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当你是谁?
“万门主!”容颜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簪子,那声轻微的声响,听的他心头一颤,急忙喊道。
“怎么?容公子有话要说?”万沐倾回眸看向容颜,脸上既然带起笑来,朝着鬼阴一抬手。
鬼阴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递了过去,递过去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既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江天龙也爱如此。
容颜看着雪女射过来的目光,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说道:“还望万门主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这不,还活着。”万沐倾收回视线,擦了擦手,打断了容颜的话。
呜呜嘤嘤的声音顿时从通道那头传了过来,邪乌将所有小孩都直接拖了出来。
雪女看着那些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眼中终于慌乱了。
有些仿佛是被吓着了,只会哭,都开不了口说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有些看着地上的死人,连哭声都没有。
怔怔的呆在坐在了地上,像是吓坏了。
“雪女,你一定要记得,这些人,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万沐倾站在她身后,被迫的让她抬起头看着那些小孩。
她摇手一指,指着其中的小孩,说道:“就从她开始。”
“万沐倾!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只是一些孩子。”雪女终究是忍不住的开口了,她朝着万沐倾这边跪了过来,说道:“她们是无辜的,你要杀,便杀我好了!”
“无辜?”这两个字仿佛是触动了万沐倾某根神经,她眸中泛起红来了,看着雪女:“你觉得,你也配跟我谈无辜?”
鬼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都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她,不对劲。
碰!
万沐倾衣袖一甩,一股内力直接将雪女掀了出去。
她猛的撞在了墙上,还没掉落,就被万沐倾一手扼住了喉咙,抵住在了墙上。
万沐倾手指一用力,雪女猛的呼吸不畅,一只手本能的抓着她手,想要将她的手扳开,却无济于事。
万沐倾咬着牙,字字清晰的慢语道:“万家上下七十二余口人命,她们不无辜?春雅阁参加万朝宴的公子姑娘奴才,他们不无辜?
你当你是谁?你也配跟我谈无辜!”
空无一人却弥漫血腥味的万家,春雅阁熊熊燃烧的大火,乱葬岗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让万沐倾的眸子变得猩红起来。
江湖中人都是收到别人的信才去的万家,那在此之前,万家下毒之人,除了潜伏进入万家的锦衣卫,便是这位酷似易闻溪的暗庄庄主了。
她一直以为春雅阁的纵火乃是锦衣卫之人所为,为的是万家逃亡的通缉的证据。
跟程然合作之时,她才得知,春雅阁的火有人比他们更快的动了手。
雪女艰难的吐出嘴里的话,道:“你,怎么会……”
万沐倾手中的力量一加重,雪女张着嘴却发不出音,鲜血从她口中缓缓流淌:“雪女倾国倾城之容貌,我岂会忘记?”
那日虽说不过只是在水妙楼望了一眼,可她在画舫一见她,她便想起了在水妙楼的见过此人一面。
当时清水还说,此人是投靠亲戚无门,这才来的水妙楼。
想来,这里面,只怕还有她爱徒的功劳!
“万门主,她要是死了,你就不怕你在西域的朋友,也没命吗?”容颜眼看着就要命丧于万沐倾之手的雪女,连忙喊道。
“你觉得,本门主会在乎几个小小跟随者的命?”万沐倾听到这话,只觉得十分可笑,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欲成大事者,岂会在乎这些?”
邪乌鬼阴阎魔三人都不由对视了一眼。
“我说!”容颜握紧了双手,看着奄奄一息的心上人,说道:“我说,我都说。”
万沐倾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鬼阴看到她那一身杀气这才收敛了一二。
雪女如同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似的掉落在了地上,呼吸的顺畅让她低咳了起来,却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低咳。
她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是用眼神看着容颜。
“说吧。”万沐倾拿起手帕一根根擦着手指头。
容颜眼睛一闭,心里一横,说道:“万家的人本根没有来过东洲,京城之人见过的,不过是一些易容成了她们的脸的别人,每日去往各各商铺买卖罢了。”
万沐倾回身坐在了凳子上,看来跟她猜的不错,那日宁辰羽告诉他暗庄庄主酷似易闻溪时,她便猜测,厝城之事就是他所为了。
那么那想帮又帮的不彻底的矛盾,便也能解开了。
那京城人人见过的万家之人,不过是用了跟厝城同样的手法。
果不其然。
“你们庄主一步一步的引我入局,想借我的手除江湖四大门派,我能理解,但,总不至于千里迢迢的将竹书送给我吧?”万沐倾侧头问道。
“你,都,猜到了?”容颜看着万沐倾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吃惊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暗庄武情部,部首,齐峰,齐大人。”
“你,如何,得知的?”齐峰脸上裂开了一丝缝隙,他知道她已经猜到他是暗庄的人,可没想到,她既然都知道他是谁了。
万沐倾诡异的笑了笑。
邪乌从审讯室的房间里拖出了来的一个血人,扔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一手拽着此人的头发,让他的脸正面对上了容颜。
邪乌看中那张脸血肉模糊无法分辨的脸,闭了闭眼眸,有点不想看,他道:“此人乃是将军府上的小五将士,齐大人,应该认识吧?”
容颜看着面前的血人,喉结动了动,她到底是何时发现的。
那血人原本一动不动的,听到一声齐大人,那被打的睁不开眼眸微微动了动,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气若游丝的道:“小,小的,对,对不住,大,大人。”
说完,便重重的将脑袋垂了下去,仿若留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道歉的话。
万沐倾端着酒杯看着死去的小五,惋惜似的啧了一声。
若不是石室里这位“容公子”的出手相救,让她恍然想起那日茶楼见到过他们两人。
她到底差点便忘了此人的存在了。
看来,容仲恺是一个奴才侍奉两个主子。
难怪画舫的这些姑娘,都没有用刑审问。
“既然万门主都知道了,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齐峰闭了闭眼,说道。
“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我都不明白。”万沐倾摇了摇头,她虽能猜到,却看不到动机是什么。
易闻溪潜伏临南城十多年,若只是为了神阴令,那他完全可以让人继续易容成万家的人引的江湖中人围剿她,用跟临南城一样的计谋便是……
可为何明知道竹书是何物,还亲自送到她手里呢?
“万门主不明白,在下也不明白,我是任务便是将那东西安然无恙的交到你手里。我来此,只是为了带她们撤离的。”齐峰眸子黯淡了下去。
原本周飞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她偏偏要留在此处,为青楼死去的姑娘报仇。
庄主明明有吩咐,不得跟万沐倾正面冲突,若是她查出有任何异样,必须断了那一条线索,让她查不下去。
可她偏偏不服气,偏要让万沐倾吃点苦头,还跟他下赌,说万沐倾一定找不到竹书的位置。
她终究是心高气傲了些,小看了她,这才将一干下属害的这般惨烈。
从青楼之时她查出暗庄之人潜伏其中,便将目光锁住在了各各青楼与画舫,她将灭杀陆锦之事安排在画舫,便是一箭双雕之计。
除了杀陆锦。
还有借此事将画舫众人困于牢房之中。
容仲恺与程然的审问,小雪前来查看她们身上是否有纹身等等。
这些都不过是她用来做障眼法,让她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可以随便逃出去。
是啊,他们忘了,这具身体里住的不是那位病秧子的万家三姑娘,乃是当年江湖人人忌惮的,闻声变色,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夜罗门门主狱阎王。
万沐倾沉默了片刻,抬了抬手。
阎魔抬剑一划,齐峰立马将绳子从身上褪去,朝着雪女走了过去,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势,立马拿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了下去。
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心疼不已,他问道:“万门主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又是如何封了她们的武功的?”
明明他昨晚来的时候,她们都还能用武功,计划好,今夜子时三刻,从京城撤离的。为了以防万一,她们从昨夜开始,便滴水不沾。
可……
万沐倾抬眸看了看墙上的烛火,说道:“暗庄之人无处不在,有何难猜?至于你心上人的武功,自然是将药喂她们吃下去了咯。”
难不成是趁着她们睡着的时候?雪女心想,昨夜三更半夜还有衙役过来往火盆里叠加柴火,她就觉得奇怪。
原来是往火里面加了安神香!
“齐公子救我一命,那我也还你一条命,你跟她,只能有一人出京城,你选选吧。”万沐倾一手拿着酒杯,正要去拿酒壶。
阎魔上前拿过酒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万沐倾眸子动了动。
齐峰倒是没有看到此举,他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雪女一手拉住他的手,张了张口,仿佛再说,你别信她!
齐峰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喉咙之处,她大概以后再也不能唱歌了:“不知万门主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们?”
第181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万沐倾看着酒杯的酒,她自然知道阎魔是何意,要是此刻放了他们,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对他们有害无利。
“齐大人若是想要带她离开,便拿人命来换吧。”万沐倾端着酒杯,犹豫了一会,才喝了一口,说道。
齐峰知道,这已经是最公平的交易了。
他道:“不知道万门主身边的那位小随从的消息是否能换?”
鬼阴,邪乌,阎魔三人都不动声色的看向了齐峰,他们三人醒来那日,江天龙便跟他们说,是希望救了他们。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在告诉他们,此人他很重视。
万沐倾却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的,放下酒杯,似有几分醉意的笑了笑:“昔日跟随我出生入死的狱仙子我都不在乎,你觉得呢?”
齐峰见万沐倾脸上没有片刻的迟疑,仿佛那个小随从的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他道:
“听闻冥界门跟夜罗门之间素来恩怨,不知,冥界门门主的消息外加你那位随从的消息,能否换雪女一条生路?”
万沐倾纤长的手指轻敲在了桌上,似是在思考,半响没有说话,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一个衙役走了进来,阎魔将此人拦住在了通道那头,那衙役道:“万公子,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您安排的。”
“我知道,你先退下吧。”万沐倾说道。
衙役伸长着脖子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却被阎魔挡住的视线,只能是听命的退了出去,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那衙役退出去没多久,就见此人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就抱着一个他们抓的犯人,大刺啦啦的走了出来。
一位衙役想要开口,又被万沐倾的眼神给震慑的退了回去。
她站在衙门的大门口,看到已经到马车旁边的人,说道:“车上是我送给你们庄主的见面礼,回去告诉他,昔日他灭我万家,今日我灭他门下一属,他日,我定会携上重礼,亲自登门拜访。”
雪女听闻,浑身一震,被齐峰死死的给按住了要回头的身影,他低语道:“活着就有希望。”
雪女看着马车上的两个大盒子,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了,深痛的闭了闭眼,握紧了身边的拳头。
万沐倾,来日,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话我会转达给庄主,这一路凶险重重,还望万门主保重身体。”齐峰拱手说道。
他目光有些震惊的看向站在衙役门口的人,不知道她是如何查出万家之事乃是暗庄所为的。
鬼阴看着离开的马车,身影一动,却被一把剑给拦住了,万沐倾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活着无趣,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邪乌伸手拉了拉她,这人可比门主还要疯。
“你这样放虎归山,对我们有害无利,你别忘了,他们还伤了门主,门主可是因为你……”鬼阴愤怒交织的喊道。
要不是暗庄派高手悄悄将人假扮成锦衣卫的人,门主何止于伤了这么重!
“你少说两句吧,门主对他尚且都要礼让三分,你以为你是谁?”邪乌开口打断了鬼阴,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真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
对于此事,万沐倾当真还是今晚从她口中得知的。
江天龙玩归玩,倒是听闻她交代的事,便将人安插了进来。
要不是鬼阴潜入牢房里听到了雪女跟那位容公子的对话。
此事只怕他们都会算在锦衣卫程然的头上了。
毁脸,想必是怕别人认出不是那几人不是锦衣卫的人吧。
阎魔见万沐倾神情很是不对劲,适时走了出来,说道:“师伯,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去救希公子吧。”
万沐倾目光扫过鬼阴,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随手抛给了旁边的一位衙役,说道:“里面的事,辛苦各位兄弟了。”
*
万沐倾四人前脚刚走,宁辰羽几人后脚便到了。
马都还没停下,宁辰羽便翻身下了马,急匆匆的朝着牢房而去。
一进去,一阵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阳副将,宁副将。”呆在牢房里的衙役一进来看到牢房里的场景,都有那么一瞬间懵了。
阳奇看着那条牢房的通道尸体成堆,血流成河,一手抓过一个衙役的衣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那人拿了您的令牌就将我们所有的赶出来,我们一进来,里面,便,便是……”衙役瑟瑟发抖道。
“她人呢?”阳奇喊道,他的令牌,还有谁能偷走?要不是有人过来通风报信,他还不知道他令牌丢了。
“刚,刚走。”
“来人。”
“阳奇。”宁辰羽适时出口喊了一句。
“辰羽,她是在草菅人命!”阳奇吼道:“你难道还要纵容她不成?”
