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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萌俊     港岛旧事txt下载     港岛旧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5 玫瑰带刺

    一个深夜。

    九龙塘码头。

    伍世豪穿着白衫,腰间戴枪,大步登上舷板,朝向迎上来的心腹兄弟大虾压低声线问道:“货呢?”

    “豪哥,在里面。”大虾举目扫向伍世豪背后的几个配枪兄弟,伍世豪举起手示意身旁人停下,竟然只身跟着大虾进入一处货仓。

    大虾掀开几片塑料帘,来到一筐榴莲前,指着榴莲道:“豪哥,货在这里边。”

    “好。”伍世豪点点头,在旁拿起一把弯刀,随手拎起一颗榴莲,打量片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处理的很漂亮。”

    大虾带着几个皮肤黝黑,表情凶悍的兄弟守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佬挥刀把榴莲劈开。

    整颗榴莲好似有些失去水分,刀口一劈就散成四瓣,每瓣壳都显得很脆,明显是被胶水粘起,壳内却被掏空藏着一块块纸封面块,根本看不到一点果肉。

    这样的榴莲放在木框里层层叠叠,堆满整个货仓,放眼望去成百上千,场面颇为壮观。

    “品质很高,A货!”伍世豪用指甲抠破纸皮,挖出一点点粉屑放在鼻尖,轻轻一吸,整个人仰面朝天,神情迷醉,四周马仔们望着大佬的样子,表情都流露出相同的奸笑。

    大虾表情忐忑,心有余悸的劝道:“豪哥,这件事情要是给大老板知道”

    整个货仓里针落可闻,可几人交谈间却把声音压的很低,真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老板不会知道的。”伍世豪回过神来,低下头,眼里浮现一丝决绝:“大老板就算知道,也是我一个人扛,不关你们的事,何况,全港大社团都能做的生意,我们怎么不能做?”

    “义群不捞粉,永远做不成大社团!”大虾闻言不再劝阻,默默站在旁边,看大佬拍拍双手,出声道:“把货用水果车运到仓库,卖水果有什么好赚的,一年就赚个十几万,卖这种水果!”伍世豪指着果框道:“两个星期就赚到了!”

    大虾招招手带着兄弟们开始搬运货物,一批批水果在社团劳工的协助下运上板车,不仅有榴莲、凤梨、香蕉、还有菠萝蜜、苹果、椰子。

    同往常一样送到果栏仓库储存,唯一的区别既是仓库内新搭建有冷冻室,有一批货物要专门放进冷冻室储存。

    社团兄弟连夜干活的同时,伍世豪乘坐轿车回到九龙塘的一座唐楼,自大老板把九龙塘码头交给义群开工以后,义群就算正式在九龙塘扎下根来,以前油尖旺的地盘虽好,但是养活不了多少兄弟开工,现在只是老兄弟们的钱袋子,真正的社团主力全放在九龙塘码头。

    同在九龙塘码头开工的潮义勇、老福都知义群有“三支旗”罩着,凡是都退避三舍,导致义群在并入潮义勇之后,也只是顶着一个潮义勇的名头,实际上依旧和独立社团一样,甚至比当初还更威风,短短时间就发展至五千多人,在潮义勇内也是排名前五的堂口,论风头仅逊色于刚上位的新坐馆白饭鱼,因为白饭鱼也是“三支旗”的人。

    唐楼内,伍世豪刚一回家,一位染着紫色头发,身材不高,双峰傲人的女人,身着红色蚕丝吊带裙,穿着拖鞋便上来接过男人的外套,十分顺手地挂在衣架上,回头用温柔关切的语气问道:“豪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明早就能到仓库提货。”伍世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感觉难得放松。

    女人则毫不见外的坐在男人腿上,搂着男人脖子,含情脉脉:“潮义勇的烟档终于要换成粉档,粉的利润多高,一个月分到手至少都有三四十万,销量能过百万。”

    “这还不包括转运到新加坡、德国和欧美的,那边现在也缺货,市场越来越大当初陈十九那个老骨头不肯干,马氏兄弟却赚得盆满钵满”

    伍世豪微微皱眉,大手一拍红裙底:“好了,不要提马氏兄弟。”

    这是他心底一根刺。

    牡丹嘴角一笑,捧起男人的脸颊,专情一吻。

    这一吻便撩起大火,收不住了。

    伍世豪直接抱着女人站起身,激吻中迈开腿向房间走去。

    两人到卧室翻倒在床上,玩闹一阵,女人叫道:“豪哥,我要去给老死鬼上香了”

    寡妇第一年隔三差五都要给亡夫上柱香,就算改嫁也不例外,免得给人说闲话,体现夫妻情谊。

    这间唐楼是陈十九分给牡丹的遗产之一,有一个小房间里专门设着香案。

    伍世豪闻言却把女人死死摁着,更加卖力的折腾,口中还扬言威胁:“不上了,要上,等会一半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上。”

    “小死鬼。”

    “呀,你真是好坏!”

    半小时后,伍世豪酣畅淋漓的走出香堂,后面跟着正在擦裙子,面色潮红的牡丹,二人给陈十九上完香后,互相依偎着沙发躺下。

    牡丹好似十分享受伍世豪的怀抱,不断用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圈,口中还道:“豪哥,伱真是大男人,不像陈十九一样。”

    “呵。”伍世豪轻笑一声,问道:“主要突出一个大吗?”

    牡丹害羞的锤他一拳:“男子汉,大丈夫,古话都这样讲了,男人当然要大呀。”

    “呵呵。”虽然伍世豪听说十九哥年轻人时受过伤,但依旧笑纳了这份夸张,据说,陈十九第三房姨太太之后的女人,面子已经大于实操意义。

    而伍世豪没有延续这个话题,点上一支香烟,叹气道:“其实我很后悔.”

    牡丹表情平静,依旧黏着男人,没有劝诫,只是道:“放心,卖是我在卖,烟档也是社团的,社团可是有烟牌的。”

    “我后悔的不是这件事。”伍世豪再吸口烟,牡丹道:“要死也是我先死,有些事做了便没退路,只能一次性做到底。”

    “嗯,要不然,兄弟们也不会跟我做。”

    当面粉在市面上彻底流行开之后,并没有在江湖引起半点波澜,因为道友们抽大烟是抽,追龙是追,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马氏兄弟靠着面粉已经捞得风生水起,这样新产品在港岛有一定基础,当潮义勇的烟档转做粉档之后,只不过是加快了面粉的普及度而已,事实上,面粉本就逐渐在称霸市场。

    但潮义勇改做粉档的时候,却足以引起何定贤的注意,他并非是天真的认为潮义勇不会做粉,天底下每一间社团都有可能做粉,只是伍世豪与牡丹的关系摆在眼前,二人明目张胆的行为,简直是在侮辱面粉庄家这个职业!

