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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冬暗算雨齐     问及四海txt下载     问及四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六章

    长公主府夜里又来一个杀手,这次直接杀到寝室,幸亏南宫太尉守在床前,杀手才没能逞。

    不过长公主经此一吓,也全然无了睡意,连夜赶脚拜访国师府。

    这长公主也着实吓得不轻,走路腿脚都是软的,脸色也如纸一样苍白,见到国师如抓救命稻草,死死拽着他手不放。

    几人商量了一番,顾北邵即刻写了封手谕派人快马加鞭地交给京兆尹,再由京兆尹秘密交给皇城守门的拓拔将军。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东海。

    “你说什么?郡主还没回来?”

    凤惊羽手撑高架檀木,身子微微颤抖,他不能平静了,在房间来回走动。

    妩唤说出实情,说到一半被门外正打算回府的师兄听见,后者几乎一脚踹门,又惊又惧:“师妹,你怎么瞒着我呢?”

    妩唤瞪了他一眼,微抿唇瓣:“你的事还没处理完,我怎敢麻烦你?况且就算你留下,又能帮得到什么忙?有仙腾在,郡主不会有事的。”

    师兄一怔,声音软了下来:“我当时就不该先走一步……”

    “仙腾好歹是有千年修为的蛟龙,放眼整个东海,也只有那几位才能做他的对手……”

    凤惊羽眼见天快黑了,内心更加惶恐不安,记忆中那爱笑的女子与他相处时欢闹的场面仿佛将永远定格在昨日挥之不去。

    “你们在这看着别让人进来,我速去速回!”

    师兄上前拉住他,突然想起城主闭关前的叮嘱:“大人,这紧要关卡你就别出去了!如果真是老龙王带走仙藤的话,那你此行一定是白忙一场!您是东海的定心丸,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东海士兵和子民需要您为他们讨回家园,找郡主的任务您就放心地交给我和师妹吧!”

    “你别去了!”

    妩唤面色愠然,她与郡主情同姐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师兄闻言回头怔怔看她,不知所云。

    “我说你别去了,不然等郡主回来,仗都打完了。”

    妩唤轻声开囗,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还像个木头样站着,问:“没听明白?”

    师兄脸色变幻,忽而迷茫,忽而紧绷,他也不是不知眼前长大的师妹已任性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师妹啊,你从小到大没有哪一天能让我省心……”

    ……

    北燕皇陵郊外。

    心脏剧烈的跳动,血脉筋络充血,仿佛马上要炸开一般,云暮极渐感体力下降,边挡边退,拴天链的威力不容小看,冒出的杀手越多,死的也快。

    素来温文儒雅的面庞,燃起火来变得格外恐怖,在这个杀人不眨一眼的修罗脚下,全是被重链砸出的地裂深缝,以及数不清血肉模糊的尸骸。

    云暮极魔眸深邃,散发狂扬,抬手厌恶般抹去嘴角粘上的鲜血。

    顾北邵朝他瞥了一眼,露出赞赏一笑,佩服这货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眼看尸骸成山堆积,后面的杀手又一个比一个厉害,他再不能坐以待毙了,扬手解决旁边想干扰他破阵的几人,又向周围撒了一团烟雾,未等杀手们靠近,就已燃起熊熊烈火,阻断了他们前去之路。

    不多时,两人已精疲力竭地逃到一处两面各立的石碑下,往前高阶长梯便是皇林的正门。

    顾北邵托起云暮极的手环过后肩,半背半走带他上山,谁知他手一松,重跌在地上,捂着胸囗吐出一滩黑血。

    顾北邵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探他的脉搏,脉相乱冲乱撞,像一群误打误撞的激兽。

    这是蛊毒发作的迹象,顾北邵年轻时也被人下过蛊,深知蚁蚀钻心之痛,非常人能忍受,许多中蛊之人一刻也不愿多等,当即自尽解脱痛苦,就连曾经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没能挺过一年半载,最后也被逼得撞墙自尽。

    想起口袋里唯一剩下的一粒回春丸,顾北邵不带犹豫,送入云暮极嘴里。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毅力让你能活到现在?”

    云暮极被搀扶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跟着上山,却并未回答顾北邵的话。

    直到步伐艰难地登上了顶峰,双手撑在石门前。

    “那是我一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的夙愿。”

第六百七十八章

    北燕建国不到三百年,先后有五位君王相继长眠于此。

    先王游猎起家,统一北方后,三足鼎立迫成四海争霸,可惜尚未看到大好河山,第二年因积劳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

    先王去后并未给后代子孙定下成形的陵制,辅佐幼主的丞相李䬠翻阅前朝史书,夏朝半生穷兵黩武的烈帝陵寝蜀陵,陪葬规模震撼后世,前后劳民伤财花费数十年,但仍不可避免地受战火摧毁,被盗贼所毁,宫嫔尸骨不知所踪,帝王金玉礼器瓜分殆尽。

    反观涎陵依山而陵,封土堆建,务行从简,罢免殉葬,虽在夏朝的九位皇帝陵寝室的中并不起眼,但却是保存相对完好的陵寝。

    纵观前朝依山为陵并没有成为固定的帝陵建设规制流传下来,燕帝国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国库尚未充裕,建陵所用耗费巨大,恐无力负担,但有一个既能在数月内修建好陵墓,又不减小规格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幼主采纳丞相李䬠的建议,修建了如今的衡山陵。

第六百七十九章

    “没用的东西!”

    当今最为得宠的淑妃端仰在贵妃榻上,将一盏热茶朝跪在地上的女子泼去。

    “叫你盯着长公主,你早做什么去了?”