“阳奇……”
“就算她们有错,那也应该朝堂审问,在来定夺,而不是如此。”阳奇甩开宁辰羽的手,打断道,他知道他喜欢她,心里定是想要为她开解。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知道她身边有几个人吗?”宁辰羽沉了一口气道。
阳奇哑口无言了一会,说道:“她就一个人还是?”
“她进去时身边跟了三个人,出来时,又多了两人,其中一人抱着画舫里的那位雪女姑娘出来了。”衙役将此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对了,她还给那位带走雪女的男子准备了一辆马车,她好像叫那位公子什么,齐大人。但那人长的却十分像容府的容公子。”另一位衙役补充道。
齐大人?容颜?宁辰羽低喃了一句,莫不是那日见到的那个人?容仲恺惧怕的应该就是此人,阿倾知道他是谁?
“万公子好像跟那人有仇,说什么,车上是见面礼,让他回去告诉他庄主,什么昔日灭我万家,今日灭他暗庄什么……”那衙役说着又有些想不起来了,朝着另一位衙役看了过去。
齐大人是暗庄的人,那容仲恺到底是被迫跟暗庄合作?还是一直都跟暗庄有合作。
他带走雪女,她的身份便无需多言了,那小雪岂不是?
宁辰羽抬眸看向了阳奇,他伸手按在阳奇的肩膀上,似乎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安慰:“还说了什么,可知他们去哪了?”
“跟着她身边的三个人,似乎并不怎么服他,只是惧怕他,哦,他还给了我们一袋银子,说是给我们的辛苦钱。”衙役说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所谓【里面的事,辛苦各位兄弟了】说的是让他们处理这么多尸体。
“其中一人叫他万门主,说是去救什么希公子,朝着南城那边走了。”
宁辰羽跟阳奇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消息倒是来的意外。
阳奇转头吩咐道:“将那些尸体好生安置,不是我本人来,谁也不准进来!”
“是!”
两人带着一群人匆匆而来,又带着一群人朝着南城的方向匆忙而去!
第182章 你为什么要活着
天渐渐亮了起来。
荒凉的别院里,此刻倒是十分热闹。
江天龙坐在桌前,伸手给对面的凝梦倒了一杯茶,像是对待一位长辈似的,带着几分恭敬道:“那夜多谢师叔助我冲破第九重。”
凝梦怪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江天龙,难道暗庄给消息是假的?此人压根就不像是被重伤奄奄一息的模样。
可暗庄给的消息从不会有假,这可是江湖上公认的,难不成是在面前故意支撑?
“你乃是夜罗门的门主,让江门主倒茶,本门主受不起。”凝梦一把抓住江天龙拿着茶壶的手腕,从他手中直接拿过茶壶,说道:“如今你神功大成,这茶,还是我敬你吧。”
“那本门主就不客气了。”江天龙端着茶,抬杯在空中示意了一下,啜了一口。
凝梦抬起衣袖挡住了嘴角,垂了垂眸,江天龙此刻脉象稳稳当当,何来重伤一说。
暗庄之人既敢骗她!
幸好她有备而来,否则,真信了他的直接闯入,只怕落得一个不好收场的下场。
“听鬼阴说,凝门主是有生意要跟我谈?”江天龙放下茶杯,说道。
“我听说江门主在找一个人。”凝梦说道
“不错,此人乃是师姐托我照顾,这弄丢了,凝门主应该是知道我师姐的脾气的。”江天龙点了点头,很是愁苦道。
“万沐倾当真没死?”凝梦问道,那夜之后,她便一直找不到万沐倾此人,还以为是江天龙身边隐藏的一个高手,故意扮演的。
看来,夜罗门一直都是万沐倾在背后操控。
“凝门主那日不是亲眼看见了么?”江天龙朝着鬼阴看了一眼,鬼阴端着茶壶,给凝梦倒了一杯茶。
凝梦似是有些口渴了,端着茶便喝了,一个江天龙便让人难以对付,如今万沐倾也没有死,而是一直深藏在了背后,两个突破第九重的人……
这江湖,迟早要落在夜罗门的手里。
暗庄所说的其中一卷如来经竹书,只怕是真的落在了夜罗门手里了。
“今日为何不见万门主?”凝梦放着茶杯,微有些手抖道。
“师姐她忙的很,昨夜便已经去往别处的。”江天龙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凝梦。
凝梦微微松了一口,要是万沐倾也在此,她只怕是出不来这别院的门了,她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手,说道:“城中这两日乱的很,不巧,我正好随手救了一人,不知是不是江天龙要找的人?”
“凝门主可否让我瞧瞧?”江天龙神情忽而严肃道,似是很是在乎此人,说道。
凝梦抬了抬手,站在她身后的朱青走到门外,笛子一吹,一人便带着一人从天而降似的,站在了别院外的门口。
江天龙连忙起身走了过去,看到希望紧闭着的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般,被思梦扶着站在了她旁边,指着他急急道:“此人正是我要找的人。”
凝梦抬了抬下巴。
邪乌从她手中接过希望,朝着江天龙看了一眼,微点了一下头。
“江门主放心,他不过是服了梦丸,并无性命之忧,吃了解药便会没事。”思梦两手背在身后说道。
思梦乃是凝梦身下三大长老之一,跟罗曼乃是同一个师傅所教,用毒之术跟罗曼不相上下。
但此人鲜少在江湖人面前露面,对此人的了解,也仅仅只是用毒上,至于武功有多高,并不知晓。
不过,三大长老之一,武功定然不会低。
“不知凝门主的这桩生意想要怎么做?”江天龙问道。
“听闻江门主得到了一卷竹书,不知,可否共享?”凝梦说道。
江天龙看了凝梦几眼,这人此时此刻倒是收敛了不少门主架子,还会用“共享”这个词,想来,如来经之事,是暗庄告诉她的吧。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凝门主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比不上夜罗门。”凝梦谦虚道。
“只有合作,才能共赢。”江天龙沉默了片刻,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卷竹书,递给凝梦。
凝梦大概没想到江天龙会这般豪爽,打开一看,确是如来经其中一卷《心经》,她朝着思梦看了一眼,说道:“看来此人对江门主确是重要。”
江天龙接过思梦递过来的解药。
凝梦道:“此药以血为引,服药一个时辰后,小公子便会醒。”
“凝门主,合作最看中的是信任,本门主希望此药确是解药而没有其他,否则……”江天龙笑了笑,停了下后面的话。
“江门主大可放心,这点信任本门主还是有的。”凝梦抛了抛手中的竹书,说道:“别过。”
江天龙看着已经走了的人,将药瓶递给邪乌:“将药给他服下。”
刚说完,便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细白的额头上在这咧咧的北风之中既冒出一层细汗。
“门主。”鬼阴心疼又担忧的喊了一句。
想要过去搀扶的手被江天龙抬起的手给阻止了。
“我没事。”江天龙闷咳了两声,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事,不可告知师姐。”
鬼阴一张脸变了又变,都这副模样了,你还在关心那个人,她本来以为,那个人横竖不过一个死人,门主想着便想着。
可现在,她拽着身边的衣裙,咬着牙没说话。
“听到了没?”江天龙见她不说话,冰冷的眼神射了过去。
“听到了。”
江天龙愣了一下神,这句话不是鬼阴说的,而是从他身后响起,他转身看去,就看到万沐倾吊儿郎当的斜靠着屋里的拱门处。
江天龙:“……”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骗过凝梦的。”万沐倾看着他苍白的脸,问道。
她并没有直接去找凝梦,她知道,直接逼凝梦交出希望,以她的性格,只怕是宁可玉碎。
故而,让鬼阴在她的视线里活动,让她的人顺着鬼阴,找到江天龙。
她本是想趁着凝梦行动,看能不能隐藏在后方,找到希望的藏身之所。
让邪乌拿着竹书跟凝梦拖上片刻。
倒是没想到,她们之间是用朱青的笛声联系的。
也因她离开的这片刻,这场交易,江天龙既亲自完成了。
“门主是吃了……”站在江天龙身后的鬼阴开口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江天龙呵斥道。
“退下!”
太过疾声厉色了些,一时便牵动了身上的伤,江天龙不由一手扶在了门框上,压着声音,闷咳了几声。
整个胸腔如同错位了一般,撕裂的疼了起来。
看到他这般隐忍的模样,万沐倾在想,是不是夜煞就把他们训练的太好了,以至于,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打了牙往肚子里咽的爱逞强的性子。
她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他,她转头对着鬼阴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鬼阴看着万沐倾握在江天龙身上的手,心不甘情不愿的忍着一股醋味,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师姐,我没事。”江天龙闷咳了半天,将喉咙的血腥压了下去,微笑道。
“嗯,我知道。”万沐倾也不拆穿他,起身走到了他面前,背对着他,拍了拍自己一侧的肩膀。
“师姐,不过就是几步路,我能走。”江天龙露出一个哭笑不得模样,师姐这是当他还是小时候吗?!
“带你去个疗伤圣地,有点远。”万沐倾伸手抓了他的手,往自己肩膀一方,将江天龙背了起来。
“师姐……”
“别动。”万沐倾喊道,抬脚出了门。
江天龙安静了下来,整个人趴在了她的背上,如同小时候似的,将侧脸磕在了她耳边,轻声道:“师姐,希望的事……”
“看在你差点一命呜呼的份上,师姐原谅你了。”万沐倾道:“抓紧了。”
江天龙抿了抿唇,轻笑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抓着拢这万沐倾的脖子,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岁月却风中在倒退。
鬼阴站在一侧角落里,看到两人离开的身影,按在墙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万沐倾,你为什么要活着?!
第183章 赢家机秘
阳奇带人将南城区封了起来,让将士四人一组,一家一家的边搜查,边登记。
南城区的人大清早就听说容家被围的事了,只是大家都还在来得及嚼一下舌根,将军府的人就追到了这里。
说是容家不仅包藏了朝廷钦犯,画舫之事,锦衣卫被灭一事都是容家所为,现被将军府的人查出来了,但有漏网之鱼跑到了南城区。
说是,容城主的儿子,容公子逃了。
不少百姓被分成了两个区域,检查过的被围在外头,还没检查的被困在了里头,但不管是外头还是里头。
都没能闲住嘴巴讨论,议论,说上两句。
这一搜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宁辰羽见天色大亮,转念一想,跟阳奇说了句什么,便一人出了城。
来到江天龙住的那个荒废的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但房间的火炉倒像是刚熄灭不久,还有一个沉淀红色物于碗底的药碗放在了桌前。
他拿起药碗闻了闻,血腥味跟药味混合在一起的。
江天龙喝的药可不需要用血做引子。
难不成阿倾已经找到希望了?
但,他们现在去哪了呢?
碰!
一朵花突然在半空之中绽放。
接二连三的。
在这大白天的,烟花的效果看不出什么。
这倒是让他想起今日乃是赢家赢老的寿辰,阿倾肯定会去。
他翻身上马,又朝着城中赶去。
虽说昨晚容家之事不少人都看到了,但这也不影响赢老寿宴,赢老的儿子赢大公子大清早便在府上大门口迎接着客人。
络绎不绝的客人让府上的奴才丫鬟都忙的脚不沾地。
只不过,人人交头接耳起来,都在说容家之事。
“阳副将。”赢大公子看到阳奇,下了台阶过来相迎。
“赢大公子,这是我为赢老准备的贺礼。”阳奇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将奴才手中的贺礼拿了过来,递给赢大公子,低语道:“我爹他临时有事,便让我来了。”
赢大公子立马会意,说道:“阳副将能来,就已经是看的起赢家了,让阳副将破费了。”
他接过手中的贺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亲自接待阳奇进了府。
府上的宾客一见到阳奇,七嘴八舌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各各起身拱手行礼,这容家一倒,京城就只有一位城主了。
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笼络笼络一下这将军府唯一的公子?
“赢公子,我有事想要见见赢老。”阳奇笑着朝着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了几句,在赢大公子耳朵低语了一句。
赢大公子也不多言,也不多问,只道:“阳副将这边请。”
这离宴席还有几个时辰,而将军府今早还在带人搜查南城区,现在便就带着贺礼上了门。
他心里便知,他定是有事。
赢大公子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偏厅,离正院那边应该有些距离,到了这里,已经听不到那头院子的喧嚣声了。
“阳副将稍等片刻,我这去请家父。”赢大公子说道,转身对着奴婢吩咐了一句,便出了门。
宁辰羽看了几眼那位赢大公子,赢老就算不在门口亲自接待客人,但至少也会在正厅里陪客才是。
奴婢上了茶水点心,半蹲道:“两位公子,请慢用。”
宁辰羽这时朝着阳奇使了一个眼色。
阳奇眨了眨眼,突然哎呀了一声,捂着肚子:“这位姑娘,能不能带我去一下茅房?”
