习惯性地望向过道百叶窗后的天幕。

    那是一幅涂抹着泛白色调的天空。

    或许预示着此时此刻,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正在暗中涌动。

第八章 第一次任务(1)

    二楼宽敞的办公厅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处靠向后院的窗户前抽烟。

    另外两个男子坐在左侧书架旁的椅子上,一个看书,另一个看报纸。

    一个女子坐在右侧沙发上撸着一只黑猫,另一位女士坐在她旁边,正在拿着工具擦拭手枪做保养工作。

    办公厅角落的桌椅上,一个戴着黑斗篷黑兜帽的人在发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发男子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另一角一个胡子男坐在那拿着吊坠在低声祷告。

    理查德·法尔坐在那张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翻阅着手中一叠资料。

    用过早餐的丁白曙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被几道习以为常的犀利目光扫视,不过目光转瞬即逝,没有给丁白曙太多压力,虽然他本来就无所谓。

    丁白曙看了眼挂在墙面钟——七点三十五,离汇合时间还有五分钟,不过除了自己,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客厅,他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到办公厅,而旁人似乎都会提早一些。

    之前说过队伍里一共有十一人,不过此时第三调查队伍只有十人,还有一个丁白曙未曾谋面的倒霉新人在一次任务中受了伤,此时还在医院疗养。

    接着丁白曙随手关门。

    今天他不用巡逻,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天大概自己就在看书、培训之间度过。

    他瞥了眼自己的队长,他的桌旁放着一把拆信刀,一个空的棕色档案袋,档案袋旁是一叠厚资料,显而易见,那叠资料刚从档案袋里取出来。

    而理查德·法尔此刻目光肃然地注视着文献。

    文献一般来自于区域主管,通常是派遣下来的任务,需要调查员队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前几天也有一项任务,不过作为刚加入没多久的新人,丁白曙并没有参与其中,而他对于那跟自己没关系的任务不抱有不必要的好奇心。

    然而马丁回来后拉着他吹了半天的牛逼,说自己如何如何在任务中大显神威。

    烦人程度让一向性情平和的丁白曙开始犹豫要不要开口让他滚远点。

    他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能对另一个人说单口相声连续不断地说上两个小时。

    不过所幸的是他也从中了解了一些任务的执行流程,大概是为数不多让他维持平和的理由。

    而这次调查任务大概率跟自己没关系,丁白曙理所当然地想到。他走近书架,跟看书看报的马丁·施托希斯和霍华德·希斯塔打了个招呼,二者点头回应。

    接着丁白曙取出一份今日的弗莱河日报,在书架一旁的条椅上坐下。

    他还没来得及翻阅着那一份日报,就听到自己的队长开口说道:

    “白曙,0302,0303,0304,0305,过来。”

    真是乌鸦嘴啊……丁白曙在心里吐槽道。

    不过自己显然是没法从这次任务脱身了,丁白曙走到桌前,同时扫视其余四位参与这项任务里的同事。

    这个调查员队伍里,除了自己,其余人都带有某种超凡的力量。

    想到这一点,丁白曙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几天前的事情——那天自己被理查德带到书库一对一谈话,显然要聊的不是什么能够广为流传的东西。

    从谈话中,丁白曙得知了所谓的晋升之路,并且得知了几日前自己被塞到棺材里,就是被作为那个噬亡者密会的邪教徒晋升成序位一“食尸鬼”的仪式素材,不过对方仪式失败了,而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影响,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恐惧感和过往的记忆。

    然后丁白曙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等待理查德接下来的叙述。

    理查德并没有告诉丁白曙太多,不过那些不多的事物对于丁白曙来说相当的有价值。

    凡人可以通过“仪式”和“素材”将素材里的“司烛力量”注入到自己身体之内,以此从序位零晋升到序位一,序位一可以被称为晋升者。

    序位一的超凡者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来晋升为序位二,进一步加强所掌控的异常之力,不过对于司烛力量的需求会更大一些,序位二被称为攀升者。

    而超凡之路的最高是序位三,被称为具型者,对此理查德启口少言,没有更多的介绍,或许他对此同样一无所知,或许他有着缄口不言的理由。

    但是光是那些关于晋升的情报就如同重磅炸弹,足够炸翻一个普通人的世界观。

    接着理查德向丁白曙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锻匠”的能力——拿起桌面上准备好的一块铁板。

    接着在丁白曙的目光之下,那块铁板宛如具有生命力一般扭动、变形,最后变成一块立方体。

    在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干涉之下,这块铁板的体积和密度都似乎改变了。

    这足以说明以上所言皆为真实。

    理查德看着沉默不语的丁白曙,在心里为他的接受能力表示肯定。

    在他看来,丁白曙的沉默源于对于世界观的崩解所带来的怀疑和迷惘,而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少见地保持沉默,而不是矢口否认,或是痴迷踌躇。

    这就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的支持。

    即使得益于丧失了部分常识的失忆症和没有恐惧感,以此对他的认识带来的崩溃与震撼远低于常人,也不能平静地接受这一真实,一言不发。

    然而实际上。

    这序位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某种充满槽点的网络小说设定……丁白曙在心底吐槽道。

    不过晋升之门、司烛和烛明这几个词语倒是有些熟悉,并且丁白曙回忆起来那天夜里自己似乎有从那个癫狂的邪教徒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

    理查德端起茶杯,细口啜饮。

    他已经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看着一脸冷峻的丁白曙,他抓住一丝追忆的影子,回忆起十几年前的自己亦是如此。

    当时他第一次从自己的引路人口中听闻到这种荒诞的真实时,那份入迷纠缠了他一天一夜,让他坐立不安,彻夜难眠。

    “司烛、晋升之门、烛明是什么东西?”出于好奇,丁白曙抬头随意一问。

    理查德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第九章 第一次任务 (2)

