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三更半夜探闺房
万家灯火点缀星空。
繁华夜市通宵达旦。
只怕,也只有帝都,才能将这份夜晚的闹热从落日余晖到曙光破晓。
夜如白昼的街道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这块天子脚下的城池仿若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
闻家高挂的灯笼,让人觉得这府上的人都不用睡觉似的。
清妙穿了一身黑衣,蹲在屋顶,沿着屋顶朝着一间间厢房走去。
忽然在某处屋顶上顿住了脚步,那屋顶有一片瓦片被掀开了,从屋里露出一丝丝光来。
她抿唇一笑,抬手将屋瓦盖住,翻身从屋顶落了下去,在打开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闪身边进了屏风后面,调侃道:“这位公子此时还在沐浴熏香?莫不是,在等本姑娘?”
万沐倾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一扯,眼睛一闭,又连忙将面纱给她扯了上去:“你这张脸,本公子看了,实在是,吃不下。”
她从木桶之中出来。
清妙站着没动,目光落在万沐倾身上那无数错综复杂的伤痕上,还有好多好多是没有愈合的,鲜红的血液正往伤口上溢出。
若是这身子是当年她自己的那副躯壳。
她到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言。
可,万家三姑娘的身子,何时来的这么多伤?
她像是不忍在看的闭了闭眼睛,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才敢开口道:“他,就值得你付出这么多?连命都不要了?”
“嗯。”
“你是不是傻,他是陆泽鸣,他需要你保护?!”清妙这怒气实在是憋不下去了,压着嗓子喊道。
“清妙,我在陈伯面前发过誓,一定会护宁辰羽平安。”万沐倾说道。
“所以,你就一个人为他扫平了一切障碍?!”清妙心里简直都要疼起了,早知道,东洲会发生这么多事,她就是打死也要跟着她去了。
“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万沐倾抬眸轻笑道:“我就是帮他,解除了江湖上的人。”
“你还笑!”清妙气的抬手往她身上一打,说的轻巧,解除江湖上的人,他们请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估计就是因为这些人没的手,西营铁骑才会出动。
“疼。”万沐倾委屈道。
“疼死你算了!”清妙拿过她手中的药,看到铜镜里她胸口处两个剑伤,一个是旧伤,一个是新伤,两个伤口挨的极近。
要是在下那么半寸。
“阿倾,若是你有一天出事了,我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清妙伸手往药撒在伤口上,低沉道。
“我这不……谁!”万沐倾还没说完,伸手将屏风上的衣服一扯,一把剑直接从屏风中刺了过去。
“我!”江天龙看着横在他面前的剑,说道。
“你怎么来了?”清妙走了出去,看着站在外面的江天龙背对着屏风,说道。
“还能是什么?送药!”江天龙气闷道,他听到此事时,气的都想把万沐倾给打一顿了,他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清妙。
哼唧道:“有些人,以为自己本事通天,干嘛都敢干!我就不知道那姓陆的什么好的,长的也没有俊美,武功也没我高,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这话我赞成。”清妙说道:“还让一个姑娘去保护他,算个什么男人!”
“就是!”
外面的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里面的万沐倾心里:……
一无所知的宁辰羽心里:……
万沐倾穿好衣服走了出来,说道:“如果换作是你们,我亦会如此。”
“不需要。”江天龙跟清妙两人异口同声道。
“……”万沐倾说:“你们俩,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默契啊。”
以前两人虽然互不顺眼,但想法总是如出一撤。
“谁跟他默契了。”清妙不满的嘀咕到,这简直就是在拉低她的身份好不好。
“这种默契,我还是让煜洛吧,我消受不起。”江天龙不屑道。
万沐倾伸手将倒好的茶放在了两人面前,急忙掐灭了这星星之火,道:“多谢两位英雄前来探望,小生感激不尽。”
清妙:看在阿倾的面上,不跟你计较!
江天龙:看在师姐的面上,让你一回!
两人各自端着茶,哼的别过脸,谁也不看谁。
哎。万沐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问道:“小天,事情可办好了?”
“嗯,东西我都放在你说的地方了。记得告诉宁辰羽,他这救命之恩,我还了。”江天龙放下茶杯,说道。
“什么东西?”清妙问道。
“宁辰羽知道这一路不安全,便让人将石室里的东西分成了几批,找信得过的镖局押送,但,让押送的镖局,都遭到了灭门。”万沐倾说。
“要不是我出马,宁辰羽这些东西,可全完了。”江天龙得意道。
“这种事,宁辰羽一定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办理,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清妙也猜到石室里装的是什么了,才能让这么多人不惜请那么多江湖上出手,劫杀宁辰羽了。
万沐倾对于此事也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并不一定是谁泄密的,也有可能,是有人算到了。”江天龙说:“师姐,你不也是自己算到了么?”
万沐倾静默了下来,她不一样,她是因为了解陆泽鸣,从而才能猜到他会有此举。
可,唯一还算能了解陆泽鸣的慕蓝已经死了。
还有谁,会猜到宁辰羽会下这一步棋呢?
会是,暗庄吗?
“你可知,让人去押送的是何人安排的?”万沐倾开口问道。
“我问过镖局的人了,是阳钧阳奇两人亲手安排的,没有假于他人之手。”江天龙说完,又沉寂了一会,说道:
“师姐,我打开看过了那些东西了,我发现……宁辰羽好像猜到会有人劫镖。”
“此话怎讲?”万沐倾抬眸看了过来。
清妙也全神贯注的望了过来。
江天龙沉思了一下,说道:“那些东西里,都是正九品以下官员的。”
正九品以下?
拿俊北身上的那两本来说,这些,确实微不足道了一些。
可是,不对啊。
连权倾朝野的左相都有把柄落在容仲恺手中,怎么可能会都是正九品以下的呢?
“若是宁辰羽猜到有人劫镖,那为何还要用比方法?”清妙问道。
既然都猜到了,那为何不管一种方法?
“我只是猜测。”江天龙说:“也许,宁辰羽亲自押的东西,才是真正让朝堂官员忌惮?”
“那就更不可能。”万沐倾说道。
她怀疑,他的那些箱子里,大多数,装的,都是别的东西。
他一定知道此行凶险万分,自己不一定能活着到帝都,这才让俊北跟颢白带着那两本至关重要的东西先到了帝都。
他亲自押的箱子里,肯定还没有镖局压的重要。
“不说这些了,你对宁辰羽,已经仁至义尽了,其他的,让他自己解决。”清妙说道。
东西既然都到了帝都,宁辰羽也会相安无事的来到帝都。
讨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对。师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江天龙很是赞同的,抛出了下一句。
最好是,师姐再也不要管宁辰羽的事了。
万沐倾朝着两人招了招手:“我打算让闻家……”
第211章 我的邀请,你敢拒绝?
“所以,你要进宫?不行,我不同意!”清妙听完万沐倾的计划,立马反对道。
“我同意。”江天龙拿着扇子说道。
清妙脑袋上无数冒号:“你疯了吧你同意?!万一,那皇上看上了阿倾,你负责?!”
万沐倾扶额头:“……”
后宫佳丽三千人,多少貌美如花,才华横溢的姑娘,皇上只怕看都看腻了,岂会看上她一个能看天命的尼姑?
“皇上如今一心都在寻找上古传说的三宝上,以这样的身份进宫,正好能正中他的下怀,这是进皇宫,接近皇上,最好的办法了。”江天龙此刻倒是比清妙理智了不少。
万沐倾点了点头,掌心朝上的对着江天龙看着清妙:“这才是理智与情感真正的分割,不耽误正事。能看清问题。”
清妙:“……”他那是冷血!
江天龙抿唇一笑,将下巴放在了她掌心,乖巧可人道:“那师姐,可有什么奖励?”
万沐倾眨了眨眼,笑道:“我都想好了,此次,你同我一起进宫。”
江天龙笑脸一僵,呵呵了两声,兴致缺缺道:“我不去。”
那能憋死他,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把皇上绑了,刑具伺候。
“我跟你进宫。”清妙立马开口道。
“不行。”江天龙跟万沐倾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不行?”清妙委屈道:“他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江天龙一手扯下她的面纱,两眼一翻,将面纱直接盖在了她头上,这易成了什么鬼!:“你修炼的什么武功,你自己不清楚?”
只怕事情还没办好,皇上已经把她收进后宫了。
咚咚咚
外面的敲门声,让人都安静了下来。
“谁?”万沐倾喊了一句,朝着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抬眸看了看房梁。
“是奴婢。”
“进来吧。”万沐倾说着,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来。
“夜里风大,公子小心着凉。”那奴婢伸手将窗户关上,体贴道,将挂在屏风处的外衣取了下来。
万沐倾垂了垂眸,伸开手:“秋水姑娘,有心了。”
奴婢伺候万沐倾将外衣穿上,目光朝着屏风里面看了一眼,低微道:“这乃是奴婢份内的事。”
万沐倾坐在桌边,奴婢拿起一块趴帕子,站在她身后,将他一头湿漉漉的青丝,擦了擦,说道:“老爷刚刚回来,问公子可否有时间,过去下盘棋?”
奴婢说着,目光朝着房间四周上下又打量了一边,奇怪,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啊。
她目光落在面前的衣柜里。
万沐倾伸手端着茶,闻胜今日明明下午就回府了,却在这个时候才约他下棋?
是已经想好了?还是故意让她等上一等?
“既是闻老爷相邀,那定是要去的。”
那奴婢朝着门口喊了一句:“香儿,你去跟老爷说一声,狱公子,等会就过去。”
“是,”门口的奴婢乖巧的半蹲行礼道。
万沐倾微侧着头,说道:“我自己来擦,这床上的被褥今日午休时,出了些许汗,你帮我换换吧。”
这奴婢正好找不到机会看衣柜,将帕子递给万沐倾,却也不急着去打开衣柜,而是先将床铺的被褥让一个奴婢拿了出去。
这才打开衣柜,拿了备用的床褥出来。
衣柜里,没有人。
难不成,她听错了?奴婢对着衣柜,垂眸想了想。
江天龙将屋顶的瓦片盖好,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万沐倾跟那个奴婢,说道:“这奴婢,不简单啊。”
“幸好,躲出来了。”清妙望着渐渐走出院子的身影,他们两个差点就打算躲到衣柜里去了。
看来,阿倾早就知道这个奴婢心思缜密,这才让他们蹲了屋顶上。
“可……”江天龙回头一看,连忙拿着打开折扇挡住了自己的眼眸,想说的话看到她一张脸,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匆匆道:“别过。”
简直多看一秒,都在玷污他的眼睛。
“不懂欣赏。”清妙将一头秀发往后一甩,拿出一面铜镜照了照,明明好看的不行好嘛?!
阿倾要进宫,肯定得把闻家这个交易做成了,才会让她们做接下来的事,这几日,也只能闲着了。
也好,现在是,能这般安心的闲几日便是几日了。
清妙提着两壶酒,站在他们住的客栈的屋顶上,晃着酒走到了一处离月色更近的地方,抬眸,便看到一个白衣白发喝酒的人。
那人喝的很认真,赏月也赏的很认真,连她站在这里一会了,都没有察觉。
她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那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很多事。
她隔着一些距离,坐了下来:“呦,寺庙的和尚,还喝酒呢?”
“嗯?你怎么来了?见过她了?”煜洛看到她很明显的讶异,没理会她的揶揄,露出一抹笑意,问道。
颢白的演技,除了清妙看出来了,还有煜洛。
“要不是因为你,此等良辰美景,定是让人心情舒畅。”清妙扭头朝着他看去,似在有意赶人。
“那可能要辜负清妙姑娘的一番心意。”煜洛听出了清妙的意思,倒了一口酒,朝着她看了一眼。
又扭头在看了一眼,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的收回视线,问道:“怎画成这模样?”