    女人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哭泣不止,浅粉衣袍皆被染湿,却是素来温婉的庆平帝姬。

    “我真不知道长公主去了帝陵,等我的人过去,都已进不了山了!”

    一番真心换来的也只是冷嘲热讽,淑妃笑道:“你跟你那宫女出身的母亲一个蠢性,次次都帮不了本宫,正好天字号向本宫提过身边缺一个可乖可巧的性奴,来人……”

    “不要!淑妃娘娘,庆平知错了!求您不要抛弃庆平!”

    淑妃的婢女扬手打了她一巴掌,还在求饶那就再打,打到她说不出话为止。

    “哎呀,你服侍本宫已有三年,本宫真是有点舍不得……那些男人白日宣淫,猥琐丑陋,本宫终是不忍看你被人糟蹋。”

    庆平帝姬哭声沙哑,只得朝淑妃跪谢不杀之恩,堂堂公主放下身段,令淑妃唏嘘不已。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本宫这儿有一瓶千机引,你好生拿去,本宫会派人照顾好你病弱弟弟的。”

    婢女捧起毒瓶硬塞进庆平帝姬怀里,淑妃笑得亲近随和,仔细叮嘱一番后,命人带她出去了。

    ……

    皇陵风波一事之后,长公主设宴招待,顾北邵本想婉拒推辞,但在苏雨仙告知长公主亲自坐镇封山的事后,思来想去还是去为好。

    这不刚进宴场,就见熟悉的两人眉来眼去,顾北邵找到自己的座位,愿罚三杯,长公主经过几日的调养,气色也恢复了许多,笑得合不拢嘴:“国师,方才我和云阁下说到了你,正巧你就到了。”

    顾北邵挑眉惊讶:“哦?你们说了什么?”

    长公主面色微红,偷瞄了云暮极一眼,那人只顾喝酒,顿觉有些失望:“额……阁下很是欣赏国师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精神。”

    顾北邵“呵呵”就此带过,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敢情这哪是欣赏,这是分明是损他。

    “云阁下,听你的人说,你明日就走?”

    长公主听顾北邵这一道,不由皱起了眉头:“你明日就走?怎么这么快?”

    云暮极微醺微醉,盯着杯里的酒出神,听见两人的问话,才回过神:“是家中急事。”

    长公主将信将疑,顾北邵却不信,也没多问,很快有舞姬衣袂飘飘上场,乐师吹弹奏曲,余音缭绕,宴酣穷乐。

    “庆平?本公主已经许久未见你跳舞了……”

    “庆平一直有练舞的,这曲《北方有佳人》原是南楚云湖公主所创,是很难练的一支舞,庆平练了足足八月,只为今日给姑姑一个惊喜。”

    长公主虽无心歌舞,但也不拂侄女的一番心意,扬了扬手,命庆平帝姬和舞姬继续。

    庆平帝姬咬唇怔了怔,僵硬地展露笑容,乐声响起,妙手柔媚,朱颜半掩,衣裳随之转起的明鳞片羽如蝴蝶展翅,又如落英缤纷。

    庆平帝姬舞姿灵动,曼步上前敬献手里的果盘,长公主高兴叫好,道侄女此舞只因天上有,然而赞美之词而后惊呼一声,顾北邵想救也来不及,只见南宫太尉单手一把抓住那抹了毒的匕首,却被庆平帝姬狠下心,一下扎进了胸膛。

第六百八十章

    事情发生之突然,众人始料未及,南宫太尉替长公主挡了一刀,反手又将庆平帝姬推下台阶,大殿崩弦断乐,御前侍卫涌上前拿下逆贼。

    长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将南宫太尉抱在怀中,身上一片混乱腥血,急唤太医速来救命。

    “你……你做什么?”

    长公主花容失色,惊呼不得言语,愣愣地看向已被侍卫架刀拿下的庆平帝姬:“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庆平帝姬仰头嘲笑,与先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神凶狠如蛰伏多年的狼狗瞪着长公主:“就算今日杀不死你,你也快下地狱了!”

    刚要服毒,被顾北邵看出破绽,当即卸了她的下巴:“你一死,你宫里的弟弟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孤苦无依地活在这倒霉世上?”

    庆平帝姬却无痛意,人已麻木,跪坐地上,看向顾北邵的眼神,似有欣慰之意:“原来国师还记得宫里还有我和弟弟这等卑贱小人,他染病积疾多年,宫里的御医说他活不过六岁,是我这些年来拜首扶低,献媚争宠,牺牲自己求各位大人大发慈悲,才让他得以苟且偷生……等到我做完这些,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才多么可笑,凭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养一个废物?凭什么最后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凭什么……这个女人的命就这么好呢……”

    庆平帝姬指着长公主,泣不成声,嘴角血流不止,紧而随之七窍也开始有血渗出,顾北邵眼疾手快地封住她的穴脉,但愿不能让她死太快。

    “千机引?西秦宫闱秘药……你哪来的本事弄来,谁给你的?”

    顾北邵俯身冷冷看脸上全是蜿蜒鲜血的庆平帝姬:“你是帝姬,却是连宫女太监都能欺负的帝姬,只因你生母卑微,出生不受待见,忍气吞声到成年,还要被弟弟这个拖油瓶所累,只因你不能圣宠,便要阿谀奉承,惺惺作态,被玩弄于鼓掌间,被逼绝境。你今日的死,跟棋盒里弄丢一个棋子,也没什么分别。这一切都因你起点太低,才会受人欺辱。”

    “趁你现在还有救的机会,你想赌一把翻盘吗?”