    回到现在,丁白曙扫视同样向理查德走过来的人。

    0302是霍华德·希斯塔,那位眼镜男,序位一,“戏法师”。

    0303是亚诺·克林,老是抽烟的金发中年男子,序位二,“掘秘人”。

    0304是那位刚才在撸着黑猫的年轻黑发女士,名叫卡莎·沃尔斯,序位一,“纵火家”。

    0305是那个做祷告的中年圣教教徒,名叫韦德·威尔克斯,序位一,“圣徒”。

    这些就是这次调查任务中自己可靠的队友。

    不过对于他们的特殊能力,丁白曙不太清楚,毕竟自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而后者显然也不会随便乱说。

    “你负责带队,半小时后出发。”理查德言简意赅地对亚诺说道。

    后者随意地“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丁白曙拿走属于自己那一叠的资料,回到座位上查看,这是他第一次查阅任务简要。

    【卡斯里安府异常事件】

    【死亡率评估:百分之十一】

    【任务简介:亚维兰市市议会厅规划管理部副部长福克斯·卡斯里安以及家族里的佣人一致认为他们自从十月三号开始就被一个全身是血的类人怪物纠缠不休。

    【接着在十月三号晚上,一位卡斯里安府的佣人偶然间在一处墙面上发现了不祥的红色涂鸦,该涂鸦图案见附录1附录2,这些涂鸦在接下来几天里诡异地逐个出现在卡斯里安府各个隐秘的角落,而且都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

    【在十月六号上午福克斯打算雇佣一位私家侦探前来调查该事件,这位私家侦探是行业里有名的解决灵异事件专家。

    【他于十月六号上午十一点来到位于亚维兰市临城南郊区弗莱恩山山腰处的卡斯里安府,在下午三点时分调查时突然奔向卡斯里安府后山,接着下落不明,已失踪四天,一位老仆人在私家侦探失踪后精神失常,经过询问其他仆人得知,该老仆人在发疯前曾经与私家侦探短暂交谈过。

    【接着警方接管该案件,但是没有调查出任何头绪,没有搜寻到失踪的私家侦探。此时福克斯·卡斯里安与其亲属和佣人从卡斯里安老宅搬出来,搬到其在亚维兰市赫尔兰区中心街的房产中。于十月八号上午,在卡斯里安老宅搜查的一位警员突发恶病休假。

    【于十月九号晚上十点左右,这位因病休假的警员的尸体被亚维兰警察局局长发现倒悬吊在卡斯里安老宅正门。】

    【案情经过警方和理智之门控制,处于保密状态,并未经流传,请调查员恪守第二原则,请勿声张有关情报给不必要之人】

    【任务目标一:调查血人的真面目】

    【任务目标二:调查警员的死因】

    【任务目标三:调查失踪的私家侦探】

    【任务目标四:调查老仆发疯的原因】

    【任务目标五:调查红色涂鸦的含义】

    【建议调查员人数:五人】

    【允许使用禁物如下:】

    【编号0293虚影之剑】

    【编号0274死亡司南】

    丁白曙看完“简介”后不由眯起眼睛,因为这任务显而易见是一桩麻烦事。

    灵异事件、失踪案、凶杀案糅合在一起,显然不是能够轻易调查的事情。

    而他讨厌麻烦,尤其是这种不可避免的麻烦。

    ——

    丁白曙打开后勤人员送来的皮革手提箱,手提箱不大,不过沉甸甸的手感告诉他里面塞满了东西。

    他把手提箱放在膝盖上,打开金属扣,接着拉开拉链。

    翻开一看,里面正如他所想,放着各种七七八八的物品——一个白色小药瓶,里面放的应该是先前马丁提到过的“理性蓝药”。

    一把银光锃亮的克罗斯特半自动手枪,旁边还有一块很有分量的布袋。

    拉开布袋系绳,里面放着的四条桥夹,每根桥夹上面有八发子弹。

    不过有两条桥夹的子弹是铜色的,是普通子弹。

    而另外两条桥夹则特殊一点,白银色的弹头是专用的“白钢子弹”。

    前者打人,后者打人以外的东西。

    接着是一把套着皮革外套的银匕首。

    此外还有以下杂物:一把弹簧刀,一双黑手套,一捆绳子,一双手铐与对应的钥匙,一个双筒望远镜,煤油打火机,警哨,布料口罩,一册空本子。

    手提箱右侧面还有一个小口袋,里面塞着铅笔、钢笔,打火石,几根蜡烛,几支信号火炬。

    左侧面的绑带上卡着酒精瓶、止血药粉、骨折夹片,还有盛有针线、棉布的圆形小盒子。

    “装备很充足啊……感觉任务越来越麻烦了……”

    丁白曙在心里默默感叹几句,接着扭头看向坐在他旁边,正在清点手提箱里物资的霍华德,箱子里的东西跟自己的大同小异。

    注意到丁白曙的目光,霍华德转头向他挥了挥手中的备用眼镜,解释道:

    “任务配给大都一致,不过你可以让队长申请一些合理的配给物资。”

    丁白曙点点头,合起手提箱。

    接着他带着疑惑,继续问向霍华德:

    “那么禁物是什么?”

    刚才任务简介里的“虚影之剑”和“死亡司南”让他有些在意。

    霍华德倒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明了地解释道:

    “所谓‘禁物’,就是拥有超凡力量的物品,它们一般都带有某个司烛或多或少的力量痕印,以此获得不同凡物的能力,而力量是把双刃剑。”

    “有一句谚语是这样的——剑不杀人,人杀人。因此将禁物划分为不同的威胁等级,以不同的严格条件去管制禁物,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例如0293的虚影之剑,它的力量大概来自于名为“白刃”的司烛,前面的02代表威胁等级二,而93代表它是理智之门收容的九十三个二级威胁的禁物。”

    丁白曙点点头,接着问道:

    “那么威胁等级一共有几级?”