“是不是很好看?”清妙抬了抬眉头。
“不好看。”煜洛说,一手搭在曲着膝盖上,神情厌厌的。
“切。”清妙撅了撅嘴,仰头喝了一口酒,即使煜洛不说,她也能感觉到他今晚的心情非常的压抑。
刚刚经过客栈时,夏颖跟煜毅的对话响起她脑海里响起。
【怎么又不见师傅了?】
【今天是师公的祭日,你忘了?】
【哎,师傅跟师公感情一定非常好吧,不然每年这一天,师傅连着几天都不见人影。】
【应该吧……】
两人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在开口说话,清妙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瓶,又拿起另一瓶晃了晃,怎么这么不经喝。
她余光看着煜洛旁边七七八八的空瓶子,还有一瓶没开的酒,她悄悄的将手伸了过去,刚爬一半,那酒就被另一直手拿了。
清妙看着煜洛掀开酒盖,撇了撇嘴,心里正骂到此人小气,那酒就朝着她递了过来。
她伸手接了过去,看到突然起身的煜洛。
对她道:“现在,我把月色还给你,多谢清妙姑娘给我分享,这酒,烈,少喝点。”
说完,便朝着另一头走了。
“煜洛。”清妙突然开口叫了一句,却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开口喊住那个要离开的人。
“嗯?”煜洛回眸看着她:“有事?”
“难得来帝都,要不要去赌场玩一玩?”清妙拿着酒壶的手指了指,说道。
煜洛看着她,神情恍惚,喉结一动,说道:“我今夜有些累了,就……”
他说到一半,看到清妙那渐渐暗下来的眸子跟脸色,似又微微叹息了一声:“去吧。”
第212章 赌场里的狭路相逢
“希望,能收到吧?”冰昙看着地上烧的纸钱,问道。
“能的。”小葵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钱扔了进去,说道:“希望,你要是钱不够,就托梦给我,我给你烧钱。”
冰昙起身将小葵拉了起来,看着他那双哭的通红的眸子,安慰道:“希望肯定不想看到我们这样,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伸手拉着小葵的手,朝着城里而去。
热热闹闹的夜市,热热闹闹的赌场,一声声起伏交替的呐喊,一进去,便将整个人都淹没在了其中。
耳中,脑海,全是呐喊声。
“我们来赌场干嘛?”小葵不解的问道,不过这么大的赌场,他倒是头一回见。
“赌场还能来干嘛?”冰昙笑道:“赢钱啊,妙姨要过生辰了,就我们俩手里头那个钱,敢给她买东西?”
“啊,我不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小葵责备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没办法,不交头接耳的,压根没法把话说给旁边的人听。
“早告诉你,你难不成还能变钱出来?”冰昙打趣道:“我们今晚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赢钱。”
小葵拍了拍冰昙的肩膀,往自己胸脯上拍了拍,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嗯哼?冰昙看着他那模样,微挑了挑眉。
看到他找在赌场看守的人问了一句什么,那人便带着他们两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也热闹,但杂七杂八的声音稍微少了些,而且,赌桌也不似下面那样,围着一群一群的人。
一个赌桌只坐了赌钱的人,有些公子旁边就外加坐了一个美人。
不过二楼赌桌已经坐满了,小葵正打算去三楼砰运气的时候,一个公子突然起身离开了。
小葵拉着冰昙便坐了下来。
两人一坐下来,便跟赌桌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左边坐着煜毅跟夏颖,夏颖一张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他们。煜毅倒是有些幸灾乐观的,觉得,有人陪着他们一起“受死”了。
他们对面坐着清妙跟煜洛。清妙蒙着面纱,两只眼睛在不怀好意的笑。
煜洛倒是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们一眼,便错开了目光。
右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公子,从那眼神便可看出,乃是一位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这也太巧了吧,帝都这么多赌场,碰到一个也就算了,还偏偏碰了一群,还偏偏就坐在了一张赌桌上。
“妙……”小葵这字都是发出一个音。
煜洛:“开始吧。”打断了小葵的话。
小葵:“……”这是装作不认识他们?
冰昙:“……”什么意思?
四人玩的是牌九,小葵却擅长的就是这个,几轮下来,其他人看小葵的眼神明显就不一样了。
清妙看着自己面前的银子越来越少,拧起了眉宇,说道:“这位公子,你该不会是出老千吧?”
“……”小葵看到清妙这般神情,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有些害怕,一害怕,就会有点结巴:“我,我没有。”
冰昙:“……”清妙今天吃错药了?难道不是一群人合起来三吃一?在分赃?
“说话都不利索,想来是心虚了。”煜洛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煜……我说你这位公子,输钱了就说别人抽老千,你有证据吗?要是输不起,那就别玩?”冰昙不干了,这两个老东西,明显想合起伙来欺负他们啊。
“别人只是手气好,赢了几个钱罢了,二位要是玩不起,可以起身离开。”一边的煜毅也突然开口附和道。
夏颖眼珠子都差点蹬出来了,拉了拉煜毅,低声道:“你疯了吧,那可是师傅。”
煜毅豁出去了,压低声音道:“像这样能跟师傅说话的机会这辈子都难得遇见一次,不把好好把握,岂不是遗憾终生。”
能有生之年看到他师傅进赌场,就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
反正等会去,师傅看到他们进赌场也会被罚,还不如敞开的玩,及时行乐。
“这位姑娘言过其实了,这位小公子只是手气好罢了。”坐在一边的贵公子,开口说道:“要是二位没钱了,可以去赌场借。”
“本姑娘可不是输不起的人,既然几位兴致都这么高,不如,我们玩个新鲜的,如何?”清妙端着茶杯,煜洛拿起茶壶,往她杯中倒水。
“姑娘,想怎么玩?”贵公子来了兴致,这两人虽说明面上主仆,可他感觉,应该是一对情侣。
彼此之间不仅极有默契,更多的是,那位公子的目光时不时便会落在这姑娘身上。
清妙笑而不语。
“玩时辰。”煜洛放下手中的茶壶,说道:“不到明日午时,便一直玩下去,不知各位,可敢一玩?”
贵公子折扇往手里一敲,问道:“那如果,输玩了呢?”
“那就借!”煜洛说:“这赌场里,只要你开口说了数,就没有凑不齐的钱。”
“有意思,我玩!”贵公子豪爽道。
冰昙看了一眼时辰,现在才丑时,到明日午时可还有十二小时,他们今日来帝都,可都还没怎么休息呢?
他倒是无所谓,只怕小葵熬不住。
而且,他感觉到了一丝丝阴谋诡计。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打退堂鼓。
煜毅看了一眼煜洛,玩这么大?怎么感觉这个赌法是个套呢?他侧头看向夏颖,伸手挡住嘴巴,无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夏颖嗯嗯的点头,十二个小时啊,妈呀,那她岂不是要浪费好多好多吃美食的时间?
她要是不趁着休息这几日把帝都的美食吃一遍,等那位万门主回来了,她都怕自己没得吃了。
“两位小公子刚刚不是挺大言不惭的说我输不起,怎么?不敢玩啊?”清妙看着二人犹豫的表情,呵的一声讽刺道:“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不敢玩就赶紧回家玩泥巴,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来就来,本公子还怕你不成?!”冰昙牌桌喊道,小葵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这明显就是激将法啊。
“谁不敢了,到时候输的哭鼻子,可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煜毅被刺激的大脑都不清醒似的,不要命抬手指了指清妙。
“你疯了。”夏颖拉都拉住的低喊道,看着煜毅看手,仰天长叹了一声,完了,我的美食完了。
煜洛不动声色朝着那手指头看了一眼,柔声道:“你休息一下,我来。”
清妙憋着笑,幸好带了面纱看不到,这两个小子原来这么不经激啊,看着煜洛这兴师动众的模样,不免替煜毅捏了一把汗,压低声音道:“他,可是你爱徒。”
“赌桌,无师徒。”煜洛低声,冷漠,无情的回了一句。
“好咧,爷,您请。”清妙站了起来,双手坐了一个请的姿势。
贵公子:“……”这主仆……
煜毅咚咚咚心慌了起来,师傅怎么上场了?
而且,看这神情……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小葵,小葵朝着他看了过来,目光朝着他旁边的冰昙指了指。
小葵在桌下用手肘碰了碰冰昙。
冰昙看了过去,煜毅一手支撑着下巴,目光朝着清妙那边斜了斜。
冰昙看着清妙那突然对煜洛的态度,心里便叫了一声不好,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应战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两人不谋而合,达成共识。
第213章 没有不可能的事
八角凉亭临池而建,簇拥在一片盛开的荷花丛中。
一席月色笼罩,满天星辰衬托,倒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凉亭之中,坐着两人,沉默不语。
凉亭之下守着两个奴婢,另一个奴婢正端着一壶新泡好茶小心翼翼的将石桌上已经空了茶水置换下。
与对面换香炉的奴婢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已经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几壶茶水,第几根香烟了。
只知道,这两个人,这盘棋,已经下了很久了。
而棋盘上,却还只放着不到三分一的黑白棋子。
万沐倾捏了捏眼角,眸子布满了血丝,她抬眸看了一眼日出东方的一丝破晓,打破了今晚一夜的沉默:“闻大人,不如,我们今天就下到这里如何?”
“狱公子,莫不是累了?”闻华将手中的白子思虑再三后放在了棋盘上,眼眸都没抬一下的说道。
“下在只是觉得,闻大人应该有事要做了。”
“何事?”闻华这才抬起眸来,发现这天既不知不觉的已经亮了。
上早朝的时间,要到了。
“这棋……”
“这棋,只要闻大人有时间,在下随时奉陪。”万沐倾抿着一丝笑意,说道。
闻华看着棋中局,思着局中意,将手支撑在膝盖上,起身道:“这棋,不用在下了。”
不过只是下了一整晚的棋,那声音苍老的却如同过了好多年似的。
“闻大人,慢走。”万沐倾站在凉亭之中,笑着目送闻华,说道。
闻夫人听到自己的夫君下了一整晚的棋没有回来,正打算去看了看,还没出院子,就看到闻华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影回来了。
“夫君,怎这般神色凝重?”闻夫人看着他那愁眉不展的模样,问道。
“无事,就是有些累了。”闻华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安慰自己的夫人道。
“你呀,一下棋就忘了时间,我让下人备了提神汤,你喝了在去早朝。”闻夫人宠溺的责备的道。
“好,都听夫人的。”
闻夫人送了闻华上了马车。
伺候她的奴婢见她还望着那已经没有踪影的马车方向,看的入神,不由低声问道:“夫人,可是有心事?”
闻夫人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她与闻华成婚相伴数十年,怎么可能看不出闻华最近一段时间的忧虑。
就算他不说,闻周不说,闻琼送来的家书也跟从前并不二致。
他们就当真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闻华虽爱下棋,却从不下一整晚,她都能看到他两鬓之间昨夜还是青丝今晨便多出来的几根白发。
“那位狱公子,在哪个院落?”闻夫人问道。
“在海棠院,夫人,你要是要去见他,我唤他来便是,您亲自去看他,岂不是有失您的身份?”奴婢乃是随着闻夫人一同嫁过来的陪嫁丫鬟,闻夫人只问那么一句,便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来者是客,无妨。”闻夫人说道,要是这一切的尊荣,富贵都没有了,又何来她这个闻夫人?何来身份一说呢?
万沐倾刚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别说,这江天龙带来的药,效果还真不错,涂上去都感觉不到疼了,凉凉的,还特舒服。
这闻老头这么大的年纪,精气神倒是真好,熬了那么一天一夜的,也不见累似的。
她都有点熬不住了。
万沐倾伸了一个懒腰,往床上一躺,就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了,眼睛闭上干涩又刺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废了。
宁辰羽,你要是连一个西营铁骑都解决不了,老娘身上的这些伤,一定一剑一剑的亲手还到你身上去。
咚咚咚
“狱公子。”奴婢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万沐倾透着疲惫不堪的声音回了一句。
“我们家夫人过来了,说是想见一见狱公子。”
她真的是刚躺下,刚躺下啊!!这一家人,还让不让她活了?!!
万沐倾在心里咆哮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睁开疲惫的眼眸,从床上爬了起来,将鞋子一穿。
闻夫人既然亲自过来看他?难不成是那闻华跟她说了什么?来试探他的?
“闻夫人。”万沐倾拿着折扇有礼的拱手道。
“狱公子,请坐。”闻夫人伸手坐了一个请的姿势,一举一动端庄得体,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
万沐倾却站在一边,不敢入座似的,低声下气道:“闻夫人亲自来看望在下,让在下实乃惶恐。”
闻夫人听闻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说道:“狱公子敢一人赴我君棋盘之约,敢一人拦我儿西营铁骑,怎么?跟我一个妇道人家喝杯茶,却让你诚惶诚恐起来了?”