“公子随我来。”
两人一走,宁辰羽便悄悄的出了偏厅。
*
半空之中运行着一个巨大的铁轮,铁轮旁边连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小铁轮,在半空之中,不停的运转着。
轰隆的机械声响起在了整个石洞之中。
石壁的墙上点着火把,一路沿着整个石壁最终汇聚成了一点。
宛如一条盘旋在墙壁之上的火龙,潜伏了在最深的地底。
将两个无所遁从的身影映在了地上。
万沐倾站在沿着石壁旁边的石阶上,石阶并不宽阔,两个人无法并行,机械的这边连护栏都没有。
一个不留下,掉下去了,便是没命的下场。
这巨大的机关看的好像近在眼前,伸手便可触摸,但实际上,它跟石阶这边还有些很大的距离。
就算你两个手的长度加起来,只怕也够不着。
万沐倾朝着低下看了一眼,只能看到无数错综复杂的铁片铁轮相互交错。
在往下看,就只能看到那星星火把汇聚成的星火,再也看不到了什么。
太深了。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垂了垂眸,低声道:“走吧。”
“公子,这机关做的好巧妙啊。”希望盯着铁轮看了半响,都舍不得移开眼眸,惊叹道,此次来东洲,真是带给他太多的惊喜了。
“哦?怎么说?”万沐倾听闻,脚步顿了顿,问道。
希望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很是激动的抬起手,指了指这,又指了指那,说道:“虽然我们看到的是整个机关都是由这个巨大的铁齿转动,只要让这个巨大的铁齿停止,那整个机关都要废掉……
但不是的,你看那,那,那……所有的铁齿其实都是单独运行的,只不过它们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转动,才会让人以为那个巨大铁齿是最重要的。
是所有铁齿转动才让这块巨大的铁齿转动的。”
“你看的才只是这个机关的一角,就敢这么断言?”万沐倾神情淡然道。
“这……我虽然不能说精通机关秘书,但我爹在的时候,时常会让我拆卸一些东西,这机关是巧妙,但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希望腼腆又自信道。
见万沐倾没说话,也无任何惊讶惊叹的,侧头问道:“公子是不是知道这个机关的原理了?”
他一觉醒来,万沐倾便说由她带着他去赢家,他说她交代的事没办好,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变得跟以往有些不同。
对他好像,莫名其妙的温柔了几分。
让他想起爹爹离开时那几日,也是莫名其妙的对他放纵了起来。
这感觉,让他心里有点后怕。
而且,说是来参加寿宴,可她不带他走正门,而是带她直接闯进了赢家的藏书阁。
还进了这个地方。
她就好像以前来过似的,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入口。
希望不仅对万沐倾,对赢家也越来越觉得困惑了,只觉得她们身上,有无数谜团。
这个赢家藏书阁的底下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机械在运转,它的用途是什么?
而且,这个机械的声音并不小,但在藏书阁里,却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万沐倾两手背在身后,看着眼前运转的机械幽幽道:“要是放在那个时候,你只怕是一个月都不能下床了。”
如此草率的做出判断。
不过,还是有些天赋的。
“公子,你说什么?”希望没听清楚,毕竟眼前的这个机关声音还是有点吵的。
“走吧。”
希望撇了撇嘴,也不在多问,跟着万沐倾往下走了下去。
只是,每下一层,希望心里就要惊上一分。
到后面,他都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也明白了万沐倾前面说的话,是何意思了。
第184章 地下城
轰隆的机械声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住了。
希望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圈,下了多少台阶,只知道这个巨大的机械远远比他想的还要大上许多许多。
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让他想起了那尊巨大的石像。
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的机关运作是如何搭建上去的。
这个这么深的石洞又耗费多人人力物力挖出来的,他仰头往上看去,即使将整个脖子都往后仰,但也看不到最顶端了。
站在最上面的时候,公子说的没错,他真的不过只是看到这个机械的冰山一角。
他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的多,光是零件就让他看的眼光缭乱了,更别说里面更精细的东西了。
他为自己的那种自信感到了某种羞耻。
到了下三分一的位置,偶尔会有风携挟着一股热气扑来。
在纷杂的机械声中,他听到了那个他非常熟悉的打铁声,不只有一声,是很多声,彼此交替起伏,如同有生命一般。
在往下,热气就更加强烈了,打铁声越来越明显,能看到一些隐约的人影在活动。
在走上一段,便能看到有不少光着膀子的壮汉拿着锤头在打铁。
最底下,是一个打铁造坊,为什么要把打铁的造坊放在这地底下呢?还是这么深的位置。
只不过此刻,那些壮汉各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看着他们两个不速之客。
但打铁声并未停下。
希望看了一眼万沐倾,只觉得奇怪,这都被发现了,她怎么没一点感觉?
而是,她今日并未易容,还穿了一身女装。
希望揣着心中的疑惑,走到了最后一层,台阶上站着一个人,似乎是特意在此处等他们一样。
走的近了,希望才看清,这人不就是那日跟着赢老身边的那位公子么?
那人看到希望,朝着他一笑点了一下头,这才拱手对着万沐倾道:“在下赢词,见过万姑娘,赢老命我在此等候,万姑娘,这边请。”
这人知道公子是谁!
怎么对公子这般客气,不是那种初次见面之间的客气,而是有一种尊卑的感觉。
公子为尊。他为卑。
万沐倾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似乎只是扫了一眼此人,便抬腿往下走了下去。
“赢公子。”希望拱手喊了一句。
赢词笑着嗯了一声,似乎看到他非常开心似的。
这让希望心里:……
一走到下面,希望便怔住。
耳眸之中全是铛铛铛的打铁声,一阵阵热浪迎面而来,望眼之处全是打铁的灶台,前面心里的疑惑在瞬间消失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打造造坊。
无法形容这里有多大,他目光所及的地方让他看不到这个打铁造坊的全部,如果仅仅凭借目光所及来形容的话。
应该整个赢家下面都是打铁造坊。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赢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惊叹的说不话来,除了大以外,他还看到这里的打铁灶台跟外面的不一样,每两个壮汉守着一个灶台,但没有拉风箱,烧铁火炉不需要人工。
他看到有人将铁扔进去,那火炉的火便自动的大了起来。
越往里走,希望才发现自己有些天真了。
他被眼前的繁华盛世震住了。
眼前华灯初上,灯笼高挂,小贩叫卖,人来人往的街头,有小孩手拿着小风车在人群里穿梭。有妇人挎着菜篮子,有男子挑着担子……
这不是一个打铁造坊,这是一个地下城。
他们说着希望听不懂语言,但那语言听起来,却让他觉得格外的亲戚。
他看到房屋面前画着的牌匾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一路走来,不少人在跟赢词打招呼,但他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看着他们的目光从陌生警惕到露出一抹欢迎的笑。
直到赢词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府邸面前,希望认出了府邸牌匾上的前两个字。跟他父亲留给他的盒子上的两个字一样。
万沐倾曾告诉他,这两个字叫:南宫。
乃是,曾经南国的文字。
“父亲。”
赢词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正厅,原本应该出现在寿宴上的赢老,此刻正坐在上座上。
“赢词,你先带小公子逛逛,我跟万姑娘有话说。”赢老目光在万沐倾脸上流转了一下,对着赢词道。
“是。”
希望看着万沐倾,万沐倾朝着他微点了一下头,似乎对赢家极为放心。
希望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大厅看去,他左手拇指扣着右手拇指,心里的一股不安越发凝重了起来。
赢词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伸手往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放心吧,万姑娘就是跟我爹谈点事情,等我们逛一圈回来,他们肯定也谈完了。”
希望垂了垂眸,轻嗯了一声,心事重重的跟着赢词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守在门口的丫鬟便将正厅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赢老看着她,见她并未有任何紧张的神情,开口问道:“不知万姑娘是如何知晓藏书阁的通道的。”
此人不仅躲过了藏书阁的所有机关,还找到了正确打开暗道的机关,除非有人告知。
万沐倾两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正厅,朝着上位坐了过去,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端着旁边的茶,掀着茶盖道:“南宫墨,这些年,你倒是老了不少。”
赢老原本还是一副打量的模样,一听到这话,一双混浊的目光动荡了起来:“你,你是……”
他以为,她知道这里乃是赢希告诉她的,毕竟那个孩子,太像他的母亲了,而那双眸子,几乎跟赢希如出一辙。
可……
万沐倾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递给赢墨,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你。”
而这一晃,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赢墨一接过玉,便发现这不是玉,是用了一直材质伪装成了的玉的样子,让人第一眼看的时候,以为只是一块普通不值钱的玉佩。
他拿在手中,摸索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按了那里,“玉”突然从四周裂开了一条缝,他将上一半把拿开。
里面便躺着一块令牌。
看到令牌的那一刻,他一点都没惊讶,似乎早知道这里面会是什么。
他将令牌放在桌上,从怀中拿出一块往里面雕刻的黑色木块,他将令牌往木块一放。
令牌便与木块合而为一,紧紧的相融合在了再起,仿佛两者原本就是一起的。
赢老双手微微有些发抖的一点点摸着四周,直到确定两者没有任何不相融的地方,这才放下东西。
“不知万姑娘可知,此乃何物?”赢老看着万沐倾,即使已经在极力的压制,可开口,还是听到了声音里激动的颤音。
万沐倾端着茶杯放在桌上,看着桌上的令牌,手指摸着茶碟的边缘,说道:“左刻神佛,表南国圣女。右刻恶鬼,为南宫家族。左佑南国长盛不衰,右守南国百姓安居乐业。”
她顿了顿,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此乃,掌羽令。”
第185章 身份
掌羽令乃是南宫家族最高身份的象征。
拥有此令者可调动南宫七属,比南国兵符更具有权威。
原来江湖上流传的深藏绝世神功,可号天神阴兵,与天抗之,说的就是天魔圣手跟南宫七属。
南宫墨一听到此,连忙起身,朝着万沐倾跪了下去:“微臣参见九公主。”
“墨老快请起。”万沐倾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当年圣女说,南国女帝总有一天会归来,让我们修生养息,静待女帝归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微臣不辱使命,总算是等到了。”南宫墨拱手道,言辞里微有些激动的颤抖。
万沐倾看着南宫墨静默了半响,他真的老了好多好多,不用他说,她都知道他这些年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她忽而觉得话如鲠在喉,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意道:“老头,我不是九公主,我是,阿云。”
南宫墨一震,老头这两个字,只有那位,才会这般无礼的称呼他。
“你是,小云朵?”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嗯。我是,南宫云。”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南宫墨似乎比见到未来女帝还激动的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眼眶都不甚红了起来。
“不然,你觉得,九公主能破了你藏书阁的机关?”万沐倾眨了眨眼,将眼中泛出的泪光努力的沉了下去。
“对,对,对。”南宫墨别过脸,抬手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是大将军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们的小云朵。”
万沐倾看着南宫墨这么大的年纪,却在一个晚辈面前这般落泪,一时之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闭了闭眼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动容一一压了下去,说道:“老头,实不相瞒,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关于当年南国的事,南宫家族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南宫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拉着她坐了下来,听到她这么说,严谨道:“难怪少主一来东洲,都没第一时间来此,那,少主还记得什么?”
万沐倾望着从那禁闭的房门之中透出的几抹光线,沉声道:“我是在万家密室之中看到当年关于南国以及南宫家族的事,但,那里的记载并不全面,说的都是南国最后一位女帝的事,故而,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那一切都很陌生。”
“那,少主是如何知道此处入口?跟掌羽令的呢?”南宫墨沉思了一会,问道。
刚刚过于激动,现在才觉得,她真的是小云朵,九公主知道机关有可能是圣女告诉的,但,掌羽令之事乃是南宫家族的事。
圣女不可能会将此事告诉未来的女帝。
南国历来女帝,都不知道南国七属乃需要掌羽令才能调动。
“在进入容家石室之前,我一直以为神阴令,就是一块藏着绝世神功的令牌,直到,我在容家的石室里看到了容仲恺深藏的那本登记册。”
那本登记册登记的不是南国被灭之后,留在东洲的南国人,而是,当年南宫家族的许多人物,即使那本登记册上的人,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了。
但那一张张画像,那一个个名字……
让她脑海里闪过很多张人脸,熟悉又陌生。
她甚至看到了一张,跟她在夜罗门小时候时一模一样的画像。
小小的一个人,满脸倔强傲慢,不可一世。
下面写着:此女乃南宫擎幺女。
名云,字倾。
“登记册?”南宫墨低语一句。
“嗯,那登记册应该是当年南宫家族遗留下来的族谱,在那其中,我看到了一些人像……让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万沐倾声音变的轻了起来,似乎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吐出来的音。
她父亲,大哥,二哥,大伯,姑妈,表哥,表姐……那些,陌生的脸渐渐的变得熟悉。
那都是她曾经至亲至爱的人啊。
如今,都只是一张宣纸上的画像,被封在了尘埃里。
眼泪从她眼眶坠落,她别过脸,抬手一擦,很是粗鲁,说道:“虽然京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能分辨出,此处便是当年南宫家族的训练场,那时也有一座藏书阁,后来被我爹亲手烧了,所以,赢家的藏书阁虽说比当年的格局小,可里面的机关,却没变。”
万沐倾抿唇轻笑了一声,要是机关变了,只怕她跟希望这个时候,还走不出来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并未开启其他机关。”南宫墨道:“机关之所以没有变动,也是因为我怕有一天九公主归来,误伤了她。”
“我知道。”万沐倾缄默道:“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的?”
