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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旧事全文阅读

作者:萌俊     港岛旧事txt下载     港岛旧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0 抢洋不抢华

    “我担不起啊!阿sir!”阿旺咧开嘴角,不羁的道:“兄弟们不听我,我当上署理探长也没用,要不然我试试咯?”

    他扭头看向身后一班便衣探员,出声喊道:“兄弟们,阿sir让我们上街巡逻,有没有人去呀?”

    “怎么去?”

    “总华探长都不在,上街给人打呀!”

    马上有兄弟出声喝道。

    弗拉德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全部都不做事,那就全都不用干了!”

    “交枪!”

    “到抢房交枪!”

    阿旺撩开衣角,握着腰间的枪柄,却没有急着交出去,而是眼神凶厉的盯着弗拉德:“华探长不回来,我们就不做事,老鬼头不给我们华警一个公道。”

    “我们就不交枪!”

    八十余名九龙塘华探长,全部紧握着腰间手枪,出声喝道:“不交枪!”

    “放人再交!”

    弗拉德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华探员们,扭头一看,背后是一百余位眼神不善的军装组长,顿时把想要放的狠话全给咽回肚子里。虽然,一个华探长手上的枪里只有六发子弹,但是八十多名华探员就是近五百发子弹,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一区警署便有五百发子弹不受控制,要是再把全体华探员镇压呢?

    事情将会发酵到什么程度?

    鬼佬并非永远不可战胜的,既然鬼佬想要在港岛揾食,就必须遵守规则,说到底,替他们赚钱的是华人,资本家最怕罢工,统治者最怕失控!

    历史上,全体华警团结在一起,打进ICAC,女皇都要发特赦令。

    现在,鬼佬就算没有把华警逼到人人自危的地位,但已经将九龙区华警推到对立面,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华警很容易就团结在一起,为集体的利益而付出行动。

    这种时刻,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殖民者擅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已经失效。因为那是秩序稳定时的手段,秩序一旦在底层出现动荡,底层便自发的抱团取暖,同时对高层充满敌意和提防,没有人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利益而反戈,因为,只要赢了,他们什么都有!

    输了,大家一起承当,却不见得有什么性命之忧,总之,华人一旦抱团,仿佛就拥有了不可战胜的力量,就连赌桌上的赌注都不公平了!

    弗拉德望向情绪不断高涨,一步步向前挤来,似乎有所躁动的探员们,顿时察觉到警署已经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长吁口气,把情绪平稳,举起双手:“OK,OK,我马上就去同署长报告,让我出去没问题吧?”

    他劝阻着探员上前。

    领头的阿旺举起手臂,转过身,朝兄弟喊道:“让一下,让一下,给长官机会去同高层谈判。”

    “我们和平友善的提出意见,阿sir们慎重考虑的,高层绝不会让雷总探长承受不白之冤!”

    兄弟们闻言陆陆续续后退,让出一条通道,弗拉德扭头看了阿旺一眼,低头在人群里挤了出去,丝毫没有来时的威风赫赫,颐指气使。

    九龙区。

    尖东,梳士巴利道。

    一片住宅区紧邻码头,租住着大量新移民,其中有内地人,有越南人,也有印度人,除了出租房外,还有大量廉价旅馆,按一元一天的价格出租床位。

    是尖东最为鱼龙混杂的居住地,也是最早的棺材房,当然,能在码头上工的人,生活要比在乡下城寨的好一些,起码不用卖血住鸽子笼。

    每天中午,尖东警署都有会派人来旅馆楼下收尸,总有几个抽大烟抽死,惹麻烦给人捅死在房间的衰老被拖出来,同时一些过期租户的衣物、行李则会给扔到角落。

    军装组平日只在楼底收尸,登记处理,收一笔好处费,绝不会无故踏上旅馆。因为,谁也不知道一间旅馆里有多少亡命之徒,有多少把枪!

    刑事组探员若非必要,也不会进入旅馆抓人,因为一旦出动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不知道蹿出多少惊弓之鸟,徒增行动的难度。

    这里同九龙城寨一样是港岛的黑色地带,但是并不具有“三不管”的法律争端,相反,处在繁荣的维港之畔,是一座码头贫民窟。

    佳华宾馆。

    一个留着平头,披着衬衫,内搭一件军汗衫的中年人,叼着旱烟,坐在床板上正检查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

    架子床的床头处,一个食品铁盒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硬币,硬币上堆着几枚奖章,最上方是几份证件。

    第一个证件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出卖了此人溃兵军官的身份,同时五个溃兵有老有少,一同坐在房间里检查武器,主要是毛瑟步枪为主,有两把驳壳手枪,桌面上一个盒子里更是满满装着弹药。

    据不完全统计,前朝溃败前逃亡、走失的溃兵多达几万人,去向不明的武器弹药,光是步枪就有数十万把,而且军队在溃败前采取不理会的方式,默认士兵将手中的武器带走,六人手中的步枪火力不算什么,但是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却是狠货,名为自动步枪,但在战时往往是当轻机枪用,美国产的,到现在还在半岛上用着。

    一名光头,个小的年轻人,推好枪栓,将子弹上膛,放低枪口,低声问道:“团座,今天刑警真的不上街吗?”

    “往外边看看,街上连一个军装警都没有,看来消息是真的。”

    重案组根本不用主动去调动江湖力量,因为,以各大社团为首的江湖力量,全都是见风使舵的骑墙派,警队内部事件并不关乎社团利益,绝大部分社团是不会出死力帮助的,而且社团一心只想着揾水,大佬想着私利,政治觉悟比华警低,根本难以团结,只能争取!

    但以港岛当今的社团形势而言,底层是十分混乱的,平日有港警负责压制,罪犯都藏在角落,一旦放出消息,警队全体休假,充斥港岛街头巷尾的旗兵、溃兵们便会骚动起来。

    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根本不需要顾忌政治影响,抢一笔大的就可以走!

    不管是去南洋、去新加坡、还是回内地、去台岛,有钱就多得是机会落脚。

    他们来港岛是为乜?一是保命,二是赚钱,平时躲在旅馆里,接一个杀人的单子也不过几千块,每人分到手上甚至不到一千,苦哈哈的再蹲半年,继续想着下一个单子。

    愿意去码头上工的人,愿意洗碗的人,早都放下枪不干了,但偏偏有很多过惯军大爷生活的人,不甘心放下枪去扛沙包,自然就只能铤而走险。

    “参谋长”走到旅馆狭小的窗户前,推开玻璃,往下一望,街头正在发生一起抢劫案。一个金发贵妇的手包给人抢走,往日一定会卖力追捕的军装警,今天却连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果然,警队休假!

    参谋长面露喜色,回头看向老大:“团座,楼下有人连洋婆子都抢,我们也去抢吧!”

    “好啊好啊!”

    旁边的伙夫连忙点头:“我好久都没开荤了。”

    “完事!”

    团座将机枪盖好,心满意足的捧起来,出声说道:“抢洋婆子有什么意思?我在淞沪的时候搞过一个,腥得很,我已经选了一个目标,干一票大的,去台岛投奔师座去。”

    这年头,其实溃兵们去内地、去台岛都没什么好下场,有识之士都该留在海外,但偏偏华人很有乡土情结,就算犯了罪不能回老家,也想搞了钱去台岛。

    毕竟,他们溃败之后,不知道台岛多久会解散,根本不敢回去,但按照现在北方开战的局势,南方一时半会肯定打不起来,看来流亡朝廷还是有机会的。

    这些大头兵本身便是土匪出身,后来给溃军收编,拿了一批武器,升了官。

    别看名头一个团座、一个参谋长,剩下几个都有连座,但其实根本没读过什么书,是标准的泥腿子,哪里会有什么远见?

    偏偏,这类人是最多的!

    而前朝军队是有“连坐制度”,动不动就“处决”,其实队伍内是非常残酷的,这也导致在港岛的溃兵极多。

    “团座,一句话,抢哪里!”

    一名同伙问道。

    团座拎起勃朗宁,用一个编织袋裹好,挂到肩膀上,顺手将铁盒子扫到枕头下,起身讲道:“洋行!”

    一个小弟满脸错愕:“洋鬼子的银行?”

    团座点点头:“江湖消息,今天抢洋不抢华,只有抢洋人,码头才有船送你出海,要是抢华人,连货都没人收。”

    参谋长等五人拿起包好的武器,起身同长官一起走出房间,迎面正好撞见一行人背着布包,面色凶悍的北方人,团座脚步一顿,望着对方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问道:“去哪里?”

    对方看看团座手里抱着个大家伙,有所意动:“马会。”

    “要不要一起去洋行!”

    “要不要一起去马会?”双方大哥不约而同地出声问道。

    忽然间,团座放声大笑:“哈哈哈,哪里钱多去哪里!”

191 悍匪有三抢

    虽然洋行在众人眼中是一座金库,但是柜台内的钱款并不多,根本满足不了两批悍匪的胃口。反倒是马会账房里存有大量现金,根据北方人的观察起码有上百万,而且每天晚上才会由运钞车送到银行,有着充分的时间作案。

    关键是,马会账房的保安不多,并且距离警署有一段距离,得手之后有时间转移。不像洋行都开在距离警署很近的地方,华人不动手,也会有鬼佬出马。

    以两批悍匪合流之后的火力,足够扫平马会账房十几人的安保力量。

    “走!”

    “去马会!”

    一行人来到旅馆楼下,挥手叫了几辆黄包车,跑到码头乘船过海,决定去跑马地干大的。

    众人登船上岸,走出码头拦车。

    路过的出租车司机,见到十余人大包小包,气质彪悍,纷纷摁响喇叭:“嘀嘀嘀。”

    毫不减速地飞车而过。

    这年头出租车司机消息灵通,看着港岛治安动荡,哪里敢赌命接客。

    港岛本地社团还会给出租车司机面子,不会动出租车司机。因为,出租车司机也会给社团交数,但是旗兵、溃兵可就不一样了!九龙区基本见不到出租车,就连港岛区街面上的出租车都少了很多。

    黄包车师傅都要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等客,并且不再跑偏僻的小路,九龙华警休假所造成的社会动荡,不可避免的波及到港岛区。

    参谋长连拦几部车都没有结果,心头大怒,掀开裹住步枪上的袋子,一步冲上街头,高高举起枪口就要逼停出租车。

    团座却摁下他的枪,质问道:“打出租车算什么?”

    “朝着鬼佬的车开枪!”

    参谋长心领神会,狞笑一声,移过枪口瞄准开来的私人轿车:“砰!”

    轿车挡风玻璃后,一名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鬼佬表情惊骇,连忙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子弹打在车头机盖上,参谋长继续拉起枪栓,其余人也不再藏了,举起枪就威逼上去。一枪托狠狠把鬼佬砸翻在地,再齐齐坐上轿车,拉上车门。如法炮制,一群人连抢了数辆车,竟然都有人会开车,并且识得路直奔马会而去。

    港岛马会的大赛场在跑马地,沿途有一些场外投注站,鬼佬商行已经被洗劫一空。

    “哒哒哒。”

    “哒哒哒。”

    街上不时有枪声响起。

    溃兵们开车驶过商铺,投注站,看见狂欢的悍匪们,眼神里都闪过一丝羡慕,不自觉的便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来到赛马会大门口,悍匪们将车停好,不顾马场正在赛马,举枪将门口的几个安保赶走,便冲向账房:“哒哒哒。”

    “哒哒哒。”

    勃朗宁自动步枪的激射声响起。

    一队收到警报,持枪出门的保安,来不及将步枪举起瞄准,便齐齐中枪倒地。

    团座发出狞笑:“兄弟们杀进去!今天就三个目标,屠光洋狗,抢光洋人,砸光洋人!”

    “是!”

    “团座!”兄弟们振声呼应,士气高涨。

    倒是让旁边的北方匪团刮目相看,TMD,打了一辈子仗,对上洋鬼还没这么爽过!

    团座一马当先!

    大馆。

    何定贤正在同华探长们饮茶,身在总署内,感觉不到社会上的一丝动荡,旗兵们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持枪到大馆附近逞凶,但军装组,英警、印警都忙碌起来,走廊来来回回,人影交织,呵斥声不时响起。

    谁都知道外边有事发生。

    “何sir。”这时颜雄踏着急促的脚步声回来,抬手敬礼,速声说道:“关sir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答应一声,放下茶杯,起身道:“唔好意思,长官有事情找我,等会再回来饮茶。”

    “何sir,你忙。”雷洛坐在位置上,神情淡定:“我们在这里等你消息。”

    “没问题。”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区,登上楼梯来到行动处负责人的办公室,平时木门紧闭的房间,此刻却敞开着。关轩和穿着绿色制服,叼着一支雪茄,正面向窗户,吐出白雾。

    “关sir!”何定贤出声打招呼,关轩和只给他一个背影:“外边的事情能不能摆平?”

    “重案组、刑事组已经出马。”何定贤诚实的道:“各差馆探长也已经调动人马,港岛区绝对平安无事。”

    关轩和转身露出破相的面孔,特别是额头上一块血疤,一看就是烟灰缸砸的。

    “我要的是全港!”他手夹着雪茄,厉声喝道:“我要全港都平安无事,不仅仅是一个港岛区!”

    “现在外边有十几间洋行商铺被抢,不仅抢走货款,还把电器,商铺全给砸了,甚至有一间店铺被防火焚烧,连消防署都动了,刑事组还不肯动吗!”

    何定贤正要辩解,关轩和又道:“伱不要给我讲假话,刚刚,就在刚刚,十几名悍匪持械闯入赛马会,不仅造成十几人的死亡,还抢走赛马会一百六十多万港币的投注。”

    “你让我拿什么同处长交代,处长又拿什么同总督交代!”

    “皇家御准赛马会”可是挂着女皇的招牌,这巴掌都打到女皇的小脸蛋上了,难怪关轩和脑袋会被砸破相。虽然,女皇都不一定记得他还有间赛马会,马会赚的钱也交不到皇室手里,但是,面子问题是大问题,日不落就靠一张脸来维持帝国形象,政客是会为了面子而杀人的!

    而且赛马会董事局个个都是洋行大班、港府官僚,在政界具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不管每年赛马会做多少慈善,捐多少钱,都不可否认,赛马会就是鬼佬官僚的重要钱袋子,这巴掌直接打在女皇脸上,钱是直接抢到港督口袋啊!

    关轩和简直不敢想象悍匪要是最后纵把大火,把赛马会给烧了,警队将承受多大后果,幸好那些匪徒还算是有人性

    只为钱!

    有时候是种善良,人要不为钱,疯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关轩和吐出口气,眼神带着恳切,出声道:“港岛区都是这副局面,九龙呢?又有多少商铺会受到损失?刑事组必须尽快上街维持秩序!”

    华警之所以有资格与英方博弈,最大的重点就在于大家都要吃饭!

    没有人敢砸碗!

    何定贤更知道官府派刚刚上位,绝不可能调动驻军做事,虽然,驻军可以一天控制全港,摆平所有的大小事,但是,驻军一旦出驻地,想收回去就难了。

    警队内的军队派又将抬头,甚至把官府派赶下台都有可能,因为,军队派先前受到打压,正是急切想要夺权的时候,相比于手中的权力,口袋里的钱,其余的一切都能靠边站!

    何定贤心底顿时轻松很多:“看来不止美国佬,所有鬼佬都是纸老虎啊!”

    “不仅未来是纸老虎,现在也是!也许将来不算老虎,就是纸木偶罢了!”他先前就算把各种方案都考虑很齐全,但也害怕鬼佬把心一横,跟他玩硬的。

    但实际上,鬼佬内心早萎了,根本硬不起来啊!

    他也不用再弯弯绕绕,十分干脆的道:“关sir,想要让九龙区刑事组出面做事,唯有答应刑事组探员们的集体请求。”

    “释放以雷洛总华探长为首的华探长们!”

    关轩和大手一挥,断然拒绝:“雷洛涉嫌杀害英籍警官,绝不能就地释放,但是其余华探长可以马上释放,重新回到辖区履行职责,至于雷洛.”

    他话音一缓:“以局势来看,可以暂时扣留在刑事组,保留职位接受调查,等待法庭审判结束,按照庭审结果处理行不行?”

    一个长官能让下属决定事情吗!

    绝对不行!

    但偏偏关轩和问了,何定贤也敢答:“处理还算中肯,我尽量帮长官去同九龙区的伙计们沟通,至于具体情况,我只能尽力。”

    关轩和长松口气,点头道:“何sir,快点安排吧。”

    “九龙、港岛乱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何定贤立正敬礼:“yes,sir!”

    “那我先去办事了。”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重案组办公区,迎上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探询的眼神,招招手道:“上工,上工。”

    “你们一群人再继续饮茶,外边火都要烧到大馆来了。”

    十名华探长闻言都面露喜色,既然能够上工就代表鬼头已经服软,事情迎来转机。

    但陈立坐在椅子上,屁股都动都不动,手里举着茶杯道:“何sir,你有没有这么嚣张啊?喊我们来就来,喊我们走就走?”