    他两辈子了,头一次见这么蠢的庄家,是不是警队太爱钱,让他失去畏惧之心?不像后世一个个庄家,那叫一个绞尽脑汁,花样多。

    毫无疑问,伍世豪是一个杰出的江湖大佬,有野心、有武力、有赌性,但绝对不是一个杰出的野心家,在政治嗅觉方面有极为强烈的缺点。这大概是伍世豪从未接触过政治博弈,身边没有任何接触过官场的人才,所造成的致命弱点。

    不过,伍世豪与牡丹有一件事想得没错,何定贤想要办他们,必须拿到一定证据,否则,无故处理手下,只会造成下属集团人心惶惶,不仅义群的兄弟会混乱、崩溃,甚至猪油仔、蒋天生、倪坤等人都会害怕,失措。

    但想要证据很难吗。

    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颜雄,吸着一支雪茄道:“阿雄,最近义群在做粉档。”

    颜雄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做粉档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伍世豪所说的一样,全港八大社团个个做烟档、也开始卖粉,不做粉档是做不成大社团的,因为粉代表很多东西,既是巨大的现金流,又是一种控制小弟、控制鸡婆,掏空赌鬼的方法.正好可以与码头形成互补性生态。而且粉档生意很好,规费交的自然多,于警队也有重大利好。

    但更重要的是长官的态度。

    何定贤回过头望着他道:“全港谁都可以干这行,唯独我手下的人不行,明白吗?”

    颜雄肃然领命:“贤哥,我知道了。”

    “查一查,把证据做实,不要怕得罪人。”何定贤把烟头摁进玻璃缸里,语气很是毒辣:“你的花名可是杀手雄。”

    颜雄脸上浮现一个丑陋、阴森的笑容,冷声说道:“给我一周时间。”

    他带着命令回到办公室里,并没有急着召集人马,而是走到陈子超面前,敲敲桌面问道:“果栏豪身边最信重的兄弟叫乜名?”

    “雄哥。”陈子超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听完问题略作思索,出声道:“应该是大虾、小虾两兄弟,怎么了,有事要办吗!”

    颜雄故作和煦的挤出笑容,摆摆手:“呵呵,豪哥是大佬是好兄弟,能有什么事要办?只是大佬打算重用两个人,他们要富贵咯。”

    陈子超望着长官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暗衬道:“笑面虎,妈的,那两个扑街仔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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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江湖没有兄弟

    砵兰街。

    大虾叼着牙签,穿着汗衫,坐在茶餐厅内的一张餐桌上,刚刚吃饱喝足,在衣袋里掏出两张港币,正打算买单走人。

    颜雄带着几名便衣走进餐厅,来到餐桌前站好,单手握枪,居高临下望着大虾。

    “轰!”

    餐厅卷帘门给人拉下,餐厅里陷入黑暗,大虾昂首望向眼前的人,吐掉牙签,出声道:“做乜?”

    “雄哥!”

    四名便衣猛然的拔枪,黑暗中迸发火光:“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

    三名坐在旁边的义群兄弟来不及反应,当即被乱枪射倒在地,只剩幸存的大虾吞咽下唾沫,僵坐在椅子上,出声道:“什么事?”

    湾仔。

    一栋唐楼内。

    颜雄在洗手间拧开水喉,把双手放入瓷盆,来回用清水冲洗,瓷盆里顿时染上嫣红。

    随后,他掬起把水,抹干净脸颊,才撕下一段纸巾,擦擦脸,擦擦手,动作稍微有些嫌弃,神态却习以为常。

    当他走出洗手间后,抬眼只见两个人影正吊在房梁上,三百呎的小房间里,沙发,窗帘,地板,天花板,溅射,流淌着鲜血。

    颜雄朝其中一人指了指,正在挥棒击打的手下当即住手,掏出匕首把绳索切断:“唰啦。”

    “嘭!”

    一个人影重重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哼咛声,就连来回翻滚都没有力气,但身体却在瓷砖上印出一块血痕。

    颜雄毫不犹豫的掏出配枪,指向人影的脑袋,扣下扳机:“砰!”

    子弹穿过颅骨,飙出大片鲜血,中枪者连动都未动,身体无力的就瘫在地面。

    “细佬!!!”

    大虾整个人被吊在梁上,扭动着身躯,嘶声大吼,整个人挣扎的要向前扑来,不断破口大骂:“杀手雄,你TM没人性!”

    “下十八层地狱,全家都死光!”

    大虾身体竟然只有点挫伤,并没有遭受酷刑,而是在旁眼睁睁看着同胞兄弟给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最后再一枪毙命!

    “我什么时候全家死光不知道,但是你快了!”颜雄一手拿枪,一手上前抓住大虾的头发,把大虾的脑袋捉到面前,怒瞪着道:“说!”

    “伍世豪的货放在哪里!”

    大虾充满仇视的望向他:“不知道!”

    颜雄轻笑一声“你不说没关系,因为,我没打算只杀伱一个家人,只不过,你们两兄弟一起混江湖,最该先死而已,其余不混江湖的你十六岁的表妹。”

    “正在同蛇仔明谈恋爱那个,如果给蛇仔明卖到马栏去,是不是很精彩?”

    大虾浑身都在颤抖。

    颜雄又道:“住在九龙塘的那个同宗叔公,小时候养过你半年,你每逢过节都要去拜访的那个,人家一辈子都快过完了,还要因为你被丢进狗舍。”

    “你是不是很没人性?”

    大虾道:“他们都不是江湖人,最没人性的是你!”

    颜雄点点头:“对啊,我是很没人性,但你能拿我怎样?”

    他松开大虾的头,狠狠呸出一口唾沫,扬言道:“我这一辈子没人性的事干过很多,但你知道我点解能站在这吗!因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TM没有大本事,但不管脑袋上是谁,我绝对服从!”

    “大佬要我干的事情,我不做人都干,大佬不要我干的事情,杀了我也不会干,所以,我比你厉害呀,傻仔,不像你,就靠大佬给的一个机会发达,却背着大佬做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虾胸膛剧烈起伏,心绪并不平静。

    颜雄则道:“整个义群都是靠大佬撑腰,大佬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垮塌,真以为大佬做事要讲证据啊?我抓你,我拿证据了吗!说吧,说了照样死,但不说的话,你会先看着世界上所有亲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最后你才死!”

    “你撑的住几个?”

    颜雄冷笑一声:“不要白白浪费人命了。”

    这段话换一个人来讲,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唬人的,但颜雄讲出口绝对说到做到,这就是恶人在暴力机构里的特殊价值。

    能够省掉很多过程。

    而且一旦打算做恶人,在死之前都必须恶到底。

    只要有一次没有说到做到,便再也没人会怕!

    主打个信誉!

    大虾显然也给颜雄的威胁吓到,见颜雄抽完一支烟,耐心消耗的已经差不多,连忙喊道:“果栏!”

    “货就在果栏里!”

    颜雄轻笑一声:“怎么运货,有多少人参与,一点点慢慢说清楚。”

    大虾小虾两兄弟其实算是一个硬骨头,否则小虾不会至死都没有讲,但颜雄是受大老板的命来,无形中就预兆出结局。

    大虾撑到现在已经够义气,既然开口讲,便是知无不言,当即说道:“豪哥,牡丹,阿明等人都有参与.货物在油麻地果栏的冷冻库,用把货装在水果里的方式运进港,再交给潮义勇的粉档散货.”