“……”万沐倾微挑了一下眉,说道:“夫人不愧是当年太学府姜老的女儿。”
“狱公子既知道我爹。”闻夫人目光露出一抹讶异,说道:“我爹已去世多年,狱公子又乃一介江湖中人,看起来也不过弱冠,不知,是从何处得知我爹的?”
万沐倾目光之中露出一抹欣赏,能这么聪慧又这么快读懂她的意思,还这么敢直言不讳的问出来。
让她对这位夫人敬畏了起来。
闻家能有今日,她觉得,这位夫人,定是助力了不少。
万沐倾拱手弯腰道:“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林家?”
“林家?”闻夫人低喃了一句,十五年前?
莫不是……
她眸中藏着震惊抬眸看去。
万沐倾微微一笑,垂了垂眸。
闻夫人抬手凭退了院中的一干奴婢奴才。
只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守在了凉亭之下。
闻夫人再次坐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不知狱公子跟当年的林家是何关系?”
“血浓于血的关系。”万沐倾这回倒是没有推辞,掀开衣角,坐了下来,开口说道。
“那你是……”闻夫人目光的讶异浮现于眼眸之上,还未说完,眸中前面的讶异,变成了坚定,她道:“不可能。”
林太傅一家的至亲骨肉,可都一同被斩首于断龙台上了。
这乃无数人亲眼所见。
万沐倾端着茶壶,给闻夫人倒了一杯茶,似也不急,慢悠悠的道:“闻夫人,你听过云中仙茶吗?”
“不曾。”闻夫人摇了摇头,不明白他这话为何转到了这里。
“此茶乃是产于南海东洲,因为产量极少,很多渔农便自己泡茶喝,闻夫人,你看,很多事,你不能因为你没见过,就否认它的存在。”万沐倾端着茶闻了闻,莞尔道。
“正因为我没见过,所以,它在我面前就不存在,而当年之事,乃是北兴无数百姓,达官贵族亲眼所见,狱公子……”
“闻夫人也没想过自己的姐姐,却自尽在了宫中吧。”万沐倾放着茶杯,抬眸打断了闻夫人的话。
“狱公子,还请慎言。”闻夫人目光凌冽起来,压制的愤怒,即使没能在语气上表现出来,可也从头上的微晃动金钗,显现出来了。
“闻夫人这般动怒作甚?”万沐倾嘴里笑着,眸中寒意渐渐凝聚。
语气都似无法控制似的,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没等闻夫人开口,又道:“恩宠正浓的贵妃娘娘自尽寝殿之中;富可敌国的万家一夜之间沦为朝廷要犯;
立下汗马功劳战功累累的宁家之后被贬禹州;一个东洲城主身死,却引的帝都百官惶恐不安。”
她说着,忽而狰狞的笑了起来,那双原本就疲惫布满血丝的眸子让人看的害怕,现在,却让人心里发怵了起来。
她举着茶杯,望着闻夫人,一字一句:“你看,这世间之事,本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214章 输钱卖命
“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颢白在房间里急的想跳脚,自己一觉醒来,清妙,冰昙,小葵,玄幽寺谷的人一夜蒸发了!
清妙不见了,他倒是还能理解,可能是去闻府了,可其他人?大清早去逛街去了?
行吧,就算大清早出去逛街,来不及跟他说一声,这都快午时了,也该回来了吧?!
颢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冰昙要是出去逛街,怎么说也得叫他一起吧,他脚步一顿,神色一怔,莫不是……去西营铁骑了?
他昨天该不会是连冰昙也没骗过去吧?!
怎么办怎么办,店小二说他昨晚就出去了……
脑海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让他直接瘫坐在凳子上,完了!万姑娘肯定会把他活活生吞了不可?!
颢白一脸欲哭无泪,一副生无可恋的取下斗笠,如同是要奔丧似的将斗笠往头上一带,前往闻家。
颢白来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双手合拢,放在嘴边,一声声鸟儿的鸣叫声便从他嘴里出来,活灵活现的。
如同一只真正的百灵鸟在唱歌似的,这个技能,他真的是要被万沐倾给骂惨了才学会。
他吹了一会,停了一下,目光时不时的往四周看,并无人来,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难不成他吹错了?还是万姑娘没听见?
就在他自我怀疑,准备在吹一段时。
身后冷不丁咚的响起一个声音:“何事?”
“我的妈啊。”颢白被惊的跳了起来,看到是万沐倾,这才拍着胸脯呼了一口气,他此次此刻,总算明白,做贼为何会心虚了。
万沐倾懒洋洋的,如同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仿佛多说一句话,都会让她非常非常疲惫似的。
她真的是刚入梦,就被鸟叫声给惊醒了。
颢白看着她猩红的眼眸,冰冷的脸,如同看到真正的阎王似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空气。
万沐倾目光垂了一下,扫过他的脚。
颢白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起来,抖动这嘴唇道:“冰昙他们,他们不见了。”
“我还以为,他们死了呢。”万沐倾看着他一脸奔丧的样,说道。
颢白:“……”
“把眼泪给我憋回去。”万沐倾看着他眼眶挂的泪珠,摇摇欲坠的,冷眸带着烦躁道。
好凶啊,颢白一眨眼,眼泪就坠了下来,他赶紧捂了一把脸,生怕万沐倾放在身侧的手会突然给甩过来了。
“不见多久了?”万沐倾捏了捏眼角,问道。
“昨晚到现在,我怀疑,冰昙去西营铁骑去救你了。”颢白说道。
“不会。”
“……”这么肯定?颢白说:“那,那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清妙昨晚既然来了闻家,那肯定是把冰昙给骗过去了,她也会看着冰昙,不会让他生事端,而且,冰昙要是真的去了西营,小葵不可能不会再客栈里。
他发现冰昙不在,定会第一时间找清妙跟颢白。
至于煜洛,应该是清妙在哪,他就会在哪。
其他人嘛,一个爱吃,一个爱美,一个喜欢那里热闹往那里凑,估计是去逛帝都了。
不过,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回来……万沐倾沉思了一会,手一伸……
颢白仿佛是被打怕了似的习惯性的一缩。
“……”万沐倾指了指他的斗笠:“带歪了。”
颢白默默的将斗笠带正,说道:“万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急什么?不见人影都不到一天一夜。”万沐倾神情淡淡的道:“你先回客栈,要是今晚子时还不见他们来,再来找我。”
“……”颢白这话还没口出,万沐倾人影都不见了,这位太淡定了吧,显得他好像非常沉不住气啊。
“把马车放这里就行。”
身后传来人声,颢白将斗笠一压,往前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回来,后脚失踪了大半天不见得人,一个个的都出现了。
他心里:“……”当真是沉不住气啊,要是在等上片刻……
不过,怎么一个个的怏怏不乐,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唉声叹息的,比他刚刚还生无可恋似的。
他也不敢问冰昙,其他人他也不熟,只能是拉着将小葵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哎,别提了。”小葵垂着头,如同打了爽的茄子似的,抬了抬手,走到桌边,脑袋就磕在了桌上。
完了,输光了也就算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清妙前辈也太狠了吧!
“哎…不是……”颢白看着他们这样,心里比不看到他们更揪心,他坐在桌边,给二位不想活的人倒了一杯茶:“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样,让我心里很没底啊。”
冰昙抬起头,熬的眼底都红了:“输钱了。”
“输……输钱了?”颢白恍惚的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输钱了,能让这副鬼样子?不相信的看向小葵。
小葵嗯嗯的点头,说道:“我们去赌场,不仅输钱了,还欠钱了。”
“嗐,我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不就是输钱了,说,输了多少,哥给你们还。”颢白倒了一杯茶,很是大气的道。
冰昙:“两万两。”
噗……
颢白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他擦着嘴巴,不敢置信的道:“多,多少?”
小葵比了一个二:“二万两。”
“……”颢白懵了一会:“不是,怎么就输这么多钱了?是不是给人骗了?”
“是。”冰昙拉着嘴巴点头道。
“我就说了,怎么可能会输这么多,说,给谁骗了,我去找他!”颢白撸起衣袖,大有一副要为兄弟出口气的架势。
冰昙摇手一指:“清妙。”
颢白:“……”
正好清妙一脸神清气爽的经过颢白的房门前,脚步一顿,看向屋内:“叫我干嘛?”
“没,没干嘛。”颢白连忙将衣袖给扯了下来,立马从心道:“妙姨,你辛苦了,赶紧去,去休息吧。”
清妙嘴角一勾,朝前走了。
颢白呼的往下一坐,很是不解道:“你们,怎么就,输了这么多呢?!”
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二万两啊,什么概念?!
小葵看向颢白,哎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的表情道:“我们还算好的,隔壁的煜毅输了三万两,那贵公子输了五万两。”
颢白:“……”
就一个大半天,清妙前辈赢了整整十万两!
颢白看着自己的双手,十万两,十万两啊……
就在他沉浸在大半天就能挣十万两的,一年能整多少的计算中。
突然砰的一声。
冰昙往桌上一拍,说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小葵立马问道。
“颢白,你有多少钱?”冰昙看向颢白。
颢白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百两:“冰昙,不是我不帮你啊,我这一百两跟你二万两,可差的,不是一般的远啊。”
“够了。”冰昙将荷包拿在手中抛了抛:“我出去一趟。”
“冰昙,既是输给清妙前辈,钱的事不急,等公子回来,他定会给你还的。你可别惹出什么事来啊。”颢白看他这急冲冲的模样,连忙起身喊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清妙站在窗口,看到出门的冰昙,端着茶幽幽的喝了一口,说道:“小子,现在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吧。”
“你就不怕他惹事?”煜洛放下茶壶,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说道。
“不会。”清妙肯定道。
冰昙只有在万沐倾有危险的时候,才会理智不受控制。
煜洛珉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你这般支开他,是有什么事要跟那位小葵公子说吧?”
清妙愣了一下,果然在他面前,她什么事都瞒不过去,她莞尔一笑,又带了那么一丝丝无奈的苦笑:“嗯,有点,于心不忍。”
第215章 我喜欢他,但不能告诉他
【于心不忍】煜洛暗自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以前的她,别说,说出这四个字了,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十多年来,她对冰昙从来都是爱搭不理,除非是有关万沐倾的事或者说到万沐倾,她才会有所反应。
否则,都是当冰昙是透明。
而现在,她却因为冰昙对那位小葵公子于心不忍了起来。
【清妙,能看到你这样,我真是为你高兴。】煜洛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在心里说道。
“那要不要我去说?”煜洛垂眸拿着茶壶给对面的茶杯满上,问道。
“不了。”清妙从怀中掏出一踏银票,数了数,说道:“还是老规矩,我七,你三。”
煜洛看着放在他旁边的三张银票,握着茶杯的手食指微往茶杯上弹了一下,垂下的眸子也不知想了什么,说道:“清妙姑娘,你睡了一晚,我打了一晚,这钱,分的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清妙已经站起来的身影一顿,回眸看向煜洛:“那你想怎么分?”
“我七你三……”煜毅看着清妙瞬间变色的脸:“不是君子所为,我四你六……好像,也不太好听,这样,你再给我五百两辛苦费如何?”