    “外边烧火关我们屁事,天大的火,也得把刚泡的茶饮完再说。”

    何sir哪里敢同师父呛声,嬉笑着道:“饮饮饮,一人一杯饮尽咯。”

    “阿洛,你继续留在重案组,过几天去法庭上露个面,大状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完庭就可以回九龙塘继续上工。”

    雷洛闻言心里十分感激,几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要能够继续做九龙区总华探长,将来报答大佬的机会多着,很多话就不用多讲,当即点头“多谢贤哥。”

    何定贤见众位华探长都把茶饮完,催促着道:“走啦走啦,再留你们几天,大馆都得给你们吃穷了。”

    “阿雄,你带洛哥进去房间里休息,等会让荔枝角的人滚蛋,我先同探长们到九龙去看看情况。”

    颜雄肃声道:“yes,sir!”

192 靓丽风景线

    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头戴礼帽,回到警署撞见何定贤等人:“何sir,阿立,兆光今天刑事组可被你们玩死了。”

    他摘下帽子,摊开双手,望向面前的一干华探长们,身后则是一队刚刚办事回来的探员,正押着几个衰佬。

    这些都是给刑事组逮捕的行凶罪犯,九龙区刑事组有理由罢工,港岛区刑事组毕竟没有休假。

    该干的活是要干的,不过,刑事组向来抓小不抓大,做做样子,做几个拿刀、拿手枪,抢劫鬼佬的毛贼便行,真正要他们去抓有自动火力,十几个人的恶匪?

    想都别想!

    高永盛刚刚去了一趟马会,排兵布阵,封锁街道,一套大动作下来,可算是把悍匪们给礼送出境了!

    何定贤张开双臂,满脸歉意与高永盛轻轻拥抱:“唔好意思,盛哥,我也没想到九龙的事情会蔓延到港岛呀!”

    高永盛摇摇头:“我看你全都想到了,就是故意要给鬼佬难堪,嫌九龙区隔着海,动静小是不是?”

    “算了,谁让你是长官呢?伱官高,你大晒,我作为九龙总华探长,也该为警队的兄弟们做点事。”

    何定贤连忙挥手:“还不快谢谢盛哥。”

    “谢谢盛哥。”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等人齐声喊道。

    “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会。”高永盛拍拍何定贤肩膀,感叹道:“刚刚有批悍匪去抢马会,MD,一麻袋一麻袋的把钱装上车,你说抢就抢吧。”

    “摆明在港岛混的时间不长,见到我们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开枪,真是有够恶。”

    何定贤上下打量一眼:“盛哥,没受伤吧?”

    高永盛摇摇头:“当然没有,开枪的那个给我干掉了,剩下的人跑得快,刑事组车都没贼多,怎么抓?一路追了两条街只能放弃。”

    江祖辉跟在盛哥身边,嘿嘿笑道:“罪犯少开了一辆车走。”

    何定贤语气嫉妒,拍拍盛哥肩膀:“盛哥,有一套啊!”

    高永盛扭头瞪向江祖辉:“大话辉,什么时候都管不住嘴是不是?”

    “对唔住,盛哥。”江祖辉连忙张嘴,低头道歉。

    随即,何定贤与十名华探长离开大馆,带了一班马仔,叫了二十几辆黄包车,浩浩荡荡的前往北角码头。在北角码头乘轮渡过海,抵达九龙程城渡的时候,十余辆轿车已经一字排开,停在码头岸边。

    “贤哥,我们先走了。”一干华探长们都已经重新配上枪,神色中虽有些许疲惫,但是回到地盘上,重掌权力,精神倒是干劲十足。

    何定贤朝众人点点头:“各位,多谢帮手,在监室的日子不好过,改天请各位饮茶,先回去处理公务吧。”

    “客气了,贤哥。”

    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最后打了声招呼,便陆续坐到车上,随着下属将车门合好,便驱车离开码头,回归各自警署。

    “走,去九龙塘。”何定贤同陈细九吩咐一声,便先行上车,陈细九见状连忙跟上,轿车当即驶向九龙塘。

    一辆辆轿车朝不同方向驶去,但沿途路过商铺街道,目光一扫,便可见街道四处堆满垃圾,某些角落淌着血液,许多洋行商铺门面都给砸烂,店内一片狼藉,或是冒着乌烟,门口停着水车,白车,偶尔还可以看见鬼佬正同英警、印警交涉,甚至能见到鬼佬满头鲜血,蹲在墙角哭泣。

    街道上,华人的身影常见,鬼佬的身影却很稀少。

    鬼佬以往的风光不再,港岛第一次有中华之地,华人之城的感觉,为华人所立,为华人所有,为华人所建设,为华人所腾飞!

    所有人都未想到,想象之中的画面,将以罪恶、黑暗的方式呈现,或许世界本该是幅黑白画。

    这一次事件,在华警之中深深埋下一颗种子。

    那就是在港岛内,华人也有和鬼佬对抗的资格,华人也可能将鬼佬踩在脚下!

    华人也可能回归主导。

    不!

    华人本该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导!二战之后,随着文明发展,一战的殖民手段早已无力延续,殖民本身便将是要被淘汰的制度!

    这种暴乱、动荡之后的美感,实在让人沉醉,无可自拔。

    真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贤哥做到了,竟然真的能做到把雷洛给捞出来,做到让鬼佬不得不低头”车里,陈细九只觉得世界变了,原来华人团结起来,一样具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而动荡之后的街头,不似日据时期一样血腥,杀戮,气息之中却弥漫着硝烟味。

    何定贤叼着雪茄,迈步下车,大步踏入九龙塘警署,正好撞见几位南华早报的记者,在警署内采访警司,一位鬼佬记者回头之后,忽然掉转镜头,对着何定贤咔嚓一声。

    “何sir!”

    “何sir!”

    这时刑事组内的华探员们纷纷放下纸牌,走出办公区迎接长官,随着一道曝光亮起,何定贤愣了片刻,扭头看向记者。

    鬼佬记者已经放低镜头,转身看着警署警司,装出一副事不相干的样子,何定贤笑而不语,摘下嘴里的雪茄,站在伙计们面前讲道:“陈探长回来了,洛哥过几天也会回来,先去把街头的乐色扫干净,总不能把活留给阿头做吧?”

    阿旺等人顿时哄笑:“哈哈哈,贤哥,我们马上去!”

    何定贤看着伙计们匆忙离去的样子,跺了跺脚上的皮鞋,与陈细九一起进入办公区。九龙塘军装组随后一齐出动,街面上很快重新站有巡警。

    各辖区华探长其实在回到警署后,并没有立即下令刑事组动手,警队既然借助了江湖力量,就要有私底下的默契。重新上街没问题,但必须给旗兵们后撤的时间,不然,双方直接撞在一起,警队的损失也不小。而且秩序是警队率先放松的,既然要一步步收紧,便要给足江湖信息。

    所以,各区都是军装警重新上街巡视,随着军装警员的露面,街道上还在办事的旗兵、悍匪纷纷收工,只要在刑事组到达之前,军装警都是睁眼瞎,看不见任何匪徒,轻轻松松就放罪犯过去。

    半小时后,刑事组持枪上街,开始重整秩序,期间零零散散的枪击案发生数起,并且逮捕了几个罪犯交差。

    随着刑事组大肆整顿,围追堵截,旗兵们都知道好日子没了。

    下手快,有家伙的罪犯,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下手慢,还贪心的烂仔则注定要倒血霉。

    金钟道,好彩马报。

    猪油仔叼着香烟,双手插袋,踩着拖鞋踏进大门,抖着脚道:“边个是老板?”

    报社办公区里摆着十张办公桌,十几名编辑,记者坐在桌边,看着肥佬拽拽的走进门,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些慌乱。因为,肥佬背后跟着十几个黑衫打仔,其中一半以上腰间挂着枪袋,赤裸裸的露在外头,余下的马仔们手里则提着一个铁皮桶,根本懒得跟员工多讲,打开桶盖就开始往报社的桌子、纸箱上泼汽油。

    社员们连忙让开,丢下工作,着急的跑出报社大门,总编辑戴着眼镜,上前说道:“大佬,我们老板是胜和的大小马,能不能给点面子?”

    猪油仔拍拍总编的老脸,讥笑着道:“上沪人啦?看你年纪也不小,那我就买你这张老脸。滚回去同大小马话,报社可以开,报纸不能乱写!”

    “我叫猪油仔,有的人叫我包租公,你给面子的话,叫仔爷都得。”

    说罢,猪油仔摘下嘴里的烟头,出声喊道:“十秒钟,最后十秒钟!”

    报社里员工全部跑下大楼,浇油的马仔们也纷纷退后。

    猪油仔时间一到,便把手里的烟蒂弹飞,烟头落在桌面上,汽油猛的化作一条火龙,整间报社立即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不对,没有下一次了!”

    猪油仔轻笑一声,带着兄弟们转头离开。

    他十分了解大老板的性格,烧一间报社仅仅是警告,因为暂时抽不出手解决大小马,但是,等到警队的事情解决完,大小马一定会被清算。

    因为,大老板从来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任何被盯上的人全都没有再犯错的机会。

    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犯错!

    东区,一间别墅里,大马穿着西装,接起电话,满脸不悦:“喂?”

    “大佬!”

    小马在电话里喊道:“报社被猪油仔一把火烧了。”

    马惜如扯扯领带,表情铁青着脸,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要烧就让他们烧,一间报社值几文钱?”

    小马语气艰难:“可是大佬,我们给三支旗盯上,将来生意只怕会不好做。”

    马惜如很是烦躁的道:“我知道,现在去想办法解决,先不要慌。”

    “啪。”他不等弟弟的回答便将电话挂断,拎上一箱钱走出别墅大门,坐上车道:“皇后大道中!”

    轿车很快抵达中区的一间咖啡厅,马惜如让两个小弟留在门口,独自一人来到角落座位,将钱箱放在桌面,出声道:“阿sir,这次我可给你害惨了。”

    政治鬼佬“威廉”坐在对面,抬起手掌摁住钱箱,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193 罪案、表彰

    “威廉sir,和胜和往后的生意要靠你关照。”马惜如很明白,靠向鬼佬,是没有回头路的。偏偏政治部找上他,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无。

    因为,无论政治部还是三支旗,手中的权力都够随意拿捏他。同时,三支旗需要讲江湖规矩,政治部却不需要,一个不讲规矩的强权,足够让社团大佬低头。

    有时,马惜如都暗恨,为什么要开报社。

    他是想洗白,不是想一辈子给人当尿壶啊!

    威廉把箱子拉到面前,打开扣子,望见一层层叠满的港币,起码有二三十万之多。

    “你的意思是面粉生意?”他并不傻。

    如果是关照报社生意,根本不需要拿这么多现金。

    马惜如道:“是。”

    “我写报纸得罪了何定贤,何定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烧报社只是开始,三支旗管理着全港的江湖档口,就连烟牌也归三支旗管。”

    他表情恳切的道:“我怕何定贤对我的面粉生意下手。”

    威廉眉头微蹙,右手捏着小勺,轻轻搅拌着咖啡:“不至于吧.”

    “烟牌是重案组发的,说撤就撤,只怕其他社团都要不安,而且你是伱,胜和是胜和,你又不是胜和的龙头。”

    “何定贤要搞你,也没必要动胜和的烟牌。”

    在字号老老实实交数的情况下。

    擅自摘牌是大忌。

    何定贤是江湖规矩的制定者,是规矩的第一受益人,也是第一维护者,为一张报纸破坏规矩。

    任何一位合格的政治家都不会做。

    马惜如却长叹口气:“威廉sir,我以前就得罪过何定贤,何定贤是看在胜和的招牌上,才没有回来找场子。现在公然和他唱反调,就算不收胜和的烟牌,肯定也会搞我的生意。”

    “所以,我想慢慢把档口的生意交给其他人,在幕后运货赚钱就行。”

    这就是放弃分销的利益,主打批发了。

    在八九十年代,雷霆扫毒的时期,主打批发才是最赚钱的,反而底下拆货的分享商,利润薄,危险大,极容易出事。

    那时真正赚大钱的毒枭,全都是做幕后庄家,把货拆给不同的马仔销,一层层拆货,组织起一个严密的销售网络。

    大庄家赚不到整条链的钱,却把自身藏在水下,安全性高。而如今的大庄家们从头吃到尾,钱赚的是多,规费交的也多,危险性更高。事实上,便是因为四大庄家在金钱帝国时代吃的太狠,明目张胆出来卖,导致四大庄家在廉政风暴全部倒台,没有一个能把生意做下去。

    因此,后边的大庄家才心甘情愿走分销,不过,马惜如如今遇到危机,主动缩到水下,确实是一个好招,说不定能组建一个极为庞大,复杂,隐蔽的供应链。

    政治部则是完全有实力,开一条安稳的运货线出来,马氏兄弟只要把货运到码头,再交给社团里其他大佬便行。

    有钱赚,多得是人接手,而且马氏兄弟心甘情愿的让出利益,说不定还能在社团内收获到一班扎职人的支持。

    “唰。”马惜如嘴里叼着支烟,低头用火柴点起。他在心里算过,档口规费完全由档主负责,警队规费又收不到幕后的线上,那么节省下的一大笔规费,其实就是多出来的利润。

    如果水路安全能够加大运货量,不需要五成,只需要三成,乃至于两成。

    他都不会赚的比现在少。

    威廉合上钱箱,不悦的道:“咖啡厅不能抽烟。”

    马惜如笑了:“警察还不能收钱,街上还不能卖粉呢!”

    “啪嗒。”

    威廉将钱箱合上,留下一张私人名片,起身道:“有事情联系我。”

    马惜如心底长松口气:“Thankyou,sir!”

    起码,来自政治部的支持,可以让他在面对三支旗时多一份筹码,多一张底牌。

    第二天。

    清晨。

    何定贤在家里喝完粥,系上领带,出门乘车至大馆,刚刚坐到办公室里。颜雄见长官没有关门,便拿着一份文件上前:“何sir,昨天九龙、港岛两区的罪案报告出来了。”

    “念!”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指尖夹着支烟。

    颜雄打开文件,出声道:“昨天上午至傍晚五点钟,九龙区有三十四间洋行商铺遭遇打砸抢,其中十二间被烧。”

    “港岛区有十一间洋行商铺被抢,有一间华人报社被烧,被烧的是好彩马报。”

    他余光撇了长官一眼,见长官无动于衷,继续念道:“另有四十多起抢劫案发生,其中十三起是街边抢劫,三十余起是入室抢劫,根据各辖区的刑事组统计,全港总罪案损失多达五百七十余万港币。”

    “其中,港岛区单一起马会劫案,损失就多达一百六十八万港币,另有几间投注站被抢。”

    “罪案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六十七人,有四起抢劫加强暴案。”

    何定贤心中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社会失序的后果,就是警队存在的意义!

    短短一个昼日的时间,便遭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如果进入夜晚呢?如果持续几天呢?要知道,黑夜才是罪犯的最佳时机,恶念是会随着行为不断膨胀的.这也是为什么鬼佬高层们低头很快的原因,因为他们损失不起啊!

    颜雄又道:“死亡和遭遇人生侵害的,清一色为英籍鬼佬,另外有四起抢劫案,抢的是华人商铺。”

    “罪犯有三名被击毙,剩下六名已经拘捕到案。”

    何定贤点点头:“总是有人会挑战规矩,把抢华人商铺的烂仔活活打死,用麻袋丢到街上给路人看看。”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随后,他上前把文件放在桌面,眼神望向桌后的长官,何定贤微微有点意外,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事。”

    颜雄道:“只是今天早上鸭寮街的电器行大降价,通菜街多了一些服装摊子,很多进口洋货都在甩卖。”

    何定贤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要买就去买咯,有便宜货干嘛不买?”

    “是。”

    颜雄再度应声,退出办公室,小心的把门带好,回到办公区内立即有伙计迎上来问道:“雄哥,大佬怎么讲?”

    颜雄回答的很干脆:“合理合法,公平买卖。”

    “嘿嘿!”

    黄炳耀露出笑容:“太赞了!”

    这些大降价的电器少则便宜几百,多则便宜上千,尤以外观有损害的降价最大,基本为半价到七折出售,商铺老板可能两三折就收回来了!

    兄弟们手上多少有点余钱,有些准备买楼,有的已经买好楼,正打算添置两台电器。

    “阿超,晚上一起逛街啊。”

    “没问题啦,天赐要不要起?”陈子超问道。

    洪天赐摇摇头:“算了,晚上我要值班。”

    雷蒙忽然插嘴:“加我一个吧。”

    有些伙计先前还怕阿头要追脏,但现在看来阿头摆明没有追脏的打算,开玩笑,一个月几百块工资,有打折货不买,去追脏?鬼佬是会给你送冰箱,还是送电视?