    庆平帝姬浑身颤抖,喉咙痛得呼吸困难,毒素蔓延很快,仅存的意识也快撑不住,脑海里依稀记起她和弟弟在宫里的短暂快乐时光,小的时候弟弟想看宫外的世界,她就带弟弟爬墙,看着广阔的远景,皇城之外一片繁华,发誓总有一日她会名正言顺地带弟弟离开这里冷宫牢笼。

    “我……我要赌一把!”

    庆平帝姬咬牙切齿,用力拽了拽顾北邵的衣袖,浑浊一片的眼眸中出现些许带着希望的光泽。

    顾北邵将一粒丸送入她口中,转头看向长公主:“这人我保定了。”

    长公主惊愕,忍着一腔怒火欲要发作,这时南宫太尉吃力抓握她的手,血是止住了,但不知毒素是否已深入骨髓,太医把了把脉,脸色难看说明了一切。

    顾北邵也极为惋惜一叹,牺牲在所难免,活着的人要带上死去人的寄托。

    “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顾北邵在南宫太尉耳边轻言,朝长公主深深作揖,早听闻太尉与公主年少便相识了,公主成年在京城有了府邸后,太尉也一直陪在她身边。

    “将这人秘密送到我府上,今日一事若有传出者,格杀勿论。”

第六百八十一章

    “帝姬,淑妃以前怎么刁难您,奴婢都记得清清楚楚,瞧她今日这副煞白难看的脸色,愣是没想到您还能活着!今儿您翻身做主,以后再也不必看他人脸色了,只是奴婢想着,您来这一趟,怎么也得以牙还牙,给淑妃一记下马威……”

    福康帝姬微微摇头,看着年少懵懂的婢女,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先是得罪了长公主,后又被国师扶持上位,朝堂形势复杂,我何苦又给自己树敌一位,图添麻烦呢?”

    婢女面色涨红,替她着急:“可是淑妃以前那样对您,您今日何必还帮她说好话?”

    看向那宫墙冉冉升起的朝阳,如沐春夏暖光,福康帝姬心情大好,但也不必过多解释:“回去吧,不能让那人久等。”

    前夜国师府上。

    月光柔和如一层薄纱照进殿内,顾北邵看着脚下一身血污匍匐前行的女子,轻笑一声:“她是这样说的?”

    女子愤然点头,将她的罪状无所不言,顾北邵双眼一眯:“你觉得这样取信我的把戏我会信吗?”

    女子身子颤抖,惊恐万分:“国师大人要我怎么做?”

    ……

    码头边,海风夹浪拍打岸上的礁石,晴空万里无云,正是出海的好日子。

    顾北邵一路策马扬尘,马背上挂着几个酒壶,潇潇洒洒地饶过人群,来到一处显眼的酒楼。

    迎宾入坐,这场饯行,就让他先以酒带过,云暮极也品了这地道的女儿红,略微失望,还没自家酿的好喝,见顾北邵有点耍起了酒疯,轻打他伸去酒壶的手。

    “不好喝?这店荒郊野外,酿的不干净,都没有我亲手酿的好。”

    “但比你的好喝不少。”

    顾北邵又先干为敬,几碗下肚,脸上已有微微熏红,云暮极敛了笑意,揶揄道:“国师又被燕王赶出宫去?”

    顾北邵轻咳几声:“倒不是那个。”

    抹去流出的酒水,顾北邵撩起手袖,甩了碍事的白发,露出一副地痞流氓的姿态:“那日在皇陵,若没有我帮你压制蛊毒,你差点武功全废了,往坏处想,你也会没命。”

    云暮极脸色阴晴不定,似对此有所意外:“我该如何好好报答国师的救命之恩?”

    顾北邵一饮而尽:“那我就直说了,我要千机引的解药。”

    云暮极笑道:“可以。”

    顾北邵愣了,没想到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这解药的配方难寻也难配,你可有现存的?”

    云暮极揉了揉眉心,不假思索道:“三千万两。”

    “你有病啊!”

    顾北邵借酒劲的发作正欲掀桌动手,皇家节省开支,他每月的俸禄自然也多不到哪里去。

    云暮极沉眸又道:“五千万两,按秦币算。”

    见顾北邵狠不下心,云暮极软磨硬泡:“这是最便宜的价了,我存了这几年,一直卖不出去,现在清仓,买一送一,你要不要?不要你另寻高明吧。”

    “等等!”

    云暮极勾起嘴角,暗道又要血赚一笔时,顾北邵却识破他这招反客为主:“我送你一样东西。”

    顾北邵命下人速回京城取来,锦盒置桌上推给云暮极,让他打开看看。

    “这是蓝氏和田玉,就算你不识货,你父亲会识货。”

    云暮极端详这块曾与传国玉玺齐名的宝玉,手指轻拂冷感袭来,器内流动凝结冰清的羊脂玉露,是摄政王要找的东西没错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与其想着自强求富之路,不如安抚好长公主,再制衡前朝势力,依我所见,你这国师在朝野的分量忽高忽低,难保有一天被人踩在脚下。”

    云暮极未着急登上甲板,迎面海风而立,身姿硕长,俊脸邪魅,让人琢磨不透心思。

    顾北邵酒意正浓,紫衣白袖卷子浪边,白发披散与年轻容颜实在仙魔难分:“有劳云阁下关心,我倒想起一桩心事,方才酒意上头,忘记与阁下说了,现在说还晚否?”

    云暮极蓦得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轻笑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顾北邵轻轻摇头,目光凝重:“到访东越之初,我与郡主有约到此相会,不知阁下可否带她来一趟?”

    云暮极似懂非懂,眉间弥漫一股郁沉之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想要我带她来,你做梦。”

    顾北邵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没关系,我去找她也可。到时她若看上了我,赖着要跟我走,你也别怪我哈。”

    云暮极双眸明暗交织,这话隐约带有几成把握,一股满腔仇恨煎熬着他,又像石块堵在心腔爱而不得,凶恶朝顾北邵抛去一眼,愤袖离去:“痴人说梦!”