    “五级,”霍华德合上手提箱,然后一阵等待后,他才惊异地意识到丁白曙没有别的事情要问。

    他因此同样抱有疑问地回问:“队长已经跟你讲过了有关司烛的情报吗?”

    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面前之人一直都保持一副冷静的状态,不像是听闻过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之物的样子,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事物的人多少会有些魔怔。

    “司烛源于生灵,而超凡于生灵,基于认识,而超脱于认识,始于自我,而超越于自我。祂们赋予意义以意……”丁白曙平静地重复了一遍那天队长说过的话。

    然而没等他念完那段似是而非、不明觉厉的话就被霍华德连忙叫停。

    “咳……可以了,不用继续说下去了。”他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每天的观察下,这位新加入的同僚压根不像是听闻过秘辛的样子。

    霍华德在心里默默地把丁白曙放在了“不可貌相”的位置,即使对方仅仅只是一个还没晋升的预备调查员,但近日的接触下来,他越来越能感受到丁白曙身上那一份时刻处于理性,对一切超凡事物都抱有无所畏惧的心态。

    “希斯塔,白曙,别聊天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站在靠街窗边的亚诺回头对丁白曙和霍华德喊道,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谈。

第十章 马车上的交谈A(1)

    五人上了马车,从亚维兰市位于西城街区的第三调查员基地前往南郊区弗莱恩山区,路途大概三十分钟。

    马车在市区里的颠簸程度还算可以接受,不过在马车上看资料显然不是一件舒适的事情,这段时间自然是让步于交流讨论。

    “丁先生,您有从报纸上找到相关情报吗?”在一番对于事件的谈论后,卡莎问向丁白曙。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办公厅时丁白曙让马丁帮忙搜寻报纸这一举动给她留下了一些印象。

    丁白曙颔首回应道:

    “这几日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很多,不过根据十月三号这个特殊的日期,我找到了些可疑的地方。”

    “十月三号?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韦德追问。

    作为一个老实人,他脑中显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因此第一时间没想起这个时间背后的含义。

    霍华德推了推眼镜,替丁白曙回答道:

    “这个事件是从十月三号下午福克斯·卡斯里安在下午五点左右归府之途时,第一次目击血人开始。或者说,一切的异常都在这一天之后开始,包括涂鸦的发现、侦探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失踪、佣人凯特·蒙马特发疯、皮埃尔·杜门警员被谋杀。”

    他倒是跟上了丁白曙的思路——从十月三号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出发,搜寻最近报纸上记载的异常事件,并从中找到联系。

    韦德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点头,接着说道:

    “然后呢?”

    霍华德捂着额头,一言不发。

    卡莎无奈地摇了摇头。

    亚诺看着窗外的川流的大街小巷,朝着车窗边自个儿抽烟,不过他嘴角勾起的一丝微笑表明他一直在听。

    丁白曙沉默不语。

    韦德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队友突然各自表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一段莫名的沉默后,丁白曙重新开口:

    “我看了十月三号亚维兰晚报,在报纸的一角找到一则通报,很短,就一行字‘伊洛韦恩区一处礼拜堂发生失火’。”

    丁白曙说完停顿了一下,这下没人打断他,霍华德和卡莎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而韦德一脸沉思,似乎思索着什么。

    于是他继续说道:

    “出于试试看的心态,我顺便让马丁帮我找了份亚维兰市地图,并让他帮忙找找伊洛韦恩区。”

    “结果是,马丁在几分钟后在地图一隅找到了伊洛韦恩区,凑巧的是,它正好处于亚维兰市南郊区的边缘,并且有一条连接亚维兰市与弗莱恩山郊区的主干道穿过伊洛韦恩区。”

    霍华德颔首道:

    “时间和地点上,都有一些凑巧,还有其他值得在意的事情吗?”

    丁白曙摇了摇头,或许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光是报纸上被好事者关注的事情就不少。

    他看到的比较让人在意的新闻报告包括但不限于:亚维兰大学图书馆藏书失窃。

    潜逃的著名连环杀人犯路易斯·拉耶特于亚维兰市乘坐前往东洲群岛的邮轮时被捕。

    一名考古学教授在来到亚维兰后失踪,且失踪时间超过五天。

    亚维兰大博物馆多组文物失窃,失窃文物总价值高达数百金安。

    亚维兰疯人院病患出逃。

    亚维兰弗莱河下游河岸区派克街一组建筑离奇倒塌。

    亚维兰东南部戴珂墓园发生盗墓事件。

    亚维兰市政厅大楼失火。

    经过丁白曙仔细核对后,这些事件要么是时间,要么是地点,与这次卡斯里安府发生的事件对不上号。

    当然仅从浅显的表面看来是如此,而丁白曙的结论仅能基于肤浅的表面。

    毕竟短短的时间内,他显然是没法深入研究这些事情内部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如果要一一细究的话,肯定得花上十天半月的时间。

    而唯一时间和地点上都有些过于巧合的,仅有伊洛韦恩礼拜堂失火事件。

    “正好顺路,等会一起过去看一看?”卡莎对亚诺说道。

    “没问题。”亚诺把烟蒂扔出窗外,给予肯定。

    “其他的报纸有对于这礼拜堂的失火有更详细的通报吗?”韦德突然问道。

    “没有,其他报纸压根没有对此的报告,正是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丁白曙如此回应道。

    “对于这一点你怎么看?”霍华德问向一脸坦然的丁白曙,似乎笃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事实确实如此,丁白曙回答:

    “我注意到报纸一角上有记载亚维兰晚报报社位置,正好处于南郊区临港地带,大概就在西部广角港往南有十来分钟马车路程,亚维兰晚报报社比起其他报社都更接近于伊洛韦恩区,因此采集到这一份独家新闻不算太奇怪。”

    “但是一个偏僻礼拜堂的失火算不上什么吸人眼球的重磅新闻,至少没有市政厅大楼失火来得重磅,因此安插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给予简短的记载,没有过于详细的记录。就目前来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心思慎密,逻辑严实。”霍华德在心中给予这位合格的同僚不低的评价。

    他略带赞同之色地看向丁白曙,接着继续问道:

    “你怎么看‘血人’这一异象?”