    颜雄坐在椅子上突然提醒道:“记住,不要穿制服上街。”

    “知道啦,哈哈。”兄弟们一阵哄笑,他们要是穿着制服上街,恐怕五折可以买的东西,商家咬死都得卖他们原价。

    何定贤则在处理了几份文件后,拿着罪案报告来到长官房间,关轩和收下报告没有多余的话,挥手便让他离开办公室,看来警队高层通过昨天的事件,已经对重案组不复之前的信任。

    随后,关轩和亲自将罪案报告交给警务处长,出声讲道:“麦sir,昨天的罪案报告已经出来,其中损失的商铺、死亡的受伤害,几乎全部以英籍、洋行为主。”

    “可以断定是一起有预谋针对殖民政府的事件,乃至于从第一起杀人案开始便是一次预谋!”

    也许,警队对于几百万港币的损失,对几十人的死亡数都可以接受,但一定不能接受英籍洋行为主体受害者。

    这些数据的数目都不算巨大,特别是死亡人数,如果只死几十个华人,报告都交不到警务处长的桌上,但偏偏死了几十个英籍人士。

    这便可以视作为赤裸裸的挑衅。

    殖民者向来对反抗最为敏感,可二战之后,港府本身便是利用刑事组迅速恢复底层统治,对底层超过一半的统治力量,全基于华人刑事组。

    麦景陶甚至港府已经没有能力再构建从上到下,无可撼动的绝对统治,如果将拳头打向刑事组,那么本就脆弱的殖民统治将变得摇摇欲坠。

    他收下罪案报告,只是出声道:“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给我一个善后的方案。”

    关轩和深吸口气,明白处长的意思,出声道:“对于处理得当,表现有功的华探长们给予嘉奖,对重案组长何定贤进行表彰。”

    麦景陶点点头道:“去做事吧。”

    立功的办法向来有两种,第一种是打敌人,第二种嘛

    何定贤觉得重案组向来是正义执法,枪口对外,上下的优秀部门,获得表彰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194 要动马氏兄弟

    一周后,金钟道38号,全港高等法院。

    再也无法隐瞒,备受市民瞩目的“英籍港警连环死亡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庭审理,全港首席法官“麦嘉德”勋爵坐上主审席,九龙区总探长雷洛身穿西装,站在被告人席,辩方律师为全港著名华人大律师“罗文惠”绅士,检方律师为英籍大状“罗慕全”,九龙区总警司“范契明”作为检方代表。

    观审席上,坐满各大报社记者,受害人家属,刑事组华探长。

    这是港岛开埠以来,警队内部职位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一起刑事案件。

    麦嘉德一头卷发,穿着大法官袍,坐在主审席上,面无表情的敲响法槌:“哒哒哒。”

    “开庭。”

    他心理压力亦是极大。

    这起预计三个小时的刑事审判,期间两次休庭,足足从上午审到下午三点半,气氛一度十分紧张,检方律师连续传唤三名人证,利用供词向被告施压。

    辩方律师罗文惠上半场便落入僵局,一口咬死检方缺乏物证,证据链不齐,不宜定罪。

    下半场,罗文惠大律师拿出证人的记名银票,要求检方证人说出财产来源,同时,以港岛《裁判官条例》第二十一条,证人涉嫌作伪证,证词无效,要求首席大法官判定检方证人失效。

    全场哗然!

    给政治部拉来作证的普通市民,哪里见过一群大人物在法庭上的交锋,面对法官质询时哑口无言。

    麦嘉德有心在审判中偏向警队,但是,辩方拿出的证据过于强硬,不得不以证人品行不端,涉嫌伪证为由,下令法警将证人带走。

    局势大变!

    雷洛站在被告席里,握紧拳头,表情振奋。

    审判结束,法官宣告证据不足,被告人当场释放,一声法槌落定。记者们如潮水般涌上,想要上前采访被告者,可罗文惠与一干助手们,早早将雷洛围在身后,不接受任何采访,很低调的走出法庭。

    “雷先生,请问关押期间是否有受到不公正对待?”

    “雷先生,你还会继续担任九龙区总华探长吗?”雷洛来到高等法院门口,望见一辆熟悉的平治轿车正停在路边,面露笑意,心情很不错的回答了一位记者的提问:“我坚定相信港岛是一个法治社会,作为执法者的一员,我无条件配合任何调查行为,同时,相信警队对于法律的尊重,不会因为我的配合而做出多余举动。”

    “唔好意思,我几天没家了,急着回家见家人。”他撂下一句话,轻笑声,迈步走下台阶。

    罗惠文见到雷洛离开,也没兴趣与记者们多聊,他根本不需要再借记者的笔杆子提高名气,掉头带着几个助理便闪人。

    雷洛拉开平治车门,坐上后排,张开臂膀给邻座的大佬一个拥抱:“贤哥。”

    “干净啦?”

    何定贤松开双臂,上下打量兄弟一阵,轻笑着道:“站在被告席上的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

    雷洛哧笑一声:“还不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定贤摇摇头,张嘴道司机道:“阿坤,先送洛哥回家。”

    “知道了,老板。”倪坤启动轿车。

    何定贤道:“本来阿霞说要来接你,但我打电话给她,说我亲自来接,她就留在家里给你煲汤了。”

    雷洛摸摸鼻子:“麻烦了,贤哥,对了,律师费要多少?我来出。”

    “不多,也就二三十万吧,从伱钱庄分红里扣,怎么样?”何定贤笑道。

    雷洛咧咧嘴:“没问题,这钱花得值!”

    他接过大佬递来的一支香烟,刚刚点上抽了口,便听大佬笑着问道:“之后还玩不玩女人了?”

    “玩!”

    雷洛死性不改,拍着大腿:“男人哪有不玩女人的,难道我们不玩留给鬼佬玩啊?不过,之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有些事情就要做过才会吸取教训,爽过才肯罢休,否则,仇恨在心中只会生根发芽,但奇怪的是,一个人只要狠起来,让全世界知道,那全世界反而不敢动你了。

    将来,雷洛想再碰见一个打他巴掌,抢他妞的鬼佬。

    难啊!

    “吸取教训就好。”何定贤弹弹烟灰,心中不喜不怒。

    他帮雷洛擦屁股,同时也是在为自己做事,借机试探了一下鬼佬的虚实,将来守住权力的把握大了很多。

    同时,雷洛算惹麻烦吗?其实在他心里是不算的。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一样会杀,只不过,可能连一周都忍不住,当场就掏枪打人了。

    “贤哥,没有影响到你吧?”雷洛略带歉意的道。

    何定贤摇摇头:“上周兄弟们打牌赌博,街上没人管,搞的一片狼藉。你猜怎么样?鬼佬不仅没有动我,反而给我公开嘉奖,重案组每人月底多两百块奖金。”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还有我师父,一人一个铜质勋章,你说,我当年带兄弟们都拿命拼到手的东西,现在随随便便喝几天茶就能赚到手。”

    “我找谁说理去!”他语气十分不忿,雷洛却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确实,警队历史只会记住谁是第一枚获得勋章的华人警员,却不会记得第二个,第三个.鬼佬向来是很有底线的,不给的绝不给,可一旦给了。

    那么很容易就会泛滥。

    甚至有鬼佬暗示警员受勋也要交一笔规费,但勋章都是警员们真刀真枪拼回来的,既然不能直接买,那凭什么收钱啊?主要是这玩意发多了,一文不值!

    拿出来卖都没人买,否则,说不定鬼佬真要卖。

    傍晚,平治轿车来到九龙塘,停在一座唐楼门口,雷洛推开车门,出声道:“贤哥,我先回去了。”

    “好。”

    何定贤等到车门关上,示意倪坤开车,倪坤便将车停到一间桑拿城楼下。

    雷洛打开铁门,刚进大厅,阿霞拿着一片柚子叶上前拍拍打打,关切道:“去去晦气,去去晦气,房间里泡好柚子水,赶快去洗个澡。”

    雷洛给老婆搞的哭笑不得,心底涌现暖气,抱住阿霞亲了一口脸蛋,望向地板前的火盆笑道:“我只是配合调查,怎么搞得跟出狱一样。”

    阿霞狠狠锤了他一样:“王八蛋!”

    何定贤则躺在桑拿城的一张沙发上,泡着脚,闭着眼睛。

    白饭鱼赤膊坐在旁边,满身大汗,出声道:“何sir,新来了几个小妹,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不用了。”何定贤抹不开面子,总不好同小妾的老豆一起玩,直接点明话题道:“白叔,有没有办法能找到胜和的人,我要想要安排人接替大小马的位置。”

    白饭鱼心头微动,浮现联翩,嘴上则琢磨着道:“大小马已经把档口交给坐馆甄国龙,由国龙手下七八个堂主一起拆货,何sir,你想怎么个管法?”

    何定贤笑道:“大小马虽然把档口交出去,但手上却还留着货运线,想做幕后庄家?吃一口安稳饭?”

    “我让他食屎啦!”

    白饭鱼顿时知晓长官是想要将大小马彻底踩死,但如果不能安排好接替大小马的人,胜和粉档生意受到影响,肯定会支持大小马。因为,马氏兄弟把档口交给社团管理,无形中就将坐馆拉到一条船上,动他们就等于动整个胜和,马氏兄弟是十分精明的。

    何定贤则是一眼看透马氏兄弟的算盘,或许,马氏兄弟都没他清楚做庄家的好处!若是让马氏兄弟提前十几年走地下庄家路线,经营起的网络将会极为恐怖,或许能直接跨过廉政风暴,一直发展到八九十年代,乃至于家族相传,传承到97之后。

    那意义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到时候,警队想要打击都将变得极为艰难,十几年的关系网啊,谁也猜不到,警队里将会有多少马氏兄弟的人。

    地下庄家做大做强,不可避免就会腐蚀警队。

    何定贤可以允许在金钱帝国时期,有社团持牌卖货,但仅是临时性措施,决不允许有人把网络经营到水下,后世零散的网络可与眼下不同,打击难度天差地别。

    他变得更想弄死马氏兄弟。

    白饭鱼思索着道:“大只佬,大马手下最大的一个档主,以前管着湾仔加金钟,总共十三间粉档。虽然他同大马是十几年的兄弟,但要论谁能接替马氏兄弟。”

    “一定只有他!”

    何定贤点头道:“这个大只佬什么来头?”

    “大只”在港岛是大块头之意,大只佬不是个死胖子,就得是个满身肌肉的强人,总之,听绰号就能听出份量。

    白饭鱼道:“大只佬在胜和很有名,最早是王老吉的保镖,后来跟着大小马一起经营字花摊,在早几年的字花摊经营中,手里中的档口大部分给马氏兄弟兼并。”

    “当然,马氏兄弟对他不错,不仅娶了他一个表妹做妾,而且还将烟档大部分交给他管,马氏兄弟不做分销之后,大只佬受到的利益损失最大。不过,他不算是马氏兄弟手下的嫡系,肯定没人考虑他的感受。”

    何定贤听完感觉大小十分合适:“就他了,有办法法约出来见一面吗?”

    白饭鱼道:“现在就行。”

195 烂泥“大只佬”。

    白饭鱼的师爷“胡须文”站在桑拿城账房里给胜和堂口打去电话:“叫大只佬来尖东的皇家桑拿。”

    一间财务公司里,小弟接着电话,出声道:“文叔,白爷揾我们大佬有什么事?”

    “不要废话,来就有生意谈。”胡须文自信十足,笃定的道:“半个钟,不要让我们老板等太久。”

    小弟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抬起头望向一旁。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敦实,手臂有些赘肉的中年大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吸着烟,一套黑色皮夹克衬得人很是魁梧。

    小弟道:“大佬,白饭鱼让你到尖东谈生意。”

    大只佬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旁边的几位兄弟,有人皱起眉:“潮义勇同胜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地盘划的十分清楚,能有什么生意做?”

    “大佬,小心有诈。”

    大只佬站起身拉开一个抽屉,取出武器塞在腰间,出声道:“正因为潮义勇同胜和的关系好,我才一定要卖白饭鱼的面子,虽然白饭鱼是个卖女儿上位的,但说到底是潮字头的大龙头,他有事情约我见面,我不去会给人骂。”

    “阿伟,你带几个兄弟同我去一趟。”

    阿伟带人站起身:“知道了,大佬。”

    洗浴城内,胡须文回到包厢里,恭恭敬敬的鞠躬道:“何生、白哥、事情通知下去了。”

    何定贤闭上眼睛,昂首望向天花板,用一块热毛巾盖着脸颊,轻声道:“嗯”

    白饭鱼挥挥手,没有多话,享受着小妞的按摩,在房间里静静等人。

    大只佬来的不算快,但考虑中环与尖东距离,他带着人也是紧赶慢赶,堪堪在半个钟后,踩着点走进洗浴城。

    “我找白叔!”大只佬习惯性忽略掉门口迎宾女郎的声音,眼神直接瞥向大厅领班,出声说完,领班便俯身带他们走向右边长廊,一路上许多拎着手袋,衣着性感的女技师来来往往。大只佬带着兄弟们却无意欣赏,来到一间大包厢门口,却见着五位身穿便衣,要配警枪的马仔站着。

    这五人气质与社团中人迥异,大只佬一眼就能看出其差佬的身份,正当大只佬心生警惕的时候,陈子超已经迈步上前,撩开衣角,叉着腰露出枪袋,挺身说道:“等一下!”

    他扭头朝身旁的下属道:“搜身!”

    两位下属毫不客气,上前就对着大只佬身上开始摸索,余下两位下属则紧握腰间武器,随着队长一起盯住烂仔。

    大只佬本来有心拒绝搜查,但脑袋里念头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岔开腿,配合警队搜查。

    他背后的几位马仔倒是都带着枪,但见大佬没什么动作,也就闭嘴不言,看着一位差人将大佬腰间的配枪,还有口袋里的弹簧刀拿出来再向长官点头道:“没有了。”

    陈子超微微颔首,看向大只佬:“你一个人进去。”

    “嗯。”大只佬在陈子超让开的道路中上前,推开包厢门,侧身进入把门带好,望见按摩沙发上依坐着两个人,顿时知晓自己猜得没错!

    白饭鱼见到他,身子不动,语气却很热情:“全仔,来啦?”

    “坐坐坐,一起按个脚。”

    大只佬站在沙发前,低头道:“白叔!”

    一位身材窈窕,长相不错的年轻小妹端着一盆热水,打开厕所门走出来,放在一张空椅子前笑道:“老板,试试水温。”

    大只佬也不再客气,脱掉鞋子,坐到沙发上,双脚泡进水盆里,朝技师点点头示意这样就行。

    旋即扭头望向白饭鱼:“白叔,这么急叫我有什么事吗?”

    白饭鱼喝了口普洱茶,寒暄道:“大家都是同乡人,虽然伱在胜和开工,但是潮汕有你这么能干的年轻人,阿叔很开心。”

    “今天,特意介绍一个大老板给你认识。”

    何定贤悠哉悠哉的把脸上毛巾取下,惺忪的睁开眼睛,将毛巾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扭头迎上两人投来的目光,轻笑着道:“就是你叫大只佬?”

    大只佬猛的站起身,立在水盆里,洗脚水溅了小妹一身,急忙道:“何长官!你叫我阿全、全仔都得!”

    何定贤笑出一声,点点头:“听说你是马氏兄弟的头马,负责中环最多的粉档对吧?”

    他也不搓破大只佬的装模作样,因为,愿意装模作样是个好信号,总比无动于衷来的强。

    大只佬则道:“何sir,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在和记的招牌下揾水,算不上什么头马。”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露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听说大小马把粉档都转给国龙了,现在你靠什么开工?”

    大只佬一五一十的道:“大马哥让我重新管理字花摊生意,不过给的档口不多,我打算再开几间电器行揾水,有两个日岛品牌正在港岛代理。”

    “不错啊。”

    何定贤很是意外:“大家都说老福多人才,我看胜和的人才也不少嘛。”

    “捞偏门的都懂得转正行,厉害!”他真心实意的褒奖道。

    要是大只佬一心决定揾正行,他还真有点不想逼人家继续卖粉了。不过,社会的群体效应太明显,一个大佬揾正行,自然会带动手下的人揾正行。

    一个字号的大佬都敢拼,手底下的兄弟自然更敢拼,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很多行业都充斥着乡社关系。

    并不是某地字号、某个地方真的人才多,而是示范性效应导致下面的人,不断会向上边的人学,一个地方的人,也很容易学习周边人的发财方式。

    眼见为实,人人都只相信看见的路子,不敢走,身边无人走的路子,所以,披荆斩棘,开创前路者,向来为人所尊崇。

    何定贤道:“那我们就聊聊电器生意,有没有办法把电器行的生意给做大了?我可以入一股看看收益。”

    大只佬闻言傻笑:“呵呵呵,何sir说笑,电器行风险很大的,每年代理费就要十几万,一批货出事,一辈子白干。”

    “要不是没有发财的机会,谁愿意卖电器啊?”

    何定贤恍然大悟:“喔这样啊!”