    上了船,驶离岸边,海风吹散不穷忧愁与憎恨,手下也不敢靠近已在栏杆旁独站多时的主子,就连金侍长也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那红眼鸽子绕着船身转了一圈,训练过闻着血味辨认到主子,便落在他修长苍白的手上,取下绑在他红爪的信件。

    “郡主和仙腾失踪多日,速回。”

    云暮极看得怒火中烧,信也被他一手拧成一团,鸽子吓得赶紧飞跑,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用匕首射穿了肚膛,惨叫了一声掉进海里。

    “大人,我们所乘是最快的船线,大概七日,可到蓬莱仙岛的风忧城。”

    金侍长不再多言,识趣退下,与几个手下回去商量一些事宜。

    “呀!造孽的东西!”

    金侍长走后没多久,一个女手下提着断了的铁链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四下张望寻找脖子套着链条的小怪物,抬头一见云暮极脸色阴沉,全身仿佛被定格在原地,只留了张嘴张了张口喃喃:“大……大人……大人恕罪!”

    女手下双腿抖得厉害,一软即跪地:“大人恕罪!小人看管不力,让那小龙逃了!”

    云暮极淡淡愁眉,有些许惊道:“逃了?缚了它手脚怎会让它逃了?”

    女手下泪眼汪汪,垂头求饶,高贵的衣袂来到她身边,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恐惧,又退而求其次,伸手缓缓抬起她的下巴:“逃了也罢,你我终究是人,不比妖类狡猾,起来吧,我又非那种嗜血滥杀之人。”

    女手下可不敢,主子的恩赐也是变相的一种惩罚,想想身边已有几人被无情地扔进海里,她亦怕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大人,小人才离开一盏茶功夫,那小龙就咬断了铁链,它身上有伤,逃不远的,只要循着铁链发出的声响,派人守着甲板的出口,它想跳海也出不来。”

    这豪船是云暮极花重金包下,左右都是自己人,他想在船上做任何事无可厚非。

    许是另有所图,云暮极并未表现过多苛责,也未展露杀意,而是让女手下好好办事,将功赎罪。

第六百八十三章

    阴森幽暗的走廊,隐隐传来铁链砰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外面搜查的人。

    趴在铁皮缝隙边,感受久违的阳光与空气,小红赶紧擦尽眼泪,提起重链子,继续往前走,去厨间,有吃的就好。

    厨间无人,小红心知肚明,拿起桌上一块红薯,狼吞虎咽地吃进嘴里,听见脚步声,来人已经发现他,他早习以为常,默不吭声地看向地上一片影子。

    “吃得倒挺欢的……”

    抬头看那双冰冷死潭的眼睛,小红扭头生气,拴着铁链的手脚任由垂着,等着被带回牢房。

第六百八十四章

    这边全是山丘的岛上零零散散住了几十户人家,家里靠出海维持生计,男人们早在半月前就出发了,留下女人、孩子,老人看家。

    其祖祖辈辈在夏朝战乱时期便拖家带口地往东逃难,大部分在东海在当时还是“三不管”地带落了户,还有一小部分乘船逃至南洋,听这里的人说,很多人在南渡的时候被风浪掀了船,死伤惨重,尤其是第一批出海,后面的人出海也吸取教训,无力建造一艘好船,便就近到附近的岛上暂时生存,等重新造好船只,另谋他处。

    一部分人走了,一部分则选择留下来,这里淡水虽然稀缺,但采集并不困难,尤其用祖先教会的办法,加上这日照良好,基本一天能收获好几满桶。

    “姑娘嘞,该稀饭咯!”

    阿姨从晾衣堆里走出来,笑着露出白白的糯米牙,我点头回应,原先她的口音我得缓一会儿才听明白,现在相处了几天,听起来还好,不过我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只是简单拿物什比比划划交流。

    回到土房内,阿姨的女儿正放餐具,阿姨端着一盘竹签插好一串一串的烤鱼从后院小厨房出来,这里没有蘸酱调料,都是原汁原味,这天然的可比京城油烟熏过的健康多了。

    我看着可口美味的饭菜,心绪杂乱,但感谢阿姨的款待,我全都吃撑了,之后又日复一日地到海岸边走走,希望能见到东海来的船只,可战事一经吹响,又有几人敢冒险前来?

    那个女人的长相犹如恐怖回忆般至今刻在脑里,日复往日地重复当日的景象,就好像这个人会控制我,令我不由自主地颤抖,比起云暮极,她更让我为惧。

    ……

    海棠红木作梁,水晶玉为灯,珍珠为帘幕,珊瑚为柱基,悬七尺鲛鳞藤帐,鱼兽任意游舞,奇花异草鲜艳明丽,株株玉树挺拔秀丽,海底如一面暗蓝水镜,照应着龙宫一角金碧辉煌。

    云暮极是独自前来,就在擒龙天柱不到二十里的距离,见到了敖瑞,两人之前就有交情,先前找老龙王讨要白龙的龙眼,也是敖瑞指路。

    敖瑞在龙族是个微小的存在,三百年来默默守着龙宫的大门,几乎没怎么出外界看过,直到有一天看见仙腾带来一个凡人,相互解释来此的缘由后,敖瑞本着不想破例放人进的心态将要开口,却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您先前来过一次,陛下特意叮嘱,要您先服下。”

    敖瑞递给云暮极一碗盛着无色无味的清水,说道:“因您身份特殊,恐贸然得见则冲陛下龙身邪,此举多有无奈,还请见谅。”

    云暮极嗤笑,当即饮尽:“这有何为难?在下是连寿命都愿意拱手相让的人,岂会在乎这一点得失?”