他们一路下来的这么平安无事,赢词又在那里特意候着他们,用意显然已经很明显了,南宫墨早就在猜测她的身份了。
赢词的说话的态度,就表明她在赢老心里有了某种答案。
但他,还是猜错了。
南宫墨看着万沐倾的目光从激动到欣慰,当年大将军膝下二子一女,两位公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一战拿七城的战绩。
乃是那南宫七属那一辈人之中的佼佼者。
而将军这个唯一的小女儿,能耐更是大的不行,乃是南宫家族里唯一一位出生之时,得到圣女亲自洗礼的人。
要知道,这样的尊荣,连当年的皇子都没有。
除此以外。
这小孩,三岁,便开始天天来闯那藏书阁。
半年时间,便破了别人几年都完成不了的事,也因此,成了南宫家族里第一个年纪最小进入藏书阁的人。
小小年纪,熟读兵法,精通各类兵器,暗器,武器,还曾夸下海口,在她爹,南宫七属各大长老跟管事面前令下军令状,说是要一人独挑南宫七属,迎娶南国最尊贵的圣女。
往事好像还历历在目,耳边好像还能听到她那稚嫩的声音在那正殿之中响起。
可眼前的姑娘,却已经这般大了。
“我本来以为,你是收留希望的一位公子哥,但,那夜不巧见到你在画舫的事,你也知道,天魔圣手乃是南宫家族必修的内功心法,至于能修到第几重,就看各自的命途了。那日,我见你用天魔圣手。便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万沐倾心里讶异了一下,她还以为,那夜之事,她,才是最后麻雀,没有人知晓了呢,她转而又疑惑道:“但那位江门主你也看到了,他也会,你怎么没有怀疑他?”
南宫墨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隐隐的带着疼惜:“看来,少主忘了不少事。”
第186章 通天之能
“看来,少主忘了不少事。”
“什么意思?”
万沐倾听着这句话,心里登嗝了一下,进入夜罗门的事她都记得,虽然那个时候小,可能会忘记一些事,但也不至于将很重大的事情忘记才是。
南宫墨一手支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渡步到了窗前,他抬眸朝着西方看了过去,虽然此处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太阳。
他好像就是能透过深深地面,看到那日落西沉的方向。
当年圣女让大将军暗中调查三皇子,大将军发现三皇子有夺帝王之心,便寻找证据将此事告知了女帝。
女帝对外宣布将三皇子处死,却又睁只眼,闭只眼的容忍那三皇子的生父暗中将人保存了下来,安置在了宫外。
此事过了几年后,女帝突然说要开启战事,为南国开阔疆土,圣女因劝阻此事被禁足于神水泉,大将军几次从中调和,仍旧无法。
女帝独断专行,一意孤行,终究是酝酿成了大祸。
大将军便派了两位少主前去,自己镇守在了南国。
战事频频传来捷报,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三皇子却突然出现在庆功宴上,起兵谋反,他暗中勾结了北兴送来的质子,为北兴的将士打开了城门,想要借北兴之兵助他夺的皇位。
宫乱被压之时,谁料北兴大军却在宫乱那夜现身于南国背后。
要知道,南国背后乃是连绵万里的山峰。
而南宫大军此刻又在北兴之地。
战乱一触即发,大将军迫不得已启动南宫七属。
“圣女被困神水泉后,便知道南国终有那么一天,那日小云朵你偷偷去见圣女,不甚从神水泉上掉落,圣女救你回了将军府,也趁着那夜,她跟将军密谈了一些事。”
那日跟宁辰羽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神水泉,在那石床上睡了一晚,万沐倾确是梦到了自己来过神水泉的事。
那日圣女被禁于神水泉,她去看她,结果被守卫发现,不小心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亏得圣女救了她一命。
现在想来,那所谓的脚底一滑,是圣女故意而为之的吧。
“那他们都说了什么?”万沐倾问道。
南宫墨摇了摇头,道:“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北兴大军兵临城下时,世人皆知,大将军下了最后一道军令——死战!
殊不知,在这道军令之前,大将军还下了两道密令。”
“密令?什么密令?”万沐倾记得,她在万家密室里看到的,南国大将军只是下了死战之令。
南国所有将士,南宫家族所有人,只能战死不能后退!
为令者,斩!
“第一命令:大将军命我,将他那份名单之中的人,带她们去往藏书阁的地底下,死守藏书阁下的秘密。若是有北兴之人闯入,那便毁了藏书阁下的一切。”
南宫墨说到了这里,不由苦笑了一声:“那个时候的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他真信了北兴之人能找到这里,却一时忘了,藏书阁有一机关,机关一放下,所有的通道都将关闭了,除非有人从外打开,否则,里面的人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万沐倾脑海里此刻闪过了一些零星的画面,她看到她父亲站在那将军府的正殿上,一道道口令从他手中传出。
门外有不断的有将士送来外面战乱的情况,所有的人心里都紧绷这一根绳。
“第二命令,便是命二少主带着三公主与九公主去往圣女居住的神水泉,并毁了进入神水泉的路。”
说道这里,南宫墨有些心疼的看向了万沐倾,大将军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留下一个后,他要是但凡有一点私心,膝下也不至于只留下了小云朵一人。
而她,还不是大将军让留下的。
“后来呢?”万沐倾见他不说话,只是沉默之中带着怜惜的神情看着她,问道。
“大将军本是想让你代替九公主留在宫中,三公主听闻你大哥身死之事,便不愿独活,让你二哥带你跟九公主去了神水泉。”
南宫墨顿了下来,似乎这段往事的诉说很是耗费精气神,一段话说下来,像是要去半条命一样的停了下来。
幸好当年二少主有私心,才得意保存了大将军的血脉。
“三公主与大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受,本是一段极好的良缘,却最终……一个战死沙场,一个以身殉国。”万沐倾哽咽了一下,说道。
南宫墨叹了一口气:“三公主一身傲骨,宁死不屈,倒也对的起南国未来储君的身份了。”
他说完,看向万沐倾,问道:“小云朵,你心中,不恨嘛?”
万沐倾垂眸,摇了摇头:“南宫家族世世代代,要守护南国百姓,南国疆土,南国皇室,不可僭越称帝。这是使命,也是身为南宫家族每一个人需要铭记于心的家训。”
南宫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道:“不愧是大将军最疼爱的小女儿。”
万沐倾轻笑了一声,带着苦味:“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但每次爹,大哥,二哥,都会跟我说朝廷上的事,而且,九公主也不过是长我几岁,但说话做事,便已有帝王之风了。”
南宫墨目光微沉了一下,道:“小云朵难道就不好奇为何南宫家明明有称帝的实力,却偏偏甘愿为臣么?”
若是比这帝王之风,当年九公主与她相比,仍旧稍微逊色了几分。
“老头,你要是这么问,那我且问你,圣女明明有通天之能,又是南国百姓信奉的神,她为何,不称帝?为何甘愿在一人之下呢?”
“这……”南宫墨被堵了一口,当年南宫家族的每个人,到了择选七属时,都会被大将军,问到这个问题。
此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你是否可以进入七属之中最为核心位置。
但这个答案,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
虽说,圣女可夜观天象,推测国运。
所谓的通天之能,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夸张的说法。
南宫家族的不少人向来对圣女只有尊敬但不尊崇。
万沐倾看着南宫墨那双混浊眸子之下隐藏的精明,她缓慢道,字字道:
“明明这张脸跟我小时候无半点相似,而万家三姑娘出生比我晚了许多年,墨老头,你不仅不惊讶我这张年轻的脸,甚至都没问过我为何会成为万家三姑娘。”
万沐倾知道,当年南宫家族很多人对圣女只是尊敬,尊敬她的身份,而不信她真的有通天之能。
除了,她爹。
可圣女,是真的能知过去,看未来。
只是那个小时候她还小,不懂得那日在神水泉殿宇外的那口神池里看到的景象以及圣女当时说的【南国的未来】到底是何意。
便自然也不懂得圣女当时的闷闷不乐,忧心忡忡,是因为无力改变的既定事实而忧心忧虑。
小时候自以为是的长大,终究不过只是自以为是而已。
如今想来,那些什么长大了要娶圣女,带圣女走的话,委实可笑了些。
第187章 还活着
万沐倾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笑来,起身渡步走到了南宫墨的旁边,两手背在了身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你说圣女让你等候女帝归来,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关于南国的未来了?”
万家的通缉令应该发放致整个北兴才是,但她到禹州之时,便发现,禹州并未没有粘贴万家的通缉令。
到了东洲,便更奇怪了。
这么多江湖人士来此,但东洲之人只知道有人在找他们,却不知道万家乃朝廷重金悬赏的钦犯。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禹州,东洲太远,以至于,这样的通缉令到了这边地方官员手里,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事。
而来东洲之地的,找的都是他大姐万沐金。
要是这般说来,赢家又是如何知晓她姓万的呢?
又怎么知道她就是万家三姑娘的呢?
除非,万家跟赢家之间这些年一直有联系。若如此,那神阴令为何要藏在万家?墨老头为何没有将此物拿回来?
万家世世代代并无一人是南国人,万家跟南宫家族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当年被雪域庄夺走的神阴令,会在万家之人的手里。
而她在万家的密室里,看到关于万家三姑娘的真正身份,说她乃是当年南国的九公主。
怎么可能!
当年九公主比她还要年长一两岁,是以,以万家三姑娘的年岁,断断不可能是真正的南国九公主。
除非,在她之前,真正的九公主也如同她一般,魂穿在了万家三姑娘的身上?否则,她无法解释密室里九公主身份的一说。
万沐倾忽然想起进去密室之前的那个脚印,是不是,她进去之前,有人提前进去了,将某些东西改了?
但不管如何,神阴令应该就是作为九公主的一个身份象征。
南宫墨愣了好半响,才微微动了动身,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落在了万沐倾那张脸上,这张脸确实跟她曾经的那张脸,差远了。
但这人皮之下的灵魂,他却是熟悉的很。
他道:“是圣女她曾告诫我,见到熟悉的面孔不一定就是你认识的那个人,让我只要记住,谁拿此物寻到此处,谁,就是女帝。”
虽然如今拿着此物寻到此处之人的是南宫云,这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觉得,拥护南宫云也未尝不可。
南宫墨知道这句话定然是无法解答南宫云的疑惑,他继而道:“其他事,少主只怕要当面问问圣女才知道了。”
此物果然是九公主身份的象征。
圣女果然还活着。
万沐倾心想。
南宫墨说,二哥将她与九公主被送到了神水泉,可为何,她会从神水泉出现在了北兴之地,还被夜煞所救。
在进去夜罗门之前的事,她为何都不记得了?