    颜雄认认真真的把情况听完。

    “贤哥,就是这样。”他坐在沙发上拿起一部电话,拨出长官的电话号码,又把消息转达一遍,挂断电话之后,站起身望向大虾出声笑道:“算你运气不错,贤哥发话,送你离开香港,念是他把你们亲自送给豪哥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这件事情只要是阿豪走错路,字号里的兄弟都是从犯,大虾又是当年石硖尾电影店的老兄弟,多少有点情分在,几个下属便把大虾放下,没想到,大虾嘶吼一声朝颜雄冲去,却给颜雄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钢管,一棍甩在膝盖上将其打倒。

    “雄哥,雄哥。”几名下属掏出配枪,指着地上的人,投来询问之意。

    颜雄摆摆手道:“长官说要放的人就一定要放。”

    “但是!”他话锋一转,突然一脚狠狠剁在大虾的膝盖上,本就给钢管打碎的膝盖,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大虾捂住右腿,发出惨叫。

    颜雄则道:“废他一条腿还是可以的。”

    下属们闻言默默把枪放下,而在大虾、小虾失踪的第一时间,伍世豪就收到消息,主要是警方做的没有特别隐蔽,虽然把人带走,但是死掉的跟班尸体还在。

    可由于颜雄把大虾、小虾藏的很好,伍世豪只知道手下两位心腹被人捉住,却不知道是究竟是谁动手。

    义群几千号兄弟一直在街头找消息,可没有任何一间社团有消息透出来。

    九龙塘,伍世豪穿着白色西装,站在窗户前,香烟一支接一支,整个人显得非常浮躁。

    “时间越久,越没有消息,越可能是警队干的!”

    牡丹吸着烟,坐在沙发扶手上,轻声宽慰:“义群起家快,多少人眼红,潮义勇现在卖粉,马氏兄弟也很上火,不一定是警队干的。”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濠江避避风头。”

    伍世豪摇摇头:“躲的过一时,躲了一世。”

    “如果是马氏兄弟干的,一定会打电话来谈判,如果是其他社团,带走大虾两兄弟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伍世豪心里已经十分笃定。

    这时三辆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一队重案组成员推门下车,举枪堵在门口。

    何定贤穿着西装,推开车门,用力跺了跺皮鞋,大步走进楼内,唐楼的铁门根本没锁,守在楼内的义群兄弟见到大老板出现连忙让开,一路畅通无阻。

    当他来到唐楼二层的客厅时,伍世豪已经坐在茶几上,面色沉稳的泡着茶,出声请道:“贤哥,饮茶。”

    “好。”

    何定贤来到茶几旁坐下,颜雄,陈子超,阿鬼几个站在门口握枪戒备,眼神直勾勾盯着伍世豪。

    伍世豪把一杯茶送到面前,出声道:“大虾两兄弟是你带走的?”

    何定贤坦然承认:“问一点话。”

    阿豪凝视着他:“贤哥,别人可以做,我就不能做?”

    何定贤叹道:“曾经,我把你当成兄弟。”

    “兄弟?”伍世豪轻笑一声,突然抽出腰间的枪,指向身侧的女人,一记枪响:“砰!”

    一枪把牡丹打死。

    他看也不看亲手杀死的女人,紧抓着枪,大声吼道:“这世道连夫妻都信不过,有什么信得过?兄弟,江湖上哪来的兄弟!”

    “这个死三八,故意勾搭我,再杀了陈十九,逼我卖粉,就是想要踩着我脑袋上位,今天我先杀了她给大佬谢罪。”

    何定贤手里端着茶杯,轻轻饮下一口,眼神一斜,笑道:“她都死了,什么都你说的算咯?”

    伍世豪见他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表情愈加紧张,直视着他大吼:“一年多前,我在油麻地的一元店同马氏兄弟打,就为了收两张一块钱的电影票,事后给人踩进泥里,不到一年前,阿杰为了一张报纸,活活被烧死在大火中,连骨灰都找不到!”

    “是谁,是谁为了你拼命,为你杀了刘福,为你打江山!”

    “贤哥,是我啊!为乜我要做点生意,赚点钱,你都要拦着我!”伍世豪愤怒的道:“甚至要带来人杀我!”

    何定贤放下茶杯,望向他只问了一句话:“你现在的一切谁给你的?”

177 伍世豪之死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我一刀一枪拼来的,就算没有你,一样也会有人抬举我,应该我够拼啊,贤哥!”伍世豪眼神仿佛看透世事,极度自信地道:“是你告诉我的,人命有价,我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命更贵一点,不要,不要再被人踩在脚底下!”

    何定贤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声道:“所以,你觉得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能干?”

    伍世豪陷入沉默,半晌后道:“我没有卖货,我只是运货。”

    “运货就可以了?”何定贤冷笑一声:“全港岛只有伱敢把我的话只听进一半,同我玩文字游戏,我会陪你玩吗?”

    “我也没有逼他们吸,是他们自己要吸,我只是赚钱而已,赚钱该死吗?”伍世豪十分激动:“烟牌是你发的,你又不让兄弟们卖,你把老鼠放进米缸,还能指望老鼠们不偷吃吗!”

    “神经病,何定贤,你才是最大的一个神经病!”

    伍世豪越说越大声:“你只是不敢打别人,靠着欺负兄弟,满足自己心底一点点小小的虚荣,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啊!你只不过打着好人的名头在自私自利!”

    伍世豪讲罢,再也不犹豫,举起手枪就要扣下扳机,可颜雄等人的枪更快一步:“砰砰砰!”

    伍世豪身中数枪迎面摔下,直接将茶桌砸倒,何定贤却早早起身闪开两步,望着尸体趴在地上,身下流出泊泊鲜血,眼神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无知者,行错路,才值得怜悯。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走错路,无非是被野心吞噬良知,欲望泯灭人性。

    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走吧。”何定贤转身走出唐楼,在楼梯口时摆摆手,交代道:“让人把房子打扫干净,把伍世豪同他细佬埋在一起,至于那个女人,剁碎了送到动物园,喂狮子啊,老虎什么的。”

    颜雄肃平静点头:“知道。”

    让兄弟二人埋在一起,已经是他最后的情谊,不多,但很珍贵。

    伍世豪讲的话,一句都没有说错,但每句都只讲对一半。何定贤正是因为管理不了整个港岛,才要管理住手底下的人,因为,管住手下人是向上爬的基础,地基都不打牢,怎么往上爬?

    伍世豪一个江湖人,根本没有步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之所以能够走到现在,靠的是大佬肯提携。

    至于搏不搏命,只是证明自身能力,给大佬提携的一个理由。大老板提携儿子、亲戚、也不见得要他们卖命啊!伍世豪的能力与眼界只配做个矮骡子,无非是在重案组长的手下,还是在总华探长的手下。

    何定贤路过楼外一众义群马仔时,止住脚步,出声朝他们讲道:“伍世豪死了,明天中午,让各个头目到大馆门口的茶餐厅等我,我要给各位介绍一个新话事人。”

    一众义群马仔表情慞惶,来回对视,不敢出声。

    他们确实是为伍世豪做事,但整个义群都是为大老板做事,大老板匆忙来一趟便能干掉豪哥,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们有资格对社团的事插嘴吗?

    何定贤回到车上,闭上双眼,兴致有些阑珊,杀人从未有开心,尽心的,只有无奈,紧张,愤怒,每一种情绪都充斥着压力。

    倪坤一直守在车内,听见枪声心知石硖尾出来的老朋友又走一位,真不知走到最后还会剩下几人

    大老板的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多说话,默默开车驶向大馆。

    半路上。

    何定贤出声道:“让报纸宏晚上到家里见我。”

    “知道了,老板。”

    傍晚,何定贤在中环公寓吃完晚餐,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大老板,我是阿宏。”

    何定贤伸手夹来一筷菜出声讲道:“月娥,去开门。”

    “喔。”白月娥起身离开餐桌,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气质干练,容貌英气的年轻人,门旁还守着几个便衣。

    报纸宏鞠躬致意:“白小姐。”

    他来到客厅,再度鞠躬:“大老板,大嫂。”

    楚韵南坐在桌旁,穿着衬衫,轻笑点头。

    何定贤反倒是穿着居家服,表情随意,指指桌面的菜:“坐下来吃点?”