    霍华德根据目前资料,初步认为那个血人是某种异界生物或是召唤物。

    他很好奇丁白曙的看法如何,同时在心里有些期待,期待着这位同僚能够给出崭新而合理的另一观点。

    丁白曙不紧不慢地开始引证论述道:

    “福克斯·卡斯里安自从十月三号就被那个血人纠缠,根据资料,那个血人外观上是这样的——一个体格接近十几岁青年的类人怪物,有四肢和头颅,没有皮肤和毛发,只有器官和血肉暴露在外表。”

    “福克斯·卡斯里安的原话是这样的——‘残忍而切确地说,那就像一个被全身剥皮的人,所幸灌木遮挡了他绝大多数的躯干’,还有‘人不可能在那种状态下还能存活’,而他第一次撞见那个血人,是在坐马车归家途中,即连接南郊区与弗莱恩山区的一段被称为平泥路的颠簸道路上,他是在偶然的一瞥中,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发现了那个怪物。”

    “不过他自述自己没有完全看清藏匿在树林阴影之下的那个怪物,但那血肉淋漓的状态尤其给他造成很深的印象。”

    “资料上备注记载道——福克斯·卡斯里安很诚恳地说自己被吓到了,因此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几秒后回过神来那个怪物已经无影无踪,而他认为或许只是过于疲累导致的幻觉。”

    “顺带一提,当时马车上只有他跟一个名叫班奇·克劳利的老车夫。”

第十一章 马车上的交谈A(2)

    “根据记载,第二次接触到那个怪物是在十月四号晚上,福克斯在卡斯里安府二楼书房习惯性地向外远眺,那里正好能够将卡斯里安府的前庭院一览无余地映入眼中,借助于月色,他注意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卡斯里安府的庭园正门前,他大惊失色,连忙呼唤仆人前去抓住那个人。”

    “最后的结果跟第一次见到血人一样,除了他自己,没人发觉异常,而门口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虽然没有具体地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不过福克斯坚信那就是第一次见到的血人。”

    韦德理解了丁白曙想表达的意思,插话道:

    “所以是幻觉?那所谓‘血人’只有福克斯·卡斯里安一个人看见……”

    “不一定,”丁白曙摇头否决,“接下来的第三天里,即是十月五号晚上,撞见血人的是福克斯九岁的女儿德莉莎·卡斯里安,同样是在夜里,她在入寝前拉住窗帘时,注意到一个人影站在后花园,阴影笼罩了他的面目,但是根据资料上的说辞,她认为当时那个怪物是在盯着自己。”

    “当时她吓得瘫倒在地,同时放声尖叫,引起了一阵惊慌,但最后经过佣人的一番搜查,没有在她所指之处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但是这让福克斯加强警戒,因为他逐渐意识到那不是简单的幻觉或是幻象,而是真真切切的怪物,在纠缠着他们一家人。”

    “这就是卡斯里安一家人与那个怪物的三次接触,在德莉莎·卡斯里安撞见那个怪物之后,她常常夜不能寐,难以入眠。”

    “因此福克斯决定暂时搬到亚维兰市赫尔兰区中心街的一套房产里,远离这让人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卡斯里安府,他认为那里会安全一点。”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们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撞见那个怪物。”

    “而在这三次接触中,有三个显著的特征。”

    韦德虽然反应慢,但并不傻,他斟酌了一会,后插话道:

    “只有卡斯里安一族的人发现了血人。”

    “对,”丁白曙颔首补充道,“资料里记载的很详细,现存的卡斯里安一族的直系亲属应该只有福克斯和德莉莎两个人,福克斯祖父那辈有过丰厚军功,以少校的身份退役,并被皇家授予卡斯里安男爵,成为世袭贵族。”

    “而其一男一女两位子嗣,一个嫁到外地的一位年轻有为的军官,另一个凭借父辈的积蓄尝试从事商业。”

    “福克斯的父亲勒克文·卡斯里安就是后者,从早期的盐铁运输投资,到后来办置银行产业,无不透露着他的才能和商人应有的敏锐。”

    “因此他的经商事业相当成功,到中年时候,已是一位在商界威名显赫的富豪,在老年时热衷于收集各种古玩文物,曾资助过‘白十字北铁路’的建设,赞助过亚维兰大博物馆,组织过多次慈善募捐,为各种慈善机构赞助资金,后来被提拔为子爵爵位。”

    作为有名的富豪、慈善家、商人、贵族,其身世调查起来不算太难,或者说很容易,因此审查员给出的资料相当详细。

    “不过他五年前去世了,而到了福克斯这辈基本上衣食无忧,不过出于父辈的严格教育,亦或是基因天赋,要么是人脉关系,他同样在政界有所作为。”

    丁白曙单手摩挲着下巴,接着继续说道:

    “毫无疑问,那个所谓‘血人’只针对着卡斯里安家族成员,因为没有卡斯里安家族以外的人见到“血人”,这是第一个特征。”

    “第二个特点也很明显,就是血人只在夜幕或是接近夜幕的傍晚时分出现。”

    其余人若有所思,血人的三次出现在时间上确实符合这个特点。

    “第三个特点,每一次都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无论是血还是脚印、鞋印。”

    丁白曙很清楚这三点都是基于佣人和卡斯里安一族证词完全真实的情况下,假如其中的谁有所隐瞒,那就完全不成立。

    丁白曙回忆起自己被审问时所做的古怪检验——当时有个棕发男子拿着钢笔扎着自己的手背,似乎是进行某种古怪的测谎仪式。

    于是他问道:

    “资料来源完全可靠吗?”