“煜洛,你变了。”清妙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拍着桌上:“放心,我清妙向来大方,一千两,辛苦费。”
“嗯,大方。”煜洛将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道。
*
夕下的天只剩下最后的残影。
四周的风依旧闷热,闷的小葵心里堵堵的。
颢白跟冰昙出去没多久,清妙前辈就来找他,跟他说了很多冰昙小时候的事,跟他说了关于他自己的事。
他一直抬眸看着天边,脖子都变得僵硬,可他不敢低头,也不敢垂眸,他怕自己那不争气的眼泪,会掉下来。
他知道,主子是好心,也知道,清妙前辈早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但他,从未想过要跟冰昙在一起,他只是想,能够好好的照顾他,如今,好像,也不能了。
他得走了。
他知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别离,会来的这么快。
“妙姨,我能,跟冰昙,到个别,再走嘛?”小葵小声的问道。
“小葵,你,不在考虑一下吗?”清妙有些心疼的问道:“一旦入谷,三年不得出谷,一旦拜师,终生不得娶妻。”
“昂……想好了。”小葵含着眼泪笑道:“我不想做个碌碌无为的人,奈何命运如此,可如今,我有机会可以证明,而这个机会又是主子帮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于情于理于自己,我都应该好好珍惜。”
“这次只是去测试,能不能行还得看你自己,那老头,严的很,收徒一事,即使阿倾出面,他也定不会放水。”清妙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算不算安慰。
“妙姨,我一定会努力的。”小葵认真道。
“嗯,阿倾子时会在城门口等你,要是冰昙没回来……”清妙顿了顿,她知道阿倾的心思,一是不想他们为了她的事冒险,二是看中了他那份嗅觉灵敏,能够凭借各种花汁调制改变容颜的天赋。
这是好事,可她心里,却有些动摇了。
“那便是天命。”小葵珉了珉唇,说道。
“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到了谷里应该能用到,这是妙姨的一点心意,一定得收着。”清妙拍了拍桌上的包袱,说道。
小葵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笑道:“嗯,谢谢妙姨。”
“好了,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可要好好的比试。”清妙起身道。
小葵打开那个包袱一看,里面是一套套崭新的衣服跟靴子,一年四季的,还有一大包的银子放在了一边。
大颗大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落在了那新衣服上。
小葵,能遇见主子,妙姨,冰昙他们,已经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了,你不能做一直拖累他们的人,你要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更好的,站在他们身边。
天黑了。
时间就是这样,你想它慢的时候,它又过的特别快。你想它快的时候,一天就像一年一样难熬。
离子时也就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没有他想要的身影。
小葵趴在窗口,起身回房收拾东西。
咚咚咚的敲门声从一盏茶之前便开始响,小葵却等把一切收拾好了,才不急不缓的去开门。
“小葵,怎么敲了半天你才开门啊。”夏颖在房间门口,要不是因为她知道他在里面,否则,她都要以为房间里没人了。
“夏颖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小葵问道。
“我,我就是……来,来跟你,道歉的。”夏颖两只手紧张的交织在了一起:“那天,我,我不是想咬你,我就是,就是……”
【喜欢你】这三个字就像是痰盂黏住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万一,小葵不喜欢她,那以后见面岂不是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夏颖纠结一些,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问问:“就是,想问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这句话说的前不搭后语的,但小葵也没太多心思想什么了,这是第一次,有个姑娘,腼腆又害羞的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他会记得她,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让自己有了一次机会告诉别人,他有喜欢的人。
小葵嗯了一声点了头道,目光里的温柔因为脑海里想到的那个人而亮了起来:“我有一个很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即使,我无法将我的心意告诉他,但我,会一直爱他。”
夏颖愣了一下,她那刚才还慌乱的心因为这段话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
难不成是那位姑娘,有喜欢的人了?
小葵抬眸看向挂在天边的一轮弯月,因为,他是他黑暗里的那抹月色,他不能因为喜欢,就将他占为已有。
他应该拥有,也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他笑了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夏颖道:“不是所有的因为,都会有所以,不是所有的为什么,都会有答案,夏颖姑娘,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夏颖看着关上的房门,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没有送出的红绳,有些不懂小葵说的话。
世间之事,都是有始有终,有因有果的,怎么就会没答案了呢?
可,师傅亦说过,人与人之间,就是一场缘深缘浅,缘起缘灭的过程,缘分到了,自会相遇,缘分散了,也就该散了。
或许,她跟他的缘分,也就尽于此了吧。
第216章只要你想,便会如你所愿
“不去,送送吗?”
煜洛站在清妙身后稍远的地方,将自己隐秘在了月色照不到的阴暗里,看着那坐在屋顶喝着酒的清妙,说道。
也许是因为距离有些远,那声音被风吹到清妙耳中时,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一样,很轻很轻。
清妙看着那抹与万沐倾汇合离开的身影,垂眸摇了摇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的想要把他留下来。
“不是所有的别离,都要道别的。”她轻声说道,黯淡的眸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妙,那是因为你相信,还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可,万一呢……
这世间之事,若是事事都能算到,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而生了。
“有些别离,或许,会成为人生之中的最后一次相见,所以,能好好道别的时候,就好好说声再见吧。”
煜洛低沉的声音,让清妙拿着酒坛的不自觉的轻抖了一下,或许,应该在让他们见一面吧。
*
城外竹林深处的竹屋外。
万沐倾坐在摇椅上,看着满天星河的夜色正愣着神,自从,从地下城回来后,不,应该说,自从去过神水泉后,记忆,就像被什么打开了似的。
她开始,慢慢的,一个片段的,一个片段的,想起不少事,只是,这些片段在时间上总是错乱的,而片段与片段之间,缺少了一一些将它们相连接的片段。
因此,记忆就像是有头没尾,有尾没头,有头有尾没中间的独立不完整的存在。
可她不管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那些缺失无法想起的记忆,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除此以外,一旦入梦,她总能看到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或者说,她不知道那些记忆是不是属于她的。
嘎吱。
身后的竹门走出来一个人,一头白发已经白的不能在白了,脸上是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错综复杂的,如同深沟一般深陷在了那张脸上。
那双皱的只身下皮包骨的手上长满了褐色的斑点,伸手将竹屋的门,给关上了。
此人看起来,没有百岁高龄,也定有八九十岁了。
但走起路来,一步一步的,走的极为平稳,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老人家了。
“陈老,你,怎么出来?”万沐倾抬手指了指屋里,说道。
陈老拿起竹桌上的一根香点燃,插入了香炉之中,往摇椅上一坐,将茶杯放在了自己伸手可触的地方,将旁边的扇子拿了起来,这才不急不缓的回道:
“一场入门的比试,何须我亲自看着,反正我们已是有言在先,要是此人不行,你,就得拜我为师。”
陈老一脸得意,他心里这块石头,反正是放下了。
万沐倾看了眼那香,又重新躺了下去,说道:“陈老,你我之间啊,没那师徒缘分,要有,早八百年前就拜师了。”
“那可不一定。”陈老哼唧道,仿若胸有成竹似的,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寻找继承我衣砵的人,虽说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徒弟,可……天赋这东西,难得啊。”
万沐倾侧头看了一眼陈老,她父亲一辈的各大长老,如今就只剩下他了,要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他满意的继承人,否则,他岂会这般在这人世苦苦支撑。
“我好像记得陈老当年有个很得意的徒弟啊。”万沐倾侧头问道:“他人呢?”
当年南宫七属,父亲当年给墨老的名单里,都是各大长老从自己一属之中选择出来的,七属的新任长老定在其中。
他那个得意的徒弟叫什么来着去了?万沐倾想了想,却始终想不起那张脸跟那个人名了。
陈老深凹的眸子带着眸中的浑浊看了她一眼,眸中不知闪过一些什么,说道:“那个人,你见过的。”
万沐倾目光闪了闪,说道:“我也记得我见过,但我,想不起来了,陈老,你知道的,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陈老手中的扇子一摇一摇的,忧心忡忡的叹道:“阿云啊,你忘的,可不仅仅是以前的事啊。”
万沐倾心里咚的一声,就像一块落在水中的石头,不断的往下沉,陈老的口气,让她不由想起了孙掌柜,他那日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陈老,你这话,是何意?”
可她除了南宫云的记忆不记得,并未忘记什么事了啊?
难不成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若是没有墨老告诉你,你一定以为,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吧。”陈老看着挂在枝头的月色,说道。
“……难道,我以前来过?”万沐倾蹙眉,是不是当年圣女带她过来?
“嗯,此处是你帮我找的,我身后的这栋竹屋,是你帮我建的。”陈老看着她,语速不由放慢了许多,说道。
“……”万沐倾此刻的脑海里空成了空白,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她有些茫然,甚至无错的看向陈老,声音纳纳的道:“什么,时候?”
“你身为,万沐倾的时候。”
万沐倾?万沐倾嘴里低喃了一句,问道:“哪个,万沐倾?”
是夜罗门的万沐倾?还是万家三姑娘的万沐倾?
陈老沉甸甸的眸子染上了一层疼惜,当年的她,可算到了今日的局面?他沉声道:“当年你来此时,万家,可还没三姑娘。”
就像是有人拿着铜锣在她脑海里猛的敲了一下,耳膜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她看到陈老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见他说话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身为夜罗门万沐倾的时候,所有的记忆都不曾忘记,她以为,自己只是把那一段关于属于自己真正身份的记忆给忘记了。
原来,大姐信中所写的物归原主,所谓的主,不是南宫云,而是夜罗门的万沐倾。
原来,孙膑所说的她忘记的,不是说的南宫云的记忆,是夜罗门万沐倾的记忆。
嗡嗡嗡的声音让她大脑刺痛了起来,就像是无数只蜂蜜前仆后继的朝着她蛰了过去,一针针的,疼得她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阿云。”陈老看到万沐倾深蹙得眉,握紧的手,那额头忽而冒出的细汉,伸手覆盖在了她得拳头上,轻轻拍了拍,慈祥道:
“不要急,也不要怕,只要你相信,一切,便都会如你所愿的。”
万沐倾瞳孔变得血红,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没人知道,她在现在忍受着怎样的剧痛。
她却在那双皮包骨苍老的手中感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力量,驱散了她脑海里所有纷杂的吵闹与疼痛。
这句话,她好像在哪听过。
她没有任何意识的,突兀的想起了后面的那句话,眼前的声音与脑海里那个声音不谋而合。
他说:
“你要记得,并永远记得,你是南宫云,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南宫云。只要你想,这天,都会站在你这边。”
第217章 终生不得嫁娶
啪嗒
长长的香烟从三分二的位置掉落在了香炉里。
与此同时,身后的竹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小葵就像个刚刚入学的小男孩,紧张之中带着羞涩,羞涩之中又带着一丝丝害怕,双手握着那张宣纸,看着同时朝着他看过来的目光,咽了一口空气,说道:
“我,写,写完了,”
“你写完了?”陈老开口喊道,目光朝着香炉看了一眼,怎么可能?当年小君,也是用了一柱香的才通过比试的。
“昂……”
“来来来,拿给我看看。”陈老抬了抬手,说道。
小葵朝着万沐倾看了一眼,将手中的纸替了过去,又往后退了一步,拘谨的站在了一边,低着头。
“小……”
“对了,全对了!”万沐倾这话还只出一个音,陈老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对着万沐倾喊道。
就像是在看失散多年的儿子似的,看向了小葵。
万沐倾手放在唇边低咳了一声,在他耳边小声道:“陈老,注意形象。”
“我也想啊,你知不知道,当年阿君都用了一柱香的时间,这小子,才用了半柱香!这天赋,百年都难得一遇啊。”陈老那里还管的那么多,他的衣砵总算是找到一个接班人了。
“你,你怎么做到的?”陈老那双苍老的手颤抖的拿着那张宣纸问道。
万沐倾感觉他都要哭了似的。
“就,就不,不难啊。”小葵看着往前走了一步的陈老,右腿不自觉的往后小摞了一步,目光时不时的朝着万沐倾看了过去。
万沐倾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陈老那颤抖的如同得了癫痫的手,看向小葵:“小葵,还愣着干嘛?还不拜师。”
又低声在陈老耳边道:“面对千军万马你都不动半分眉眼,遇见一个天赋之人罢了,你激动成这样,你看把你徒弟吓的,你就不怕把他吓跑了?!”
“你以为我想啊,这小子跟你当年一样啊,要不是因为你不愿意做我徒弟,我早就做甩手掌柜了我。”陈老不满的在万沐倾耳边低语道。
“是是是,万事都是阿云的不是。”万沐倾哎的一声,低眉顺眼的道。
陈老朝着那小葵看去,一张煞白的脸,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抖,这小娃娃胆子好像有点小啊,他清咳了两声,立马正色了起来。
俨然一副为师的模样。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小葵端着茶,跪了下去,双手将茶高高举起,说道。
“我且问你,你可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陈老虽说刚才激动不已,但这拜师乃是正经之事,不能马虎,不能大意,不能……
万沐倾站在一边,没脸看的别过脸,这老东西,现在这般假正经,无非就是为了挽救一下刚才自己失控的颜面。
“自是心甘情愿。”小葵没有半分犹豫道。
“谷中日子清冷寂寥又无趣,一旦入谷,便是,三年不得出谷,你,可耐得住?”
“耐的住。”小葵仍旧没有犹豫的说道。
“一旦拜师礼成,终生不得叛谷,终生不得嫁娶,你,可做的到?”