    他端起桌边的菊普茶漱了漱口,心里对大只佬的试探有些失望,多好的机会,居然不问他打算投多少钱?烂泥扶不上墙!

    “既然马氏兄弟没有把你当自己人,替我做事怎样?”何定贤开出条件:“我帮你把马氏兄弟搞定,你负责接手胜和的粉档,弹压住内部的反应。”

    “能办到吗!”

    大只佬顿时喜不自禁,激动的道:“多谢何sir,我一定努力好事办好!”

    何定贤轻笑一声:“坐下,别溅得满地都是水。”

    他搞定马氏兄弟没什么难度,但其实最有难度的地方在大只佬这里,因为,胜和拆销面粉的档口,已经清一色让给国龙,国龙又是胜和的坐馆。

    大只佬想要接手马氏兄弟的路子,不仅要能打通线路,还要能拿到档口。不过,大只佬曾经就是粉档的档主,有管理档口的经验,就算是重开档口也有办法经营。

    至于马氏兄弟走粉的线?他根本不需要重新打通,接管好小弟,继续运货就行,关键是来自于国龙的阻力。马氏兄弟出事之后,国龙很可能会想吞下走粉渠道,让手下的人取代马氏兄弟,让粉档的利益全部归他一个人!

    “我不要你努力,我要一定。”何定贤又啜了一口热茶,把茶杯放好:“如果你做不到也关系,下去陪马氏兄弟一起咯,我是不会留废材在身边的。”

    大只佬在长官轻松写意的语气里,听出满满杀气,连忙道:“我明白了,何sir。”

    何定贤再度躺下开始休息:“私下里不叫我阿sir,叫何生就好。”

    “知道了,何,何生.”大只佬咽了口唾沫,刚刚按了一会脚,何定贤、白饭鱼便让小妹擦完脚起身离开包厢,门口的重案组员们也一起离开,就剩下大只佬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小弟推开门进来问道:“全哥,没事吧?”

    大只佬笑道:“进来一起洗脚。”

    马惜如坐在办公室里,神情凝重的拨出一通电话,待电话接通:“威廉sir,我是好彩马报的大马,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威廉坐在办公区的位置上,不自觉转过头,压下话筒,靠着窗边:“前天不是刚放一批货上岸吗?”

    “我收到消息,何定贤约了我的手下见面,我想能否申请政治部的特殊保护。”马惜如深知下边的人靠不住,社团同警队又不一样,有江湖规矩,刑堂家法没错,但江湖上利字当头,他从未对兄弟讲过什么义气,又怎会信兄弟的义气?要不是派人打死“大只佬”治标不治本,早就派人出去打黑枪了。

    相反,政治部要是可以派人对他进行贴身保护,后面透露出的政治意义,才是让对方投鼠忌器,让“三支旗”罢休的底气。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静静等待。好在鬼佬觉得他还有价值,出声说道:“好,我派两个人贴身保护你。”

196 杀马!

    晚上,马惜如蹲在保险柜前,打开柜子,取出几块金条,全部丢入背包。马惜珍穿着衬衫,留着寸头,叼着香烟,望着大佬的动作。

    “唰啦!”

    马惜如将背包拉链一拉,拎起背袋,转身丢在桌面。

    嘭。

    背包落在桌上,分量十足,保险柜内已经空空荡荡,价值数百万港币的金条、现钞,把背包塞的满满当当。

    如果除掉生意、堂口、不动产这已经是马氏兄弟的所有家当。

    “大佬,你到底要做乜?”马惜珍弹弹烟灰,十分不解。马惜如却上前搭住弟弟的肩膀,耐心嘱咐道:“惜珍,你带上这些钱去南洋打拼,我已经安排好船和十几个兄弟保护,在浅水湾的码头等你。”

    “大佬,港岛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南洋?”马惜如珍语气不忿,不甘心叫道:“鬼佬不是说会撑我们吗?”

    “鬼佬信不过!”马惜如却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猪油仔一把火烧了报社,鬼佬真打算撑我们,报社被烧的时候就出手啦。”马惜如却看得十分透彻,用手拍拍弟弟的脸蛋:“清醒点!”

    “出来混,只有靠自己!”

    马惜珍讷讷道:“那伱还同鬼佬要人.”

    马惜如道:“我只是迷惑一下三支旗的眼线,留在港岛替你拖延时间,否则,我们两兄弟一个都逃不掉!”

    马惜珍面色通红,眼眶泛光,不舍道:“大佬,一世兄弟,同生共死,你说过的!”

    “傻仔,有得拼没拼,没得拼,跑路才是聪明人干的。”马惜如摸摸弟弟的脑袋,出声道:“何况,如果鬼佬的出手真让事情有转机,我在港岛还能维持住堂口。”

    “你到南洋找个地方扎根,安心发展,我一步步把钱和人给你送过去。”

    “我们两兄弟不行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在有仇家的情况下。”唯有亲自从底层打拼过,才知道打拼的艰难。

    二人在港岛有机遇能够起家,在南洋却不一定有,不过二人已经攒下一些家底,起家的资本更雄厚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家发展是一个明智之举。

    马惜如提起桌上的背包交到弟弟手中,马惜珍接过时手腕一沉,差点没有抓紧,因为背包实在重,不得不挎在肩膀上。

    马惜如送弟弟来到车前,出声说道:“走吧!”

    三辆轿车陆续开出别墅,沿着金钟道驶向浅水湾,马惜如留在别墅里,叼着支雪茄,开了瓶威士忌静静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凝神望向酒杯发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看命。

    半小时后,浅水湾码头,颜雄打开面前的背包,顿时给满满当当的金条、港币晃花眼,抬起头扫过面前众人一眼,出声道:“带走!”

    碎石摊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二十余名重案组员,全副武装,持枪戒备,五名组员站在船舱内,正用枪口指着船老大等人。

    “走吧!”随着长官一声令下,组员们将活口纷纷拉起,其中就包括惊魂未定的马惜珍。

    重案组办公室,船老大等到天色微亮,方给马家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马惜如收到消息后,长吁口气,马家起码不会绝后。

    早晨,马惜如没什么睡意,穿着练功服在花园里打了一套长拳,换上衣服,带着一班兄弟来到茶楼食早餐。

    同时,手下的心腹、头目收到消息,纷纷来到茶楼同大佬饮早茶。

    “大马哥!”

    “大马哥!”头目们开口打过招呼,便在大圆桌旁,找到一张空位坐好。

    大清早的,很多头目都还没睡醒,乃至通宵喝酒,满身酒味,根本没睡,但饮下一杯茶,脑袋都清醒很多。

    “一起随便吃个早茶。”马惜如表情轻松,挥手让兄弟们坐好,目光扫过大只佬以及威仔、飞鱼等人脸上时,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厉色。

    整座茶楼里布满身着黑衫,腰间带枪的社团打仔,两位身穿西装,年轻干练的政治部警员,更是直接立于马惜如身后,双手静静放在小腹前,眼神审视着四周。

    马惜如刚刚把弟弟送出港岛,便决定快刀斩乱麻,不给大只佬等机会,抢先将其与一干兄弟铲除!

    如跟大只佬关系很好的威仔、飞鱼等人一个都别想跑!

    此时,大只佬、威仔、飞鱼等人在动筷子夹点心的时候,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暗暗提防起来。当兄弟们到齐以后,马惜如开口讲道:“最近,堂口放弃档口的拆销,有些兄弟不满意。”

    “我知道,出来混,钱最大!”

    他语气一顿:“但是有钱赚,没命花,赚的再多钱,又点样呀?”

    桌上众人都感到气氛有微妙的变化。

    这时,茶楼大门外,两队重案组警员忽然出现,打头四人手持冲锋枪,对着茶楼厅内的枪手就是一梭子弹:“哒哒哒,哒哒哒。”

    一声招呼都不打,枪林弹雨之下,大厅内的桌子、椅子、碗筷碟子,全部破碎、炸响。

    茶楼内枪手们措不及防,数人直接中弹倒地,余下的人则纷纷藏好,拔出武器试图反抗。

    “砰!砰!砰!”十五名手持步枪,高举枪口的警员,马上扣下扳机,瞄准射击。

    数个角落里的枪手,不是中弹受伤,便是后缩躲闪。

    大圆桌旁的社团头目们早已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各自抱头鼠蹿,或举手乞降,跪在地上,总之,怎么丢人怎么来,丝毫不需要顾忌风度。

    马惜如背后的两位政治部警员,则早看见重案组出现的时候,便立即转身跑路,趴倒在两张桌子后,浑身上下一点挫伤都无。

    两队重案组警员如同虎入狼群般,冲进现场便把枪顶在所有人的头上,黄炳耀掀开桌布,把枪口顶向一个肥肥的大屁股,出声说道:“马老板,出来吧!”

    “马老板!”

    黄炳耀见到里面没动静,拉动枪栓,大声喊道:“我枪法不好,容易手抖啊!”

    马惜如方颤颤巍巍,蹑手蹑脚的爬出桌底,一同爬出的还有两个小头目,黄炳耀见状发笑道:“马老板,不要惊,我们只是带你去协助调查而已。”

    “耀、耀哥。”马惜如举起双手,紧张道:“我惹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黄炳耀安慰道:“调查完就没事了。”

    马惜如一代江湖枭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给人用枪指着是真怕,枭雄从来与怕不怕死不沾边,关键是决策要能做对。

    很显然,马惜如的决策做错了,而当他把眼神投向两位政治部警员时,却换来两位警员的闪躲,他把心一横,出声道:“我正受到政治部的特殊保护,你无权调查我!”

    如果政治部能够为他争取下,说不定,他还有逃出港岛的机会,可当协同行动的陈子超上前站在两位政治部华警前问道:“是吗?”

    政治部警员却面面相觑,无法作答,陈子超十分干脆:“如果有保护文件就请出示,或者让长官来提人,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位政治部警员只是受到长官的私人命令,前来短暂保护目标人物,手上并没有公文,因为,威廉把钱全都收到一个人的荷包里,上级又怎么会给文件?

    事实上,钱送给谁,怎么分配,就完全是收钱者说的算。

    马惜如不是不知道威廉可能会把交给政治部的黑金独吞,但送钱也讲究级别,级别不够,想送都送不到人手上,也许送到都不一定会收。

    他只能博一博威廉够不够实力!

    同时,威廉让两位华警来保护马惜如,也存着让两位华警中枪,乃至死亡,以此换取打击重案组的机会。如果政治部警员肯用命,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但鬼佬根本不了解华警的思维,政治部华警在政治背景,利益与重案组冲突的前提下,确实会将重案组视作对手。

    可华警们好不容易考上警校,毕业入职,是奔着前途来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保护一个烂仔而涉险?他们心里十个马家兄弟加在一起,也没自己一条命值钱啊!

    黄炳耀见到政治部的人没有动作,脸上露出轻笑,大手一挥:“请马老板走一趟吧!”

    马惜如垂下脑袋,满脸灰败之色,在小弟们哀伤的目光之下离开茶楼。

    幸好,他本身便是留在港岛的一个弃子,只要细佬能够到南洋扎下根,马家还有卷土重来的额希望!

    “耀哥,我们去哪里?”路上,他发现轿车不是往大馆方向走,心脏扑通直跳。黄炳耀笑着拍拍他肩膀:“放轻松,送你们兄弟团圆,一世人,两兄弟,不容易啊!”

    他颇为感慨:“你们下辈子一定要继续做兄弟!”

    黄炳耀、陈子超带着五名兄弟,单独押他过海,来到石硖尾徙置大厦的工地内,只见工地地基都已经打好,工人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搭设框架。

    何定贤身穿西装,手持球杆,站在一块黄土地前,周围有十几位便衣警员站成一圈,几个工人正在用铲子掘土,挖出一个大坑。

    马惜如给人押进施工现场,第一眼却落在角落中的一个狗笼上,狗笼里正锁着一个穿着白衫,满身狗屎尿骚,狼狈不堪的人影:“惜珍!”

    马惜如顿时发了疯般,不断撕扯,朝向人群中众心捧月的一人大喊:“花腰贤,我干你娘,我俩兄弟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197 填地基、打生桩

    “鬼?边个怕鬼?你,你,还是你啊!”何定贤远远听见怒吼,心里都觉得好笑,扭头望向颜雄等人问了一圈,只有颜雄笑道:“出来混的,天生走夜路,怕乜鬼?”

    “怕鬼就不要混了!”

    何定贤双手撑着球杆,稳稳点头:“对啊!”

    “我见过子弹把人打死,真未见过吓死人的鬼。”

    马惜如给兄弟拧到面前,狠狠一枪托砸倒在地,趴在泥地上,几个工人把坑掘好,爬上来守在旁边,洪天赐上前道:“贤哥,挖好了。”

    何定贤单手攥起球杆,走上前一脚踩在马惜如脸颊,俯身嚣张的问道:“当年,伱是不是这样踩阿豪的脸?”

    “干你娘,我的人你也敢动!”

    嘭!

    何定贤跳起来,灌足力气,大力跺下一脚。

    “咚。”

    马惜如只觉得脑袋里阵巨响,近乎丧失意识,随后嘴角传来撕裂的疼痛,头脑则在重击之下失去思考能力,呆呆地躺在地上翻滚哼咛。

    “我让你威!”

    “让你威!”

    “乐色一个,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何定贤再朝着马惜如肚子狠狠跺上几脚,吐出口唾沫,出声道:“我的人,要打要杀,都是我说的算!”

    “以前是在吉叔的面子上,不同你算账,但现在TMD就把总帐一起算!”

    何定贤怒斥着道:“把他拉起来!”

    两位警员马上上前将地上凄惨的大马拉起,小马在狗笼里大喊:“何定贤,要杀要打,痛快点!”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也躲不过一个死!”

    这时马惜如嘴角已经糊满鲜血,几颗门牙早已在先前一脚掉下,嘴巴歪歪的,不断的有血沫流下,不时咳嗽一声,呕出鲜血,看来内脏踩伤不轻,惨状十分血腥。

    何定贤指向小马警告道:“收声。”

    “等会再好好招待你!”

    马惜珍锁在笼子里,震动两下锁链,马上就有枪托砸下。

    马惜如站在工地上,摇摇晃晃,瞪着面前的何定贤,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掂量两下,跃跃欲试,望着马惜如讥讽的道:“真以为鬼佬会保你?”

    “唔好意思,鬼佬永远都觉得有人会靠他们,永远都看不起靠他们的人。”

    “这个世界,强者会赏给狗骨头吃,但绝不会为狗去打架,如果狗够肥,也许还可以下一个火锅。”

    马惜如惨就在惨在,做黑的想洗白,重案组与政治部都可以随意揉捏他。

    要是他一门心思做黑,扛着胜和的旗号,只要讲江湖规矩,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可是一旦要洗白,免不了同政客打交道,做政客的棋子,当然,历史上大小马洗白成功,必然是靠上了政客官僚,可现在何定贤正盯着他们呢!每一个想洗白上岸的江湖大佬,其实都一个生死关要闯,闯过了鱼跃龙门,登堂入室,闯不过锒铛入狱,尸骨全无。站错队没活路的!

    何定贤手上的力量打不过政治部,却能还打不过他一个古惑仔?

    “下辈子好好做人,别做狗啦!”何定贤朗声喊道,猛的挥起球杆,杆头直接打在马惜如的太阳穴上,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马惜如无力的摔落进土坑中。

    “一杆进洞!”

    他兴奋的握拳喊道。

    颜雄、陈子超、黄炳耀纷纷叫道:“贤哥,好球!”

    “贤哥大晒!”

    何定贤玩心大起,把球杆交给小弟,摩拳擦掌道:“把下一个拖上来,打完球,我要踢波!”

    颜雄朝后边的兄弟使过一个眼神,马上有兄弟将狗笼拖到坑前,马惜珍望着大佬给人当场玩死,心态几乎崩溃,见到又轮到自己,面露狰狞道:“杀了我,有种就一枪干掉我!”

    “我同大佬是潮汕帮有名有姓的扎职人,你这样对同乡传出去,哐!”

    铁笼猛地一震。

    何定贤一脚踹在铁笼上,出声说道:“传出去,别人才知道我何定贤有多凶,才知道我对靠向鬼佬的人有多疯!”

    “哐!”

    “哐!”

    何定贤后退再往前冲,又是两脚,每一脚都把笼子踹后半米。

    铁笼每震一下,笼子里的小马都大声哭嚎:“神经病!”

    “你这个神经病!”

    其实,大小马的表现已经算好,最起码可以磕头碰脑,跪地祈求,能够承认死亡的到来,已经比很多人强,世界上真正能坦然接受死亡的人,少之又少。

    再恶的罪犯,捉去打靶,一个个大小便失禁!

    何定贤见到越多死相,越觉得混江湖啊,意外身亡是种福气,要是把陈十九、金牙连、甄国龙那些人抓回来,啧啧,说不定比大小马还不如。

    何定贤又是一脚:“轰!”