    回答他的是一直轻松自在地看着风景的亚诺:

    “放心,所有在卡斯里安府的有关人员都经过审查员的审讯,而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审讯专家,还有少数名为‘述实者’和‘洞悉者’的序位一晋升者,至于他们的能力,正如其名,或许不用我过多介绍了,之前拿钢笔扎你的,就是一位述实者。”

    丁白曙下意识点头,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以上三点确实没有问题。

    但是他发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如果那个棕发男子是所谓“述实者”,那自己的之前谎言是如何隐瞒过去的?

    是他有意隐瞒?还是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躲过他的检查?

    这似乎是一个思维怪圈,越是思考,就越受困于其中。

    而他现在无力解开这一谜团。

    借此,他突然认识到,自己对于某些事物实在是一无所知。

    见丁白曙不再开口,沉溺于某种思索之中,于是霍华德接着启口开始他的叙述,把这桩案子重头理一遍:

    “福克斯无法随意抛弃具七十多年历史的卡斯里安府,于是在友人的推荐下,他在十月六号上午雇佣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即那位在下午调查宅邸时失踪的私家侦探。”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奥日里埃与福克斯一同前往卡斯里安府的时候,顺路调查了福克斯第一次发现血人的地方,调查无果。”

    “接着奥日里埃调查福克斯第二次发现血人的地方,也是没有发现。”

    “第三次他从开始调查后花园,接着深入与后花园衔接的林地,这个过程福克斯在远处休息,二者短暂地失联了一会,大概七八分钟,后来奥日里埃返回卡斯里安府,与福克斯共进午餐,然而在饭后交谈中得知奥日里埃仍然一无所获。”

    “接着奥日里埃从近日出现中宅邸里的诡异涂鸦开始着手调查,这时候佣人已经在卡斯里安府里发现了三处涂鸦,分别位于卡斯里安府的不同位置,不过资料没有绘画出具体位置,所以这得让警察等会带我们去现场找。”

    “在下午,侦探让福克斯带路,共同在调查涂鸦后,用‘阁下若是体力不支,就先去休息吧’这一理由支开了在当时有些疲劳、身体不适的福克斯,在福克斯回卧室休息之后,他就一个人去卡斯里安府左侧的附属佣人楼房,那里是给佣人住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福克斯后来的证言,他在之前并没有跟福克斯说过自己要去佣人楼询问佣人,当时他的理由是——‘我打算搜查卡斯里安府的各处,看看我能不能再找到几个涂鸦,或许这样我就能发现更深层的东西。’”

    “也就是——他是在调查涂鸦的过程,基于涂鸦,或是其他特殊事物,让他注意到了什么异常,一个促使他前往佣人楼询问佣人的异常。”

    “或许只是巧合,但是一旦联系到后面那位发疯的老仆之后,巧合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根据佣人的证言,他们见到奥日里埃独身前来,并且询问了古怪的一个问题——‘谁是这里最年长的佣人?’。”

    “恰好那位年龄为七十岁,在佣人间最为年长,名叫凯特·蒙马特的老女仆正在打扫卫生,佣人们一般称呼她为蒙马特太太。”

    “于是奥日里埃把她叫过来,在佣人楼二楼的走廊上交谈,虽然他并没有刻意让仆人走开,不过其余仆人很识趣地走开,到一楼去休息或是干活。”

    “因此交谈内容至今成谜。”

    “两个当事人,一个失踪,一个发疯。”

第十二章 马车上的交谈A (3)

    “而二十分钟后,有仆人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毕竟和一个老人交谈什么事情能交谈这么久?带着疑心回来看一看,结果看到了胡言乱语,口水横流的凯特·蒙马特,而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早已不见踪影。”

    韦德一直和他人仔细聆霍华德的叙述,不过他隐约觉察到了一份可能性,以此开口道: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会不会当时奥日里埃躲在佣人楼二楼的某个地方?”

    霍华德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当时他们所处的二楼过道,要出去的话,只能翻窗出去,因为当时有几个佣人就在一楼,而佣人楼只有一楼一个出口,如果走正门出去的话,必然会被他们看到,当然奥日里埃确实有可能躲在了佣人楼二楼的房间里,因为他们只是草草地搜查了几个房间,并呼喊奥日里埃的名字。”

    “但是我想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玩捉迷藏,那么答案很明显,他出于某个原因,从二楼窗口悄然离开佣人楼。”

    “最后佣人们寻觅不到奥日里埃,于是立即通知福克斯·卡斯里安和一位名为约翰·顿克的管家,最后管家派人去报警。”

    “警方于下午介入卡斯里安事件,这是十月六号接近傍晚的事情,在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卡斯里安府肯定是没人住了,此时理智之门注意到了这件不同寻常的案子,开始正式插手于这件事,审查员分部立即监控住这次事件的相关人员,并开始询问和排查各个人员。”

    “从资料上的警方报告来看,警察在佣人楼以及卡斯里安府各处搜寻,最后在佣人楼的后花园草埔发现了一排不明显的鞋印,经过核对,那正是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的鞋印,鞋印朝向着后花园,并且在靠窗一处的鞋印很深,警方认为他是从二楼过道跳下来,由于佣人楼不高,且佣人楼后方的后花园都是绿茵地,所以一楼的其他人没有听到这一动静是合理的。”