    报纸宏诚恳的道:“在家里吃过了。”

    “那行,先自己泡会茶,等会找你聊点事。”何定贤随性地交代道,继续同老婆一起吃饭,白月娥也回到餐桌,拿起筷子。

    报纸宏规规矩矩的坐到茶桌旁,开始烧水冲茶,等大老板吃完饭。

    当何定贤吃饱喝足,满脸惬意的靠在沙发时,接过报纸宏递来的茶杯,浅饮一口出声问道:“阿宏,有没有兴趣来做义群的话事人?”

    报纸宏表情一愣,反问道:“义群不是豪哥的字号吗?”

    他人在星辉商号办事一年有余,带着百来号兄弟,已经是星辉商号的骨干,要不是星辉商号已经并入东方集团,何定贤还真不好直接从星辉商号调人。

    但纵观手底下人的,除掉阿豪的那一批老兄弟之外,当年石硖尾屋村的兄弟们,只剩下一个报纸宏够能力独当一面,对了,报纸宏已经改名叫蒋天生,江湖人称大蒋哥,其弟蒋天养一样在船队做事,江湖人称小蒋。

    何定贤道:“你在商号做事,江湖消息有些闭塞,今天中午我已经把阿豪做掉了。”

    报纸宏表情大惊:“贤哥,怎么会这样!”

    “阿豪犯了我立的规矩,带着义群的兄弟碰粉,粉是那么好碰的吗!靠着卖粉揾水,怎么掌控大局?迟早被手底下的人给顶翻。”何定贤大声道:“现在义群已经乱了套,不是当年的义群了!”

    如果说,吸粉有瘾的话,卖粉也会有瘾,见过来钱的速度,谁还愿意踏踏实实做事?从未听说有卖粉庄家肯退休的!

    蒋天生愣了愣神,随即长叹口气:“如果何生需要用我的话,我是愿意顶上去的,但是义群的兄弟不好管。”

    他有资格服众,但不代表没有麻烦,而且碍于同为屋村出身,处理起来还需要用手段,绝不是简简单单靠杀便可以。

    何定贤大为欣慰道:“你愿意就好,至于有什么要提的要求,尽管提,我知道对于你而言,在商会做事才是真正的有前途,让你去管理义群,也算是大材小用,让你回到江湖打打杀杀。”

    “但没办法,我需要义群在江湖上立住旗,不然办很多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如义群这种社团没有龙头就少去三分威风,没有大老板撑更是马上崩塌,只能靠手上的生意勉强维持,但江湖人都知道你没靠山,人人都欺负你,新人都看不起你,没有新血,没有新路,自然会变明日黄花。

    历史上,义群就是在伍世豪死后,迅速分崩离析,沦为夕阳社团,没几年就消失在江湖。如那种有很多位不同老板支持的社团,反倒更有活力,可以在派系竞争中诞生出不同的人才,倒下一个还有下一个扛旗。

    如今,伍世豪虽然身死,但是大老板还要撑社团,只要能挑出一个有才华的领导,义群的势头一点都不会弱。

    蒋天生却在船队学到商人的精明,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出声问道:“何生,你的旗要立多久。”

    “立一世咯!”

    何定贤打开烟盒,丢出支烟,哈哈大笑:“阿宏,骗你的啦,其实能立个十几二十年,配合我把警队的职责搞好就行,等我退休,我管他洪水滔天。”

    蒋天生不知大老板讲的真假,但既然要做,便选择相信,出声道:“那好,就定一世,一世之后,我想把义群传给我的仔。”

    何定贤眯起眼睛,望向蒋天生,十分爽快:“没问题,既然把义群给你管,将来义群的话事人便可以一直姓蒋,做一个江湖上的蒋氏王朝!”

    “但前提是我说的话,义群要听,我不想再亲手做掉手下字号的一个话事人。”

    他有些欣赏蒋天生的直爽。

    蒋天生又道:“我希望义群能接触更多老板,贤哥,我非常尊敬你,是你给我饭吃。但一间字号靠一个老板是没前途的,如果贤哥不答应的话也行。”

    “我答应!”何定贤又一次选择同意,紧接着道:“公司要做大,吸纳各方资本很正常嘛,但是,公司的董事长只有一个,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蒋天生心思已经开始活跃,语气都兴奋起来:“最后,义群已经开始做粉,兄弟们知道做粉有多赚钱,想必手中还有一大批货。”

    “这些货都是用社团钱买的,低价抛售兄弟们恐怕不满意,我想出口到新加坡,大老板不允许义群卖货,我若是不把货送进港岛,让我弟弟在国外管,从东南亚直接送到新加坡、乃至欧美行不行?”

    “单独做成一条海外线,钱,照样上交给老板。”他已经开始站在话事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讨论的话题很敏感,但却是情理之中,避而不谈反会有些隐患。

    何定贤陷入长久的思考,那玩意绝对是害人的,但蒋天生把话说得很白,而且海外的事情他根本管不上来。

    他的手又伸不到欧美,港岛警队也查不到国外。

    “不行!”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别让我知道义群在港岛做违禁品,让我收到风,我马上同打死阿豪一样打死你!”

    蒋天生笑了:“贤哥,我明白该怎么管理义群了,以后义群一定会痛改前非,学着老板一样捐款做善事,善款就直接打进东方慈善基金。”

178 超级无间之始

    “翌日,中午。

    何定贤身穿绿色制服,手臂夹着警帽,走出大馆穿过马路,来到对面街道,踏步进入一间茶餐厅。

    阿明、大宗、马夫陈,十几位义群头目齐齐起身,望向大老板低头喊道:“贤哥!”

    “贤哥!”

    何定贤带着蒋天生来到空位前,信手放下帽子,坐好再介绍道:“同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叫蒋天生,是义群的下一届话事人,也是以前石硖尾屋村的老兄弟,反正我支持他,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义群头目大的管两三百人,小的只有几十人,但起码都是两三间档口的负责人。

    他们是伍世豪上位后,一力提拔起来的人,一直将伍世豪当作大哥,但大哥是兄弟们捧的,大老板却不是。

    有钞票!

    才叫大老板!

    因此,他们没有资格反对大老板的意见,闻言便深深俯身:“蒋哥。”

    “生哥。”

    “大蒋哥。”

    杂乱的称呼喊成一片。

    事实上,却可以通过很多人的眼神看出,大半人是认识蒋天生的。毕竟,义群与电影店、整个东方集团一样,都是以石硖尾屋村仔为根基发展起来。

    蒋天生之前在电影店干活的时候,便是与伍世豪同辈的江湖人,只是而后两人选择两条道路发展,互相间不再有交集。

    但是很多屋村仔、义群人、都知在商会跟船的“大蒋”,“小蒋”。

    蒋天生看着一班头目,举起双手压一压,笑着道:“好了,好了,各位兄弟太客气,往后,大家给面子叫我句蒋哥就行,其它的,就还请各位兄弟支持我工作。”

    “大家都是为老板做事。”

    众人齐声道:“蒋哥。”

    “蒋哥。”

    何定贤坐在旁边,拿过服务员递上的叉烧饭,一口接一口吃着,一句话都不需要讲,仅仅坐在旁边撑场就够了。

    蒋天生招呼兄弟们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做人事安排,借着大老板在场,狐假虎威,快刀斩乱麻,义群未来的发展计划倒还可以再慢慢谈

    看得出来义群兄弟们,多少对豪哥的死有些暗怨,乃至于兔死狐悲,害怕受到牵连,将来得好好整治整治。

    “幸好大老板答应把调一批船队的兄弟们回来帮我。”蒋天生安暗暗庆幸,同时明白:“义群急需新的灵魂人物!”