    突然,土坑边缘的狗笼一个翻滚,砸进土坑里。

    何定贤带人上前两步,望向土坑中的两兄弟,出声笑道:“以前不是很威风吗?来石硖尾踩我的地盘、和记的龙虎兄弟啊?我看是龟鼠兄弟还差不多!”

    “今天,感谢二位对石硖尾建设做出的贡献,你们填地基,一定牢!”

    他掉头便离开工地,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哭嚎声,随之工人们重新拿起铁锹掘土,将挖出来的土沙全部填回去,多出来的部分只能牟足劲夯实地基。

    一开始小马活着还会有哭声,但泥沙越填越多,慢慢就剩下施工的噪音。

    颜雄走在后头,还不忘与跟上的工头说道:“记得打个桩下去。”

    “一定,一定。”工头笑道:“打生桩,风水旺。”

    何定贤在上车前,忽然回头问道:“大马是不是有个儿子?”

    陈子超表情一愣,正打算说没有,何定贤便道:“孩子还小,留他一条命,也算是给吉叔一个交代。”

    “是,长官。”陈子超肃声领命。

    晚上,何定贤面对找到办公室的政治部鬼佬,手上拿着雪茄,出声笑道:“威廉sir,马惜如在配合完调查之后,便离开大馆了。”

    “全警署的兄弟都可以作证。”他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给政治部的鬼佬面子,如果是可以争取的部门,还需要维持点关系,讲究礼貌,但对于天生站在对立面的政治部,简直是一点礼貌都不用讲。

    威廉气急:“重案组在公众场所挟持一位合法市民.”

    “诶!”

    “你不要乱说话啊!”何定贤站起身打住他的话头,纠正道:“协助调查是全港市民的职责,如果马老板想要投诉我的话,让马老板自己去。”

    “当然,你得找得到他。”

    “我也不知点解马老板一出大馆就跑没影了,说不定,还是畏罪潜逃呢!”

    何定贤弹弹烟灰,眼神带着讥讽。

    威廉充满警告的扫过他一眼:“何sir,有机会来政治部喝咖啡。”

    “唔好意思,我喜欢饮茶。”何定贤举起手中的茶杯,目送威廉转身离去,心知政治部果然没打算硬保马氏兄弟,就连继续调查的闲心都没有。

    何定贤走到窗户前,拉起百叶帘,敲了敲玻璃,朝窗外的颜雄招招手。颜雄收到大佬的示意,起身拧开门进入办公室,正好看见大佬打开衣柜取出一个背包放在桌面。

    “贤哥。”

    颜雄出声讲道。

    何定贤拉开拉链,望着背包里散落的金条,满满的港币,出声说道:“兄弟们昨天办事是不是没拿茶水费?”

    “钱有点多,兄弟们没敢拿。”

    颜雄说道。

    这一袋光是金条就价值接近两百万,剩下的港币也有一百多万,满打满算大概在三百五十万左右。

    由于是两百克一根,打好的金条,上面没有任何标志,所以,在监管不严的年代,直接拿出去就可以用当地金价兑现,洗都不用洗,是绝对的硬通货。

    何定贤则在背包里取出三块,丢在桌面上:“一块收起来花,两块给兄弟们饮茶,剩下的钱我有用。”

    颜雄出声应道:“多谢长官。”

    他上前将三根金条拿在手上,沉甸甸,份量很足,虽然价值不足背包里的十分之一,但是足够让兄弟们感恩戴德。

    这种钱实在烫手,多了兄弟们不敢拿,唯有大佬接过手之后,发下来的钱才安稳,出了事自然有大佬摆平。

    何定贤见到颜雄走出办公室,才将背包里的金条全部取出,将现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打算投入东方慈善基金,一部分则用来打点与鬼佬的关系,最后一部分打算送去律师楼给罗文惠。

    虽然,雷洛已经拿出二十万律师费送到家里,但是,他准备再加码二十万,足足多给一倍,希望能维持好与罗文锦家族的关系。

    将来出了事,用到大律师的地方太多,每次都靠商会的关系,罗文锦家族不一定会出大力,说不定某起案子派个小律师都上场了。因为,很多事情对于何定贤重要,对于潮汕商会不一定重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傍晚。

    何定贤驱车来到德辅道,手上拎着一个钱箱,来到前台出声说道:“你好,我与罗文惠大状约了见面,我姓何。”

    “何生,里面请。”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前台表现干练,踩着高跟鞋便他走向办公室,几个下属则留在会客区饮茶等待。

198 下一段联姻

    何定贤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走进大律师办公室,同罗文惠握手之后,把钱箱放在桌边:“罗生,上次的事情多谢你,阿洛已经重新回到警署上工。”

    “这是律师费。”

    他将钱箱递给罗文惠。

    罗文惠将钱箱打开,目光一扫就知道数目不对,合上箱子,出声笑道:“何生,律师楼收费是有标准的,一起刑事案达不到这么多费用。”

    何定贤递上一支雪茄,寒暄道:“要加一点公关费嘛.罗大状活动的那么辛苦,怎么能少给?”

    罗文惠接了雪茄,但却将钱箱推回去:“二十万就是二十万,钱多收了,将来商会的朋友不敢找我打官司。”

    “怎么会?”

    “一点点心意而已。”何定贤想要再劝罗文惠把钱收下:“多出来的就当交个朋友,有空一起饮茶。”

    罗文惠面带微笑,客客气气:“何生想要饮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钱,还是照规律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不悦,很明显看得出来罗文惠是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过,换作是他,他也会做出相应的选择,并非是重案组长的位置不够大,也并非是何定贤的地位不够高,而是何定贤本人的做事风格,以及所处的位置太危险!

    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还有权力圈子,稳当比什么都重要。

    没必要刻意交好他这种刀尖舔血,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人。何定贤略微思索一番,还是接过箱子,点头道:“好,我等会拿出去让前台点二十万出来作律师费,其他的我就带回去了。”

    “罗大状的风骨,我十分佩服!”他出声话道。

    罗文惠神情也舒坦很多,翘起二郎腿,轻声道:“听说何生今年要参加潮汕商会的理事选举,我一定大力支持你。”

    “多谢罗生,那我先走了,下次得闲一起饮茶。”何定贤觉得对方不给面子,没打算深交,也就不在办公室里久留。

    罗文惠连忙起身:“何生有事要忙,我就不挽留了,得闲饮茶。”

    何定贤扯了扯西装衣摆,微微颔首:“叨扰了。”

    随后,何定贤在罗文惠的送行下,一路来到会客区,把钱箱交给手下数出二十万,紧接着便走下楼梯,离开罗文锦律师楼。

    “何生,慢点。”

    罗文惠倒是一路送到楼底,看起来给足面子,但是客气背后的生疏,却让何定贤心情不佳。

    晚上。

    回到公寓。

    楚韵楠接过丈夫的西装外套,挂进衣柜里,察觉到男人情绪不高,笑着问道:“何帮办,边个又惹你生气啦?”

    “伱咯。”

    “还有谁?”何定贤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楚韵楠坐在旁边,穿着肉色丝袜的双腿紧靠一起,娇嗔的道:“别乱讲话。”

    “我白天在商号给你当大班,晚上回来还要陪吃陪睡,花多少能请到这样的工人?”

    何定贤瞥了楚韵楠一眼,视线不自觉就游移过双腿,嘴角也露出微笑:“是啦,晚上一定好好奖励你。”

    “别!”

    “我奖励奖励你还差不多。”楚韵楠可不想见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从白月娥同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她衣柜里总会多出许多内衣。

    她穿白的,白月娥就穿黑的,白月娥穿紫色的,还有红色的等着她穿。

    全都连体的

    何定贤听说晚上有奖励,心情顿时愉悦不少,放下茶杯道:“其实是送钱没送出去。”

    楚韵楠心思灵动,会意道:“罗文惠吗?”

    “惠叔本来在商会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难讲话,不是不收钱,但是收钱很挑剔。”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而言,确实是已经可以挑钱的层次,不像何定贤一样什么钱都收,什么钱都赚。

    当然,这也是大律师职业必须爱护羽毛的弊端,总是无法最顶级的权贵。

    楚韵楠道:“可是罗文锦家族又不是只有一个罗文惠,整个家族二三十号人,最有影响力的还是罗文锦一脉,其次老二罗文浩一脉也具实力。”

    “罗彩云就是罗文浩的女儿,如果能同罗彩云打好关系,以后能用到罗文锦家族的势力。”

    罗氏三兄弟,个个是人才,罗文锦是大哥,罗文惠是三弟,两位大律师不用多讲,夹在中间的老二罗文浩却也是法律系毕业,毕竟在何东家族的运作下成为一名华人法官,目前在港岛区管法庭就职。

    罗氏兄弟的父亲与施湘卿结婚,施湘卿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施炳光”家族的后代,可以说,罗家本身便是靠联姻起家,因此,罗氏三兄弟与何东家族联姻紧密。

    罗文锦娶何东长女“何锦姿”,罗文灏娶三女儿“何尧姿”,且有一位长姐嫁于何东堂弟“何福”为妾,何福既何东家族在濠江的利益代表,亦是何鸿升之祖父。

    而在罗氏家族的下一代中,又有两女嫁给何东家族后代,目前为止两家已经有五段联姻。同时罗文锦长子又与实力雄厚的“张椿锦”家族联姻,娶了“张椿锦”之女“张慧瑜”。

    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利益联合、在联姻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要是把女性血脉也登上族谱,全港四大家族,十大豪门,历代富豪,写在一本族谱上都不夸张!

    由此可见,罗文锦家族盛名如实啊!

    何定贤抽着香烟,听着楚韵楠把罗氏家族的关系介绍一遍,大致明白楚韵楠的想法:“你同罗彩云是好姐妹,最近多出去玩玩,如果可以的话,问问罗彩云有什么条件。”

    女人之间的关系网,在家族利害上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各大家族才不会反对女仔们在一起玩,如果有一天女仔敢为了私人关系插嘴家族事务,迎接她的不是被嫁出去,就是锁在家里连朋友都无。

    因此,“舅少团”的姐妹们,从来不谈家族事,想要靠楚韵楠利用罗彩云的线,搭上罗家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娶了罗彩云,把女人之间的事情,变成家族间的联姻。如果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了姻亲关系,就算不是大房,一样算是罗文锦家族的亲戚,将来不需要通过商会渠道,仅仅以个人名义,为了自己的私利,都可以请罗文锦家族出手。

    那时罗文锦家族和何定贤的利益有所牵扯,商业上再来点合作,实打实的算是自己人了。不过,这个办法首先得需要征得罗彩云的同意,紧接着,便是与罗文浩进行交涉,事情其实不简单。

    但楚韵楠能够提出这个想法,可以说是为了何家尽心尽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彩云年纪不大,因为是混血,身材十分火爆,论端庄大气,美丽动人,差了楚韵楠一个档次。

    但是要论胸前的海拔,还有化妆后的异国风情,确实独树一帜,别有韵味。

    吃完晚餐,楚韵楠在房间里化妆,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裙,侧边散落着小波浪,将一个耳环戴好,起身拿起包包准备走的时候,何定贤正好洗完澡走出浴室,撞见她的样子笑道:“这么早去哪里呀?”

    “约了彩云到百乐门饮酒。”楚韵楠翻起一个白眼,出声道:“阿娥也会去,起码十二点钟才会回,等不了就先睡吧。”

    何定贤却把她推向床边,出笑道:“时间还早,刚刚八点,晚半个小时再走。”

    “你干嘛?”

    楚韵楠心生警惕。

    何定贤笑道:“我羡慕别人有一大班女儿联姻,你看我一个人,能娶多少个老婆?将来靠娶老婆娶出一个何定贤家族,传出去是不是会给人笑?”

    到时候家族图谱一拉,一个人娶了几十号老婆,全都是港岛各个家族的女儿。

    不说能不能娶到,真给他做到,恐怕全世界男人羡慕之余,港岛最大软饭王的名头也跑不掉了。

    楚韵楠笑着拿手包打他:“想的美!”

    “你不怕死,干的动,真打算娶,也没有人会嫁给你,大家族不要面子的啊?”

    这种事情在二战前,完全有可能发生,何福就有十三个老婆,差点就把何东家族一分为二,靠一己之力搞出个何福家族现在嘛,一个男人能跟两三家族同时联姻已经算是优秀,而且必须是地位、实力、年龄潜力都够好,差一点点就只能与“鲨胆郑”一样盯着一口锅,软饭硬吃了。

    多硬得嘴才能硬吃三碗软饭啊!要是再多两家铁齿铜牙都吃不下!

    “所以呀,赶快给老爷生个仔,跟我一起分担分担家族压力,一个人拼命很累的。”何定贤双手已经在裙腰上来回抚摸,嘴上说着鬼话,身体很是正直!

    “老流氓。”

    楚韵楠的肩带褪下

    何定贤对于利用联姻加强个人影响力毫不介意,社会本身就是人与人的集合,权力就是共同利益的集合。何况有靓女,又有好处,能办到是最好的。

    他手上有枪,一个老丈人有钱,再来一个老丈人有伞,很容易就能组成权力中最稳定的三角形,换一个角度讲对于三人都有好处。

    乃至于白月娥都代表一个江湖利益,只不过,边边角角,有点上不得台面。虽然,他出身于后世的思维,很难主动产生组建一个权力家族的构想,但是,在港岛几年时间思维早已发生改变,人无法改变环境,便只能适应环境,而且他成家了,楚韵楠、白月娥,乃至于楚伟南都是他的家人,围在他身边的家人,越亲近的人,越会趋势他构建一个家族体系,保证财富与权力的延续,比如楚韵楠。

    她作为家里的大房女主人,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199 叫姐夫

    “葛sir,这个月的规费。”

    月底,何定贤提着一个背包,将规费放在桌面,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葛白穿着军装,连忙起身,满脸欢笑的递上一支雪茄:“何sir,辛苦了。”

    他眼神瞄向背包,再奉上一杯热茶,在旁边的位置坐好,殷勤的道:“今天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往月,交给鬼佬的规费都是直接送到麦sir那边,再一层层往下发,本月也不会例外,何sir亲手提来的规费显然一份大礼。这个月全港交上来的总规费达三百六十万港币之巨,交给两百万,伙计们分二十五万,剩下一百余万全部都进了重案组长的腰包。

    每个月,何定贤在规费上就能截留上百万,且将规费全部都存入东方银号,目前东方银号的资金池已经有三千余万港币,其中有鬼佬的,有市民的,但有六七百万归他一人所有。

    除此之外,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各类金条,现金,加起来也有两三百万。

    赚钱速度堪比印钞。

    何定贤每月留下上百万的规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全部独吞,如果要独吞的话也没关系,别指望在警队的位置呆长久,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得把钱拿出来经营私人关系。

    何定贤捏着雪茄,长长吐出口气,挑眉道:“家乡兄弟送了些特产给我,我打算转送给长官们一些。”

    “何sir太客气了。”葛白打开背包拉链,见到里面堆满的港币,一卷一卷整整齐齐,笑容更加放荡:“嘿嘿,我好钟意何sir的特产。”

    “最近何sir没有什么麻烦吧?”

    他将背包拉好,拿下桌面,眼神带着试探。

    本来,他以为何定贤上次为了雷总探长的事情,会让他走走高层关系,心里都想好该怎么推脱,没想到,何定贤压根没来找他。

    当时有困难的时候,尚且没给他送钱,怎么没困难了?还把钱给送上门?

    何定贤今天特意包了二十万港币来,就是想打通更上层的关系,当即笑道:“哈哈哈,我能有什么麻烦?”

    “真让葛sir难做的事情,也不敢来找葛sir啊,只是”何定贤拖长话音,出声道:“想请葛警司帮忙引荐几位阿sir,看看能不能继续为警队效力几年。”

    葛白不自觉地身体后昂,露出倨傲之色,语气琢磨着道:“何sir,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能决定重案组长归属的长官,唯有处长麦sir一人,但能说上话的不少,我帮忙问问伊辅sir?”

    伊辅如今已经是港岛区一把手,高级助理处长,官府派排名前五人的代表人物,确实有资格对重案组长的位置进行游说。

    葛白十分理解何定贤想要连庄的心,多连庄一年,多赚千万港币,谁不心动?他猜不准具体数字,但略作猜测,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伊辅长官愿意见我,我肯定是求之不得,到时候,我一定备好礼物登门拜访。”何定贤见到葛白肯拿出最大的背景,心里十分满意,连忙与葛白握手。

    葛白笑嘻嘻的同他握手:“何sir客气,我是一定支持你的。”

    当然支持啦!