    “鞋印朝着佣人楼的后方的林地,根据警方对于脚印深度的取证调查,当时的奥日里埃是在奔跑,并且是在向着那一块林地奔跑。”

    “接下来警方进行了搜山,不过卡斯里安府后方正是一片宽敞的无人山区,而几日的搜查也只是让他们发现奥日里埃的脚印在十来分钟的路程里中断掉,而且,更为诡异的是——那一段路里只有奥日里埃一个人的脚印。”

    “既然我已经把事件复述完了,那么我来提出我所认定的两个疑点与推论。”

    霍华德推了推眼镜,睿智的火花在他眼中闪烁,他开口分析道:

    “其一,奥日里埃必然在这段时间的调查时,有什么特异的发现,让奥日里埃需要询问一位年长的老仆来寻求某个答案,而他指定年龄最老的仆人,就说明这个秘密涉及到过往的某件事物,并且老佣人可能会知道一些什么。”

    “其二,奥日里埃当时跳出窗外,一定是在追赶着某个事物,而这个事物,可能正是令那位凯特·蒙马特发疯的原因,而这个事物有运动能力,否则奥日里埃没必要迅速奔跑。我猜想他所追逐之事物可能是血人,因为血人在多次出现后从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霍华德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对一直低头不语的丁白曙说道:

    “但是这么一来,就完全否定掉了白曙你所提出的第一特征与第二特征,因为有了卡斯里安家族以外的人在非临近傍晚以及夜幕时机看到血人。”

    丁白曙仍然沉默不语,不过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霍华德见丁白曙没有说话,就自个儿接续说下去:

    “当然也可能是血人以外的事物,这一点我们没有实际的证据,只能停留在初步的猜测阶段。”

    “不过我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在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到达卡斯里安府后进行的一番调查,绝对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么这就有些可疑,他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

    “严格来说,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有过五次调查,一是在平泥路对第一次出现血人的地方进行调查,二是卡斯里安府大门的调查,三是对后花园以及对后花园衔接的林地的调查,四是对涂鸦的调查,五是福克斯共同对涂鸦调查后,支开福克斯,独自对卡斯里安府进行调查。”

    “第一、二、四次调查是在福克斯的陪同之下进行的,而第三次调查,奥日里埃在深入林地后与福克斯短暂失联了一会,第五次调查更是直接支开了福克斯。”

    “所以我个人偏向于,他是在第三次与第五次调查中发现了异常之处。”

    “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没有直接告诉福克斯或是其他任何人,这一点就很是奇怪……”

    霍华德半眯着眼,为这一异象而有些头疼,不过他摇了摇头,接着说:

    “不过接下来我们还是先从其他地方开始排除吧。”

    霍华德拿出那张特地从资料中取出,折叠放在口袋的两张纸张:“你们对那副血色涂鸦有什么头绪吗?”

    他摊开纸张,展现那一张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的红色怪诞图案——一个倒三角形,中间有六个小圆形,从上到下正好三二一地排列,占据了倒三角形的内部空间。

    而另一张画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不是那种仿真的眼睛,更像是那种三岁小孩拿蜡笔画出来的粗糙眼睛,在猩红的色调下徒增了一份莫名的怪异和不祥。

    这两幅涂鸦是警方提供给审查员分部的临摹图案。

    霍华德继续说道:

    “根据后来的资料记载,警方在搜查又发现了好几处涂鸦,在现在,卡斯里安府一共有三处地点画着第一幅涂鸦,七处地点画着第二幅涂鸦。”

    “根据警方的说辞,涂鸦似乎是某种颜料涂画而成的,不像是墨水。但可以排除是‘血’,因为这么久过去,它并没有像血一般氧化发黑。”

    “第二幅涂鸦似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眼睛,除了瘆人之外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而第一幅涂鸦似乎有某种神秘学上的意义,但以我浅薄的神秘学知识含量,看不出什么名堂,你们呢?”

    众人只是摇头或是一言不发,显然对于那副意义不明的图案表示束手无策。

    接着霍华德看向翘着二郎腿作思考状,不表态的亚诺。

第十三章 马车上的交谈A (4)

    亚诺的七年调查员资历,在第三调查员队伍里,除去队长之外,应该算是最高的。

    “亚诺,你怎么看?”霍华德问向亚诺。

    霍华德与亚诺已经共事两年,对这位同僚的性格很了解,虽然亚诺·克林平日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在关键时刻还是值得信任,而其逻辑思维能力也是相当不错。

    然而亚诺·克林没有理会霍华德,似乎还在看着窗外的风景走神。

    “亚诺?”霍华德接着喊道。

    “草,我刚才这么精彩的分析这老王八不会一句都没听进去吧……”霍华德那洋洋自得的神色瞬间瘪下去。

    出于在女士面前要保持儒雅随和的绅士风度,他强行绷住自己的嘴巴,以免粗鄙之言喷溅而出。

    “很大。”

    亚诺看着窗外,给出来一个不知所然、答非所问的答复。

    “很大?”霍华德的嘴角不由抽动了两下。“这王八蛋不会一直在想这种不正经的东西吧……”他在心里骂道。

    亚诺点点头,接着若有所思地给出回应:

    “很大。”

    像是在回应霍华德的那句“很大?”。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卡莎往后挪了挪身子,试图远离亚诺和霍华德。

    丁白曙仍然还在面无表情地低头思索着,不过其他人并没觉得奇怪,毕竟在这件灵异事件、失踪案、凶杀案三位一体的案子里并不缺乏错综迷离、值得深究之事。

    即使丁白曙为此沉思一整天,也没人觉得奇怪。

    而韦德此刻还在研究涂鸦的含义。

    “哦,不好意思,走神了,我的评论是——我也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见过类似的图案。”

    亚诺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似乎刚才霍华德的喊声让他从某种入迷状态摆脱出来。

    他条理清晰地说道:

    “从这个外貌特征来看,那个血人不像是某种晋升者,基于我七年的调查员经验来看,我没有听说过有那条晋升之路会让人出现这样的外貌特征,至少“异兽”不长这样,“血徒”也不长这样。基于我的记忆,我也未曾接触过类似的生物,所以这大体上导向四个结果。”

    “其一,它是来源于“烛明”的未知生灵,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来到现实世界。”

    “其二,单纯的幻觉或是幻象。”

    “其三,人为假扮。”

    “其四,我没听闻过的超凡者。”

    “这是我对血人的分析。”

    “至于涂鸦,我也没有看出任何名堂,比起某种仪式法阵上的符文,它更像是一个密码,有着某种特殊的现实含义。”

    亚诺很中肯地给出了他的看法,突然他眼神犀利地扫了众人一眼,低语道:

    “有些地方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霍华德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然。

    亚诺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似乎等着其余三人自己回应过来。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记笔记的卡莎停下笔杆,一针见血地说道:

    “其实涂鸦的意义可以暂时搁置一边,更为重要的是——”

    “谁画下的涂鸦?”

    听到这句话后霍华德此刻才彻底醒悟过来,他发现自己过于纠结思考涂鸦的含义,从而忽略了这重要的一点。

    “首先排除卡斯里安府的佣人以及卡斯里安父女二人,述实者已经对所有有关人员进行检查,结论是——涂鸦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人画下的,述实者要求复述的台词是“我不知道这次事件的起因,我不认识其中的幕后黑手,我没有参与作案。”

    “经过检验,所有人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是说,画下涂鸦的人,是一个我们不知道、佣人不知道、卡斯里安父女也不知道的人,一个隐秘地潜入卡斯里安府,秘密地在宅邸的各处画下涂鸦。”

    “从那个隐秘之人的动机去推导涂鸦的意义,显然更为合理。”

    “经过我刚才思索整理,我姑且把那个隐秘之人称为X,X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群人,或许压根不是人,总之我以这个代号来命名它。”

    “X潜入宅邸并没有被任何人撞见,说明他要么有着躲过凡人耳目的超凡能力,要么对这个卡斯里安府的结构以及人员配置十分熟悉,这是我的第一个分析。”

    “警方给出的档案里有说到这么一句话——涂鸦颜料不明,但有明显的色调差异,显然是在不同的时期画下的涂鸦,并且这些涂鸦都画在这些隐秘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X画下涂鸦的具体时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X是在不同的时间里分别潜入宅邸,必然有着某种不属于凡人的手段,因为福克斯在第二次发现血人后立即让佣人检查并锁好门窗,即从十月四号那天发现血人后,开始让佣人于每个晚上都会紧锁任何一道连接内外的门窗。”

    “根据资料,卡斯里安府的窗户只能由内部开锁,只要里面锁上了,在不凭借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凡人是没法不留下踪迹地进入府内,而正门时刻有着佣人看守,如果只是普通人,显然不可能多次进入卡斯里安府而不被发现。

    “所以我的第二个分析是——X不是凡人。”

    “X画下涂鸦必然有他的动机,X将涂鸦画在各个不同的角落里,画下眼睛,或许是为了恐吓卡斯里安府的佣人,画下倒三角,也许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因为这些涂鸦都画在隐秘的角落,只有打扫宅邸的佣人,才会在偶然之下发现。”

    “第三个分析,X画下涂鸦,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毫无疑问,它是画给卡斯里安府里的人看的,”

    “不错。”亚诺双手抱胸,微微点头,肯定了她逻辑清晰的三个见解。

    他随意侧目望向窗外,看向外头的灰色联排房屋,接着注意到了插在一侧路面的金属路牌。

    亚诺敲了敲背后的包厢隔板,接着探出头,对前面驱使马车的安德烈·苏柯兰说道:

    “前辈!我们在前方的伊洛韦恩街区下车。”

第十四章 前往伊洛韦恩礼拜堂

    担任车夫的是一位名叫安德烈·苏柯兰的后勤人员,也就是先前负责培训丁白曙的那位。

    他那带着皱纹的刚硬脸型看来有四五十岁,不过他的实际年龄更老点,已经是六十六岁。

    作为一位曾经的调查员,已经在十几年前隐退二线了,对于自己的过往,他并不喜欢过多述说。

    不过这不意味他是一个沉闷的人,或者说恰恰相反,性格上他热情豪放,虽然鬓生白发,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健壮体格与矍铄目光。

    此刻他熟练地勒紧缰绳,停下马车,并转过身,扯着粗犷的嗓音对车厢喊道:

    “我们已经到伊洛韦恩区了,在这里下车吧。”

    亚诺一行人中断了对后来发生的凶杀案的讨论,依次下车。

    但是伊洛韦恩礼拜堂在哪里,他们不得而知。

    显然这礼拜堂在这块区域也不是什么有名建筑,不能指望有路牌亲切地引导具体位置。

    因此在花费一段时间,他们踏行在破旧的街道砖石,拦着几个衣着朴素的行人,打听到礼拜堂的所在地后,接着向着它的方向前行。

    不得不说礼拜堂位置确实有些偏。

    经过七八分钟的步行,眼前的破旧的街道逐渐被荒郊取代,大小碎石与高低起伏的土丘让马车无法同行,黄褐色的杂草野花蔓生于在小径旁,亦或是屈服于人力,俯身于被踩踏出来的道路,亲吻着泥泞。

    众人越过那段崎岖不平的荒郊小路后,一行人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开阔的空旷区域里立着一个幽暗阴郁的礼拜堂————正是伊洛韦恩礼拜堂。