“我……”小葵迟疑了一下,耳畔传来一声疾驰的马蹄声跟一个熟悉的人声。
“小葵!”冰昙连马都还没停下来的翻身下马,急急的喊了一句。
小葵侧头看了过去,他就像是那条黑暗的路上突然出现的一抹光,让他看到原来天空的颜色,不只有黑暗。
“小葵,我……”冰昙声音发紧的说道,可后面的话又让他卡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来,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小葵一定会留下来。
可他知道,他不能。
如果有一天,他无法护小葵周全,那他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你,可做的到?”陈老的话响起在了他的头顶,无形之中,在逼着他快点做决定。
小葵,站在黑暗里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能看着那束光在你眼前消失,而你却无能为力。
小葵望着冰昙,嘴角浮现出笑意,而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冰昙,我不想做那个一直被你保护照亮的人,我也想做那个能够为你遮风挡雨,护你安好的人,想做那个,可以与你并肩而行的人。
他收回视线,低头道:“我做的到!”
所有的回答,都不及这次铿锵有力,声音回响在了整片竹林里,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誓,为了保护某人的宣誓。
那声音震荡着冰昙的胸口发闷起来,疼痛仿佛是落在了心脏的位置,跟它着一跳一跳的,传遍了全身的每个角落。
陈老这才满意的接过了小葵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好喝!
他单手扶起小葵,说道:“跟你朋友告别一下吧。”
“多谢师傅。”
万沐倾看着那两个人,神情怪怪的,这小子既然第一次当她这个师傅不存在!
“两个小朋友道别,我们两个老人家,就不要瞎掺合了,走走走,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陈老看着万沐倾目不转睛望着小路,将人往房间里推。
“我,我,老人家?”万沐倾指着自己,就算她身体里的灵魂年纪,是有那么一点大了,但,还不至于,可以跟他这个百岁老人家相提并论吧。
“你跟那两小屁孩比起来,可不就是老人家了?”陈老倚老卖老,不知恬耻的道。
“我……”万沐倾不甘心又不得不甘心的咽下一口气:“这么说,也没错。”
竹林之外,瞬间就只剩下冰昙跟小葵两个人,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凉爽从两人之间轻柔的佛过。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冰昙眨了眨眼,扯出一丝笑道,伸手拉着小葵放在身侧的手,将一串珠子给他带了上去,说道:“这珠子,我本想,等你生辰的时候送你,现在,只能是提前了,妙姨说,陈老是个很厉害的人,就是谷中的日子,清贫了一些,你,要好好的,等……”
冰昙口里的话忽而顿住,舌头一转,继而道:“等你学有所成,定是轰动江湖上的大人物。”
小葵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珠子,黑色的琉璃石,一颗都难得买到,他却做了一串,明明轻的可以忽略不计,却如泰山一般的压在了他心底。
小葵努力的努着嘴角,喉结几度滚动,却仍旧说不出一句话来,强忍着眼眶的泪水,半响才道:“冰昙,我不在的三年里,你答应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到时候,你来此,接我,可好?”
小葵看着面前的冰昙沉默不语,心里慌的不行,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急急道:“你,说话啊。”
冰昙拇指将脸上的泪珠轻轻撇开,眉眼弯弯道:“傻瓜,有你送的护身符,我定能平安无事的,三年后,我来接你。”
第218章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乖徒弟,这人都走了一个时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看呢?”陈老背着手走到了小葵这边,叹道。
小葵连忙别过脸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低头道:“师傅。”
“呦呦呦,这哭的眼睛都肿了,这不知道,还以为你哭丧呢。”这男娃娃,怎么跟个女娃娃似的?矫揉矫揉的。
他就应该跟阿云那个性子啊,换一下。
“师傅。”小葵稍微声音大了一些,拉长的脸看着陈老,虽说这生气的表情在陈老看来,就是一个哭红了眼的小屁孩,没有威慑力。
但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天赋之人,陈老还是略带疼惜的做了一个道歉的表情,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放心吧,刚刚那……叫什么来着?”
陈老脑海里一时短路的想不起人名来了,明明万沐倾临走的时候,还郑重其事的跟他介绍了一下她那位宝贝徒弟。
他转头,便给忘了。
“冰昙。”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陈老说道:“他是阿云唯一的徒弟,阿云肯定不会让他有事,万一他出事了,你师傅我,也能将他从地府拉回来。”
陈老的话,让小葵不安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是啊,还有主人,主人一定会护好冰昙的。
“师傅,是郎中?”小葵想了想自己的入门考验,里面放了各种混合而至的花香之水,除了分辨出它们是用什么花香调制而成的以外。
还有各种药材,也是通过各种气味分辨的,这一关,还得多亏了当时为了照顾主子,特意将药材这一块,自学了一下。
而且,临南城的那个别庄里,也有很多医书。他也,看了几本。
“什么郎中。”陈老一嘴的嫌弃道,这两个字简直是在侮辱他好不好。他拇指指了指自己,神气十足道:“我乃圣医,我这一双手,可救万民,亦可,毁万民。”
“这,这么厉害?”小葵眼中顿时浮现出震惊又崇拜的光芒,吃惊的喊道。
陈老这会,又极为谦虚的道:“等你入谷了,就会知道,像为师这样的,只能算是高手,谈不上厉害。空得一个圣医之名罢了。”
“……”小葵瞳孔都微有些放大的看着他,谷里的师兄都这么厉害的?!
一时之间,一种无形的压在了他心上。
他只听主人说,陈老是个很厉害的人,可没想到,谷里的人都很厉害。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救万民,毁万民,那岂不是都是一念之差的事。
这阿云,难道都没告诉他,他是何许人也吗?陈老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两下,将他那双张开的手,握紧了一只:“祖上有云,天权支属,只能救人,不可杀生。”
当年若不是因为……
一切都是天意啊。
“师傅,徒弟记住了。”小葵握紧双手,说道:“不过,天权支属,是什么意思?”
“不急,很多事,为师以后都会慢慢的告诉你,眼下,最重要的是,是给你赐姓。”
*
“万沐倾牵着一匹马,跟冰昙两人不急不缓的朝着回城的路走去。
一路上,冰昙都在喋喋不休的将他们一路发生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的跟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也不打扰,就静静的听着。
她知道,冰昙是在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她就是突然有点心疼,心疼那个心里原本什么事都没有,白的像一张纸一样的小孩长大了。
心里开始,装事了。开始将心事埋在心里了。
“师傅,妙姨她欺负我,你知道她多过分吗?她……”说了一路的冰昙或许自己都没意识了,自己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昙儿。”万沐倾忽而顿住脚步,打断了他。
“啊?”冰昙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下神,也停下脚步,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话语,垂下了眼眸。
“有些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万沐倾说道,在临南时,她总能看到小葵时常会夜深人静的拿着医书看。
从临南去禹州的路上,她就察觉出,小葵心理的变化,他怕自己成为大家的拖累,却又不舍的分离。
他想自己能够变得更好更强,像希望那样,与大家一起并肩而行,而不是拖累。
“我知道。”冰昙强颜欢笑道。
有些别离,有可能再也等不到相逢了吧。
“傻瓜,小葵只是去学本事了,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万沐倾伸手将他耳鬓乱了发丝修整了一下,说道。
“阿爹,颢白都跟我说了,希望他……他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还有我。”冰昙抿了抿唇,伸手将握住了万沐倾在他耳边的手,说道。
“啥?”万沐倾听懵了:“希望不在了?谁告诉颢白,希望不在的?!”
“不,不是,你跟俊……俊北说的……什么要见希望,就送他去地下?”冰昙看着万沐倾震惊脸,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废话,希望在地下城,他要想去见,不得去地下?!
万沐倾顿时翻了一个朝天的大白眼,说道:“希望是去认祖归宗了,都在瞎说什么呢?!”
“啊……那你,干嘛,说,地下见?!”冰昙的心情简直如同过山车似的,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到时候你让希望请你去他家坐坐,你就知道。”万沐倾翻身上马,说道。
“没死就好。”冰昙欣慰的低语了一句,也跟着翻身上马,回头朝着身后的小路深深地看了一眼,即使他知道,这里离那栋竹屋,已经很远很远了。
万沐倾拉着马缰,也回头看了一眼,两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让它慢慢的走着,说道:“昙儿,是因为他对你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陪伴,你才不舍他的离开?还是说……你的心里,舍不得他离开?”
冰昙不解的问道:“爹,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是。”万沐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因为前者,那你这一生或许还会遇见别的人,那个人,也会给你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陪伴……
但,若是因为后者,那照顾你的人,陪伴你的人,站在你身边的人,是唯他不可的。”
“如果是因为前者,那我会让小葵留下。”冰昙摸着胸口的位置,认真,严肃,坚定的道:“我没留下他,是因为这里,害怕失去他。爹,我不是小孩了,我明白我的心中所想,也明白我心中所爱。”
“昙儿,真的长大了呢。”万沐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眼尾莫名的红了起来,像个真正的老父亲一般,既欣慰又心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里准备?”冰昙直觉上,万沐倾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有些无不能接受。
“就是,我们下次见到小葵时,他,可能会跟你心里的认识的那个人,判若两人。”万沐倾指了指他的胸口。
陈老这老头子,嘴里说着爱徒爱徒,心里却信奉严师出高徒,下手定是跟夜煞有的一拼。
再见的时候,他应该,不再是小葵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期待,凤凰涅槃后的小葵,会是怎样的风采。
第219章 他都能当我儿子了
“公子,闻周将人马坚守在了离城外二十里的各各岔路口,伪装成了茶棚里的小二,并把进城唯一的那条路给拦截了。
每个路过的人,不管是商队,还是赶考的书生,进城探亲的亲戚等等……只要是进城的人,都要检查随身行李。”俊北站在宁辰羽身后说道。
宁辰羽接到俊北的消息,连夜带人躲进了附近的深山之中,本是想绕道过去,却没想到,闻周行动这么快的分散兵马,把守在了各各出口。
文将领站在一边道:“副将,要不,我们就在此休息一段时日,那闻周不可能一直这般拦截下去。”
俊北点了点头道:“公子,我觉得此法可行。”
宁辰羽站在山头,此处能远远的看到路口处茶棚,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茶棚小二的监视之中,多少人,多少行李,在他们休息的时候,都已经一一汇报到闻周的耳朵里了。
已经二天二夜了。
宁辰羽摇了摇头:“过了今夜,若是闻周还查不到什么,定会带人搜山,躲下去,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副将,属下已经带人摸索过这片山头,难攻易受,我们可以……”文将军将后面的话,咽下了下去。
宁辰羽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如此,那就正中左相下怀了。”
他定是巴不得他沉不住气,杀了闻周,他便正好可以借此事,扭转局势,那他,只怕真的要死在了宫里头了。
甚至还会牵连王叔跟阳叔他们。
“公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干等下去吧?”俊北说道。
“俊北,你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宁辰羽回眸看了他一眼,那日他过来找他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以颢白之力,就算能拦截西营铁骑一会,但也不可能能将他拖住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之久。
而且,他这一路走来,着实安静了一些,虽说有些波折,可,以左相的手段,那些波折未免太小了一些。
他本来还以为是左相找到了某种解围的方式,可西营铁骑的出动让他明白,正是因为他相安无事到了帝都附近。
西营铁骑才会出现在此。
“属下只是觉得我们不能这般被动,否则,这么多将士,只会因为我们的犹豫而枉死。”俊北垂了垂眸,万沐倾特有交代,不能将那些事告知宁辰羽半个字,否则,她就跟宁辰羽断了一切往来。
宁辰羽看了他半刻,心中的疑惑消了一大半,这个帝都之行,他倒是长大了不少:“除了以上两种方法,你们在好好想想可还有别的办法。”
俊北见宁辰羽眼中的疑惑消了一大半,一时之间,对万沐倾更加倾佩了,果然把这些将士搬出来,宁辰羽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他道:“属下有一计。”
“说来听听。”宁辰羽微挑了一下眉头,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将这些东西暂时埋在此处,让将士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分批,分不同人数,让他们入帝都,或去往其他城池,或商队之中,或成为马夫,让他们先入城,以确保他们的安全。”俊北说道。
宁辰羽点了点头,目光流出一抹欣慰,又问道:“然后呢?”