    他冲着何定贤调到大馆来,何定贤出手之阔绰,从来未让他失望。何况,在杀鬼佬海关的事情之后,葛白已经与何定贤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定贤连庄对他有着巨大好处。

    换一个来当重案组长,不见得还会走他的关系,能给如此之多钱。

    “我只要见到伊辅sir,不管事情成不成,都不会忘记葛sir的人情。”何定贤走出办公室前,大力作着保证。

    葛白哈哈大笑,亲自送何定贤来到门口。

    一个政客愿意向下属引荐政治后台,是一个十分信任的行为,也是一个重大投资。

    一来,下属可能跳过他,直接与上级沟通,大大削弱他的价值,二来,上级可能会不喜欢这个下属,从而减少对他的支持。

    葛白此举冒有很大风险。

    “为了连庄,必须做两手准备,一手是打点好官府派,第二手,就是要与军队派搭上关系。”局面在不断变换,敌我身份也在不断转变,曾经的敌人,因为利益一致就可以成为朋友。

    何定贤虽然是踩死军队派的罪魁祸首,但从未觉得不可与军队派合作,目前军队派在警队内还是有不小的力量。

    当然,完全靠向军队派,换山头,那会看起来很蠢,毕竟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派系,救是不可能救起来,但是发挥一下余热,压榨下最后价值却有可能。

    何定贤多少已经感觉到,政治部的成立,预兆着警队高层对华人的防范,既然有防范之心,那表现多优异,都可能被调职。

    从高层的角度往下看,他不管做多少努力,机会都很渺茫,犯多少忌讳,其实也无关紧要。

    不过,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要接触到下野的军队派高层很简单,因为,以往的华探长们大部分都是军队派,通过他的线找到军队派扛旗人很简单。

    与其说他是需要军队派,倒不是说是军队派需要他,所以,由于身份的转变,何定贤已经开始尝试利用军队派,而不是服从军队派,目前暂时不急着与军队派高层接触。

    晚上。

    何定贤回到屋企内,正在享用晚餐时,楚韵楠将两张戏票放在桌面:“晚上去看戏。”

    “黄梅戏?”

    何定贤瞥了一眼票面,发现是著名戏目《天仙配》,手上汤勺舀着汤,嘴里问道:“老婆,怎么就两张票?”

    白月娥坐在旁边吃着饭呢。

    楚韵楠笑道:“你同彩云去看戏,要几张票?”

    何定贤表情微愣:“这么快?”

    虽然,他知道楚韵楠敢开口,肯定是有把握的,但是,没想到,把握这么大!

    难怪,以前没听说阿楠喜欢听戏。

    “黄梅戏”在清朝前是乡下小戏,清朝咸丰年间受到大将“多隆阿”和“鲍超”喜欢,靠着劳军登堂入室,在光绪年间开始有职业戏班,直到辛亥革命以后蓬勃发展,是目前南方流行的戏种之一。

    而且,“黄梅戏”由于是战乱与革命中成长,戏目多具有对封建主义的反抗精神。

    没想到,一个混血妞还会喜欢看黄梅戏?

    楚韵楠笑道:“看一场戏而已,又不是去洗鸳鸯浴,有什么难的?她就算不给伱面子,也得给我面子吧?”

    何定贤琢磨一番,感觉是这个理,但他与罗彩云都没见过几次面,仅有的三次,前两次认为她是陪酒小姐,最后一次已经是楚韵楠的未婚夫,一点都不理解罗彩云,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听戏,听一场戏能了解什么?偏偏这年头如果互相看对眼,不需要互相了解很深,唱一首歌,看一场戏,互相便能暗生情窦。

    他又不是骗小姑娘上床,不喜欢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感觉,干脆出声问道:“老婆,你对这个小妹妹了解多少?”

    “有些洋妞很开放的,睡了你老公,你都无处喊冤。”

    “小心给人白嫖了。”

    楚韵楠捂嘴一笑:“从小玩到大,你说了解多少?”

    “虽说,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是也算她姐姐,一直很照顾她,算是一起长大,要是没这层关系,她不也会听我的话,而且彩云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但是她的家里,不允许她有主见。”

    何定贤听完大有所悟:“难怪会喜欢听黄梅戏。”

    他不是一个泡妞高手,但却明白该怎么拿下罗彩云了。

    罗彩云天生就缺一把枪杆子。

    可是他有。

    而且特别硬!

    只要让罗彩云过上她喜欢的生活,自然能轻轻松松拿下,人都喜欢追求拿不到手的,喜欢刺激的

    八点三十分。

    中环,邵氏金钟戏院。

    何定贤身穿西装,脖子戴着领结,站在车头前方吸着香烟,忽然一辆出租车停下,推开车门,走下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长裙,挽着皮包,踩着高跟鞋,打扮清纯的姑娘。

    何定贤第一眼扫过只觉得靓丽,但并没有认出是谁,直到靓女转过头,左右四顾,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眉毛纤细,充满欧洲风情的面孔,方才恍然大悟招招手道:“罗小姐。”

    “姐夫。”

    罗彩云面色欣喜,小跑上前,站在何定贤身边时,略矮他半个头,但大眼睛瞳孔泛着淡褐色,皮肤完全继承白人血统,唯有脸颊轮廓像是华人。

    何定贤终于明白中欧混血靓在哪儿,靓在轮廓舒服,五官惊艳。

    不愧是豪门联姻,四代择优的血统。

    不过,何定贤却被罗彩云的称呼惊了一跳:“你叫我乜?”

    “姐夫呀。”

    罗彩云笑起来甜美清爽,不像是会去夜店鬼混的人,绝对是给楚韵楠给带坏的,晚上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她!

    “走,姐夫请你看戏。”

    何定贤轻笑一声,带头登上台阶,将戏票交给门口的检票员,与小妹妹一前一后走进戏院。

    几位便衣探员腰间戴枪,戴着礼帽,身穿西装,守在戏院门口,有两位便衣则跟在大佬背后一起进入戏院。

200 局势大变

    何定贤坐在茶座旁,磕着瓜子,饮茶,眼神看着戏台上,不时却扫过面前的混血妞,混血妞倒是看得专心致志,满脸投入。临近尾声,何定贤问道:“罗小姐很喜欢看戏?”

    罗彩云收回目光,笑道:“平时没什么事,只能靠看戏打发时间。”

    “有想过唱戏?”

    何定贤试探着道。

    罗彩云点点头:“有,但是家族不允许。”

    果然!

    何定贤发现罗彩云不是普通的票友,看戏时不仅熟悉台词,还能够跟着哼两句花腔,好像是专门学过

    这时台上花旦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你耕田来我织布。”

    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脍炙人口。

    何定贤问道:“有没有兴趣学学?”

    罗彩云莞尔一笑:“我这个年纪还怎么学唱戏。”

    何定贤朝旁边挥挥手,在小弟上来前道:“这个简单。”

    “贤哥。”

    陈子超俯身问候。

    “等会去后台把戏班主请来,话给他知,将来整个戏班我包了,专门陪罗小姐唱戏。”何定贤随口一句话,陈子超如奉圣旨,连忙道:“是,贤哥。”

    罗彩云闻言心底狂跳,脸色浮现红愠:“姐夫,不好吧?”

    “唱戏就是出来赚钱,巴不得有大水喉捧,点解会不好?”何定贤丢下一个瓜子壳,十分自信道:“你家里有钱不给花,把你作工具,姐夫有钱。”

    “姐夫给伱花!”

    后台。

    陈子超低头与戏班主交涉一番,戏班主连连鞠躬,差点就给老爷跪下了。

    要知道,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便是要跪着乞食。

    虽然,人人都是出来卖的,但货与帝王家,还是货与三两银子,区别是很大的,能在金钟戏院开专场的戏班,毫不夸张肯定是黄梅戏里的大班。

    传承、记忆一定是有的,说不定也有几位大师,代表港岛最高的黄梅戏水平,但是给够钱有什么不行?

    历史上的大戏班子,乃至戏曲流行、发展、全都得靠大水喉砸钱!

    有钱,才有“角!”

    何定贤又道:“如果没时间出来唱戏,就同家里讲,你在韵楠的商号里当秘书。”

    “自己赚钱,自己花,不需要求人。”

    罗彩云轻轻点头:“谢谢姐夫。”

    何定贤笑了两声,继续看戏。

    要一个富家千金自食其力是不可能的,出去卖身也卖不到家里一个月的零花钱啊!

    千金之所以是千金,便是其高不可攀,家财万贯。

    真出去卖就不值钱咯。

    但是,何定贤作她的姐夫,撑一撑她,她的腰杆子也能硬起来,当然,前提是罗彩云嘴巴得硬。

    散场后。

    戏班主带着一班尚未卸妆,穿着戏服的角,以及敲锣打鼓的乐师上前拜谢。

    何定贤给了戏班主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旋即便与众人离开戏院,再亲自驱车把罗彩云送回家,临别前,给了她一张名片:“有事情打我电话。”

    “阿超,往后罗小姐有什么吩咐,一定时间去办。”

    何定贤向小弟交待道。

    “知道了,贤哥。”

    陈子超俯首答应。

    罗彩云眼眸深深的望他一眼,收下名片道:“多谢姐夫。”

    回到车上,何定贤回忆晚上的场景,感觉有点像相亲,但相亲对象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也对,任何时代第一次约会就包个戏班给别人玩,那肯定都会大受女人欢迎啦。

    家里。

    何定贤大力往老婆翘臀拍了一掌:“啪!”

    “以前是不是你带坏彩云啦,看样子,她一点都不像去夜总会的人。”

    楚韵楠威胁道:“你别欺负我啊,小心我告诉阿云,让你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无所谓咯。”

    何定贤满脸坏笑:“有你服侍我就够了。”

    “口是心非。”楚韵楠白他一眼。

    “要不然,我送白月娥去国外玩几天,专门陪陪你?”何定贤眨眨眼睛,手脚开始不老实,楚韵楠挣扎一阵,嘟囔道:“去百乐门同去戏班子都是玩。”

    “怎么就是我带坏她了。”

    道理好像还没错。

    也就是临近现代,夜总会取代了戏班子的部分功能,迫使戏班子慢慢往艺术靠拢,否则在古代戏班子还真就是夜总会的一种。

    何定贤办完事后,赤膊躺在床上,抽着香烟,忽然问道:“彩云是不是有什么婚约?”

    “看《天仙配》看的好投入。”

    《天仙配》本身就是一目突破封建,向往自由爱情的戏曲,一个人有没有投入到戏曲、或者电影之中,同行者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因为,戏曲艺术本身便会感染人的情绪。

    楚韵楠在旁边靠着他的肩膀,眼神有些感慨:“看出来了?”

    “罗家打算继续与何家联姻,但是,罗家啥三代内已经与何家有五段联姻,再继续也并非不是,只是何东家族的适龄后代,唯有一个,正好是彩云的表哥。”

    罗文锦家族与何东家族关系太密切了,想要继续联姻条件很有限,起码兄弟姐妹之间的后代不能联姻,后代的后代也不行!

    偏偏,罗彩云可能的联姻对象,正是嫁于“何福”做妾的姑姑之子,除此之外何东家族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要是想像“黄金家族”一样保证血统,那唔好意思,等着近亲结婚,出现弱智、残疾吧!

    照理来看,罗文锦家族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因为资本家族间的联姻,本身就是一个优异的血统延续方式,所以,罗文锦家族已经开始和其它家族进行联姻,但濠江的何福家族,或者可能是罗文锦的姐姐,出于利益很想与罗文锦家族联姻,便导致罗彩云有可能成为近亲结婚的弃子。

    “彩云不仅是大学毕业生,还曾读过卫校,在港岛保卫战中上前线救治士兵。”楚韵楠道:“她这种新青年肯定不会愿意咯。”

    “不过,罗家内部也对这桩联姻有反对的声音,所以,目前为止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何定贤听完内幕消息,当即就知道楚韵楠是算准了啊!

    “你这个舅少团长可没没有白当。”

    何定贤搂着她,夸赞道:“多给夜莺花点钱。”

    “算我的!”

    楚韵楠听完大为警惕:“我可以是你的,但是夜莺必须是我的!”

    她也要有她的妞。

    “行行行。”

    何定贤答应道:“你的,你的”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心里则是暗想。

    半个月后。

    皇家赛马会。

    葛白坐在一个包厢里,将一支烧红的雪茄递给长官:“伊辅sir。”

    “彼得,最近在大馆工作的怎样?”伊辅接过下属递来的雪茄,深吸一口气,眼神则望向包厢下方的跑马场。

    “承蒙长官关照,还不错。”葛白笑着在旁答道。

    伊辅目不转睛,看着赛马抢闸出笼,笑着道:“麦sir同我提过你几次,赞不绝口啊。”

    如今,伊辅作为港岛区一把手,今非昔比,正巧又成为葛白的上司。

    虽然不再是直属关系,但是同在大馆办公,照应起来很方便。

    去年,葛白调往大馆真是一步妙棋,虽然放弃了一个肥水位,但是却紧紧跟住后台的步伐,越来越受长官器重。他要是继续留在旺角差馆做反贪室长,表面上看起来赚得多,实际上,却会跟后台的差距越来越远,最后远到说不上话,仕途便算是走到尽头了。

    “都是为警队服务,履行本职工作而已。”葛白不敢居功,在口袋里掏出九张马票,递上前道:“伊辅sir。”

    “马票全餐?”伊辅瞥了一眼九张马票,出声笑道:“葛白,有什么事?”

    马票全餐算是最好买的全彩套餐,毕竟每场赛马顶多十几匹马,同样额度的买十几张就行。不像后世要买彩票全餐一样,动辄要买几十万组号码,投注少则几千万,多则几亿。

    这种全餐种是一定种!

    不过呢.按照赔率而言,亏也是一定亏,倒是一种搏人开心,展现财力的好办法。

    葛白在旁笑道:“伊辅sir,我有什么事就直说了,但并非是我的事情,而是重案组何sir想要约你吃饭,希望您赏面光临。”

    “何定贤?”

    伊辅回过头来,瞄了葛白一眼,略带警告的道:“建议你不要同他走太近。”

    “大家都是旺角差馆出来的,我又是干财务的,很难不跟何sir打交道啊。”葛白叫苦不迭:“我倒是一点都不想理他,但他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我很烦呐!”

    伊辅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马票你自己留着吧,我买了肥仔叨叨。”

    “至于何定贤,你一个应付他就行,我就不见了。”

    葛白不敢强求,将马票收到,出声道:“知道了,长官,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吱啦。”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进屋两步,低声道:“伊辅sir。”

    “什么事?”

    伊辅穿着西装,吸着雪茄,来人没有立即回答,伊辅便道:“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讲吧。”

    “军情六处重要情报,半岛即将熄火,双方将在板门店签订停战协议。”来人低声说道。

    房间里一阵沉默,诡异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201 胜利有我

    伊辅一口接一口的雪茄,率先打破沉默:“约何sir一起来看球吧。”

    在场的警队官僚对长官态度之变化,无一人觉得突兀,半岛停战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鬼佬们的心头!

    要知道,半岛作为举世瞩目之地,战线变动是受到各国关注,以当前的战线而停战,欧美联军是一个战略目标都没有达成,是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虽然,没有一败涂地,国力大损,但是银行金库有钱,同赌桌上个输干净冲突吗?不冲突!老美投在赌桌上的赌注,确实真真切切的输没了。

    北方下一步将会会如何?

    一个连世界第一强国都能击退的新势力,讨要回一个殖民地很难吗?

    这些殖民地官僚又如何自处?

    葛白深深鞠躬,语气沉重的道:“是,长官!”

    上一刻,包厢里的鬼佬们还怡然自得,十分自信,居高临下,摆出统治者的姿态,下一刻,战争的风云好像就已席卷港岛,殖民地的统治好像已经摇摇欲坠。

    对于所有漂泊于海外之人,老家抑或祖家之强弱,亦决定着他们之强弱。

    伊辅、葛白等警队官僚都能嗅见战争之后的世界格局变动,港督府的职业官僚又怎么会闻不到味呢?

    “不要约这两天,再再等一周吧。”伊辅特意交待道。

    “yes,sir。”

    这两天港岛华人肯定会有大规模的游行庆祝活动,警队华人是最忙碌的群体,没必要急着见警队华人之代表,可以稍晚两天看看风头。

    港督府的态度,华人的态度,都将变得至关重要,乃至于平等的!

    平等!

    这两个字意重深长。

    “呼。”

    伊辅又吐出一口烟雾,早已没有心思看场内的赛马,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翌日。

    《南华早报》、《东方日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港岛有名有姓的新闻报刊,全部刊登了半岛最新消息,同时转载了北方的和平表态。

    何定贤早上在家里食海鲜粥,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恍然笑道:“原来是今天!”

    前几天,他还念念不忘呢。

    忙了两天,没去想这件事情,这一天却来临了!

    要知道,隔着几千公里外的世界,又岂会因为他而改变?他安安心心的港岛揾水,只把大新闻当作心里的底气,但直到新闻正式公开前,利好都是难以兑现的。

    不过,现在战而胜之,中华扬名四海,一锤定音,对于华人的利好就来了。

    首先,以往华人是处在被强权统治的最底层,印度阿三都能踩在华人头上,现在,历史一去不复返,印度阿三及其它英属殖民地的人,在港岛已经不可能有优待地位。

    并且,因为协助鬼佬强权统治过华人,在港岛备受市民歧视是绝对的。

    其次,港岛重光之后华人虽然地位有所增长,但普遍与鬼佬的谈判还处于弱势,今日之后华人地位再上一层,与鬼佬已经有平等对话的资格,筹码已经可以一比一。

    因为,港岛这口锅掀翻之后,华人依旧还有得吃,鬼佬却不仅没得吃,还得挨打。

    老家证明过拳头有多硬了!