    他当仁不让!

    何定贤大快朵颐的吃完叉烧饭,便拿起帽子戴好,起身扫过一眼蒋天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茶餐厅,把整个社团都交给其管理,只是在走到门前时,身体不转,头转,回首暗含警告地狼顾众人一眼。

    回到大馆重案组,新调职来的葛白已经来过一次,委托陈子超转述。

    只见陈子超找到长官,立正敬礼,朗声道:“何sir,葛白sir说有一个重要消息,请你前往财务科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点点头,并没有立即前去财务科,而是转到旁边一栋楼的活动室,葛白正与几名鬼佬长官在打桌球,葛白看见好朋友到场,脸上浮现笑容,用一块巧克擦着杆头,颇为潇洒的招呼道:“何sir,来。”

    “葛sir!”何定贤抬手敬礼,以示敬意,又礼貌性地转身朝向几位长官,才放下手臂笑道:“来一杆?”

    身旁一位管理处总督察很自然的递出球杆,给足三支旗话事人的面子。

    葛白见到何定贤居然很是娴熟的弯腰架杆,表情讶然,但见何定贤轻轻用力,杆头一击,一颗石球便精准落袋。

    随后,何定贤换了一个方位,再度击球,专挑了分少的一边打,但依旧一杆清桌,看得球桌周围许多鬼佬大觉精彩,举手鼓掌:“啪啪啪!”

    何定贤把球杆放回球架,望向对面:“可以聊正事了吗?”

    葛白将球杆随意放在桌边,上前搂住何定贤的肩膀,兴奋道:“何sir,球技高超,以前玩过?”

    何定贤笑笑:“读书的时候玩过几年,比较有天赋。”

    他在桌上项目、床上项目的运动中,确实有比较过人的天赋。

    葛白大为赞叹:“可以啊!以后常来玩!”

    这里是警队鬼佬中高层的活动中心,没有两颗花在肩膀上,鬼佬都不敢常来,时不时更会碰见警司。由于鬼佬们居高临下的心态加之刻意排外,华人警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此的,华人警官们有另一间休息室,可以读报纸,买马,赌字花,打扑克。

    何定贤笑而不语,并没有答应,再度说道:“能不能聊正事!”

    “何sir,不要整天都忙工作嘛……人生不就是要享受?”葛白故作姿态,表情坦荡,好似真的很享受人生。换作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类似的话,但自从卡尔死后,他的心态好像放得很平,整天不是花天酒地,便是贪污受贿,十分使劲花着收来的钱,又导致不管怎么收钱都不够。

    至于工作按时按点完成就行,要优秀是绝对没有,但与大馆的鬼佬高层们却混得十分熟络,果然人才走歪了也是人才,让人不得不佩服,搞得何定贤都有点羡慕。

    葛白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来到吧台,递给何定贤一杯咖啡,出声说道:“上回,你希望重案组能够获批卧底名额的事情,行动处已经同意了。”

    “这么快?”何定贤表情颇为诧异,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警队高层能够批准一个从未有过的申请,办公效率极其难得。

    葛白尝了口咖啡,津津有味,出声道:“我特意去找行动处的高级警司徐天德,经过活动才获得批复,在原有三个名额的卧底人员上,增加到每年三个名额。”

    “不过卧底经费需要重案组自筹。”

    原本以为两三个月才能搞定的事,一个月就有答案,同时名额获得大量增长,何定贤脸上已经喜不自禁,欣喜道:“经费自筹没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去警校选人?”

    重案组本身就是负责江湖事,申请需要卧底很正常,因为谁都知道“用奸”的重要性,但涉及自行组建情报系统,本身在政治上有点敏感。

    葛白笑道:“文件已经摆在伱的办公桌上,拿着文件随时可以到警校选人,怎么,你要用警校的学生?”

    他还以为何定贤申请的卧底名额,可能会用于安置亲属、家人,给朋友混一笔薪水,但看来是想多了。

    何定贤发笑道:“呵呵,刚刚吃完饭就来找你,还真没回过办公室,葛sir,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警校。”

    港岛警队目前完全是鬼佬在负责,有一个鬼佬总督察跟着,事情会顺利很多。

    葛白笑道:“当然没问题!”

    “葛sir,这是一笔活动费,卧底名额的事情费心了。”下午,何定贤坐上警车便塞去一个纸袋,葛白坐在驾驶位上,打开袋子瞄了一眼,得意道:“其实没有什么。”

    “一点点特产,也算不了什么。”何定贤坐在副驾驶笑着回应。

    葛白把三个名额加成一年三个,真没有费什么大工夫。

    他只是想着价码开高点,方便讨价还价,但一次性安排十个八个卧底不现实,干脆就往每年额度上做手脚。

    没想到,行动处很支持相关行动,大手一挥竟然直接批复,看来警队上层是很关注港岛情报的,也对,港岛作为内地的贸易窗口,充斥着中、英、美、台各地情报机构,本身便是一个间谍之都,二战后,多次震惊东亚的刺杀案都在港岛发生,英方作为殖民者重视情报是应当的,不仅有军情六处的部门在活动,手下的警队也在伸出触角,重案组有心搞情报暗合如今政策。

    加之,重案组确实办案得力,有用卧底的需求,自然不好拒绝。

    黄竹坑警察训练学校。

    此校是港岛警队在二战后,使用警察宿舍改建而成,前身为“梅含理”警务处长在1893年设立的警校学堂,往后,将是港岛著名的警察学院,百年多年间为港岛培养出几十万的警察,在不同时期都有着重要作用。

    学校门口,站岗的四名正式警员立正敬礼,接过车内递来的证件,再度敬礼放行。轿车十分顺利的开过操场,来到一栋办公楼前。

    四个三十人的学警方阵,正在操场上操练。

    何定贤与葛白并肩走上台阶,径直就来到训练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当前警校校长为警司衔,仅比葛白高上一级,很是给客人的给二人奉上热茶。

    何定贤把手上处长批准的文件交给警司,出声道:“sir,我想在警队挑三个人走。”

    校长“艾伦”上半年刚刚就职,是管理副处长麦sir的一步棋,接过文件很是干脆:“三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好苗子都已经给其它部门挑走,剩下的学警恐怕素质不是很高。”

    何定贤十分敏锐的问道:“哪个部门也来挑人?”

    艾伦穿着制服,留着小胡子,摊开双手,无奈的示意无可奉告,何定贤暗暗把事情记在心里,嘴上却笑了笑,轻松跳过:“没关系,卧底合适比素质重要。”

    “那好吧,我给档案室打电话,你们可以先去看看档案,有兴趣了解的再私下聊聊。”

    何定贤有在警校受训的记忆,心知警校目前是采用“华人师爷”讲授法规、制度、警队教官负责操练的“中西结合”制度,非常具有特点。

    训练市场远没达到后世的三年,更没有学警试用期,一年期训练后,即可直接分配入职。

    “多谢sir。”何定贤在亲眼看着校长打完电话后,与他握手道谢,然后同葛白刚走出办公室,便难掩好奇的道:“有什么部门需要提前来挑选学员?”