“圣女如今在何处?”万沐倾迫不及待的问道。
南宫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临走时,我还问他,何处寻他?如何联系他?她只道: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
“所以,她,还活着咯?”万沐倾轻声问道,欣喜若狂之中带着小心翼翼,仿若自己说的大声点,都是一种对神明的不敬。
南宫墨看着她眼底闪烁的隐隐泪光,不知为何,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位小少主当年为了能够上神水泉殿宇,求了他爹几乎一年多。
每天都来,天天都来,后来,他爹被缠的烦了,加上她大哥,二哥都来给他说情,那老头子既点头同意,偷偷的在神水泉殿宇外的石路上,留了一条铁链。
老头子也是有意为难,那神水泉坐落在天宫云顶之处,高处不胜寒,若飞修炼不成轻羽飞絮,只怕压根无法从那铁链爬上去。
可这小孩,也是从没让人失望,五岁时,便能通过那条铁链爬上去了。
他知道,他爹虽说表面上对她百般刁难,但打心眼里极为喜欢她,那铁链其实一早,老头子就让人在打造了。
只不过小少主扬言独挑七属,娶圣女的话,在旁人看来都不过只是一句小孩子的戏言。
但从那时起,他爹便时常会唉声叹息,说自己不该打了那铁链。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何他爹因为一句时小孩子的戏言便有这样的困扰。
可突然之间,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应该吧。”南宫墨道。
“什么叫应该?”万沐倾拧起了眉宇,放在身侧的手不由握紧了起来,很显然,非常不满意南宫墨的回答。
南宫墨叹息道:“自从十六年前,收到过圣女的秘信,自此,便在无圣女的消息。”
当年就算是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他都没有如同这十六年来这般煎熬过。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等待会不会有答案,不知道,地下城的百姓,能否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不知道南国是不是会如圣女所预言得那样。
他能做的,就是将圣女交代好的事,做好。
然后,等待。
等待女帝归来,等待她带领着他们重建南国盛世。
*
“这些人,为什么要生活在地底下?”希望跟着赢词在街上走着,他发现这个地下城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很多。
街道宽阔,青石地砖,马车出行,骑马奔走,各类货物,小吃,酒肆,茶楼,寺庙……等等。
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许多从未在京城见过的东西。
这里大的让他觉得这个地下城几乎能跟京城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在很深很深的地下城里,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就是处在了某个城池之中,只不过是晚上罢了。
希望的脚步忽然在一个摊位上停了下来,摊位上当的全是各种各样用木材雕刻的兵器,暗器……
他从中拿起一个东西。
“词公子,这位是?”摊位看到陌生的面孔,开口问道。
“这位是我的……”赢词【侄子】两个字差点脱口出来,虽说跟希望接触的不多,但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说出来,只怕他会一时难以接受。
或许,由那位万姑娘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他会更能接受一些,心理上,也不会出现太大排斥感。
“这位是希公子。”赢词说道。
“由词公子陪同,想来是位贵客了。”摊位小贩笑道,在他们说话之间,希望已经将他手中的小玩具全部拆了下来,又将那里那些零件,一一装起来。
两人不由都没开口说话打扰。
不一会儿,希望便将那玩具给一一装好了,只是,他看着手中的东西,蹙起眉宇。
奇怪。
这东西虽说外形跟他手腕上的一样。
可这其中少了些许零件。
他记得他打造这件暗器的时候,就发现这些零件其实并不重要,甚至可有可无。
为何当把这些零件除去,虽说只是一个玩具。
但足矣让他察觉道,这些零件一旦除去,杀伤力几乎不足原本威力的三分之一!
第188章 但凡可以,没人愿意
“公子,这伞花外形好看,最得小孩子的喜欢,公子可以买一个送给自己的小孩。”摊位小贩见希望对此玩具爱不释手,不由开头说道。
希望尴尬的脸色立马浮现在了眼前,他将玩具放下,对着摊位小贩笑了笑,往前走了。
赢词看了一眼小贩,指了指小贩:“你这眼神啊,看不出希公子还未成婚么?难怪这生意不如前面的张老头好。”
摊位小贩吃了那么一惊,说道:“这公子看起来都快弱冠了吧,怎么还未成婚?”
不怪他吃惊,这里的公子姑娘,可还未有谁这么晚成家的。
“估计,是还未遇见喜欢的姑娘。”赢词忽而低沉道,希望跟在万姑娘身边,想来他那位兄长,多半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词公子正好可以带希公子去拜一拜我们的圣女,说不定这姻缘啊,立马就来了。”小贩说道。
“好主意。”赢词说道。
“这么多人?”希望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行人,寺庙四周更是香烟缭绕,明明是个地下的寺庙。
却偏偏比外面的寺庙更多了几分仙气似的。
他不由抬眸看了看寺庙的牌匾。
圣女庙。
“这是这里的百姓,信奉的圣女神。”赢词抬起下摆的衣服,朝着台阶走了上去。
这里的百姓?希望嘀咕了一声,这句话太有针对性了,让他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所谓的这里的百姓,说的是何意思。
他以为他们只是会说南国话,但刚刚的一个小贩跟赢词,跟他说的话,便让他知道,这些人,不仅懂得南国语言,还会北兴语言。
不过只是一个小贩便知两国语言,由此可见,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上过学堂读过书的。
“为何来这里?”希望见赢词已经上去了,不由得也只能是跟着上去。问道。
“圣女庙可是有求必应的神,希公子难道不想求什么?”赢词半回身的转头看了一眼,柔声问道。
“以前有,但现在,应该没有了。”希望微顿了一下脚步,抬眸说道。
赢词怔了怔,希望第一次给他的感觉就是那种外向开朗,心思单纯,又带着一丝憨厚。
忽而听到他这般用着沉重的语气说话,让他觉得,这个孩子,只是把很多东西,都隐藏起来。
“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吧。”
希望也没拒绝,反正逛那里都是逛,看看这位圣女是何模样,也不错。
殿宇之中,比他想象的,不,比他见过的所有寺庙都要宏伟壮观,别的寺庙只是金渡佛身,而这里,是金渡整个大殿。
这那里像个寺庙,这简直就是个天宫。
而映入眼眸那尊神像,更是让他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尊带着一张金色羽翼,连眼眸都给遮住了的面露,只露出一张嘴的神像,一手拿着一个金仗。
也许是因为看不到五官的问题,因此只给了他了一种威严、神圣、神秘,不可侵犯的感觉。
并没有那种如同其他神佛给人普渡众生的仁慈。
连是男是女他都看不出来。
“这圣女为何会戴个面具?”希望不解的问道。
赢词接过和尚手中的香,递给希望:“因为,我们见到的圣女就是这样的。”
希望接过香,跪在团蒲上,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那香火鼎盛的燎燎香烟,抬眸问道那尊神圣的佛像:“他们说,你是有求必应的神,那为什么,这些人要生活在这地底下呢?”
虽然这里打造很像一个城池。
可……
这里看不到太阳,看不到月亮,看不到碧海蓝天,日落星辰,花开花落。
他们亦无法感受到,万物苏醒的春天是何等模样,百花齐放的夏天是何种景色,金秋落叶的秋天是如何迷人。
更感受不到在他们头顶之上的京城,此时此刻,银装素裹的冬日是怎样的美轮美奂。
这便是地下与地上的不同。
“希望,你……”赢词张了张口,说道。
“这一路走来,我便在想,东洲除了一个京城,处处都是破败的村庄,空无的城池,荒废的田地,为什么这些人不生活在那里,要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地下城里?不见天日?”希望收回视线,抬眸看着赢词,那双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层迷茫,困惑,不解……
多了许许多多复杂又难以言说的情绪。
赢词一直以为,他一路走来的沉默时因为对此地的好奇,或是,担心那位万姑娘。
却不曾想,他这份好奇,远远的超过了一个陌生人对此地好奇本身,他看到了那双眸中隐藏的悲伤,悲凉,悲痛……
很显然,他是因为心底有了答案,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赢词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这并不是一个深奥的问题,因为生活在这个的小孩,每每从学堂上得知他们的顶头之上不是石头,而是蓝天白云,太阳月亮,漫天星辰时。
都会问这样的一个类似的问题,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为什么我们会生活在看不到天空的地底下?为什么……
还没等赢词想好怎么说。
“所以,我爹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从这里……逃出去的吗?”希望张口问道。
赢词的话还没从口中说出来。
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是的。”
希望跟赢词同时望了过去。
万沐倾抬腿迈过了高高得门槛,看着希望那双有些震惊又愤怒的眼神,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用着冷酷又无情的声音道:
“身为南宫家族的人,从一出生,便肩负着保护南国百姓的使命,可你爹,却为了一己私欲,弃一城百姓于不顾,此罪,当诛!”
希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认不清眼前的人,只感觉到了一股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的威严从她身上散发。
“难道,就因为他是南宫家族的人,所以,连想要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所以,我才会从一出生就没了娘吗?”
“如果人人都像你父亲一样,因为一己之私为所欲为,那还要这个条条框框的秩序做什么?”
“可他是人!”
“那他从一开始,便要拒绝南宫家族给予他的一切。他既然享有了南宫家族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尊荣富贵,就应该承担这个家族应有的使命。”
“南国已经覆灭了,没有人愿意生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希望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咬着牙,红着眼眶喊道。
是,没有人愿意。
但凡可以,谁会愿意?
人生看似有很多选择,可,很多时候,向来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那又如何,他们是南国人,就应该跟南国同生共死!”
那冰冷的声音几乎比这京城的天气还要冷,希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看着这个他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呢喃开口道:“所以,为了你们称皇称帝的梦,便将这一城百姓困于此地不见天日?”
“是。”
希望从眼眶中坠落泪来,他吸了吸鼻子,抬手往眼睛上一擦,说道:“我不信,我认识的万沐倾不是这样的,她……”
万沐倾冷漠的眸子,对上了希望微红的眼眶,不屑道:“对你好,只不过是我一早便知你是他的儿子,为了拿到他偷走的东西,而你父亲犯下的过错,当然要你来尝还。”
希望往自己身上一摸,那两本秘书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回想在自己竹屋的日子,艰难的张了张口:“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为了那两本书?为了将我困于此地?”
“是!”万沐倾看着那双续满泪水又倔强的面孔,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在了整个大殿,冷漠的就像那尊高高在上的圣女像。
“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希望抬手往万沐倾身上恨恨一推,一枚银针从她的肩膀处,贯穿了出去。
“希望。”赢词喊了一句,并未发现刚刚的事。
正欲去追时,却被,万沐倾给拦住了。
“让他去吧。”
“万姑娘,你为何要如此?”赢词不解道。
希望如果不想留在此处,他们不会强留,只需让他喝一碗神汤,忘记这里见过一切的便可。
赢词想起万沐倾刚刚说的话,不由上前了两步,开口说道:“万姑娘,南宫家族的规矩,父母之过,不殃及下辈,希望他还只是个小孩。”
万沐倾看着跑出去的身影,眼中的冷冰变成了一抹疼惜。
希望,你可知,你娘,不过只是北兴皇帝让她接触你爹想要得到南宫家族玉衡支属秘密的一枚棋子。
而你爹却为了一己私欲,害的开阳支属几乎覆没,差点害了这一城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你可知,南国覆灭,身为南国人,不生活在这里,就要生活在比这里还要深的地底,那里叫——地狱。
第189章 大骗子
“万姑娘要离开了,不去送送?”
希望坐在台阶上,脸上还挂着泪水,抬眸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赢老,他前面还以为他是好人,现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说要杀你了?”南宫墨露出一抹慈祥笑意来,也不在乎身份地位,如同是谁家的爷爷,在哄着自己的孙子似的,掀开衣摆,往台阶上坐了下去。
将藏在身后的糖人递给希望。
希望哼了一声,扭开头。
“你现在不去送送她,在相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南宫墨看手中的糖人没送出去,很是惋惜的道。
“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希望愤愤道,起身就要离开。
真是孩子气话,南宫墨慢悠悠的起身说道:“如果,你想知道你爹娘为什么会成为罪人,那便跟我来吧。”
希望脚步一顿,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干净,转身跟着南宫墨走了。
他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只知道他跟着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从热闹的街头到僻静的街道。
在一个香烟缭绕的塔庙面前停了下来。
他以为又是什么圣女寺庙,他抬眸看了一眼,牌匾上写着两个他不认识的字。
走进去才知道,这不过只是外面像个塔寺,而里面放着的不是一座座的佛像,而是一块块墓碑。
塔身很高很大,里面密密麻麻的格子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有空格。
他跟着南宫墨上了环形的台阶,到了第九层,南宫墨才停了下来,拿出三炷香,点了点,朝着四面三拜,这才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希望看着有些格子都放了两个墓碑,就光这一层,他目测能有千人。
“这是南宫家族的开阳支属,下面的,是当年北兴跟南国战乱而战死的族人,而这一层……”南宫墨顿了下来,内心的愧疚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他要喘不上气来。
他缓缓的深吐了一口气:“是因为你爹,而身死的族人。”
如同惊雷贯身,将希望劈在了原地,他摇了摇头,说道:“你骗我,我爹他虽然沉默寡言,不喜于人结交,但他心地善良,对村里的人都很好,他怎么可能……我不信!”