    驻军港口几艘破船,不见得有什么用,要知道,港岛与粤省是有陆地接壤的,绿皮车直接就能开进港岛,相反,鬼佬祖家却隔着重洋,早已丧失日不落的帝国权威。

    有败无胜。

    所以,港岛、南洋、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将大幅提高地位,如港岛、新加坡等英属殖民地,华人地位将占据主导,如英、美、法本土的华人日子也会比之前好过。

    这是大格局上的利好,小格局上呢?

    何定贤连庄的几率大增,鬼佬不想让他连庄,也不能让他坐冷板凳,否则,无法给底下支持他的华警一个交代,继续给一个有实权的位置是必须的。

    最后,华商终于将迎来大机遇了。

    今年至七十年代正是华人蓬勃发展的年代,八九十年代反而是格局已成,各自吃果果,守地盘的年代,因此,港岛经济将起飞,华资将起飞,顺带着,他的资产也将起飞!

    “重案组督察的位置,现在就是一台印钞机,不,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要成为金钞机了。”

    何定贤还清楚一件事:“新加坡马上要搞事情了。”

    新加坡坐拥马六甲海峡,在国际航运当中,具有抱海收税的大优势,迄今为止,大英放弃了很多殖民地,新加坡却隶属于大英管辖之中,为乜?

    实在是太赚钱了!

    在航运的角度上,新加坡、乃至于台岛、粤省都比港岛有优势,港岛一个小岛怎么发展起来的?

    是靠着世界格局变动,被赋予特殊意义之后,方才坐收红利,实际上,港岛的潜力不高,这也是为什么港岛一直徘徊在两大势力之间,总有一些蟑螂跳出来的原因。

    因为,他们想收钱啊!

    除掉港岛之外,台岛、粤省各有归所,同时各有历史问题,导致航运业发展都没有新加坡好,在南洋的新加坡不仅得天独厚,还没有历史包袱。

    目前,新加坡已经是南洋发展最好的一个城市,从一战时第一船“闽省”移民开始,新加坡华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

    粤省、闽省、上沪真正有钱的大佬,前往新加坡的不计其数,在港岛奋斗反而都是底层,家道中落者居多,因此,新加坡的几大华人望族即将开始历经十二年的“主权之路”,试图立藩建镇了!

    历史上,新加坡在年底就将成功“修法”,享有较大自主权,再过两年华人就将出任首席部长,“劳工阵线”团体就将与“马华工会组”成联合政府,再之后就是交大自主,一步步改制,直至正式立藩!

    为乜?

    还不是因为老家人打赢了,海外华侨有底气,能站起来了?南洋华侨可是最支持革命的华侨团体!二战时,捐的银山如海,死的弟子众多,殖民者的残酷,把华人给逼急了。

    在这场长达十三年的大戏之中,要是能够投进一点点钞票,一点点物资、军火,在南洋能否收获暴利?

    “港岛的钱好赚,但南洋的钱也好赚啊!”

    “长远来看还更安。”

    何定贤有所心动,已经琢磨找找关系,能不能搭上南洋的风口。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得一步步走,在港岛也有机遇的情况下,没必要顾此失彼,适当性投入一点就好。虽然,对于他一个“小乌蝇”来讲南洋具有更大安全性,但是,港岛作为经济自由港,在不丢权的前提下,金库也是挺安全的,分散投资也得谨慎考虑。

    毕竟,在没有权力,没有伞的情况下,肥猪跑到哪里都容易被宰。

    “老婆,下午组织工厂,商号兄弟们的挫一顿,庆祝国运昌隆,人人有光。”何定贤放下报纸,出声讲道。

    楚韵楠见他走到鞋柜穿鞋,连忙将一个帽子递上,笑着道:“知道了。”

    “亲一个。”

    何定贤轻吻老婆额头,笑着戴上帽子:“开销算我的。”

    “看把你开心的。”

    楚韵楠娇嗔道。

    楚氏作为与北方有深度合作的商业家族,肯定也将获得重大利好。这一刻,买了“国债”,赌“国运”的投资客们都涨停板了,谁TM不开心?

    各个行业的红利,也将陆续兑现,虽然碍于特殊情况,有些行业会晚一点,但是,中港之间的贸易其实一直都在

    与之相对,靠向鬼佬,买“鬼股”的人,自然是哀嚎一片,如履薄冰。

    操作的好还有机会保本、套现,操作不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兵者,国之大事也。”

    关乎种族兴旺,民族兴衰!

    每一个国人皆有责任,为之出力,效命

    何定贤实际上没有做出多大贡献,但胜利了却有他一份,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前往大馆的路上,何定贤望着街上许多商铺敲锣打鼓,家家户户燃放爆竹,气氛简直比过年都热闹。大商行都请出来了舞狮队、舞龙队,方才觉得自己请工人挫一顿小气了些。

    “等会打个电话让老婆去发点红包。”他心里暗暗想着,平治车驶入大馆内,门岗立正敬礼:“长官好!”

    何定贤下车以后,进入重案组,发现伙计们都喜气洋洋,满脸欢喜,心情愉悦之时朝颜雄笑道:“今天中午,我请兄弟们吃茶点,全港华警不分部门都有。”

    “对了,买几箱好彩香烟,兄弟们一人派一包。”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正当颜雄带人转身前去采购的时候,行动负责人“关轩和”背着双手,满脸严肃的来到办公室,何定贤连忙迎上前,敬礼道:“关sir。”

    办公区里,谈笑风生,欢天喜地的兄弟们都收起表情,站直望向长官。

    “你出来一下。”关轩和朝何定贤招招手,没有当众说什么决定,而是等到与何定贤一起来到楼外,方语重心长的交流道:“何sir,我早上一路坐车来到大馆上工,所见华人庆祝之姿态,亦深知华警心中之喜悦,但警队为纪律部队,切不可有大肆庆祝,喧闹嬉戏之举。”

    “如果一定要有庆祝活动可在下班之后进行。”

    何定贤还以为长官要讲点什么大事,没想到,堂堂一位高级助理处长找他就说这儿?

    翻译翻译,这TM是什么鬼话!

    警察还不能笑了?

    “yes,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答道:“警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纪律部队,我一定会严格督促下属们保持纪律!”

    “好,你明白就好。”

    关轩和挥挥手,转身走人,语气多了一分亲切,少了一分曾经的霸道。

202 扬眉吐气

    颜雄搬着两箱香烟来到办公区,拆开纸箱,招呼伙计过来把烟条打开,给重案组兄弟们人手派上一包:“来来来,阿头请客,一人一包好彩,图个彩头。”

    “多谢雄哥。”

    伙计们排成长队,每人领到一包香烟,开开心心的鞠躬道谢。

    “要谢何sir!”

    颜雄纠正道。

    很快,军装组,刑事组,人人都收到何sir送的好彩烟,抽好彩,有彩头,同内地抽中华、双喜一般,靠着一个名字搏到不少销量。

    警队的伙计们没办法同市民一样在差馆门口放鞭炮,请舞狮队,但也有自己的方式,默默为国家兴盛而贺,为国家兴衰而感同身受。

    一位印籍警长来到差馆,见到华人在大举派烟,习惯上的走上前想拿一包。

    一名华人便衣将其拦下:“阿sir,这是派给华人警员的烟。”

    印籍警长面露不悦,推开便衣,出声叫道:“闪开,闪开。”

    “小心我卸了你的枪,让你回去穿军装。”

    印警在茶馆中不敢同华探长、总探长大声,却习惯性的踩着华警耍威风。

    平时揩揩油,要点好处,华警们也会默默忍让,因为印警配枪更早,更受鬼佬信任,就算在警队内人数偏少,但也依旧没有把华警放在眼中。

    长期形成的思维惯性,令他根本没有想到,被推开的华探员靠在墙上,回过味来,竟然大步冲出数步,双掌直接推在他肩头。

    “轰!”

    印警长弯腰正在箱子里取烟,并且打算多取几条,可手还没有抓到烟,却被返回来的华探员用力推倒在地,把一箱烟给打翻,躺在地上哀嚎。

    “干你娘,给伱面子叫你一声阿sir!不给面子叫你阿三啊!扑街!”华探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地上的印警长怒骂:“要食烟是不是?”

    “老子喂你食!”

    这名探员跨步骑到印警长身上,打开口袋里的烟盒,将一把烟全部摁进阿三口中。

    “唔唔唔。”

    阿三张着嘴巴,卡着喉咙,疯狂摇头。

    探员却死死塞着烟,出声骂道:“食啊!”

    “食啊!”

    “死阿三,全部给老子食进肚!”

    印警长躺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身上狰狞的华探员,视线范围内,四周是围满一圈的华人面孔,每个人都用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

    印警长在港岛为鬼佬效力长达十余年,头一次,心底对华人警员产生恐惧。

    “好了,好了,赶快起来。”

    这时大馆一名便衣队长闻讯而来,连忙上前驱散兄弟们,把坐在阿三身上的伙计拉起:“大喜的事情,大家开开心心的,不要搞出人命。”

    “怎么能这么浪费烟呢?”

    他瞥了印警长一眼,在地上捡起一条交给华探员,拍拍探员的肩膀:“拿去抽。”

    “多谢长官。”

    探员接过香烟,出声道谢,再回头瞪了一个阿三,身心莫名舒畅不少,只觉得扬眉吐气,就是刚刚下手太轻,似乎不够解恨……

    高永盛身穿白色西装,拿着手帐,斯斯文文的站在重案组长办公室里,轻声道歉:“唔好意思啊,何sir,手底下人的脾气火爆,拿着你发的烟给印鬼抽。”

    “给你惹麻烦了。”

    高永盛如今开始蓄须,络腮胡修的很有气质,斯文间流露一抹霸气。

    何定贤在办公椅上站起身,递给高永盛一支雪茄笑着道:“盛哥,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印鬼要抽烟就请他抽啊,多抽一点好了。”

    “唰。”

    他点上火柴。

    这种高档火柴又长又耐烧,烧过的烟有一种木香。

    高永盛吸着雪茄,吐出口浓雾,轻笑道:“也是,何sir什么时候对兄弟们小气过?”

    二人都没有把打阿三的事情放在眼里,说到底,阿三也就是一个小警长,与总华探长同级却没有总华探长的实力。

    高永盛想捏死他都简单,更何况是重案组。兄弟们只是顾及警队内的影响,从来不对阿三动手而已,真要打起来,阿三也就是个乐色!今天是华人的大庆之日,鬼佬躲在办公室里都不敢冒头,只要不搞出人命,一个阿三打了就打了,权当一个添头!鬼佬眼里的各辖区警队,此刻都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们只会想着掐灭火心,又怎么会主动拱火?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在警队没有引发半点波澜,以至于挨打的阿三本人都没有前去找鬼佬告状。

    当晚。

    何定贤、高永盛、雷洛、陈立等大小二十多位华探长级以上人士,以警队代表的身份,来到潮福酒楼参加潮汕商会的大型筵席,其余籍贯的华探长们也参加各自乡会的筵席去了。

    港岛大大小小的华人组织、各类社团、联合会,几乎都举办了“庆祝停战筵席”。广邀华人之中的知名人士,社会代表,互相联结,试图扩大华人在港岛的影响力。

    何定贤作为潮汕商会会长的半个儿子,在潮汕商会的筵席上,自然是备受瞩目,喝了不少酒。等到宴会结束,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给人扶上车送回家的。

    这段时间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有酒筵要赴,重要场合,还得带上夫人一起。

    三天后,半岛酒店,霍官泰坐在茶餐厅里,翘起二郎腿,略微调整坐姿,笑脸吟吟的道:“何生,有没有兴趣接手信德航务的几艘货轮?”

    “泰哥,打算退出航运界了?”何定贤半依在座位上,捏着一支雪茄,语气好似早有预料。

    霍官泰不置可否:“北上那条航线,本身便是靠半岛局势火热起来,现在随着半岛停火,北上的航线马上就要关停。虽然港岛航运还有往日岛、台岛的线可以跑,但是你也知,我对那几条线不熟悉,便打算慢慢退出航运界咯。”

    何定贤笑道:“泰哥,你打算整艘船卖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接手,但是租赁的话就没必要了。”

    “北上的航线都是你带我跑的,真以为我能跑得动日韩、台岛的线?”每一个航线的海况、形势、人脉都不一样,能跑得北上的线,不一定能跑日台的线。

    霍官泰之所以弃海登陆,很大原因就是半岛局势结束,海运增长的红利期已过,接下来就是靠日韩台岛的存量市场生活。

    大局上看,航运业十几年内不会有大增长,短期内,日岛倒还有一些生意可以跑,着急忙慌的把航务公司抛售显然是个蠢办法。

    霍官泰是打算一步步转型,采取出租货轮的方式赚取利益。不再亲自带船出海,但不代表要抛售整个航务公司,事实上,霍家手里一直维持着航务公司的体量,当作商业帝国的一块基石,免得彻底被钉死在岸上,真有什么紧急情况,跑都来不及跑。

    何定贤乃至包玉刚都没有打通日韩台岛的能量,租船是没必要的,但却可以买船给有本事的人跑。

    霍官泰听出何定贤没想要租赁,还想要捡小便宜的心思朗声大笑:“哈哈哈,阿贤,你可真懂得做生意。”

    “是不是打算收购我的船,拿去与包钰刚的金安公司合股啊?”

    何定贤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泰哥不放漏给我,我也没办法。”

    他与霍官泰之间的私交不错,但也没到在尚有利益可攥的情况下,能让霍官泰把航运公司贱卖给他的程度,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比情面更重要。

    霍官泰饮了一口咖啡,自信道:“先别想着与金安公司合股啦,有没有想过与我一起盖楼宇,干地产?”

    “我在承接徙置大厦工程期间,详细调研了一下港岛的楼市数据,人口增长率,人均居住面积,简直是触目惊心,同时,我派人到国外市场调查,发现二战后,欧美大部分地区的楼价都在上涨。”

    “这次北方那边停火,看官方的报纸声明便能看出和平方针,接下来是要大力建设经济的时期,不可能再打仗了。”霍官泰言之凿凿,绝对是与北方通过消息的。

    “也就是说港岛起码有十几二十年的安宁,乃至于把租约履行到期,这段和平期的楼市大有可为!”

    何定贤见到泰哥终于要带他玩地产了,当即放下咖啡杯,感慨道:“泰哥,我实话告诉你,家里最近新搭了两个衣柜,你知道放什么吗?”

    “港币和金条啊!”

    他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每个月,每个月几百万几百万的规费交上来,我能点办?”

    “花又花不完,存又存不下去,开了一间银庄,差点成为的私人银行了,指望他亏点钱吧,TMD,每个月还赚不少。”

    “而且,而且我房子车子又不用买,租着中环公寓,老丈人又给我在云咸街盖别墅,每个月送点钱给老妈吧?她还反掏出两百块给我,说是最近帮人洗衣服赚的。”

    “我让她别去打工了,她说一天到晚闲着无聊,家里有佣人做饭洗衣很方便,方便乜?方便她与同街坊邻里一起洗衣服,一起吹水呀!”

    何定贤捶胸顿足的姿态让泰哥猝不及防。

    因为,泰哥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讲话。

    这TM是哪门说话艺术。

203 与霍生一起圈地

    霍官泰回过味来,喝了口咖啡,定了定神:“阿贤,每天为钱愁得发懵,那我就替你解决一下吧。”

    “一起融资盖楼,把立信置业做大做强,做到上市!”

    霍官泰可谓野心勃勃。

    何定贤纠正道:“不是为钱愁,是为花钱愁。”

    “哈哈。”

    “行,阿贤,钱我帮你花,花出去的再翻倍赚回来,继续花!”霍官泰朗声大笑,他之所以找到何定贤聊合资办地产,便是因为手上抽不出足够资金。

    倒不是没钱,他在战争期间,跑船赚的钵满盆满,但收益都继续投入信德航务中。

    既然没打算完全抽身航运业。

    还要保有船只所有权。

    那么,开发地产的钱就不够了。

    虽然港岛地价便宜,但是大举填海造陆,拍地收楼,需要的港币数以千万计。

    霍官泰顶多拿出几百万流动资金作启动,想要快速壮大公司实力,抢到港岛楼市的头汤,绝对要走融资的路。

    这条路得找洋行。

    可除了洋行之外,华人银行不行吗?