“等大家都入城了,公子在带着一箱箱其他的东西进京面圣,只要闻周听闻你进宫的消息,他定会让人第一时间确认,一旦确定他定会撤兵。到时候,文将领在带些人来此将箱子挖出,将这些真正的东西运进宫。”
“俊北,可以啊。”文将领往他肩膀上一拍,笑道:“不愧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就是足智多谋。”
宁辰羽勾起了嘴角,理智占据上峰的时候,俊北确是一位足智多谋不可多得人才,这想法,几乎跟他不谋而合。
他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给你去办,文将军,你带些人把东西去埋起来。”
“是。”
宁辰羽负手而立,朝着帝都的方向看去,阿倾,你现在,在做什么?
*
“你说你,干什么呢,一把年纪了,欺负几个晚辈,好意思吗?”
“是他们先不自量力挑衅我,你也知道,我这脾气,经不起挑衅,我可是有血性的人。”清妙坐在走廊上的小桌前,义正言辞的道。
“在我面前说这些,你跟煜洛两人加起来都多大了?一个能当别人的爹,一个能当别人的娘,要不要脸!”万沐倾两眼一翻,还血性,经不起挑衅。
就她这性子,除非她自己想,否则,谁也挑衅不了,沉稳的跟个泰山似的。
“切。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圣人。”清妙不屑的道,万沐倾这性子,她能不了解,那晚要是换成她,能直接把那几个小辈卖给赌场。
“三更半夜来此,定是有事要说吧。”清妙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就,不能,来,喝杯茶?”万沐倾皱了皱眉头。
“闻家的茶,你莫不是,今日还没喝饱?”清妙眨了眨那双迷死人的眼眸,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万沐倾舌头往嘴里一转,忽而想把眼前的人打一顿,手里的茶都喝不下去,她道:“想请清妙前辈动动嘴皮子,帮我跟煜洛搭个线,嘿嘿……”
万沐倾笑嘻嘻的给清妙倒了一杯茶。
“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你自己去不就行了。”清妙将肩膀上的头发一甩,拧眉端着茶语气不善的喝了一口道。
万沐倾看着那甩发的动作,真心觉得,这世间,没人能将这个动作甩的这么有滋有味,风情万种,浮想联翩的了。
“你这反应,可就……”平常提煜洛,清妙都是一脸冷淡的一扫而过,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这般不满,还带煜洛去赌场,这,莫不是……
“别多想,我只是感谢他在西域的帮助,没有其他。”清妙打断了万沐倾的话,说道。
“当真?”
“当真!”清妙一脸严肃,半分玩笑都没有的说道:“我说过,我此生不会动情,不会成婚。”
“……”万沐倾说:“那俊北……”
“大姐,俊北跟冰昙差不多大,他在我眼里,就跟冰昙一样,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清妙一脸无语的道,指了指自己:
“我但凡愿意,我都能生出他这么大的儿子了好吧,你难不成觉得,我会对我儿子动情?”
万沐倾:“……”哎,无情人啊。
坐在屋顶上喝酒的颢白跟冰昙:“……”可怜我那兄弟俊北。
站在对面屋顶的煜洛:“……”这话要是给俊北那孩子听到,一颗心不得碎成渣渣?
万沐倾被噎了半响,凉凉道:“你这般无情无欲的性子,倒是适合做帝王。”
清妙:“……”这哪跟哪?
坐在屋顶上喝酒的颢白跟冰昙:“……”这是我们能听的。
站在对面屋顶的煜洛:“……”可真敢说。
第220章 在等那个机会
热火朝天的七月,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大地,青石路上蒸发出一阵阵热浪直从人的脚底而钻。
扑面而来的热风更是让人闷的喘不上气。
这样的天,最易起火。
这不,正直午时最热之际,远远的便能看到帝都城外十里地的一块山头燃起了满天的大火,风一吹,干柴烈火的瞬间就将整片山头都给点燃了。
无数的火星子满天而飞,一阵阵烧灼的味道以及大火的热气都被风吹进了帝都城。
城里,更热了。
衙门的的人早就带着一群人前往火烧的山林,想要扑灭谈何容易,只能是先将火势控制住,以免将其他山头给烧了起来。
只是,他们一去,便看到不少将士早已将这块山头给围了起来,靠近了才知道,这火啊,也就只烧在了山头上三分一的位置,四周一些树木早已被砍。
隔出了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之外的泥土跟树木都是湿的,还有将士在不停的浇水,但并不是用于扑火,只是为了防止火势蔓延,让火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燃烧。
衙役首领一看到这事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让衙门里的人在一边候着,自己朝着那个搭写简易棚走了过去,低头哈腰道:“下官见过闻大人。”
“陈县令,来,喝茶。”闻周端着新倒的一茶杯放在旁边的位置上,说道。
陈县令看着那杯茶,诚惶诚恐的坐了过去,他怎么就一时忘了最近帝都隐隐言传的那个事呢?:“多谢闻大人。”
“陈县令果然是个尽忠职守好县令,这火……”
“这火乃是天热而为,要不是闻大人经过此地将火势控制,下官那还有这功夫喝茶。”陈县令开口打断闻周的话,垂着头,惶恐而道。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背上的衣襟都已经全湿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闻周看着他微颤的手,轻笑了一声,一手搭在陈县令的肩膀上。
陈县令猛的一个轻颤。
“陈县令辛苦了,喝杯茶解解渴吧。”闻周看着他那怂样,扯着一张假面的笑脸道。
陈县令双手捧着茶,本就有些心慌不安,突然一个将士匆匆跑来,看了他一眼,附身在闻周耳边说了句什么。
“可确认了?”闻周问道?
“嗯。”
砰!闻周往桌上一拍,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刷的起身道:“本官还有要事在身,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陈县令那到嘴的茶啪嗒的惊的掉在了身上,他连忙将茶杯放在桌上,一双手抖的已经不成样子了,茶杯都还没放好,听到闻周这话,连忙起身道:“下官一定办好。”
只是话还没等他说完,眼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外头响起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他这才缓缓的将憋在胸口的气给吐了出来,转身朝着外面看去,这么急?难不成是帝都出事了?
那隐隐的传闻,是真的?要是如此,帝都这天,只怕是要变了。
陈县令背着手,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叹了一口气。
俊北从一边的树林之中露出半个身形,看到离开的西营铁骑,朝着身后的小路走了过去。
他们还是失策了,他们没想到闻周既然连搜山都不搜了,直接放了一把火烧山,公子只能是匆忙的先带着一些已经进城的将士入宫,让西营铁骑的人先撤离。
否则,这些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将士,只怕要活活的被烧死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这些火星子飞得引的旁边的山也烧起来了。”陈县令这口茶刚到口,一位衙役就匆匆跑来喊道。
陈县令连忙出来一看,喊道:“还愣着干嘛,这边别管了,都去那边救火。”
陈县令一走,火海之中便闯出来一群人。
“都没事吧?”俊北看着从林子出来的人,问道文将领,他们一看到火势不对,下面又有人包围,便先将四周的树木全部砍了。
就算大火烧不到,浓烟,高温,也能将人闷死跟热死,公子这才迫不得已,先入了宫。
“人都没事,但……好多箱子都被烧了。”文将领气的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锤,这一路来的努力,白白浪费了。
“人没事就行了,你让大家休息一下,我们要快点入城。”俊北匆忙的说道。
“俊公子,我们现在手里头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入宫?”文将领问道。
“你带人进宫便是,其他的事自会有人解决。”俊北急匆匆的说了一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是!”文将领也不多问,让大家迅速的整理了一下,立马入了城。
*
偌大的宫殿,站着百官无数,以往这个时辰,早就下朝了,这些百官乃是突然接到口谕,又匆匆忙忙的往宫里赶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猜测皇上这突然召集文武百官是何事,可所有人都在摇头,没人听到任何风声。
大家站在这里,足足已经有几柱香的时辰,而那坐在金塑的龙椅上的北兴帝王却不开口言语一句。
只是拿着一本本奏折看了又看,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提到了嗓子眼,密密麻麻的低语声,嗡嗡嗡的响起在了大殿上。
你一言我一语的,所有的猜测,不安,在看到两位大臣,一个双手放在腹部,闭目养神,一个安静的站着静寂无声,便闭上了嘴巴。
安静的等着。
孤傲雪直到这股小声的议论之声渐渐的没了,这才将手中的折子一放,说道:“各位爱卿,可知朕召集你们前来所谓何事啊?”
威严的声音响起在了整个大殿上,孤傲雪十八岁便登基为帝,今年是他执政的第十八个年头。
北兴在他的执政之下,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战乱之后,北兴能在十多年的时间里恢复成这般模样,他定是功不可没的。
可,在这十多年里,在他的手中圈养出这样一批文武百官,他也是功不可没的。
论手腕,他跟他父皇一样,够狠!
论能力,他比他父皇稍逊。
至少,孤承天是不可能会圈养出这样一批人。
或许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人脉,又急着除去他父皇那一辈的老功臣,才会这般如此吧。
听闻,他这个皇位继承的,可是非常的名不正,言不顺。
大殿安静的能听到落针声,这种时候,没人会上前说话,大家心里都悬着心跳。
就像是学堂里的夫子抛出一个问题,下面的学童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心里还在默念,千万不要点到我的名字……
“平日里各位爱卿不是能说会道的,怎么,朕这个问题很难吗?”
“臣愚昧。还请皇上明示。”左相拱手说道。
“臣愚昧,还请皇上明示。”一干众臣跟着左相说道。
孤傲雪淡色的眸子垂了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扳指,说道:“朕看你们是心知肚明,不敢说吧?”
“臣惶恐。”
一干百官连忙跪了下来,除了两位左右相站着,都异口同声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孤傲雪看着一干众臣,恍然想起自己登基之时的场景,这大殿之上的人,大多数都是他这十多年来挑选的人,没将他们调教成像他父皇那一辈时,宁赫,林老,墨家这般有用的文将武将……
倒是被他养成了蛀虫。
论培养能人,他不得不说,他比起他父皇,是欠缺了很多。
其实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在等那个机会……
第221章 深藏着怎样一副脸面
“你们是该惶恐。”孤傲雪淡色的眸子沉了三沉,冷了三分,嘴角的笑意拉深了三分,语气更加平和了三分,像是怜悯着一干众臣,说道:“众爱卿先平身吧。”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先站起来,毕竟,皇上第一句话的意思就够让他们心里焦灼不安,诚惶诚恐了,有些人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是站着还是跪着的时候。
左右两边前后的两人官员站起了身,一位是站在右相身后的闻家,一个是站在左相这边排在了最后的曹陈。
所有人的目光从闻家纷纷转后看向了曹陈,他挺直的脊梁仿佛在无声的会意那句,行的正坐的端的话。
就连左相也用余光朝着身后嘘了一眼。
孤傲雪看了一眼闻华,便朝着前方看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在看曹陈,还是在看殿外……
陆陆续续的便有不少官员都站起来,毕竟,站着总比跪着舒服,孤傲雪看着几乎都站起来的文武百官。
垂眸勾起了一抹笑来,说道:“今日召文武百官前来,是朕刚刚得到消息,宁副将不负众望,已经将东西安全的送到了帝都,现在就在殿外候着。”
不少百官刚站起来腿一软又差点跪了下去,有些还算镇定,虽说手也在控制不住的抖动,可看到左右两位重臣皆是面不改色的,便也按下心来。
左相猜到今日之事定是跟那宁辰羽有关,虽说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让他跟一条泥鳅一样狡猾的从他手中逃脱了。
不过,既是万全的准备,又怎么会想不到宁辰羽活着出现在朝廷之上呢?