“有没有骗你,你且听我把这个故事说完,如何?”南宫墨看着自己的孙子,心中不是不心疼,可,他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
他本来可以在外自由自在,命运却还是将他送来了这里。
小希啊,你看,这天命,自是冥冥之中便早已注定的。
南宫墨往台阶上一坐,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希望犹豫了一下,朝着另一边坐了下去,跟南宫墨隔着一人可过的距离。
“你爹叫南宫希,他是在外面的赢府长大的,他很聪明,对机关暗器,从小便有天赋,在他五岁的时候,我有意想要将他培养成天衡支属的继承人。
于是,便让他开始接触,天阳支属的人,这一切,本来都很好,直到他十六岁那年,救了你母亲。”
南宫墨侧头看了一眼希望,虽然这张脸长的跟希望有六分神似,但还是能看到他有那么几分像他娘。
他顿了顿,又继而道:“你娘叫左娟,是北兴人,你爹对你娘一见钟情,只不过因为我的强烈反对,他爹便将她安置在了外面的别庄里。
可我不知道,你爹既这般愚蠢,带着她去见了开阳支属的很多人,几乎将她视为了自己人。
后来,开阳支属的族人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此事重大,我们查了许久,才发现你娘乃跟北兴朝廷中人有勾结,但,那个时候,你娘,已经怀了你了。”
南宫墨声音苍老了起来,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仁慈,也不会害的开阳支属差点毁灭。
“你大伯将此事告诉了你爹,念在你乃无辜之命,便打算等你娘生了,在将你娘,祭开阳支属的死去族人的亡魂。可你爹,却带着你娘连夜而逃,还将族中的机关秘术偷走了。”
希望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便足矣证明他的身份,他爹的身份,南宫墨所说的话。
“你爹娘一走,容城主跟阳将军后脚便来了赢家彻查,要不是我第一时间将地下城的机关封锁,你可知……这一城百姓,该当如何?”
希望红着眼眶,抬手往眼眸上一擦,声音哽咽道:“南国跟北兴战乱已过几十年,一定……一定会……善待,善待他们的。”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他发现这个借口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信不过。
东洲的荒凉便足以见证,即使战乱已过数十年,北兴皇朝对于南国之地是何种态度。
南宫墨只是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他只是继而将那个未说完的故事,继续说完:“那个时候,我们要暗地里救开阳支属的人,又要对面两位城主每日的盘查,压根无暇分身去派人追杀你爹娘,只能让当年万家的掌事,帮忙寻找你爹的下落。”
“那,那……”希望哽咽的声音几乎让他无法利索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追,追杀……他……”
“追杀他的人自然是想要机关秘术的人。”南宫墨说道,浑浊的眸子也渐渐泛起了些许泪光。
他以为偷走机关秘术,赢家便可逃过此劫了吗?真是愚昧至极,若不是当年江湖上突显的传说可以开启仙山的三大宝物,孤承天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江湖上。
又因为此事终了,孤承天突然暴毙,否则,哪来的现在的赢家?
希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却还是隐忍着将声音努力的压了下来,他怕自己的声音,会吵到这无数的阴灵。
难怪他爹要将这个盒子埋在坟墓下,原来,他每次去坟墓坐上一整天,不是为了陪娘,是为了忏悔。
难怪他一双巧手不去外面闯荡,却甘愿隐姓埋名,隐藏在一处偏僻的村庄里。
难怪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从未对他说过关于娘的,关于他自己的任何事情。
是因为,他知道,他永远都没有资格在回到这片土地上。
是啊。
如果人人都为了一己私欲,为所欲为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
南宫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南宫家族有规定,父母之过,从不殃及下辈子孙,阿倾本是让我将你父母的这些事隐瞒下来,她不想你背负着你父亲的过错,过自己的一生。因为这一切,本就跟你,毫无关系。”
希望这才知道万沐倾的用意是什么,正因为她了解他,知道他知道这些事,对于父母之过的心结,定然是无法打开。
这么多生命,就因为他爹,白白死了。
让他如何对面开阳支属的人。
他每天都会愧疚活着。
可他今日,今日,还,还出手,伤了她。
南宫墨叹息了一声,说道:“她不是不想带你离开,而是,因为,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她怕自己无法护你周全,才将你留在此处的。”
希望刷的起身,问道:“她现在在哪?你快带我去见她!”
南宫墨看着这前面还是一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面孔,这会,倒是变得极快。
他正欲起身,台阶之下便走上来一个人。
“她已经走了。”
第190章 暗庄计谋
“小赖。”
南宫墨看着上来的人,第一时间便是将希望护在了身后,他道:“你见过小少主了?”
老赖扫过了南宫墨将希望护住在了身后的手,冷漠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点了三炷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小少主自己来找我的。”
南宫墨垂眸一想,不对,南宫云是个谨慎的人,她是问了老赖是谁,可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会特意去见老赖。
一定是他得知了希望的身份,来了此处,被阿云碰见,这才,他心里一急:“你莫不是……?”
“正如你心中所想。”老赖转身看着南宫墨,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希望,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小赖,你知不知小少主此行一路凶险,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对得起大将军当年的庇护!”
“什么意思?公子她去做什么了?”希望听到这一嘴,问道。
可两人都没理会他说的话。
老赖胸膛起伏了一下,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不满,愤怒,都一一压了下去,深深握紧的拳头最终松开了。
他道:“南宫家族是有规定,上一辈之过,不可祸及下一辈,可家族也有规定,若有心生不满者,可下战书,了结此仇。”
“小赖,当年我就说过,你若有恨,可以冲着我来,你怎么还……”
“墨老,我知道,当年之事皆因你儿子而起,可我也知道,若不是您,开阳支属这一脉早就覆灭了。此等恩情,我南宫赖岂能忘记?”南宫赖说道。
对于南宫墨,他还是尊敬的,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地下城付出了多少,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南宫云说了,她身为大将军之女,又手握掌羽令,肩负南宫家族的使命却未能护住开阳支属,此事她有责,所以,她替他,接了此战书。”
南宫赖目光扫了一眼希望,若说恨他爹,他更恨南宫云。
“糊涂啊你。”南宫墨痛心的喊了一句。
“我没有糊涂,这些年来,我们日日夜夜护着这个城,护着这一城百姓,我们都在等她回来!可她呢!她在做什么,在万家衣食无忧的享受着十几年的生活!”南宫赖吼道。
因为愤怒而胸脯剧烈起伏着。
整个塔庙都在不停的回荡着他的声音!
希望能听出,此人身上压着的怒火有多大。
“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从南宫墨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我不用她来接什么战书,你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好了。”
南宫赖看着希望不屑的呵呵笑了一声,仰了仰头,将眼中的泪水一一的倒流了回去:“可惜,晚了,她已经接了。”
希望看着他那模样,心中疑惑升起,此人明明可以冲着他来,却偏偏要冲着公子去。
他刚刚说的话,就足矣表明他对公子怨恨远远超过了他父亲。
他低声问到南宫墨:“是不是,她接战书跟我接,不一样?”
南宫墨沉默的没说话。
南宫赖倒是耐心的为他解答了一句:“若由家族掌事,长老,大你一辈之人接下不属于自己的战书,便要受下战书之人三掌,以了结此仇,是生是死,皆有天命。”
“你卑鄙!你就是想借着此事杀了公子。”希望喊道,想要冲上去,身体却被南宫墨拦住在了身后。
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希望,你不要冲动。”
希望一身怒火压都压不住,要不是被南宫墨死死的拦着,他一定要冲上去将此人恨恨的凑一顿!
“你怎么知道她就没有努力?只是在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她什么都没做!”
在竹屋时,万沐倾白天虚弱的就像一朵快要死的花一样,每天不是药浴都是喝药,这些年,这样的生活,她过了十多年。
“那你说说,这些年,她做什么了?!”南宫赖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两人红着眼,瞪着眼,就像是两只红了眼豹子,恨不得将对方给撕了。
“够了!”南宫墨在两人中间喊了一句。
声音回响在了塔庙,一声声的,极有威严。
南宫赖哼了一声,对着南宫墨拱手一礼,走了。
希望别过脸不看他,气闷道:“你拦着我做甚!”
南宫墨看着离去的南宫赖,他知道,他一心都是为了这一城百姓,他只不过是希望,这里的百姓能够早日回归到天空之下。
可,谁不想呢?
小赖啊,你只怕这次,是真的错怪小少主了。
“你若接了战书,必死无疑,小少主既是知晓他心中有怨又有恨,又是冲着他来的,才会顺了他的意,接了这战书。”南宫墨将希望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又道:“少主此举,是为了化南宫赖埋在心中十多年的怨恨,也是为了让你能够在此,安心学习,生活,你,莫要辜负了她。”
“我知道,我父亲的罪过,我会赎,南宫家族的使命,我会肩负,但,此人如此诬陷公子,这仇,我也会报。”希望垂眸说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说的却很认真。
南宫墨听着他这话,也不欲解释太多,只有自己相处下来,才会知道那人是个怎样的人。
到时候,一切,自会放下。
“好了,你初来此处,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切不可,骄傲自满,狂妄自大。”
“嗯。”希望看着自己被整理好的衣裳,看着往楼下走的南宫墨,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
“这是谁家的随从,怎么来后院了?”
宁辰羽身影一顿了,回过身,低着头道:“小的上了小茅房,这赢府这么大,不小心,便走错路了。”
他刚说完,一个慌慌张张的奴婢跑了过来,半蹲道:“二公子,您怎么在这里啊,赢老去见阳副将了,大公子一个人招待不过来,让您过去帮忙呢。”
赢老去见阳奇了?怎么这么快?
“遇到了一位迷路的随从,这不,耽误了时间,你带这位随从回主子的院落里,我这就去前院。”
“是。”
宁辰羽对着赢词感激的点了一下头,跟着那奴婢走了。
余光偷偷的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赢词已经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宁辰羽走到一半,便说自己会走了,那奴婢显然是还有事要做,也没多说什么,便让他自行走了。
他加快脚步的来到了院子里,回到了屋里,却只有阳奇一个人坐在房屋里,他拧眉道:“怎么是你一个人?”
“哦,赢老刚刚来过了。”阳奇端着茶喝了一口说道。
“那你可问了?”宁辰羽连忙坐在他对面,问道。
“嗯,问了。”阳奇说:“赢老说,希望公子跟江天龙今日并未来。”
“没有来?”宁辰羽低喃了一句,万沐倾不是觉得赢家有问题吗?怎么可能会没来?
阳奇压低声音道:“刚收到消息,说有一卷如来经落在凝梦手中。”
“如来经?”
“嗯,我刚还收到驿站的消息,江天龙的几个下属,刚刚从望城离开。”
莫不是容家的那卷竹书便是如来经?要是如此,这竹书按理说应该也是在万沐倾手中才是。
江天龙身边的得力下属都离开了,那希望应该是已经没事了,会不会,她是拿如来经跟凝梦换的希望?
可,以阿倾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将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这么给别人了?
宁辰羽脑海里猛的闪过什么。
万沐倾一定是听到他说暗庄庄主酷像易闻溪时,便已经猜晓,万家之人从未来过东洲。
这一切不过只是暗庄的都是一个阴谋罢了。
所以她才会拿如来经轻易的跟凝梦交换,让她成为江湖人中的目标。
因为她知道,这卷竹书一定又会重的回到她手里。
难怪那日他说了暗庄庄主是谁之后,阿倾便再也没开口问过。
望城?以江天龙的伤势,不可能能这么快的到望城,他们一定还在京城!
她带希望来此,也一定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辰羽,辰羽……”阳奇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说道:“发什么呆呢?此事,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让王叔送了秘信给闻琼,只要将容仲恺石室里的东西运到帝都,这些事,都可以推到他的身上。”宁辰羽端着茶,沉思道。
“那你是不打算追究万沐倾衙门地牢一事了?”
“你觉得画舫那些人无辜,那你说说,万家上下七十多余口人,春雅阁参加宴会的烧死的人,他们不无辜么?”宁辰羽叹息道。
“是,他们是无辜,可万沐倾也不能将此事迁怒于暗庄其他人吧。”
“阳奇,你去查查,便会知你口中那些无辜的人,是不是真无辜了。”
“我在此这么多年,就算不知道她们从何处来,可也知道,她们在京城。手中并未沾染过一滴血。”阳奇开口反驳道。
“你想追究就追究吧。”宁辰羽说道,不欲解释太多。
很多事说的再多,都不如让他自己查查,亲眼所见的好。
而,万沐倾,又岂会在乎身上在多背一些人命?
他放下茶杯,起身道:“不用在乎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你做你想做的便成。”
宁辰羽这话都说出来了,阳奇就算心里有话也只能憋回去了。
第191章 看你本事了
万沐倾手抵住在唇边,低咳了两声,一手牵着马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繁花似景的城池。
手中的马辫狠狠一扬,迎着咧咧北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爹,大哥,二哥,南宫家族的各位列祖列宗,各位长辈,原谅小辈南宫云此次不能去你们坟前上跪上一跪,上一柱香。
南宫云愧对南宫之姓,未能完成家族使命,无言面对各位列祖列宗,请在给我一点时间。
我定给南国百姓一片天空,护他们永世安好。
*
屋顶的积雪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少了许多,能隐约的看到积雪下的黑色屋瓦,而地上的花草,都不知何时,露出了新芽。
大自然的一切万物,总在你不知不觉中,便换了一个模样。
看着这万物初生的模样,他都快要忘了,如今,已经都快六月了。
当初来东洲时,明明是三个人一起来的,如今要走了,又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不知道希望去哪了。不知道师姐又走到哪了。
他倒是有几分想念三人初来东洲的那些时日了。
想着想着,不由叹息了一声,江天龙啊江天龙,你这怀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缘来缘去,聚散离合,生死有命,这些,你不都自己看开了么?