    霍官泰在航运业给汇丰赚了不少,不想继续加深与汇丰的绑定,因为,汇丰店大欺客,以小欺大,目前奉行着深度管理策略,通俗来讲,便是很喜欢插手控股公司的管理。

    霍氏手下的公司再继续与汇丰合作,有朝一日,可能会被汇丰夺走,创始人本人都要丢失管理权。此类操作在资本市场中很常见,港岛商业史上汇丰更是臭名昭著。

    虽然,汇丰不少更换管理人,驱逐创始人的行为,导致该公司收入大增,并非是一个错误决定,但是,一定会让有抱负的企业家心生警惕,无人想做下台的那一个。

    然而,港岛华人银行在资金上的融资策略很保守,对于楼市更是不敢搏,霍官泰思来想去,华人资本之中,反倒是何定贤的钱庄最适合合作。

    钱庄既能提供融资渠道,何定贤本身又有钞票,同时,弃海登陆,陆上的事情,港岛警队有话语权。

    正如何定贤权力伸不进海上航线一样,跑船老板的手也伸不进岸上,光是一个徙置大厦工程,立信置业没有华人警员撑腰都干不下去,未来,光靠地产楼市一项。

    华警之中的华探长、总探长们都要发达。

    积累个千万身家随随便便,努力一点就是五亿探长,逞论,何定贤堂堂一位重案组长?

    虽然,岸上有洋行、港府、各类巨鳄,但是,华警作枪,足以打下一席之地,起码能博得经营空间,二者的合作正契合时代发展,华人间抱团,各界通力合作,也是提高华人地位的前提。

    “阿贤,你打算出多少钱?”

    霍官泰问道。

    何定贤伸出一只手:“五百万,够不够?”

    霍官泰点点头:“够了。”

    “阿贤是打算投资几个项目,还是打算.”

    如果投资一个项目,就是干完项目便分红撤资,算是一种短期融资。

    何定贤却摇摇头:“好不容易把钱花出去,这么快拿回来又没地方放,我想融资进入信德置业。”

    霍官泰当即作出承诺:“我保证股份能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具体的数目,让财务、律师来公司同我的人谈。”

    “不过,信德置业目前只承接政府项目,我的预想是让信德置业去竞标填海造陆工程,以及旧房改造工程,作为专业的收地公司,之后再成立一家地产公司,专门用收回来的地,承建住宅大厦。”这即是霍氏集团旗下信德置业以及即将成立“霍兴堂置业”的区别。

    楼归楼,地归地,是分散风险的好办法。

    同时,港岛政府目前不允许兴建高楼大厦,除了政府特殊项目之外,批准的住宅普遍为四到五层,不过再过两年就将彻底开放兴建大楼,十几层,几十层都可以盖!

    这个消息在港府内部已经有提案,在有志之士眼中来日可期,港岛会盯上地产行业的,绝对不是霍氏一人,但起势之快,利润之大,却独属霍氏。

    因为盖楼需要大量的沙子,地产行业的兴欣,不仅拉动上下游产业,盘活经济,惠及制造业,还将拉动金融业,酒店业,以及建筑材料业。

    霍官泰为北方做过的事情,将会在开放之后,兑现在内地的酒店、地产发展上。

    还有重中之重的河砂开采权上!

    要知道,港岛附近只有海砂,海砂盖楼强度不够,用现在顶级的技术,也盖不起大高楼,最终还得用没有腐蚀性的河砂,港岛周围运输最近,储量最丰富的河砂在哪儿?

    在内地啊!

    与朋友合股打捞海人是霍第一次下水,承接船运接驳业务,发展起信德航务,利用世界格局使霍赚到第一桶金,登陆盖楼,创建“楼花”是霍的扬名立万之战,成就四大家族之美名。

    获得河砂开采权,坐收全港楼市之厚利,则是霍氏名列港澳顶级权贵之基础,至于钦点一代话事人什么的,那就是风光一瞬,与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而港岛九龙中心地段的好地,基本上都给人圈的差不多了。

    不是握在洋行,鬼佬手里,便是握在许艾周,利氏家族等老一代大佬手中,他们上岸上的更早,地盘自然圈的更多,绝对不会让地盘给新人。

    就连何定贤打着电影公司的名号,多多少少也在九龙、新界圈了一些地。

    当然,布一条院线才能要多少地啊?

    除了位置好一些外,圈地面积与大佬们相比差距甚远。以港岛目前的土地政策,唯有承接“旧房改造工程”,以及竞标填海造陆项目,才能把改造以及填出来的地握在手里。

    圈地的难度比二战前高很多,但比七十年代又容易很多,但门槛已经很高,需要雄厚资本。

    “股份的事情,我会委派钱庄大掌柜去谈,之后公司融资也由大掌柜负责,不过,盖楼的新公司,必须有我一份。“何定贤对于泰哥圈地的本事自叹不如,全权交由对方管理是最好的选择,圈完地之后,等“楼花”就行。

    “没问题。”霍官泰答应的很爽快,他旗下公司本来就不是独资,而且特别喜欢合股。

    他有一句名言:“我这人最不好的就是出名。”

    基本上与“我最后悔创建阿里啦啦”是一个等级的。

    这种说话艺术也不知同谁学的,而下他一句话倒是很诚恳:“冠军才是我的心头爱。”

    “成交!”何定贤举起咖啡杯,轻笑着朝好友示意,对于拿到地产行业的入场卷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去找内地要什么好处之类的?呵呵,利益不是求来的,他现在也没脸皮去求,将来撞上机会,在内地不见的会比霍赚得少。

    至于“楼花”的方案,其实已经在霍官泰心里有腹稿,只是他没有同任何人讲。

    在这个时代而言,“楼花”绝对一个大大有利的方案,不仅能拉动楼市,盘活经济,最关键是可以盘活金融,将地区的经济潜力彻底引爆。

    因为,港岛目前不分中西银行,大部分银行是不对小储户开户的,最少也得以公司名义开户,并且每个户头还需要收“开户费”。

    港岛华人除了把钱存在钱庄之外,也有很多人选择藏在家里。

    这样除了导致华人钱庄业的昌盛之外,也会导致港岛金融业的低迷,因为,钱庄没有联合体,各干各的,激活不了市场。

    许多华人身上都存够买楼的钱,一旦释放出来,楼价必定大涨。

    “楼花”在上涨期可以让市民提前买到合适的房,也促使港岛银行将钱贷给市民,振兴金融,虽然利息没有少收,但是,现阶段对港府、市民、地产商、银行四方都是有利的,否则怎么可能一面世就大受热捧?

    地产与“楼花”结合之后,好处之多,也使得各国都爱利用地产作为经济引擎。不得不承认,地产业在高新科技产业不足振兴的情况下,拉升经济的最好办法.与之相比,另一位还在开塑胶厂的地产大亨,所推动政府成立的“摊摊”制度,呵呵呵。

    大晒呀!

    何定贤愿意与霍先生合作开发地产,却绝不愿意搭李先生的车,不是看不起钱,是他上辈子也遭过秧,记仇了!

    之后,他又与包钰刚见过一面,询问“金安”公司的发展计划。毕竟,金安船运与立信置业,现在是东方银号的两大融资客户,基本何定贤的腰包全掏给他们了。

    他们的成败,直接影响东方银号的兴衰,毕竟,除了维持集团各公司发展、运营的钱财之外,集团账面上只剩不到五百万,储户的钱则不算。

    包钰刚给出的答案,却是要继续经营航务,将坐海收租进行到底。他包钰刚要包打天下!

    何先生十分欣赏他的坚定,并决定由他为晚饭买单,而与霍、包二人一海一陆的发展方向相比,老丈人的星洲商号在战后却决定,继续在粤省养猪!加大养猪力度!

    加大进口粮食的力度,管什么外界风云变幻,养猪就对了!

    一周后。

    葛白来到重案组办公室,在桌面放上一盒茶叶,笑着说道:“何sir,上次一个华人商号的老板,送了一盒茶叶给我。”

    “特意带给伱尝尝。”

204 竞选理事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打开铁盒子,用鼻尖轻嗅一股清香:“上好的铁观音啊!”

    葛白站在面前,大力夸赞道:“何sir果然是懂茶之人,好眼力啊。”

    “盖子上写着呢。”

    何定贤将铁盒盖好,收进柜子里,笑着起身道:“葛sir,今天特意来办公室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请葛白坐到沙发上,再冲上杯热茶,弯腰放在葛白身前,葛白竟然入乡随俗,点了三下桌面,行了一通叩手礼,再饮茶叹道:“何sir,伊辅sir约你晚上去看夜马。”

    “有兴趣吗?”

    何定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朗声答应:“有,我好钟意看夜马的,紧张,刺激!”

    “那晚上一起去。”

    葛白笑了两声。

    何定贤还是照往常的规矩,在柜子里取出一小袋钱,用黄皮纸袋装着递上前去:“葛sir”

    “诶!”

    葛白头一次拒绝他的钱,出声叫道:“我家里的特产还没吃完呢,上次既然给了,这回就不用啦。”

    “大家都是朋友嘛。”

    葛白笑着站起身:“财务科还有笔账没算清,我先走啦。”

    何定贤略微有些诧异,将钱袋收起,连忙起身:“葛sir,我送你。”

    “不用。”

    “不用。”

    葛白转身离开,搞得何定贤都有点不适应,扭头望向茶桌,嘟囔道:“茶也不饮完,没礼貌。”

    其实,半岛一战而胜,利好华人之余,对于葛白等与华人有利益勾结的鬼佬,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利好。

    晚上。

    何定贤乘车来到跑马地,带着几个组员一路在服务生引领下,来到一间VIP包厢门口。几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腰间配枪的英籍警员抬手将众人拦下,服务生则将包厢房门推开,站在里面的伊辅长官回过头,微微颔首:“何sir,请进。”

    几位英籍警员方放下手臂,侧身让开,而何定贤进入包厢的同时,陈子超等人也留在外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麦sir也是在这间包厢内。

    “长官!”

    何定贤进入包厢,宽大的木门合上,他立正敬礼,肃声喊道。

    伊辅身穿西装,满脸笑意,挥挥手道:“私下出来玩,不用这么客气。”

    何定贤放下手臂,微微点头之时,葛白恰到好处地迎上前来,递来上一杯红酒:“何sir,一起看看马,品品酒,尝尝雪茄。”

    “港岛没什么好玩的,放松放松啦。”

    葛白拍拍何定贤的肩膀,带他融入鬼佬的团体,实际上,包厢里就只有葛白与伊辅两位长官,没有一个多余的警队鬼佬,看起来是一场很私密的见面。

    几位穿着红裙,金发大波浪的洋妞,长相靓丽,站在旁边斟酒陪笑,提供服务,自然也包括特殊服务

    这几个洋妞中倒是有高加索人,西班牙人,以及来赚外汇的毛妹。

    个个身材都是极品。

    何定贤心知鬼佬是个懂得玩的,当即上前碰杯:“伊辅sir,今天钟意哪匹马?”

    伊辅叼着雪茄,目光投向马场,骑师正在就位。

    “我觉得9号可能中。”

    何定贤早有准备,回头朗声喊道:“阿超,今晚9号赢!”

    “长官买十万港币!”

    陈子超连忙答道:“是,长官。”

    旋即,在伊辅惊讶的目光下,华警转身离开,葛白也为何定贤的豪爽赞叹不已。一项博彩运动一定是越往后,越多检察手段,越难以暗箱操作。现阶段赛马会还是很好进行内幕操作的,前提是砸下足够多的港币,远比一场赛马奖金多出几倍的港币。

    而后世要操控一场马赛,不仅需要组建俱乐部,收买骑师,还需要行贿马会监管部等等。

    由于耗资巨大,没有收益,基本已经没人行贿赛马。

    今天,何定贤一句话就表现出是做好准备,带足诚意来的,有时候,不需要把钱给某一个人,只需要拼了命为某一个人花钱,那也是一种十足的诚意。

    何定贤摸不准伊辅的态度,哪里敢提着钱箱上阵,当然得多迂回迂回。

    伊辅闻言眉毛上挑,眼神睁大,似乎很是欣赏他,甩手指向旁边的几个洋妞:“要是你能买中,这里的马全归伱。”

    几个洋妞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何定贤一眼,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平静自然的态度,更让洋妞把不显风尘,反而显得精致,就像是放在橱窗里的精致模特,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Thankyou,sir!”

    何定贤瞥了五个洋妞一眼,张口道谢。

    伊辅神情非常满意,叼起雪茄,继续看向赛场。

    葛白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何sir,晚上加油啊!”

    葛白看见何定贤侧目望他,面色不解,解释道:“伊辅sir给的马,那是匹匹都要骑,上回有个总督察拿了三匹,没骑够,就两匹加鞭了。后来伊辅sir找奴马问了问,知道有一匹没骑,那个总督察肩膀上的警司衔喔飞走啦!”

    何定贤轻笑一声:“没关系。”

    看何定贤自信的样子,葛白暗暗钦佩,殊不知,何sir最近开了药房。

    “九号中了。”

    伊辅望见本场赛马的结果,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意外,实际上九号本身就是一个大热门,马场爆冷得是新马、或着伤愈出战的马,老马是很少爆冷门的。

    骑师、赛马的数据都很透明。

    何况,夜马赛不会有新马、伤马复出。

    他回头朝何定贤轻轻举杯:“记得把我送你的马带走,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多谢长官。”

    何定贤、葛白随着长官在沙发坐下,看完赛马之后,伊辅显得心情不错,所以没有绕什么弯子,在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去:“有什么打电话给我。”

    “Thankyou,sir!”何定贤接过名片,心头一喜。

    伊辅放下酒杯,望向他道:“听说你想继续呆在重案组的位置上?”

    何定贤不再掩饰,直白的道:“我希望为警队多效力。”

    “嗯。”

    伊辅不置可否,理论上,重案组是没有任期的,一个位置干到老都可以,但由于时代特殊,每个位置都是一笔钱,警队调动很频繁,华探长三五年一换,总华探长最多三年,重案组长是去年新开设的部门,目前组长的位置仅做到第二年。

    警队高层内部的统一共识,目前是两年一届,做到两年就该腾位置换人。

    高周转,高收益嘛。

    “我尽力帮你出面斡旋,替你争取多一年的时间。”

    伊辅没有把话说死:“当然,我只有提议的权力,至于能否成功得看麦sir的意见。”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与顶头上司呛声,因为顶头上司的利益与他更趋于一致。

    何定贤急忙做出欣喜之色:“伊辅sir,我代表警队华人向你致谢,华警往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伊辅微微皱眉,政治觉悟极高:“是为港府,为麦sir做事。”

    但何定贤并没有应声,如果华人不把鬼佬拆分成人体,当作一个总体来看,又怎么在政治中争取到有力支援?

    “我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带的重案组办案得力,屡破大案,如果是一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让你做组长?”伊辅说完三人举杯相碰,同时陈子超提着一箱港币放到角落,出声道:“长官,奖金已经兑出来了。”

    “嗯。”

    伊辅轻轻点头。

    今夜,何定贤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下榻赛马会的VIP酒店,驯马总是在马场要好一点,更别说一次性得训五匹马。

    其中有一匹毛妹是真烈,还会故意挑衅骑师,若非何定贤身强力壮,年轻气盛,还真不一定能压得服!

    月底。

    瑞和堂。

    潮汕商会召开大会,三百多名本港的潮汕籍会员亲赴会场,会场就设在瑞和堂内,五人一张的茶座,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布满前庭中院,二层阁楼。

    长衫西装,洋装华府,打扮各异,气质迥然,男女皆有。

    众人将平时宽大宁静的会馆塞得满满当当,会员普遍年龄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都堪称是年富力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少些,但人群里还是能见到几个。

    瑞和堂只有每逢商会大会的时候才会褪去幽静,变成热热闹闹的会馆,更像是开婚宴的宗族祠堂。

    楚伟南、王老吉、周至元等商会高层,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除了会长及两位副会长,商会内共有二十一名理事,分成左右两列,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潮汕大老板。

    “咚!”

    一声铜锣敲响,王老吉起身道:“各位同乡、会员,今日商会大会,该来的都来了,因有事缺席者,照规矩默认弃权。”

    “今日第一个会题,商会决定增一位添理事席位,提名警务处重案组督察,东方集团老板何定贤先生担任。何定贤先生由在下王老吉与楚伟南先生、许艾周先生推荐,理事会先投赞成票,如会员有所异议,可再举行反对投票。”

    王老吉坐回坐太师椅上,把事情时间交给何定贤,何定贤一身棕色长衫,从柱下走到台上,神情真挚的抱拳拱手:“我想为同乡兄弟们多做些事,还望各位前辈叔父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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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旧事介绍:
早来五十年,搭不上便车,那就让尖沙咀坤叔替他拉黄包车,铜锣湾阿豪替他卖电影票,石硖尾猪油仔替他收租......
\u2028何定贤一头扎进了这个草莽遍地,无数英雄豪杰还未发迹的火红年代,与真正的大佬喋血江湖,与靓绝的佳人并肩齐舞。
赚到手里的,
绝不送出去!港岛旧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港岛旧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港岛旧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