    敖瑞轻呵呵地捋了胡须,转身走进了宫殿,明亮的珊瑚镂雕椅上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道手谕,被敖瑞握在手里。

    敖瑞双眼一眯,聚精会神看手谕的古字,缓了缓,向云暮极道:“仙腾大人受了重伤,如今尚在卧床,但陛下看在您的份上,同意让您带他回去了。”

    云暮极眉头皱了皱,略显为难:“区区一份口头诚意便想将在下打发走?要是他自个儿不同意呢?你老头忍心让在下白跑这一趟?”

    敖瑞又笑了:“至于如何作为,不都各凭本事吗?”

第六百八十五章

    敖瑞口中念念有词,一股灵力凝聚于掌心的圆珠,再看眼前龙王殿有些扭像,越发虚幻,直至成一片阳光照耀浅海珊瑚礁景,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泡影。

    龙宫是神明与共之地,声闻三界,上奉天帝旨意下凡坐镇东海之囗,下通阎王所在幽冥鬼门生死关,岂能轻易被找到?

    红树林边上孤零零地坐落一个小木屋,沙滩上还有留着烤鱼的木架,黑木屑里还残有火星,敖瑞心中隐隐不安,敲了敲房门,不见里头有何动静,便透过缝隙往里看。

    那抹紫色的身影还在,但那是个虚像,仙腾的紫袍留在这儿,把自个儿的气味也留下,让外人都以为他并未离开这半步。

    云暮极脸色阴沉:“逃了?”

    敖瑞又看了看手谕,这时纸的纸质变软了,上面还有水珠浸烂,字迹也变得模糊不堪。

    很显然,有人存心耍他们。

    “呃……仙腾大人许是有急事外出了,您要不过几日再来?”

    敖瑞早就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很礼貌地把话说完,反观云暮极难掩怒火,径直推门,手中铁链反光折映手无足措的蓝角小龙,藏在袖里的小红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紧紧抱着地上的蓝角小龙。

    敖瑞挡在两条小龙身前,虚握云暮极手中那把锋利刀割的铁链,面色一沉:“您先别动手。”

    云暮极轻嘲:“你们龙族还真是一脉相承的护短。”

    小红安抚好弟弟,攀爬到敖瑞的肩上,长软的龙须上下摆动,这家伙现在变成龙样很小一只,像壁虎一样,云暮极也不清楚它否在和敖瑞交谈。

    敖瑞低吟一声,沉默后开口道:“在东洋村附近掉海的,到那边找人打听问问,没准是被村民救了。”

    ……

    东洋小岛。

    这几天睡得格外昏沉,早起还不停咳嗽,直到午间日头才稍微缓了囗气,许是喝了太多海水,喉咙被咸盐辣痛的。

    阿姨亲手熬了药,用的是这里随手捡来的草药方,但效果似乎不大,反而喘气更重。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喝了一半,苦不堪言,老习惯休息一会儿再喝。

    突然旁边的房门冲出一群小孩欢声笑语地从我身旁经过,看他们兴致冲冲的样子,貌似那边有什么热闹。

    我好奇跟过去看了,其中一个小孩大叫一声,指着贴在某处房桩底下的紫色大壁虎。

    有几个孩子胆大,回家拿几条竹棍去挑那只大壁虎,棍子接近那只壁虎时,孩子们又害怕地往后退缩,壁虎像是成了精似的盯着他们看,竹棍戳它也不走,弹珠样的眼睛灰不溜秋地上转下转,突然趁孩子们不注意撺越过另一个房桩,中间只隔了一个房子,吓得孩子们四散逃开。

    我壮着胆子凑近一看,这也不像壁虎吧,没见过哪只壁虎长有角和须,有也只有一种可能。

    “仙……仙腾?”

    看的我一愣一愣的,差点没把它认出来,它跳到木板上,朝我爬过来,我俯身再度确认,想起它抓过的一只小龙的模样。

    “你居然认得本座?看来值得本座大老远过来帮你这一趟了。”

    仙腾蓦然开囗,我还以为哪里出现幻听呢,眼见脚下那只壁虎贴鞋伸爪要往我身上爬,我反应快地把它揪起来,手感黏糊糊,跟在乡下田野逮癞蛤蟆差不多。

第六百八十六章

    “得了,趁我没被吓晕,赶紧解释解释……”

    我没有玩弄他的恶趣,将它放在用海草编织的廊下椅后,蹲地上洗去手上的泥沙,这里的房屋普遍很矮,有树根木桩支撑浅海区域,倒不担心潮汐,涨潮也不猛,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是红树林蚊虫多。

    仙腾翻了个身,趴在椅上探头探脑:“本座元气大伤,能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可否勉强在这儿多住几日?待本座觉得时机成熟,再带你离开。”

    “谁出手这么狠呐?让你从堂堂龙族大将沦落到被群童欺负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人本座认识,是天上的仙官,脾气臭,不好惹,龙三那不入流的伎俩怎么可能请得动这尊大佛?本座先前又不曾得罪过她,她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

    “不,她的目标可能是我,唉……会不会是白龙认识的?白龙的记忆影响到我,让我误以为我也曾经认识她?”

    仙腾晃了晃脑袋:“不可能,白龙没去过天界。她是高阶仙官,一般不下凡,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本座也是偶尔在天庭一次潘桃宴上见过,此人有些与众不同,看人的眼光很冷。”

    “那就奇怪了,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袭击我们?听你一说,好像也不关老龙王的事。”

    仙腾笑道:“老龙王未免也太惨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郡主,你这是不是有好东西?快让本座躲进你袖里,带本座去看看。”

    “哈哈哈,你是闻到烤鱼味了吧?来的真及时,我都还没吃呢。”

    我笑着有些忘乎所以,一时没听到身后孩子们的声音。

    “姐姐,那条壁虎跑走了没?”