右相垂了垂眸,连西营铁骑都没能将宁辰羽给拦截下来,甚至比他预计的还要早入了宫,宁赫的这位独子,以前,当真是自己小看了。
谁也没有看到,两位向来不合的左右重臣,在空中交汇在了一个眼神。
孤傲雪将下面一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漫不经心的道:“朕想与众位爱卿一同见证一下,这位宁副将不远千里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何物。来人,宣,宁副将。”
“宣。宁副将!”站在一边的陈公公大喊了一句。
“宣。宁副将!”紧接着,门口的太监又喊了一句。
宁辰羽站在台阶之下的殿外等候,炙热的太阳直射他的头顶,大颗的汗珠沿着他消瘦的下巴一滴滴的滑落在了地上。
厚重的铠甲更是如同吸热的铁片一般,煎烤着他的全身。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熟了。
身体的温度每增加一度,他心底升出的寒意便增加了一分,他知道,孤傲雪是有意让他在此等候这么久的。
守在殿外的太监跟宫女都为宁辰羽捏了一把汗,他们站在这遮阳的地方都觉得气闷的不行。
更别说顶着那太阳,穿着那铠甲暴晒一个时辰之久了,还不曾喝一口水的。
听到那大殿传来的声音,有几个太监跟宫女都不由为他松了一口气。
宁辰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抬眸时,眼中的坚定与凌冽如同他每一步走上的台阶一样,越来越沉。
短短五个字在他们尖尖的嗓子里,响彻了整个云霄,震荡在了所有百官的心里。
他们纷纷扭头朝着大殿之外看去,殿外耀眼而炙热的白光将他们的视线都在那一瞬间晃成了白色,以至于,人影还没见到,便先听到了那厚重的铠甲发出的碰撞响声。
踏入殿宇之中的脚步,稳而有力,那抹人影显现在白光之中的刹那,孤傲雪不由坐直了身子,他仿若看到了那个不畏人言,不畏臣权,不畏生死,那个死而复生的宁赫。
大殿之中莫名的呈现出一股庄严的肃静,像是大家都在等一个功臣。
“哎呀。”
这样的庄严肃静就被进来的人,被高高的门槛勾了一下脚,整个人都不由往前踉跄的一下,而打破了。
幸好站在最后的曹陈大人扶了一把,否则,宁辰羽能直接给趴到地上去不可。
一声嘘声跟鄙夷的眼神纷纷落在了宁辰羽的身上。
孤傲雪抬了抬双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伸手端过来一杯茶,轻珉了一口。
宁辰羽感激的看了一眼曹陈,这才站直身子,扶了扶头上的束发,朝着面前走了进入。
“微臣,叩见皇上。”宁辰羽单膝而跪,拱手说道。
“平身。”孤傲雪说:“宁副将,辛苦了,这一路可还顺遂?”
“托皇上鸿福,臣不辱使命,将东西安全运送到帝都。”宁辰羽憨厚的笑了笑,额头上的汗珠乃是肉眼可见的往下掉。
想来那一身铠甲重的让这位书生颇为吃力,总是时不时的去动一下身上的铠甲,仿佛穿的不合身似的。
孤傲雪将那些动作看在眼里,说道:“既如此,那就让人将东西抬上来吧。”
“等下。”宁辰羽忽而喊道。
“怎么,宁副将还有话说?”孤傲雪好整以暇问道。
“回皇上,是这样的,因为来的路上出现了一点小问题,臣急着赶来复命,因此,文将领还压着一批箱子没有到,不如,皇上稍等一会?”
“大胆!”王大人出口呵斥,抬手朝着皇上拱手,说道:“你既敢让皇上稍等,你眼里可还有圣上?!”
“王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下官可是都是为了皇上着想,倒是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给下官扣这么大的帽子,是何用意?”宁辰羽不急不躁的回了一句。
“本官就是觉得宁副将是有意在拖延时间。”王大人阴不阴,阳不阳的说了一句。
宁辰羽这话还没出口,右相一列队之中出来一人,说道:“皇上,微臣觉得,不如就先将到了东西搬上来,等其他东西到了,在一一开箱也成。”
“皇上,臣觉得谷大人的说的有礼,这样,既可为宁副将洗除嫌疑,也能免去众臣心中的猜忌。”右相此时上前走了一步,拱手说道。
宁辰羽在心里诽谤了一句。
孤傲雪看向宁辰羽,说道:“宁副将觉得如何?”
“微臣听从皇上安排。”
“那就依右相之言。”孤傲雪笑了笑,开口说道。
一时之间,一箱箱的东西从殿外搬了进来,每个箱子一落地,沉闷的声音就像是一声丧钟似的,撞在了一些官员的心尖上。
不一会儿,二十来个大箱子纷纷落地,放在了众臣与台阶之间的位置上,那仿若一条宽大的“河流”隔绝君臣之间的距离,莫名的因为这些箱子,拉近了。
不,是因为那帝王正迈着脚步,将他跟群臣的距离,拉紧了。
坐在那上头,虽说可以俯瞰整个大殿,可有时候,距离远了,便让人看不清那一一张张人皮之下,眼眸之中,深藏着怎样的一幅幅面目全非的脸面。
第222章 容家何来的能力
孤傲雪看着那一箱箱用蜡封好的箱子,对于里面装的东西他心知肚明可又十分好奇,也许,里面装的,并不是他想的那些。
“宁副将,你说,等会朕,应该先打开那箱?”孤傲雪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箱子,说道。
“皇上想开那箱都行。”宁辰羽低眉顺眼的道。
孤傲雪笑了笑,没说话,沉寂了一会,道:“既然都搬上来,那就打开看看。”
“是。”宁辰羽回道。
掏出一把钥匙,他知道他身后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只不过,这些目光之中,有些人是在害怕,有些人是在看戏,还有些人是事不关己。
当然,他身后的那些目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面前这个人的目光里隐藏的是什么?
他心里希望箱子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
大殿又陷入了静寂之中,钥匙插入孔中,轻微的转动之声都显得如雷贯耳一般,人人都盯着那个箱子,屏住了呼吸。
宁辰羽却只是开了锁,并未打开,接着去开下一个箱子的锁,他连续将二十多个箱子的锁先全部打开,站在了一边。
仿佛打开箱子这种神圣的事他不配似的。
“装神弄鬼。”王大人嘴里无声的嘀咕了一声。
孤傲雪挥了挥手,大殿之中的守卫上前,将箱子一开,不少人心里憋了一口气,可看到那一箱箱的石头时,这口气全成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孤傲雪微愣了一下,从箱子里拿出一块石头握在了手里,那双淡色的眸子在此刻却微弯了起来,他将石头往手上一抛,又重重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就如同他一直对宁辰羽疑惑的心思,在此时此刻在他心里落下了一种结论。
“这东洲的石头,生的就是跟北兴不同,宁副将,你说呢?”孤傲雪拿着石头问他。
“下官觉得,并无不同,东洲隶属北兴,又何来不同一说呢?”宁辰羽拱手低头说道,没人看到他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片刻的疑惑。
这些箱子里,怎么装的会是石头呢?
“宁副将不亏是读过书的人,是朕,刚刚失言了。”孤傲雪将石头往箱子里一扔,朝着龙椅走了上去。
“整个北兴都是皇上的,皇上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宁辰羽立马说道,如同那些拍马屁的官员似的,只想哄皇上开心。
“宁爱卿啊,你还是先跟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吧。”孤傲雪往龙椅上一座,摇手指了指那些箱子。
宁辰羽想了想整件事的过程,今日还未到午时之时,他接到了阳奇已经到帝都的消息了。
他本是打算先进城跟阳奇汇合,将镖局押送来的箱子验一下货的,但,山林放火之事来的太快。
他只能是仓促之中让人阳奇将这些箱子准备好先入了宫,让他等跟文将领汇合之后,在入宫,便自己没打开箱子查验了。
以阳奇稳重的性子,就算时间仓促,他定也会抽查其中几箱查验一下才对,断不可能所有的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
从阳奇手中接过这些箱子到入宫,一路上并未出现任何事故,这些箱子也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断断不可能有人能从偷换。
不,进宫这一路,一定是有什么过程让他遗漏了。
“宁副将,可别让皇上久等了。”站在闻周旁边的余大人低声说了一句。
“宁副将,欺君之罪,是大罪,我看你还是从实招了吧。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定会为你求情的。”闻华在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纷杂的声音不断的贯入在他的耳中,如同他穿梭过那一条条烦热而繁华的街道,午时很热,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因此,他们一行人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
“宁爱卿。”孤傲雪适时开口喊了一句。
宁辰羽闭着的眸子忽而睁开,目光落在了箱子里的石头上。
是了,他忘了半路上的一个小插曲,有一个突然冲出来捡球的小孩,耽误了他几分钟的时间,后小孩被他母亲拉着骂骂咧咧的带走了。
那球却仍旧被遗忘在了路上,小孩明明是刻意来捡球的,又怎么会把球遗忘在路上呢?
那个时候,刚好有一个算命的从旁边经过,他说的是:“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真真假假,只有打开才能看清。”
一个算命,不说看相算命,却说这话,现在想起来,委实怪的很。
【这东洲的石头生的,就是跟北兴的石头不同】
孤傲雪刚才的话适时又响起在了他的耳中。宁辰羽拱手道:“回皇上,臣刚刚只是在想,是在大殿之中为皇上解惑,还是在大殿之外,为皇上解惑。”
“此话怎样啊?”孤傲雪看着宁辰羽,目光之中藏着一抹兴致。
宁辰羽从箱子拿出一块小石头,果然重量不同。他道:“皇上刚刚也说了,东洲的石头生的不同,是因为,这些石头的内心不同,想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只需要将这些石头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或,砸开,皇上,就会知道为何不同了。”
无数百官纷纷低头小声了议论了起来,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箱子里,是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心里以为的东西了。
人,一旦放松警惕,处于一个事不关己的位置时,好奇心便会钻出来,不免因为好奇而多嘴几句。
左相淡定的眸子忽然闪了闪,他看着那些箱子沉思了一会,他自诩自己最能踹测人心,可。
这会,他既有些想不到,宁辰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这些箱子里不是账本,那装着箱子的账本如今又在何处呢?
他目光垂了垂,脑海忽而闪过一个问题,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容家何处来的能力收集那么多百官隐秘之事,就算有一些是他交给他保管的,可他手里所掌握的也不过只有三分一而已。
容家那里不仅有满朝文武的,还有他的,右相的。
一个远在东洲的城主,又是如何对北兴王朝的文武百官这般知根知底的?
他忽而幡然醒悟,抬眸朝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了过去,那张俊逸青涩的容颜已经在岁月之中不知不觉褪去了。
那个年轻的帝王已经长大了,早已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五皇子了。
多年的位高权重,高官厚禄,既让他忘了。
眼前的这位帝王,可是从打败南国一代枭雄孤承天先皇手中拿到这原本不属于他的皇位的。
凭借这样的深沉的心思,还能不被孤承天所看出,光凭这一点,就不应该让他自己放松警惕才是。
他高看了自己在帝王心里的位置,又低看了那位自己一手扶持上去的帝王。
他恍然明白过来,一个能凭自己本事坐上皇位的人,那份心思,就不是他一个臣子所能看清的。
第223章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阿倾啊,你说宁辰羽知道,你摆了他一道,他这心里,还有多伤心啊。”清妙坐在一个地上的团蒲上,借着桌上的烛火,一本本的翻着那些江天龙从镖局那里得来的账本。
她以为这些账本已经被宁辰羽拖进宫了,没想到,会在这个寺庙下面的一个地洞里。
别说清妙不知道这事,他这个从镖局把东西拿回来的人都不知道这东西既然没给宁辰羽,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可又实在想不明白,万沐倾为何如此。
“我现在就想看看宁辰羽是何等表情。”江天龙坐在地上,悠闲悠哉的道。
“本姑娘用黄金万两换他一箱废纸,他伤心什么?”万沐倾靠坐在一个高处,咬着一根也不知道从哪里扯的草,说道。
“黄金万两?你哪来这么多钱?”清妙跟江天龙异口同声道,两人说完,又十分嫌弃的对视了一眼。
万沐倾抬了抬下巴,笑道:“他们给的啊。”
“难以想象啊,这些小鱼小虾的既能在这么短时间拿出这么多钱?”清妙啧了一声,一些小鱼小虾都能如此,真不敢想那些高官重臣……
“可不是……”万沐倾低喃了一句,黄金万两只是三分之一的数,还不包括他们变卖给百姓的田地,地契,粮食……
这些从百姓身上挂来的油脂油膏但凡拿出一部分的钱花在东洲,东洲都不至于会是如今那番荒凉贫瘠。
“师姐,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江天龙沉思了一会,问道,朝廷越乱,对他们来说不就越好么?