    “警校生这么抢手啊!”某种意义上讲,清清白白的警校生,确实比老油条们更抢手。

179 政治部组建

    葛白在思想上便没有隐瞒的理由,顺口答道:“需要调用警校生的肯定是新部门,正好上层有消息要组建一个新部门。”

    “搞什么的?”何定贤觉得警队组建新部门上瘾了。

    而二战后,确实是警校大量组成新部门的年代,几乎每逢三五年都有新部门出现,要到五十年代末才会定型,直至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再到八十年代的基本定型。

    港警总要顺应时代发展。

    “搞政治的。”葛白出声说道:“警队正式配合军情六处,组建一个业务部门,负责搜集港岛情报,控制舆论,训练情报人员等.这倒是跟你的卧底有些相似。”

    他瞥了何定贤一眼。

    何定贤心里顿时一惊,浮现出一个名字——政治部!

    一个直接受军情六处调遣,越过警队体制,向伦敦负责的高级情报部门,所管辖的权力范围绝不仅仅是情报。

    这个大名鼎鼎的部门隶属于警队内,却又超然物外,连处长都要礼敬三分,在港岛殖民史上有非常重要的部门,在回归后,有一个新的名字“保安部”。

    事实上,直到港岛回归之后,政治部余孽都还在港岛地下活动,并且酝酿出一场超强危机,催生了国字头的部门成立,反之,政治在港岛警队内亦有种“大英”国字头的特殊性。

    难怪警队要在警校生内抽调人员,因为,政治部的环境极不适合外招,更不适宜抽调现任警员成立。

    何定贤问道:“麦sir的想法吗?”

    葛白耸耸肩膀:“更上头的想法,相反,麦sir的意见反而没那么重要,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港府提议的”

    “明白了。”何定贤没有更多探究政治部的隐秘,因为,他明白政治部的重要性就足够,其余细枝末节,等到政治部成立自然会向外公告,涉及机密的事情也不用问,葛白根本就不知道,他能够知晓政治部的成立,大概率还是因为“财务科”的特殊性,需要批准经费用于组建部门。

    吸血港岛的民脂民膏,反过来组成镇压力量,真是殖民者的惯用手段。

    档案室里,何定贤来回翻看档案,足足看了几十份,都没有看到满意的人选,葛白陪了将近一个钟头,无聊之下便告辞离开,只剩下何定贤一个人继续看档案。

    “出身不错,屋村仔一个人,家里有人在社团混,但是枪法太好。”

    “不行!”

    “枪法太好,一下就暴露是警察。”

    好不容易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马上又被pass,紧接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选出现在档案里:“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

    何定贤真没想到在警校可以看见一个社团大佬的儿子,并且不是小儿子,私生子之类的角色,而是堂堂大佬的独子。

    “这个可以先看看。”

    文件被撂在一边。

    何定贤继续查看档案,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档案室管理员都提前下班,一个人还留在档案室里继续观看,反正警校内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桌面上,文山文海,堆成一团,又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曹志华,品行表现A+,操练表现D,什么垃圾玩意。”

    作为在警校读过书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档案有问题。

    因为,一个品行表现A+的人,操练表现不可能是D,警校内的部分品行评定一半源于成绩,剩下一半不违严重反条例就行。难不成还管你抽烟、喝酒、泡妞?

    警队里的是教官,不是爹妈!

    肯定是为了顺利毕业行贿了!

    “这个王八蛋竟然是长洲岛的人,穷鬼来着,看来很懂得赚钱啊.”

    不错!

    何定贤选出两个人选,继续往下看,发现警校目前三百多名学生,其中三分之二未来可以进入警队,剩下的人大概会分配到惩戒署、消防署、水警区。

    如今,警校招生是有一个入职名额,才会招一个学生,并非后世先入职,再考岗位的方式。

    这每一学生都是香饽饽。

    何定贤在学生档案最后找到一个懂英文,出身不错的学生,算是凑齐三个卧底人选,再拿着档案来到训练宿舍,顺着档案上的宿舍号找到一个学生。

    “阿孝!”

    何定贤朝着里面十二个同宿的学警喊了名,一喊出口总觉得怪怪地,谁让“孝”字是华人姓名里的大热门?

    港岛这地头,一盆洗脚水洒下楼,可以洒到五名阿明、三个华仔,两个阿孝,再来一盆洗脚还有七个阿辉,三个阿坤!

    正在宿舍里抽烟、打牌、看咸湿杂志的学警们,最多只有一半抬起头,但随后宿舍里就响起一片动静,率先抬头的警员们纷纷跳下床铺,提起裤子,列队立正,其余学警抬头看见长官纷纷丢掉扑克,香烟,紧随其后,列队站好。

    “长官!”

    “长官!”

    何定贤有点意外的走进门笑道:“你们认识我?”

    一些学员来回对视,显然不认识,但有位学员喊道:“长官,伱是重案组的何sir,我们学生们都拿你当偶像!”

    “哗啦!”这下学员们闻言变得异常激动,众人表情兴奋,谁都没想到还未毕业就能进入重案组!

    可是三支旗!

    港岛油水最足的一个部门。

    何定贤则笑笑道:“阿孝留下来,我有事情同他聊。”

    九名学警心中失落,连忙低头走出去,又剩三人站在一起。

    何定贤恍然道:“唔好意思,林敬孝留下就好。”

    剩下两人有些错愕,但马上又离开宿舍将门带好,贴墙站成一排靠着房门两侧,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他们心知好事没那么容易上门,本来就没有付出过努力,倒不觉得没选进重案组有什么好失望。

    重案组是说进就能进的?

    林敬孝肯定也是号码帮托了关系。

    何定贤望着面前站着五大三粗,留着寸头,鼻头肥润,鼻梁又显低矮的年轻人,微微颔首,上前笑道:“你就是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摸摸鼻子,反问道:“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何定贤轻轻一笑,朗声道:“想不想进重案组?只要你叫人把墙边偷听的衰仔都斩倒,明天就来重案组报到。”

    门外宁静片刻,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墙角的人统统跑走。

    何定贤招呼林敬孝坐到床板,递上支烟笑道:“刚刚开个玩笑,不过,今天来找你确实是希望拉你进重案组。”

    “多谢何sir。”林敬孝接过香烟,正襟危坐,看得出来对三旗总帅心底亦有畏惧。

    何定贤划着火柴替他点上香烟,林敬孝显得手忙脚乱,连忙用手遮挡,吸上烟后立即摘下,匆忙道:“何sir。”

    “有没有兴趣到重案组办我。”何定贤问道。

    林敬孝有点惶恐不安:“能进重案组当然开心,但是怎么办?”

    他倒不傻。

    何定贤笑道:“做卧底,有没有兴趣?”

    林敬孝愣神道:“什么是卧底?”

    何定贤恍然想起自己才是警队第一个用卧底人,不,是第一个为华警部门争取到卧底名额的人,为此还花了两万港币,是无间道的创始人,便解释道:“其实就是内奸,为警队长期执行潜伏任务,替重案组行动提供情报,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每个月薪水与重案组警员相同,但规费却多分一倍,够不够诱人?”卧底的风险无疑巨大,必须给出优厚条件,至于快速升职在现阶段不现实,开空头支票倒不如给现金。

    “另外,一旦行动完成最次也有一区探长的位置留给你,怎样?”不过空头支票还是要有的,人就是为了梦想而活。

    林敬孝却是江湖家族出身,一听就知道“卧底”不就是“内奸”吗!