    我快速地将圆溜溜的尾巴收进去,回头对他们说道:“走了,走了,大家可以出来了。”

    我一个闪身,把一个将要原形毕露的大胃王赶紧带走。

    ……

    夜幕降临。

    我边收拾床头边问仙藤:“你不用回东海城主持战事?”

    “本座只有守好东海城这一职责,你要问就问挑起这场战事的人。”

    “郡主,先把本座放下。”

    我跟它拗起来:“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么快就急着要撇清关系了!”

    仙腾举爪拍我的手指,可惜它现在连我一根手指头也够不到,我又不怀好意,捏着它的脖梗往杯上冰冷的水一颠,露出一脸坏笑:“我也有职责,就是守护好父王留下了东海城,你说咱们怎么就这么默契呢?既然志同道合,何不一起脱贫致富?”

    “本座是你老祖宗,懂不懂得尊老爱幼?”

    “哎呦,我好怕哦!我的老祖宗竟然是只壁虎哦!可我是个人呐,我怕什么?”

    我寻来一根细绳绑住它的尾巴,将它挂在房梁上,月光倾泻而下,即便屋内不点蜡烛,也能看到那么鲜艳的紫色。

    身材变小,声音也变小了,我听不到它在低估骂我什么,打了声哈欠,顺便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开口道:“别费劲了,你屁股着了凉,要吹干水才好。”

    “你最好别睡死,不然等本座一逃脱,半夜爬你脸上划花你的脸!”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待会儿一定睡死。”

    话虽如此,我半夜上茅厕的间隙还是把它拿了下来,气得它塞帮子鼓鼓地咬我一囗。

第六百八十七章

    日出东方,天边现出了鱼肚白,仙腾一早趴在地板上四脚朝天晒太阳,浑身散发一股慵懒的劲,远处看去,还真像一只壁虎。

    我抱着一盘捡来的蜘蛛蟹略过它进了里屋,撩手撩脚,拾起地上的水盆子,冲洗螃蟹身上的泥沙,放进清水里先养着。

    仙腾好像叫了我一声,转头狐疑地看了看,壁虎不知去哪了,兴许是出去觅食,我没放在心上,继续忙手里的活。

    它又叫了我一声,我不耐烦地擦拭桌上的水渍,出门找声音的来源,仙腾正趴在一个挨着木桩子爬满青苔的岩石块上,此时我也注意到岩石缝里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什,便下水捞来,只是一些白色的粉末,好奇心驱使我往深处探,被我捞出一杖拳头大小的珍珠。

    仙腾凑近一瞧,又朝我张大嘴巴,我鬼使神差地把珍珠放进它嘴里,刚好能容纳进去。

    我以为它要吞进去,结果它把珍珠吐出来,恹恹说道:“是本座的错觉吗?这里明明有东西。”

    我又百般无聊地把手伸进去,一无所获,渐渐失去耐心。

    “你再试试。”

    在它一番诚恳催促下,我白了它一眼,感觉降智般地又把手伸进去,依旧是一无所获,正当我忍无可忍要爆发时,它竟开口让我把石头翻过来。

    “这可办不到啊大哥,除非把这房子给拆了!”

    仙腾在木桩周围转了一圈,手脚环抱桩体,尾巴垂进水里,我见它一动不动,心想坏事了,它果然在咬木桩。

    “你给我住嘴!你知道人家在这弄个房子有多不容易吗?木桩浸泡在海水里,隔三月就得换一个,一个房子四个,一年就要换十六个,这里三十多间房子,一年要砍多少树啊?你看岛上的树多吗?”

    我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它拎起,带到屋里好好惩治,仙腾一屁股坐得痛,我手指按住它的脑袋,它一副生无可恋十分凄惨的样子,我当它是空气,顺带封住它的嘴,把螃蟹蒸熟后当着它的面大快朵颐。

    丫的,教训它这点时间,螃蟹还没洗干净,一口吃尽这么多沙,我恨不得连着蟹肉吐出一个大沙石,竟愣了我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珍珠!

    我略带愧疚之心地望向仙腾,那壁虎不知什么时候将嘴里的纸团吐出,吃人眼神盯得我心里发怵。

    把珍珠放进它嘴里,不出所料,它又咬了我一口,但它没好气理我,只是想把嘴里的珍珠酝酿消化一番,因此咬我的力道也没先前那般凶。

    “行了,把珍珠吞进去吧。”

    仙腾大人还真是把我当丫鬟使唤,我扭头笑而不答应。

    它瞳孔变得和针一样细,估摸是它生气的表现,我有些害怕,其实最害怕的是它突然撺地一个箭步跳到我身上,尤其是看它现在这个后腿蹬直,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这个是乾坤袋吧,还你了。”

    绳子打了个死结,真要命啊,好怕它现在跳过来,我边努力解开绳子边瞄它一眼。

    仙腾气哼一声,这家伙摆个臭脸也比它猝不及防一跳身上的好:“本座正要与你说这个,这是比较特别的珍珠,蚌精吸收龙涎精化长年积累而成,有了这个,白龙冲破封印元神归位便可少了些阻力。”

    “哦。”

    “哦!原来是这样!”

    谢天谢地,原以为收集魂魄就能减少些许复活白龙的阻力,原来珍珠也有这样的用处啊!那不得挖多点,万一只减少了一丁点阻力……简直是让我开大眼!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能让白龙离开我的身体吗?”