“门主,你这刚大病初愈,这里又风大,还是去马车里面等吧。”鬼阴从马车里拿出一件厚厚的披风,给江天龙给披上了。
她不知道万沐倾带江天龙去了哪,不过半天时间不见,江天龙身上的外伤,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许多。
“谁说我站在此处是为了等他了?”江天龙微侧着头,冷声的说道。
“属下失言。”鬼阴后退了一步,低头道。
“鬼阴,本门主很早便同你说的很清楚,你若下次再对师姐不敬,我可,留不得你了。”江天龙道。
“属下不明白,属下有何地方比她差?!”鬼阴放在身侧的手握紧身边的衣裙,许是被感情冲昏了头,不甘心的问道。
“若是师姐在此,她定会说,这东洲的风景是怡人,却还是太冷些。单凭这一点,你跟她便相差了许多许多。”
江天龙既也没因为她这句话而懊,倒是难得有耐心,替她解了心中的一困惑。
“门主要是想说我不了解您,鬼阴不服。她万沐倾,可知你心中有她?她只不过就是想利用你……”
啪!
鬼阴嘴角渗出一丝血液,脑袋撇在了一边,却始终不开口自己何错之有。
“这耳光是给你最后的警告,你若胆敢在出言不逊,本门主便亲自送你一程。”江天龙衣袖一甩,背对着她,拿出一方巾帕,擦了擦手,说道:
“你现在便去跟阎魔汇合。”
鬼阴沉默许久,才回道:“是。”
鬼阴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江天龙挺直的背影,门主,我会让你知道,万沐倾就是利用你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的。
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更爱你。
“驾!”
“主人,这是希公子让我给你的。”鬼阴刚走,影便出现在江天龙身后,看了一眼离去的鬼阴,摇了摇头。
主人很早便同她说的很清楚,她却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要是门主能喜欢上她,早就喜欢了,何须等现在了呢。
“希望?你知他去哪了?”江天龙接过他手中的木盒子,闷声咳了两声,问道。
“属下不知,希公子大概是知道自己应该见不到了你,跟万门主出门之前,偷偷将此物递给了我。”影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将一些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
“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江天龙低语了一句,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块黑色玉石扇子吊坠。
江天龙拿出吊坠看了看,这吊坠价格可不便宜,他身上不是没钱嘛?莫不是跟师姐要了?!
影见江天龙心情好了不少,想了想,开口道:“鬼阴也是心系主子,主子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江天龙看了压在吊坠下面的小纸条,将木盒子扔给他,拿着挂坠挂在了折扇上,让玉石对着了阳光:
“要不是念在她一心是为了夜罗门的份上,刚刚,本门主要的,就是她那条命了。”
“属下多嘴了。”影垂眸说道。
玉石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四个字仰躺在了地上:生辰快乐。
江天龙珉唇一笑,又微蹙了一下眉头,这样能在阳光下呈现出字的玉石,只怕不是在店里买的。
江天龙想起他护腕上的机关,心想,这东西是他自己做的?
希望跟赢家,有何关系?
“主人,宁辰羽来了。”影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江天龙握着折扇的手背在了身后,看着骑着马奔来的宁辰羽,在他面前高高得踢起了马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还没开口,便朝着马车而去。
被江天龙一手拦住了。
“我师姐让我在此等你,是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跟她,是两条路上的人。”
宁辰羽语气微有些不善道:“别忘了,你这条命,可是我救的。”
江天龙微抬了抬眉,侧身一让。
宁辰羽掀开马车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她人呢?”
江天龙道:“本门主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这救命之恩本门主今日便算还你了。宁副将,别过。”
他准备上马车,就被宁辰羽一手扼住了手臂,压低嗓子道:“江天龙,阿倾一定还有话交代给你。”
江天龙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的手,神色淡漠抬了抬眼皮,很是不屑道:“宁辰羽,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说完,抬手一甩。上了马车。
影对着宁辰羽微点了一下头,坐在了马车上。
宁辰羽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马车里面道:“等我见到阿倾,我会当年问她,到时候,阿倾要是知道你乱传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师弟。”
“本门主行的正坐的端,对你说谎,本门主不屑。”马车里传来江天龙冷冷的声音:“走。”
而实际上的江天龙,手拿折扇正往身上扇风,心里正犯嘀咕道:这个宁辰羽,怎么看出他说谎的!
真是气死他了,敢拿师姐威胁他!
宁辰羽看着驶出城的马车,心道:江天龙,你给本侯等着!
“主人,万门主……”影有些担忧的朝着马车里面说道。
“哼,我就不信,他能找到我师姐。”江天龙刷的折扇一收,说道。
影听着那赌气的小孩话,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万门主交代的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是告知宁辰羽她有事要离开,莫要寻她。
虽说主人的话意思也是让宁辰羽不要去找万门主,可这里头的意思就……
万门主本来是要在那温泉的留纸条的,主子他自己偏偏要领了这份差事,说是宁辰羽救了他,这救命之恩要当面谢过。
本想气气那位宁副将,却偏偏还把自己给气道了。
他实在想不通,万门主既然会信了主人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的话。
第192章 回帝复命
“公子,你怎么在此?”从城外回来的阳钧看到矗在门口的宁辰羽,翻身下马,问道。
宁辰羽:“我……”
阳钧奇怪的看了宁辰羽一眼,又朝着城门口看了一眼,此刻既没出城的人,也没进城的人,除了他,也没谁了。
他道:“公子,莫不是知道我收到闻琼的信了?特意来此等我?”
宁辰羽请咳了两声:“回府说。”
两人刚来到府上,一位将士就急匆匆的禀告道,府上奴婢小雪跟将士小五,留了一纸书信,便趁着昨晚城中之乱,私奔逃了。
宁辰羽跟阳钧对视了一眼,去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房间,贵重的东西都带走了,纸上的字迹也是出自小雪之手。
而且,有不少奴婢见过小雪跟小五晚上经常偷偷幽会的事。
“小雪只是府上奴婢,那也罢了,小五他知不知道,他就是在当逃兵!”阳奇往桌上一拍,勃然大怒道。
阳钧倒是比阳奇淡定了很多,坐在主位上看了那张信纸来来回回几遍,似乎有很多疑惑不解。
阳奇对小雪向来比其他奴婢宽厚,她若是求求情,阳奇不见得就不会同意。
难不成是小五知道了阳奇最近在查他,而他确实做了对不起将军府的事,这才,趁乱带着小雪私奔了?
宁辰羽看了一眼阳奇,也沉思着没说话,在衙役的时候,阳奇就已经知道小雪乃是暗庄的人了。
他此时没说穿,想来,也是多多少少心里不相信小雪会骗她,想要当面质问一番吧。
宁辰羽端着茶,掀了掀茶盖,小五跟小雪两人同时离开,想来,小五的身份只怕肯定跟暗庄也有关系。
两人是知道事情有变,或者,是得到了那位齐大人的消息,这才演出了一个私奔的戏码走了。
“爹,他们肯定跑不了多远,我这就带人去将这两人追回来!”阳奇起身拱手道。
“等下。”阳钧喊了一句,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奴婢退了下去。
“这是闻琼送来的急信,公子。”阳钧将衣袖之中的信递给宁辰羽。
阳奇上前两步,走到了宁辰羽旁边,低头看了起来。
他道:“兄长,闻琼的回信跟你想的差不多,不过,这份功劳,他为何不想要?”
“禹州远离朝廷,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他在此当三军之帅,远比他去帝都好的多。”宁辰羽将信折了起来,说道。
“这是其一,其二,容仲恺是左相的人,锦衣卫又在东洲被灭,还出了这么多人命,最重要的是,皇上想要的人,我们并未找到,此事,过大于功。”阳钧沉声道。
“难怪闻琼既没让你去复命,而是让辰羽去。”阳奇沉思说道。
就算皇上不赏不罚,将功抵过,只怕左相也不会放过他。
而皇上本就对辰羽心中有疑,此次前来,锦衣卫之人损伤惨重,而他,既还能好好活着,岂不是更加加重了皇上心中的疑虑?
“兄长,依我之见,我们还不如……”
“阳奇。”宁辰羽出声打断了他,说道:“放心吧,闻琼一定会在我去往京城之前,送信给闻家,要是皇上因为锦衣卫之事震怒,闻家岂能安然无恙?”
阳钧点了点头道:“公子言之有理,只不过,右相最多也就只能保你一时,不可能能消除皇上心中的猜疑,加上左相定会在旁煽风点火,到时候……”
宁辰羽忽然笑了笑,突然朝着阳奇看了一眼,道:“我,自有打算。”
“公子,莫不是,一早便计划好了?”阳钧看着他嘴角的笑,眼里的阴冷,忽而觉得,他比他爹城府只怕更深。
“兄长,你该不会又想到了什么损招吧?”阳奇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感觉好像又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了。
“说什么呢。”宁辰羽朝着他笑意更深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是那种阴险小人吗?”
阳奇呵呵两声,往后仰了仰脖子,将自己的肩膀从宁辰羽魔爪中脱离,说道:“你,自己心里有数。爹,我去查看一下石室里的情况,先走了。”
“你这小子!”宁辰羽笑着骂了一句。
阳钧看着阳奇离开的身影,正色道:“公子特意将阳奇支开,是不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阳叔。”宁辰羽苦笑了一声,此事,与他计划之中的事,偏差了一环。
“公子有事,但说无妨。”阳钧道。
他虽然不善于猜测人心,也不善于在朝廷之中勾心斗角,可,活了这大半辈子,连这点眼见力都没有,那岂不是虚活了这半辈子了。
“左相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此次押送,这一路只怕恐不太平。”宁辰羽道,
“此事,我亦想过,我打算让阳奇跟你一同去帝都。”阳钧说道:“闻琼定然也会派精兵护送。”
宁辰羽摇了摇头,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左相的人潜伏其中,这些纸张,不需要费力去抢,一把火便可烧的干净:“我想让你叫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将石室里面的东西,复制一份,以防万一。”
“此事不难,只不过,要耗费一点时间。”阳钧沉道,闻琼可是让宁辰羽即刻启程,耽误个几天不成事,耽误半月之久,只怕他心中有疑。
“他定不会一箱箱的检查,到时候我会带上一分部过去,其他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宁辰羽附在阳钧耳边低语道。
阳钧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此事,我一定竭力办好。”
宁辰羽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叹了一口气。
阳钧见宁辰羽依旧眉头拧紧,似有更大的事,压在了心头,不由上前问道:“公子,可还在忧心什么?”
“石室里的东西,牵扯甚广,也正如你所言,皇上要的人没抓住,要的东西没到手,又把这些东西呈在他面前,皇上只怕只有动怒的份,何来功劳之说。”
他也没想到,石室里的东西会牵扯这么广。
到时候,朝廷之上,恐人人自危。
谁还能顾得得了谁?
阳钧自然知道此行定是危险丛丛,帝都的天,只怕都要因此,而变了。
“公子若是觉得此行不安,虽说现在时机并不成熟,但……也可一试。”阳钧沉道,谁能想到北兴战乱不过才过多久,北兴朝廷既腐败到了如此这种程度。
由此可见,这些年,作为皇位上的天之骄子,都做了什么。
“阳叔,你可有想过,皇上为何这般不惜代价捉拿万家之人?”宁辰羽负手而立,轻声问道。
阳钧摇了摇头,说道:“对于万家之事,江湖上的那些传闻,我不过是略有耳闻,但,我从不信这些,生死有命,何来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神力无边一说?”
若当真如此,传闻那位有通天之能的圣女,难不成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国覆灭?
宁辰羽叹息了一声:
“可,皇上,他信啊。”
第193章 纷纷退场
“秦二当家,有人将老赖那五千两银票还回来了。”一个奴才跑到秦二当家的书房里,说道。
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给了他。
“谁替他还了?”秦二当家原本还悠闲的靠在椅背上,听到这话,立马正色道。
“是典当铺的李掌柜。”
“他人呢?”秦二当家的猛的起身问道。
“刚,刚走。”奴才看到他这急匆匆的模样,抬手指了指门外。
秦二当家二话不说的起身出了门,在赌场门口将人给拦了下来。
这一问才知道,是那老赖今晨大清早来他店铺之中,将自己的房子抵押了又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了一些金银首饰的,一共抵押了差不多八千两。
秦二当家的让人将此事立马告诉秦大当家,等他们来了老赖住的房间里,早已是人走茶凉了,而暗中跟着他的人,因昨晚将军府的举动,把人跟丢了。
容家之事,整个京城都已知晓,想必那老赖也是走投无路,趁乱去容家偷了东西。
换了钱,跑路了。
秦大当家闻言一怒,让人送信去一家客栈,客栈的掌柜却说,那位公子于昨日辰时便已经退房走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昨夜可不仅仅只是发生了容家的事,听说衙门地牢里昨夜无缘无故的死了好多人。
而京城青楼里今晨也有不少姑娘死在了房间里,听说是被人活活的扒了皮,死状惨烈。
还有,今日晨时,各各客栈都有不少人退房,还有一些人,直接不见了踪影。
听说是江湖上那冥界门的门主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卷如来经,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难不成那位小公子,也是因为这东西而来的?