    但以其说是礼拜堂,不如说是礼拜堂的残骸,随着距离的缩短,众人看清了那灰色的不是墙面的自然的颜色,而是火焰留下的焦灰痕迹,转过视角一看,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见的那一面,是礼拜堂唯一保存下来的地方,而别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目不忍睹的残垣断壁。

    可以说,除了正面这一道墙之外,别的地方全被烧成一塌糊涂。

    “烧的有点惨啊。”霍华德感叹道。

    韦德倒是没有回应他,而是默默地在胸前画了个圆,低头低语几句,像是在怜惜着这礼拜堂不幸的命运。

    作为一个虔诚的圣教信徒,自然会对于信仰场所的毁坏还是会有所触动。

    亚诺则是叼着根烟,随意地望向礼拜堂后方的树林,以及更远的弗莱恩山,礼拜堂位于弗莱恩山山脚,确实离卡斯里安宅邸不远。

    卡莎和丁白曙的目光则是共同聚焦在礼拜堂附近的一座样式朴实的一层平房。

    平房离礼拜堂有一些距离,看起来没有被火灾祸及到。

    房屋门窗紧闭,四周一片静谧,给人感觉就是一个空屋,根据平房周围简陋的晾衣杆,晾衣杆上的朴素衣着,以及和后方一块围栏菜地,可以判断这里还是有人住的。

    “那位查理神父应该就住在那里吧?”韦德问道,刚才他们从几个附近居民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情报,伊洛韦恩礼拜堂似乎是在十几年前在伊洛韦恩区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建起来的,住着一位独居老神父,周围的居民都认为他是一位虔诚、和蔼可亲的老者,风评不错。

    不过那里很偏僻,除了偶尔有几个虔诚的信徒会定期去进行祷圣,其余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人去。

    之后因为最近的失火事件而引来了少许的关注,不过最后还是在几日后淡出附近居民的视野。

    丁白曙特地问了问韦德祷圣的意思,所谓祷圣,其实就跟丁白曙所认识的做礼拜差不多,即一种普通的宗教活动,圣教每周日都会主持一次祷圣,由于这个世界一周有八天,所以有星期七的存在,而礼拜天指代着一周的最后一天,即星期八。

    “我想大概是,不过大白天门窗紧闭是不是有些问题?”霍华德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大白天为什么这房子还是门窗紧闭?

    “或许是出门了?”韦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谁知道呢……”霍华德不置可否地回应。

    众人边交谈边向那间灰墙平房前进,刚刚靠近房屋,还没等他们敲门,里面就有人觉察到了外客,主动打开房门,迎接来客。

    出来的人是个高瘦的白须老头,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蓝色教袍,袍子前方有几点焦灰的小洞,看来当时发生火灾时,他就穿着这件教袍。

    此刻他一对浑浊的蓝眼上下打量着各位来客。

    接着他缓缓地向众人点头,接着很有涵养地说道:“各位先生女士,你们来到这里有何贵干?”

    “嗯,我们是警察局的,有事情想要调查一下。”亚诺掏出一份警徽,向他展示。

    为了让调查员方便行事,理智之门和有关政府部门有所合作,调查员人手一个警徽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人倒是严谨地接过警徽,仔细地打量起来。

    “嗯……”老人还回警徽,单手抚摸着胡子,扯着有些嘶哑苍老的嗓音接着说道:“不如进来坐着说吧,人老了,身体不行了……”

    众人颔首。

    “我们站在外面透透气就可以了。”霍华德和丁白曙不约而同地说道。

    根据先前讨论的行动方案,他们没有跟着进屋,而是站在门口放哨,顺便调查礼拜堂的残骸。

    如有不对劲,立即通知里面的人。

    当然明面上还是要找个借口。

    神父没有在意,微微点头后驱动着颤颤巍巍的身子向门内迈去。

    跟着他进屋的就是剩下的亚诺、卡莎、韦德三个人。

    房屋规格不大,因此客厅坐着四个人显得有些挤,不过房屋里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墙边还放着几盆精心打理的绿色盆栽,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讲究卫生、追求清洁之人。

    虽然房间空间并不宽敞,不过韦德觉得这里待着并不感觉压抑,反而觉得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亚诺则是第一眼就注意到那挂在对面墙面上,占据整个墙面的木质圣教标志符号——一个十字,十字的下段衔接着一个倒三角形。

    看来面前这位确实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他如此想到。

    韦德右手手指笔直地贴附在衣裳之上,隆重地在胸前顺时针画了个环,同时开口道:

    “赞美真神,我是警察,也是一位圣教信徒。”

    “赞美真神。”老人同样做了这个动作,接着他露出一个慈祥和蔼的微笑,说道,“既然你我皆是真神之追随者,那么就不用客气了,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他慢慢地坐在了简陋的木凳上,同时自我介绍:“我叫查理·塞内加登,一名……”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接着自嘲地笑了笑:“前神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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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边界的探求者介绍:
或许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丁白曙会意识到,自己从棺材中坐起的那一刻,已然步入局中。
——
这是一段历史的碎片,我从中聆听着那蒸汽与齿轮的交响曲,它低声述说着每一个时代的变迁。
科技能够驱散愚昧,但却无法解析超凡。
我将窥见烛明无垠,那容纳万千梦境、追溯万物根源之所。
我将拜请四十四位司烛,祂们是基于认识,而超脱认识者,基于自我,而超越自我者。
我将驱用禁物,扫除一切飞升之路之障碍。
我将挖掘早已湮灭的七重历史,从中找出尚能一用的遗骸。
我将聆听秘启,从中习得秘术、探求秘法,以仪式之名,使之为我所用。
我终将沿着超凡之路穿过晋升之门,攀升恏之阶梯,踏入具型之堂,享用长生之光。
人生来注定追随辉光,
一如火花,
于雨中彻夜向上飞旋。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秘边界的探求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