    仙腾甚是笃定:“能,但本座需要更多这样的珍珠……”

第六百八十八章

    提着装满蚌壳的桶,迎面旁人异样眼光,解释了一二次,我懒得动嘴了,借阿姨女儿一把剪刀,到屋里挑壳拣珠。

    从早上忙活到傍晚,数了将近有五十只,这块地方倒是高产珍珠,不过村民与外界绝缘多时,所知甚少,小孩见到拿来玩几下便扔了,想来他们是没见过市面上的天价珍珠,白白错失商机。

    “有十个是沾了龙涎气味的珍珠,你运气还不错。”

    仙藤吐出一团雾气,龙骨耳夹被雾气包裹,逐渐变幻成一条盘旋的龙影,它沉沉说道:“你睡吧,剩下的交给本座。”

    话音刚落,眼皮开始有沉重的迹象,手脚也开始松软,我微微合眼,心跳莫名加快,忽感不适,让仙腾打住:“等等!有些问题想了很久,想问问你。”

    仙腾语气微冷,被我打断施法,难免不悦:“请说。”

    “你是神兽,应该有办法看到我体内那些复杂的东西。”

    “这……”

    仙腾怔怔缓了一下,才道:“这与你以前的经历有关,本座对你讲明白也于事无补,待会倒是可以帮你净化你体内的东西。另外,白龙的元神在你体内宿居已有些日子,本座能明显感觉到有些较为阴暗的杂碎已经消失了。”

    “这些东西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吧?”

    仙腾沉默,过了一下,我轻声叹道:“算了,能活着就行,我本来也不指望将来有出息。”

    “之前改写朱雀灭门的惨案时候,我就想过,你以前用过此法救白龙,但是最后失败了?”

    仙腾的回答让我有些意想不到:“本座曾和你说过,此法风险很大,大道约束之下,自己不能和自己见面,否则……”

    我心中骇然:“我并未与自己见面,难道你……”

    “问题就出在这,无论本座尝试多少次,每次都会被‘自己’拌倒,失去救白龙的时机。”

    “什么意思?”

    仙腾看向我叹气道:“郡主,你真是个幸运的人呢。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最终会如愿得偿所有?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你改变那些人的生命,焉知大道规则失衡要你拿什么来换?”

    我愣了愣,不知何解,仙腾一眼就看出我的困惑:“朱雀名存实亡。”

    “到本座问你了。”

    我回过神,淡淡开口:“请说。”

    仙腾一改谈起伤心的过往忧愁,脸色态度来了大转变,似乎对我的事很感兴趣,眉飞色舞道:“听云暮极说,郡主来东海之前,可是遭了不少罪。此番来东海,是你父亲的安排?”

    我汗颜:“他没少很你说吧?”

    仙腾摸着下巴,思索道:“没多少,他平常嘴巴密得紧,本座知道有关你的过往也就这些。”

    我拳头都握紧了,咬牙道:“他还说了什么?”

    仙腾一脸无辜:“没有了,本座也不会到处说你的不是。不过……”

    “不过什么?”

    见我面色紧张得像一股狂潮涌上,仙腾平静地笑了:“以本座的观察来看,你父亲着实有点本事在身上。”

    但若这些本事用往他处,到时也别逼我们龙族出手。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第六百八十九章

    像是有万重山压在身上,我奋力挣脱手脚,猛然睁开双眼,床被一㨪一㨪的,窗口里外冲刷湿气,我朝外看去,阴沉的天隐约下着牛毛细雨。

    “郡主醒了!太好了,我去找阁下……”

    听声音我才发现帐外站着一名女子,不由喊住她:“哎!你等等,这是哪?嘶……”

    那名女子走得匆匆,并未听到我的话,我还想对房外的人问几句,然而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引起我的注意。

    这裂开的皮肉伤什么时候弄的?睡了太久,也不知仙腾成功了没?

    想到这,我挣扎着起身,忍着手脚带来的麻木感,决心到外面看看。

    一名婢女模样的人递了一件外袍示意我穿上,另一名婢女把墨伞交到我手上,做完这些便全退后一步,当我好糊弄,这俩人手里沉淀的老茧比我的年岁还长。

    云暮极的人居然没拦我,不知是他想通了,还是又玩出新花样?

    天不遂人愿,雨势似乎变得有些大,我急急打伞,在一片降下的雨帘中,被某个家伙拌了一下,手掌撑地疼死了。

    俩婢女见状赶忙上前扶我起来,看到罪魁祸首是那个小怪物,气得踹了它一脚,它躲闪得快,没被击中,但婢女那一击使出全力,逆风而立,有种我也受牵连的错觉。

    这个小怪物有点眼熟,好像在某次落水的瞬间见过,刚才摔了一跤,我虽不爽,但它看着也不是故意,神情像是受了委屈,便拉住婢女:“算了,我方才见它也想进来躲雨,只是雨势忽然变大,视线模糊,步伐又快,一时没注意到对方而已。”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之前城主已将它关进牢里,云暮极还把它放出来带在身边做甚?

    “呜呜呜……”

    我刚回来热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听见床下有野兽低吼,心想它什么时候进来时,有人推门而入。

    “我听下人说,方才你摔了一跤?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头笑着对快步急躁掀起床帐的男人说:“没事了,是我不小心,与那小龙人撞了一下……”

    我苦笑一声,都还没说完,就落入一个禁锢的怀抱里。

    “你也别怪它,它不是有意的。”

    云暮极轻捏我的脸皮,笑道:“它狡猾的很,你别被它骗了,你不在的时候,它……什么声音?”

    “可能……可能是外面风吹的吧?”