秦大当家的想起京城这一年来,先是不少江湖人士纷纷来此,寻找那位京城人人见过却不知姓谁名谁住哪的万家家主。
青楼出事,画舫出事,雪域庄出事,锦衣卫被灭,容家被毁,牢房与青楼无缘无故死了这么多人,冥界门得到如来经,江湖人士退出京城……
这些事,联想起来,最终获益的,不就是那什么都没损失的将军府么?
可京城死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朝廷官员,这事往朝廷上一放,对于将军府而言,也并无有多大利出。
要是皇上震怒,阳家就算有功,只怕也是过大于功。
而他早已打听到,这些突然来京城的人,不管是朝廷的人还是江湖的人,皆是因那块万家家主身上的神阴令而来。
却又因一卷突然出现的如来经而去。
神阴令没找到,却找到了如来经。
细想起来,总觉得这些事,有些不对劲。
他们将东洲搅了一个血雨腥风,却又因为别的原因纷纷退场。
秦大当家的望着那湛蓝无云的天,不由的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一年前,他们真的见过的那位万家家主?
万家家主,真的来过东洲京城吗?
*
衙门地牢
“阳副将,画舫里的姑娘除了还有十位女童,五为男童,以其余人,皆无活口,加上各各青楼的死亡人数,共计是138人。”
衙役将清算好的人数,递给阳奇,开口说道。
阳奇闭了闭眼,并未接过那张死亡人数的名单,道:“尸体,查看过了吗?”
“都查看过了,每一具尸体,都跟其他青楼死状相似,被一刀割了喉咙,背上,腰部,颈部,手臂,腿部,或脸上都有一块皮肤被割了下来。”
衙役说道,对于尸体上缺少的皮肤,他有点不明白凶手是何意。
衙役说完,顿了顿,又道:“其中,没看到小雪姑娘跟小五。”
阳奇也不知为何,心里既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自欺欺人,小雪跟小五是暗庄安插在将军府的眼线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
小雪五岁进了将军府,便就在他身边伺候他,算算年头,都快十三年了。
十三年,十三年他都不知道日日夜夜伺候在他身边的人,是什么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笑话。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何资格去评判宁辰羽呢?
宁辰羽至少知根知底的知道万沐倾是何人,知道她为何要做这些事……
可你呢?阳奇,你除了知道她叫小雪,是个孤儿,你还知道什么?
可连这些,都是假的。
唯有一个不想相信的,就偏偏成了真。
“阳副将,这些尸体如何处置?还有哪些男童,女童。”衙役见阳奇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衙役上有人说,阳副将是因为他喜欢的贴身婢女跟小五私奔了,这才心情不好。
可他觉得,阳副将应该是把小雪姑娘当作了自己的妹妹,要是喜欢,早就可以将小雪姑娘收为妾了。
何必等到跟别人私奔?
阳奇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他知道,京城这血雨腥风的天,也要跟着这西沉的太阳,渐渐落幕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将这些尸体,好生安置,那些小孩子我已经叫了府上的阿婆过来,你将人交给她就行。”
“是。”
“对了。”阳奇叫住要走的人,说道:“让衙役所有的人在落日之前到澡堂子汇合,本副将请客,算是辛苦各位了。”
“是。属下这就去通知。”
*
阳钧从容家石室里回到府上,见府上冷清清的,半天都没看到一个下人,不由心生疑惑。
问了一句上茶的奴婢,才知道,府上的将士被阳副将安排去澡堂子搓澡了。
阳钧这端着茶又放了下来,阳奇不是最不喜欢去澡堂子搓澡吗?怎么这突然的?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
京城最大的澡堂子,正排着两队,各各手里拿着一个盆一块帕子,井然有序的往前走,排在外面的人原本还津津有味的有说有笑。
觉得阳副将肯定是情场受了刺激,便想要挥金如土释放心中不快。
可,他们看到一个个从里面出来的人,各各都是一副被谁吃干抹净,小娘子委屈巴巴的模样。
你问吧,人人都是别别扭扭,有苦难言的一句,你进去就知道。
这让外面等待的人,瞬间从欢天喜地到坐立难安,心中忐忑。
“我,我想回,回去了。”一位将士看到一个从里面直接跑出来的人,心中害怕道。
“阳副将说了,谁不来,以逃兵论罪。”跟他排在一起的人说道。
“阳副将该不会是情场受的刺激太大,把澡堂子当作炼狱,把我们当沙包打吧?”一个将士猜测道。
“应该不会吧,我看那些出来的人,也没鼻青脸肿的啊。”
“也对。”
“快,到我们了。”身后的人催促道。
一排进去十人,一共是二十个人。
两队倒是很有纪律的排着队往前头,到了澡堂子口,守在澡堂子口的两个将士,阳奇手下的得力下属,喊道:“脱衣服!”
“陈,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一位将士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
“来澡堂子,还能是个什么情况?”
“我的陈啊,你就悄悄的透露一点消息给我。”那人套的近乎道。
“赶紧进去吧。”那人对着他一笑,把他往前一退,便进了澡堂子。
那人见澡堂子也没人,一边下水一边东张西望,一颗心始终忐忑不安的,别说他,其余人都一样。
“感觉也没什么啊,怎么出去的人,各各都是那副鬼模样。”一人打破沉默道。
“会不会是故意说好,演给我们看的?”
这话一处,得到了所有人的附意。
“有可能!”
二十个人便都心情舒坦的泡起澡来,可过了十分钟,外面的人突然进来,喊道:“以刚才进来的顺序,依次朝着那边出去,一个一个的走。小马!”
二十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一颗心又七上八下了起来,小马被点名,从水中走了出来,朝着他指的那个小门走了进去。
小马一进去,外面的人听到他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听的人心一颤,人心惶惶。
第194章 严查
小马一进去,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清,就迎面而来的被人泼了一桶温水。
吓得魂都去了一半。
“喊什么!”
一声非常不耐烦但足矣听出是谁的声音喊了一句。
小马惊魂未定,魂不附体的朝着声音那头望去,就见阳奇大刺啦啦的,一身整洁的坐在了他对面。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就拿着一个木桶。
三双眼睛就往他身上看。
小马立马将盆往地上拾起来,往自己身下一遮,由如一只惊弓之鸟,盈盈弱弱的喊道:“阳,阳,阳副,副将。”
别说,他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都不知道额头上掉落的水珠是被自己吓的,还是这房间里的气温太高的原因。
反正大脑是完全瘫痪,不知道阳副将此刻玩的是那一处。
“遮什么遮,你的有,这里谁没有。”阳奇目光冷峻的看着他的动作,抬眸看着他,冷漠又无情,无情又不屑的道。
“……”小马欲哭无泪的想,这,这是本能反应啊。
可看这位爷今日的行为,只怕肚子里烧了三把火。
小雪姑娘是阳副将的贴身婢女,阳副将对小雪姑娘比府上其他得奴婢又稍不同,最多就是暖床床伴。
这突然的跟人私奔,从某种意义上说,岂不是给阳副将带了一顶绿帽子。
阳副将该不会是特意来看……
这一想,小马那惶恐惶恐的心,真的是快要直接从心脏跳出来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拿开不会惹这位爷生气,还是不拿开才不会惹他生气。
就在他犹豫不决,一个头两个大,惶恐不安的时候。
阳奇突然开口:“转过去。”
小马立马转了过去,可一转过去,又觉得自己后背如同有无数蚂蚁在爬,让他比刚才还不安。
此时此刻,恨不得脚下立马裂开一个缝让他钻进去不可。
他总算是明白那些将士为何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了。
这,这,换谁,谁受的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身后的人迟迟没开口说话,没让他走,也没让他干嘛。
就盯着他的背作甚?
小马受不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两条腿不受控制直哆嗦,他道:
“阳,阳副将,下的,下的可是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了?”
阳奇扯了扯衣领,朝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那人立马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他端着茶喝了一口,静静的看着那背部是否会有变化,漫不经心又别有用心似的问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
啪!
小马两腿一软,立马跪了下去,说道:“属下知错了,知错了。”
“知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了?”阳奇不咸不淡的道,进来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不打自招。
他倒还不知道,平日里训练的这么严,还有这么多人偷得半日闲,去赌博,吃花酒。
“属下,属下不该私自在军营里赌钱!”小马垂眸道,他现在算是明白,这那里是请他们洗澡,这简直就是一个个攻破,要严查啊!
“既然知道,那边自己去领罚吧。”阳奇见背上没有任何反应,说道。
“谢阳副将。”小马二话不说,只觉得脸上无光的跑了出去。
“阳副将,将军来了。”一个下属跑了进来,说道。
“你跟将军说,说我去容家了。”阳奇面不改色道。
“是。”那属下犹豫了一会,说道。
*
宁辰羽正在自己整理箱子,不需要将所有的证据都拿走,只要拿一部分,便可,但这其中,又要将关于闻家,右相的给拿出来。
旁边的石桌上坐着三个人,各各拿着笔,正在将那本本登记册往纸上抄。
“将军。”守在门口的将士,喊了一句。
宁辰羽抬眸看着刚刚出去不久又回来的人,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咦,阳奇没来?”阳钧看了一眼石室,问道。
“没有。”
“这小子,敢骗我。”阳钧骂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怎么了,阳叔。”宁辰羽开口问道,走了过来。
“阳奇突然让所有将士去澡堂子搓澡,你也知道,阳奇可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地方,这小子,一定在背着我做什么。”阳钧说道。
宁辰羽垂眸一想,便知道阳奇在做什么了,他拉住要走的阳钧说道:“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公子,这是何意?”阳钧拧眉道。
宁辰羽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阳钧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这法子,倒是有意思。”
宁辰羽笑了笑没说话,阳奇将他父亲打发来此,不就是想让他帮他打一下马虎眼么?
天还未明,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东洲的吊桥便已经打在了石墩上,无数船只停在了岸边,不少将士正将一箱箱的东西往船上放。
宁辰羽,阳钧,阳奇三人在一家客栈的房间里。
“公子此行,一定要多保重。”阳钧将宁辰羽身上的披风拉了拉,神情沉重道。
“阳叔不用担忧我。”宁辰羽珉了珉唇说道:“东洲融雪时,才是最冷的,阳叔,也要多保重。”
他说完,将一个锦囊递给了阳钧。
“这是?”阳钧看着锦囊,不解的问道。
“若有一日,阳家有难,而我在万里之外,不能前来相救,此锦囊或许,能救阳家。”宁辰羽拦住他要打开锦囊的手,沉重的道。
他不知道他担忧的事会不会发生,但他知道,万沐倾一定在此安排了什么。
只望她能看在他几分面上,切莫做事如同衙役牢房里一般,极端。
阳钧看着宁辰羽,将锦囊握在手中,微点了一下头:“好。”
阳奇伸出一只手,宁辰羽抬手握了上去,用力一拉,两人肩膀撞在了一处,阳奇在他耳边低语道:“等我。”
“万事小心,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重要。”宁辰羽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知道了。”阳奇笑了笑,说道。
宁辰羽从窗外跳了下去,折身从客栈的茅房出来,拿着包袱,朝着吊桥走去。
阳钧,阳奇两人站在窗口,看到船只渐渐的远离了岸边,看着宁辰羽依旧站在船头,朝着他们这边看着。
直到船只都慢慢的消失在了视线里,阳奇才开口问道:“爹,辰羽刚刚说的话,是何意思?”
阳钧深吸了一口,抬眸看着那被转角的山峰挡了一半的巨石像,说道:“他是怕朝堂之上恐生事端,皇上严查阳家。”
阳奇点了点头,闻琼要是来查,阳家之事就遮不住了,难怪辰羽只是将闻琼给他的一百精兵,带走了。
“爹,孩儿要是走了,你可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阳钧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笑道:“走了,回去了。”
阳钧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巨人石像,皇上要是当真震怒,命人严查阳家,他倒是不怕。
闻琼为了自己肯定也会将此事压一压,还有老王在,阳家倒也不会出什么事。
公子担忧的,是那位万家的三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