    管你间谍、特工、卧底.名字取得再好听,招式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谁不知道内奸的下场,赶忙吐掉烟。问道:“何sir,你该不会看中我是大鼻登的仔,要我到号码帮去做卧底吧?”

    “何sir,我可不干这样的事,你听我的名,阿孝,阿孝,怎能不孝?”

    何定贤畅笑一笑:“哈哈哈,阿孝,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我怎么会让你去对付自己老豆?天底下愿意私相授受的人,愿意大义灭亲的人少,违背人性的事情,不能让人做的。”

    “我只是在想大鼻登派你来警校学习,肯定是希望你走警队的路子,配合他在江湖上有所作为,下一代也能就此洗白。”

    “招是好招,但大鼻登在江湖上的势力谁来接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以卧底的身份把你送回号码帮帮你老豆,往后,你既是警队人,又是江湖人,爽不爽!”

    这套操作在二十多年后,想都不要想,但在此时,社团大佬都想派儿子当警察,未来活动个探长,互相包庇,壮大实力。

    他怎么就不能把社团大佬的儿子派回去,给社团建功立业,顺便为未来控制号码帮埋下伏笔?

    这年头办事的规矩少,可以有的骚操作太多,每年三个名额的卧底,拿来破案多浪费啊!

    要用就得妙用。

    他心里有数。

    阿孝都不算特妙的

    林敬孝思路显然有点卡壳,吸了半天烟才理顺逻辑,犹疑着回答道:“我得回去问问我老豆。”

    “没问题。”何定贤举起手中的档案袋,出声笑道:“这份档案先帮你收着。”

180 重案组之虎

    下一间宿舍。

    何定贤坐在床板上,望向前方站着的一个肥佬,疑惑道:“你就叫曹志华?”

    “yes,sir!”

    曹志华挺着个大肚腩,身穿黑色皮衣,长相有些油腻,但板着张脸十分有正义感。

    何定贤点点头:“说说看,你怎么行贿长官的?”

    曹志华表情一愣,辩解道:“何sir,我没有行贿长官!”

    何定贤笑道:“别担心,我是在考验你的行动天赋,想不想加入重案组?”

    “想!”曹志华抢声道:“当然想!”

    “但是我真的没有行贿长官,只是带长官去嫖娼。”

    “嫖算行贿吗?”

    “不,这是技巧性的交流,另外,偶尔遇见长官雄风不振,我会给长官们支支招”

    他表情变得有些神秘。

    何定贤挑挑眉头,问道:“伱很懂女人?”

    曹志华突然抖起来了:“不就是女人,谈什么懂不懂,长官你看.”

    他突然在口袋掏出一个纸袋,打开取出两颗小豌豆似的红色药丸,递上前道:“我家祖上是宫廷御医,专门给乾隆爷治肾亏的,这颗小药丸便是宫廷秘方。”

    “男人嘛,小头不硬,大头怎么硬?十个怕老婆的里面,十一个需要它,剩下一个是不怕老婆的。”

    “各位长官们不缺女人,缺它呀!有它,女人嗷嗷叫,哪里敢大声说话!”

    好家伙。

    “这不就是肾宝吗!”何定贤瞄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在广告上见过。

    合着征服女人就靠这招?

    也对,“潘驴邓小闲”,女人五大爱,曹志华没有潘安之貌,邓通之财,就只剩在驴大器身上下功夫,宫廷御医的秘密,药性如果给足,怕是比后世罐装货强不少。

    很多中成药在后世,为了降低成本,通过审查,会把野生动物,名贵草药,使用新的东西替代,或减少年份。

    导致药效看起来不够给劲。

    这“肾宝”如果给够药劲,不仅能补肾水,壮气血,对身体还有安神的功效,在壮阳方面不比“伟哥”差,基本没什么副作用。

    在距离“伟哥”面世还有几十年的时代,这颗小豌豆可是男人中的硬通货,连鬼佬都要眼馋。

    难怪,一个离岛区的穷小子能够在警校吃得开。

    曹志华笑道:“长官见过吗?不过肾宝的名字很土,我把它叫作金枪不倒药,嘿嘿,是不是更威风了?”

    “是。”

    “挺威风的。”

    何定贤干笑道。

    感情曹志华就是一个药贩子。

    “长官,这一袋送你,一天服三颗,当作养身的糖豆嗑,没啥味,不伤身,但切记不要多吃,吃完再找我拿药。”曹志华把一小包药塞给长官,贼眉鼠眼的像在做贼。

    何定贤本身没打算收,但对方眼疾手快,又来不及拒绝,只得把药丸放进口袋,摇摇头:“我也用不上。”

    曹志华忙点头:“是是是。”

    他习以为常了。

    每个长官第一次都是这样的,然后,过小半月又要来索贿。

    何定贤突然问道:“真的没有副作用?”

    “中药能有什么副作用?顶多是用几个月再停两个,给身体排排毒,年纪越大的越不能依赖,不是吃药的副作用,是干那事本身就有点伤身。”曹志华解释道。

    “这药这么好,干嘛不拿去卖,来什么做警察?”何定贤感觉将来卖“肾宝”也是起好买卖。

    曹志华却苦笑:“何sir,大清的时候,我们家靠赏赐、医馆就大富大贵,卖什么补肾药,说出去都丢人。后来家道中落,也是到了乱世,谁还在乎补不补肾,填饱肚子就好。”

    “在那年头想要做生意,只能把方子送给外人糟蹋,说不定还惹祸上身,所以,老祖宗连医馆都不开,直接让我们种地去了。”

    “后来,靠着变卖田产,凑了点钱跑到港岛,躲在长洲岛,近几年全世界都安分下来,家里人才想着靠老秘方混口饭吃。不过,祖上医术是没继承了,那玩意要天赋,就留了几道方子可以用,族中长辈看在我是大房长孙的份上,凑了钱把我送进警队,就是指望我能有身官皮,以后关照关照家里的药铺。”

    何定贤笑了:“原来还是打算卖药,就算怕仅剩的几个方子给人夺了,先让你考警察,再慢慢做是不是?”

    曹志华点点头:“是。”

    何定贤很理解曹家的想法,因为,不管家里有多少秘方,具有商业开发潜力的极其有限,一旦做成商品面世,大受欢迎,没有足够的权利保护确实很容易给人抢走。

    战乱时期给军阀抢走、收走的秘方,数不胜数,很多最后化为公有,变成国营药企的拳头产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肾宝”有多大市场,所以,就算只开一家小店,曹家也不敢冒险。从曹家的发展来看,家族是很懂得生存智慧的,不愧是有出过御医的家庭,不仅有医术,还懂得政治时局。

    港岛药品一向也是南洋的热销货,像“虎标万金油”,神盾海狗丸”都是捞金大户,各类小方子,中成药也十分抢手,治口臭的,治鼻炎,治咳嗽,滋阴壮阳其实在大逃港的浪潮中,也导致很多内地名方流入港岛,后世又反进内地市场,备受好评。

    这时曹志华小心翼翼的道:“何sir,你是不是想要投资我们家生意?”

    何定贤笑道:“不愿意?”

    “当然愿意!”曹志华脑筋转的极快:“何sir,你又是我的上司,又是大老板,你想要投资药铺,家族长辈肯定会同意,毕竟我们家现在没什么钱,嘿嘿嘿”

    他挠挠头。

    只要不是硬抢,而是合作,其实很多生意都有得谈。

    但偏偏港岛社会混乱,野蛮,喜欢抢的人,远比喜欢谈的人多。

    “我这就是你上司了?”