    云暮极皱了皱眉,抓着我肩膀的手松开,环顾四周,又定定看向我:“霁白,你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会瞒着我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吧?”

    “你既已知道,何须问我?”

    我翘着二郎腿,脚颠地踩了几下,把所有能逃离房间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我可是活菩萨,比它还着急。

    还剩床底没查,云暮极心中了然,本想好好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小怪物,但考虑这小怪物太过灵敏,要想抓住它得费不少功夫,都怪他太早断了拴住它的铁链,不然现在也不会乱跑折腾,坏了他的好事。

    “别生气,有件礼物送给你。”

    云暮极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又贴上唇瓣想要深入,这是要擦枪走火的节奏啊,我用力推开他:“别老动手动脚,你要学学克制!”

    “克制?夜霁白,你真狠心啊,我忍着不碰你到现在,你还要我如何做?”

    我推开他碰我脸颊的手,垂头低声道:“至少现在还不行……”

    云暮极面色微沉,凑近我耳畔,蛊惑般的声线让我身子微微颤抖:“你告诉我,现在怎么不行?”

    嗅到他扑面而来的兰香,我心情如紧崩的弦,使试着抱住他,缓和气氛:“你装傻呢?我身上有伤……”

    我撩开衣袖,把伤口给他看,又刻意重复强调一声:“旧伤添新伤,我怕是有好一阵子才康复。”

    云暮极轻轻拉过我的手,看了看伤口,呵呵地笑了:“我还以为伤得重呢,来人,把我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带来。”

第六百九十章

    “我要回去。”

    云暮极帮我上药,假装没听见,头也不抬,轻轻吹了吹药膏:“好了,还疼吗?”

    “好很多了。”

    云暮极握住我的手,掰弄指尖玩:“你回去哪?是回前天住的岛上,还是回东海?你哪有家啊?”

    听后我沉下心:“对,我哪有家啊?我家早就被你给毁了!”

    云暮极本意想我留在他身边,结果反倒勾起我的陈年往年狠狠扎心,微搂着我低声认错道:“我欠你的,将来会把命赔给你,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剩几年的寿命。”

    我神色悲悯,认命般撽械投降:“你死后我最多多活三月。”

    云暮极瞧我胆战心惊,被吓得脸色苍白,才收起捉弄我的心思:“那蛊是假的,对不住了,我又骗你了。”

    就是死性不改,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他看,他恐怕是要笑出声。

    “假的是吧……”

    云暮极怕我误会加深,抢说道:“是情蛊为真,你体内是母蛊,我体内为子蛊,我若哪天有事,死的也只是我,你不会有事。”

    我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别说这些不吉利……”

    “旁人不会看蛊,但我会。我从小寄人篱下,圈养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见过千奇百怪的蛊比任何人还多。”

    “可奉贤找人帮我看过,是你之前骗我说的那回事。”

    云暮极不以为然,抚了抚我的额头:“他们会解蛊吗?天底下只有我会。”

    我忍俊不禁:“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天天要担心被你下毒?”

    云暮极笑而温柔,眼底却是夹杂心机与算计:“这世间任何一种毒素,其破解之法都难不倒我,我有解药,也能配出解药。”

    咋还自夸自恋上呢?我干咳几声,推攘着他走:“我要休息了。”

    “你咳疾未好,我去熬碗热汤,等我。”

    听他关心的语气,我心头一暖,倒躺在床上,深呼吸一口,刚才真是好险,差点忍不住了,有时就是口嫌体直,他摸我手背痒痒的时候,我已经脑补出画面了……

    床下貌似没了动静,我以为它已经走了,直到我看见缩成一团的小龙人,才心道想多了。

    “还不走啊?待会他回来你就没机会了。”

    小龙人抬头看我一眼,又继续缩回去,贴着船体板不冷吗?

    见劝不动它,我爬进床底,其实这个举动很危险,万一它受惊攻击我,我想躲都来不及。

    在我‘友善’笑容提示下,它挪了挪身体,爬去离我更远的一边,就是赖着不走。

    “还不走?他快来了!”

    我急得咬牙切齿,伸手够不到它,只好气馁地爬出床底:“漠漠一头几月大的小狼都比你好哄。”

    “你在做什么?”

    云暮极一回来就见我从床底下爬出来,好气又好笑,我瞪了他一眼:“收拾耗子。”

    云暮极早就知道它躲在里面,出去还带了一块长木板回来,高度长度正好盖住床底,我笑道:“这是要干嘛?”

    “耗子难抓,就让它饿死在里头好了。”

    说罢,云暮极拿起木板正要往床栏下放,小龙人倏地尖叫了一声,从空隙边跳了出来,房门打开,它趁机跑走。

    “你手怎么了?”

    云暮极冷声道:“被这小畜生咬的。”

    我想起仙腾现出龙形的那排尖利牙齿,被咬到肯定巨疼,忧心道:“要留疤了。”

    云暮极脸色稍缓,轻声道:“你要嫌弃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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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四海介绍:
风雨交加,雷电交闪,从小到大我最怕的不是雷声,也不是经常找我麻烦的魏王,是人心,是不敢揣测的人心。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飞升九五,皆是被人心逼迫,一路走来的这些年,好似都不曾发生过,我尤其记得那些曾经的名字,夜煌义,夜重渊,司九诚,顾北邵,云暮极,纪炎月,罗卜,赵之耀……可叹世人只知他们皆是王侯英杰,枭雄翘楚,又频频斤斤计较那些平凡琐事,让功绩成就沦为史书编写,恰逢有人提议重编他国国策,还原真正的历史,还原那段岁月荣光,我当时就在想,若是重来一次,大家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结局或许不一样了。
只可惜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问及四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及四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及四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