皇上的心思也不会过多的放在江湖上才是。
“难道,你就没想过,容家一个远在东洲的城主,何来能力弄到北兴百官的秘密?”万沐倾挑着眉,一手搭在膝盖上,问道。
“容家听命于暗庄,这些秘密,应该是暗庄给的吧。”清妙一手支撑着脑袋,说道。
目光却不经意的朝着万沐倾憋了一眼,这个问题压根跟江天龙的问题毫无关联,不管暗庄背后势利是不是朝廷,跟她帮这些官员有何关系呢?
她只是在用一个问题将刚才的问题给转移了。
阿倾帮这些人,一定是为了什么,这些小鱼小虾遍布整个北兴,权力又不大,对她来说,有何用处呢?
江天龙附和道:“暗庄势利遍布整个北兴,关系又盘根交错,应该就是暗庄给的。”
他心里却在想:师姐为什么要将话题转移呢?
万沐倾看着他们两微摇了摇头,说道:“暗庄在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江湖门派,手在长,力量在大,又怎么能大的过朝廷呢?”
清妙垂眸一想,忽而想起了什么,猛的坐直了身子,说道:“你是说……”
“你是说……”
结果自己一开口,一个声音又跟她极有默契的一同开头,两人还都是一起停了下来,看向对方,眼中嫌弃都要爆表了。
“我发现你们俩,真的有很默契。”万沐倾撕了一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在夜罗门的时候,两人就是如此。
时常会一起开口,开口就说同样的话,就像那种双生子似的,心有灵犀,她记得因为这事,煜洛还偷偷吃了江天龙好久的醋。
“谁跟他/她有默契。”
“你们看。”万沐倾将手一摊道,实事就在眼前。
眼看耳听,做不得假了。
“你先说!”江天龙扯了扯嘴,别开头道,真是烦死了。
清妙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是想说,暗庄有可能是第二个雪域庄?”
“嗯。”万沐倾沉思道:“但我不知道,它背后的人是不是当今圣上?”
“此话怎样?”清妙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江天龙,见他张嘴,立马将话给吞了下去。
幸好看了一眼,不然,又撞了,她扶着额头,瞬是觉得头疼,张口道:“除了当今圣上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有谁?”
“我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万沐倾说道,她只是直觉上觉得,那个暗庄背后的人,不仅了解宁辰羽,还十分了解她。
不,应该是说,了解陆泽鸣,又了解狱阎王。
“是不是,等进宫了就知道。你也别多想了,这眉头都要皱成九十岁的老太太了。”江天龙端着一杯茶递给万沐倾,抬手往她眉心按了过去。
万沐倾脑袋微偏了一下,一手接过他手中的茶,一手将江天龙的手给拦了下来,笑道:“这年纪算起来,好像也不小了。”
江天龙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双异瞳暗了暗,抬眸笑道:“师姐永远都不会老。”
“呕!”清妙立马为这句话做出了反应,却将江天龙刚刚的行为看在了眼里。
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有意义,否则,只会让自己在自己的臆想之中患得患失,悲从中来,毫无意义。
可,大道理谁都明白,要是人人都能将自己的心控制的游刃有余,谁又想爱上一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呢?
万沐倾看着清妙那幼稚的行为,笑了笑。起身道:“我出去一趟。冰昙来了,你们让他好好休息,别让他练功。”
“嗯。”清妙点了点头。
两人看着万沐倾离去的背影,陷入了同样的深思。
*
石头一打开,不是露出一块金闪闪的黄金,就是一串串珠宝首饰,那些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不菲东西。
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乃是从皇宫之中流出去的,甚至还有一些乃是其他各国送来的贡品。
孤傲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赏出去的东西,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转动扳指的手都微顿了一下,没人看到他眼中划过一片阴冷。
他忽而扯出一抹笑来,他是真没想到箱子里装的会是黄金珠宝首饰。
好像,自从宁辰羽去了东洲以后,总能给他带来一些让他想不到的惊喜。
石头就在所有的百官面前变成了黄金,银票,珠宝,首饰,目测一下,这些东西加起来,大概值个黄金万两。
“皇上,这些都是容家没收上来的财产,微臣因为怕这些东西一路上太过招摇,便想出了此法。”宁辰羽说道。
心里不由揣测道:到底是谁将箱子换成了金银?
是阿倾?还是别人?
“东洲乃贫瘠之地,一个城主,都要赶的上朕的国库了,左相,朕记得,这容仲恺乃是你提拔而去的吧?”孤傲雪冷笑的声音问道左相。
左相从列队之中走出,跪了下来,说道:“微臣有罪,容仲恺曾是微臣府上客卿,是微臣看人不准,将他推荐给了先皇,才让他得了一个城主之位,臣,愿意领一切责罚。”
孤傲雪一手支撑在龙椅把守上,歪着头看着左相,说道:“左相觉得,朕该如何罚你呢?”
孤傲雪声音冷清着,让人听不出他有没有生气,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是在拿左相开第一刀了。
“臣,愿自罚俸禄五年。”左相说道。
宁辰羽垂眸听着,知道皇上看起来是拿左相开刀,震斥其他百官。
但实际上,皇上还是对这位老臣偏爱了些,他是在给左相一个台阶下。
也是,毕竟他这个皇位,当年的左相是功不可没的。
孤傲雪迟迟没说话,歪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容仲恺去往东洲的时候,还是他父皇在位之时。
他父皇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他让百官推举去往东洲的人,不过就是为了试试这些百官。
心里其实早就对去往东洲任城主一职的人选早就定了。
只不过,左相并不知道,容仲恺其实去往东洲之时,便已经是父皇的人了,否则,怎么可能有去往东洲的机会呢?
郭德啊郭德,你跟我父皇多年,又跟朕多年,年轻时尚能明白的问题,怎么老了,有权有势了,反而就忘了呢?
朕一直觉得,你乃朕之心腹,知道朕要什么,讨厌什么,朕即使不说,你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朕给予你的权力,身份,地位,不是让你当那个一手遮天的人。
“那就依左相之言。”
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了殿中,孤傲雪看着从日落余晖倾斜于大殿门口的一缕阳光。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只是,人已经不是当初的人了。
第224章 臣,可作证
陈公公在孤傲雪耳边低语了一句。
宁辰羽嘘了一眼上位,算算时间,文将领应该是到了。
孤傲雪手一挥,让人将那二十多个箱子金银财宝入了国库,又让人宣了文将领上殿。
一箱又一箱跟前面一模一样的箱子被抬了上来,箱子放下的重量也几乎跟前面的箱子一样,沉重又沉闷。
孤傲雪这会倒是半句废话都没有的直接让人打开了。
一打开,一册册长相相同的登记册整整齐齐的呈现在百官眼中,那短暂得到片刻松懈的心情立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人人都警惕了起来。
心底开始发怵。
右相看着他眼前整整齐齐的十个大箱子,心里便知,他们中计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不远的人,心中开始重新打量这位年轻人,能安然无恙的从禹州到帝都,能从闻周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帝都。
用黄金万两伪装成的石头拖延时间,让这些东西安全的入宫……
最重要的是,入东洲的锦衣卫无一活口,而他就能独善其身的好好的活着。
宁赫的独子,原是他们一直小看了。
宁辰羽看着箱子而蹙起的眉宇迟迟没有平展,箱子的数目不对,应该是有二十个箱子才对,怎么只剩下十个箱子了?
就算埋在地底下的箱子来不及挖出来,可埋下去的箱子也不过只有八个,还有两个呢?
他侧头看向文将领,文将领用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朝着他重重的眨了一下眼,此事说来话长,此地又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只能是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宁爱卿。”孤傲雪扫过那些箱子,忽而喊了一句。
“臣在。”
“你随便挑两本,拿给朕看看。朕真是很好奇容家藏这么多书籍是为何。”孤傲雪仿佛不知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何物似的,抬了抬下巴,说道。
“是。”宁辰羽长长的睫毛垂了垂,拱手回道。
他仿佛看都没看,就直径走了过去,当真是随便拿了两本,往台阶上走了上去,双手将两本登记册递给孤傲雪。
下面的人眼睛都只怕是要粘在宁辰羽得背上了,也不知道孤傲雪跟他说了什么,只见宁辰羽点了点头,便退了下来。
但孤傲雪的脸色从宁辰羽退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十分难看了起来。
随着他手中翻动的动作,那张脸简直就像是地狱里的罗刹,加上这天也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大殿里忽而黯下来的光线,又往那张脸上添上了几分阴暗之色。
看的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的昏暗就像是刚刚被风吹过的乌云,瞬间又灯火通明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点了火的缘由,大殿里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让人莫名的有些喘不上气。
“许位。”孤傲雪看着那本登记册,实为账本的册子,在静默半响之久,开口喊了一个人。
这声音喊的很是平稳,却让听的人心头颤栗了一下。
那许位更是惊了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诚惶诚恐的从王国丙的身后走了出来,拱手道:“臣在。”
“朝廷每隔三年便会给予阳州城一笔拨款,你可还记得,拨款的数额是多少?”孤傲雪只是一页页的翻着,眼眸都没朝着台下看,似乎只是自己记不住找个人问一问似的。
“回皇上,五万两。”许位声音发紧道,目光在回话时,偷偷朝着左相那边的看了过去,从发丝沿着后颈一路滑下来的冷汗将那件早已打湿的衣襟又加湿了一层。
“五万两什么?”
“白,白银。”许位声音控制不住的微抖道。
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他的鬓角一路滑了下来,许位有些支撑不住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从早朝结束,又被紧急召回朝廷,他就只喝了一碗汤。
饥肠辘辘自不必说,可这都快十来个时辰了,连一口水都没喝过,都是一些享受着锦衣玉食惯了的大人,何时受过这份罪。
在这样疲惫的身体状态下,还要承受心理上那份帝王的压迫,心里只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现在还在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孤傲雪,宁辰羽知道,像他们这种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朝廷命官,是支撑的不了孤傲雪这般的心理折磨的。
“那你给朕算算,阳州城人口一共是八百二十三人,他们一人,可分到多少钱?”
许位咽了咽一口空气,害怕加紧张让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起来:“一共,是,是……六,六十两……”
孤傲雪这时才抬眸看着他,说道:“那你在给朕算算,从朕继位开始,到现在,给阳州城一共拨了多少白银?”
大脑都开始因为高度的压力加饥饿呈现出罢工的状态,许位头上的汗珠更是越擦越多,他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的道:“三,三,三十万……”
“看来这钱你还是算的清楚的,那如此,你告诉朕,这三十万白银,为何从帝都到阳州,只剩下不到区区一万两?分到百姓手中的银子,挨家挨户,都不足一两?”
许位双腿一抖跪在地上,朝着孤傲雪拜了下去,说道:“请皇上明查啊,此事,下官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钱乃是由商大人从国库取出,由陈将领一路护送,臣只是个传话的啊。”
“皇上,钱从国库而出时,乃是陈将领,许大人亲自请点过后,签字才装箱封箱出宫的,至于后面的事,并不在微臣的职责范围之内。”商大人从列队之中走出,说道。
“皇上,他说谎,下官每次去户部时,箱子都已经是密封好了的,您不信,可以问陈将领。”许位跪在地上,摇手指着商平,说道。
陈将领从列队之中出来,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此事跟陈大人说得一样,每次押送阳州拨款银两时,都是已经装好的,商大人只让我们签字,说这是“规矩”。”
“皇上,臣冤枉,从国库每取走的一批钱,都是由押送之人轻点清楚才能装箱封箱,这是历来的铁律,下官从未说过什么“规矩”之内的话,还望皇上明查。”商平往地下一跪,说道。
“商平,从国库而出的赈灾银两,不止一个阳州城,可有人能够证明你所说之言?”孤傲雪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三个人,问道。
商平看向自己列队的人,只见各各都像避开瘟疫一般的避开他的眼神,他一眼眼的看了过去,目光落在了他这排最前面的右相身上。
眼中的期待在右相的沉默之中变成了绝望。
他一直以为这位高风亮节,就算位高权重,仍旧一心是为百姓,是为朝廷,是为曾经的理想。
但这一瞬间,商平便全明白了。
那曾一起扬言要如何如何为国为民的场景,如今,都成了一幕幕讽刺。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
就在宁辰羽忍不住要跨出一步时。
“臣可作证。”
一个声音仿佛是从大殿之外传来似的,商平扭头看了过去,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