    何定贤反问道:“我还没有说要干什么呢。”

    曹志华表情一正,肃声说道:“只要能加入重案组,长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肾宝吃多了,果然硬气!”何定贤轻笑一声,语气赞许,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华仔,我要你留在警校!”

    “啊?”

    曹志华表情一愣。

    何定贤开诚布公与他道:“其实,我在警校是在挑选卧底,但本次卧底行动的目标便是警校,警校内部贪污腐败,收钱卖位置的事件屡禁不绝。”

    “重案组正与警队反贪室进行一场联合行动,旨在将警校内部贪腐挖除,本次特意来警校选卧底,便是因为警校生最理解现在的警校。”

    “也最容易被警校高层所忽略。”

    曹志华瞪大眼睛,觉得事情十分滑稽,在警校里挑个人来警校卧底?

    但又超级合理。

    这种灯下黑是正常人能玩出来的?

    旋即,在一番义正严辞的表述下,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

    何定贤接着道:“明面上,我会向警校表示,你不适合本次卧底行动,把你的档案退回,但私下,我会在重案组重新为你立一份档案,明天开始你就是重案组警员!”

    警队与警校档案室不同。

    虽然,可以互相借调,但卧底档案只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另外,我会在你训练期满时,找关系把你留在警校找个职位干干,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带回什么情报,华仔,全靠你了。”

    曹志华本身没有什么信仰,遇见黑暗会同流合污,见到光也愿意追随。

    本就是为了吃饱饭的普通人。

    虽然,他一直很受女人欢迎,同时有十几个女朋友,每个人女朋友都经常给他买礼物,送东西,他也爱答不理的。但是,一想到家族为了凑钱给他考警校,找到贵利借钱,被人讥讽的场景,他心底便觉得愤慨。

    既能加入重案组,又能干警校,站在正义的一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当然选大腿抱!

    “yes,sir!”曹志华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十分正气凌然的说道:“长官,你就看我的吧!”

    何定贤站起身扯扯他的衣领,鼓励道:“放心,这个月起,开始领重案组薪水,不仅一分不少,规费还有双倍。”

    “虽然,在警校卧底不至于有什么风险,但是卧底始终是卧底,说不定哪一天就给人识破了。”

    “鬼佬们贪污成风,心狠手辣,一定小心。”

    曹志华点头道:“Thankyou,sir!”

    “规费和薪水,每个月到东方银庄去领,记得专门到中环的那一间店,找到大掌柜邱德更。”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又道:“我看档案上,你已经成家了?”

    “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仔。”曹志华十分骄傲,毕竟十八岁就有儿子,多少有点成功。

    何定贤问道:“叫乜名?”

    曹志华笑道:“曹达华!”

    “不错,好名字!”何定贤赞叹道:“听起来就要发达,好好办事,将来给你升职,把儿子也调进重案组。”

    “我们重案组最喜欢人才。”

    曹志华憨笑两声:“没问题,那个开店的事.”

    他还挺关心生意的。

    何定贤笑道:“我会派人去找你家里人聊。”

    “yes,sir!”

    曹志华立正敬礼。

    何定贤发现子随父是有道理的,两代重案组之虎,齐齐收入重案组麾下,重案组要发达啊。

    当他来到厕所里,驱散正在揍人的学生仔们,更觉得警校与监狱一样都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挑卧底都喜欢来警校,不仅是学警们底子清白,更是因为还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磨平棱角。

    挨揍的四眼仔趴在地上,来回摸索到一副碎裂的眼镜,戴回鼻梁上,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长官。

    他第一次发现教官原来也会关心学生。

    何定贤则穿着西装,脚踩皮鞋,手里拿着文件袋,放低视线:“你叫黎永泉?”

    厕所角落,光线阴暗。

    黎永权看起来傻呆呆的,性格有些孤僻,起身说道:“是。”

    何定贤有些不悦:“怎么给人揍的鼻青脸肿。”

    黎永泉不讲话。

    他再问道:“怎么回事!”

    “长官!”

    黎永泉喊道:“我没有钱交保护费!”

    何定贤这才想起警队里原来也要交保护费,只是前面两个人比较吃得开,没有遇上这种问题,但警队内因此挨揍的绝对不少,很多家境殷实,乃至于警察世家出身的学生仔,在警校里就聚成一伙,拉帮结派,收保护费,抢地盘。

    无形中也是种利益网。

    “想不想报仇?”他突然发出奸笑。

    黎永泉握紧拳头:“想!”

    “加入重案组,替我前往政治部卧底,考不考虑?”何定贤说道:“听说,政治部正在警校内挑选人才,你懂英文最适合,前两次怎么没被选上?”

    黎永泉道:“前两次我正在生病住院。”

    何定贤颔首道:“下个月开始,薪水照领,规费双倍,不过你的档案要留给政治部,我没办法调走,会在警队内重立一份秘密档案,需要你的签字手印。”

    “如果政治部再到警校招人,你一定要尽力选上,如果政治没有来,毕业后,你要尽力申调到政治部,我会动用资源配合你,如果三年内,你没有调入政治部,重案组就没有你的份了。”

    黎永泉愣愣神,垂下目光,眼神里闪过精芒。

    “是。”

    “长官!”

    他多少猜出前往政治部做卧底具有巨大风险。

    因为,条件太高了。

    何定贤倒也懒得跟一个不爱讲话的四眼仔多嘴,在西装内袋掏出几张港币,塞进他的裤兜里,出声说道:“拿去交保护费,不要再给人打了。”

    “要报仇,机会给你了,将来自己报,”

    只有亲自动手。

    才叫报仇!

    黎永泉嘴角浮现笑容,竟然带着阴险之色。

    何定贤倒也不意外,拍拍他肩膀,掉头便离开厕所。

    黎永泉忘记问长官叫什么名字,但回到宿舍,立即就听到何sir来警校选人的消息,传闻选中的人在毕业后,有资格直接进入重案组。

    实际上,选中的人已经进入重案组了!

    曹志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傻笑,正幻想自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场景,突然想起一件事:“扫除警队的贪污腐败?何sir没有具体说是谁啊!”

    “人是可以打倒的,贪污腐败这是能消灭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警校!”

    他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不对,竟然有些失眠。

    何定贤把两份档案归还警校,仅带着林敬孝一个人的档案离开,把三个卧底名额全用到社团太浪费,有一个社团太子回去替警队回去接手家业,将来足够发挥稳定江湖局面的大作用,反之,派几个小喽啰去卧底,猴年马月才能接触到权力核心?卧来卧去,打几个乌蝇都费劲。

    曹志华在警校卧底,光是靠着资历熬升职,十几年后,便等于在警队系统插了个眼!

    哪个部分来调档案,谁谁被开除,去哪里卧底

    没有一个能瞒过他。

    要是能混成警校高层,更是具有重大意义。

    黎永泉要是能在政治部成立之初,便考进政治部做事,将来更是在军情六处插了眼!

    用处之大不言而喻。

181 受身无间者永不死

    “卧底就是用奸,间谍要往高层插,绝对往底层撒。”何定贤对卧底有很通透的理解:“警队一直以来都是政治性暴力机器,政治大于业务,暴力为权力服务。”

    “因此,刚要组建的政治部才会在警队历史具有特殊意义,就因为它带有政治两个字。”

    现在则是往政治部安插卧底的窗口期。

    过了这个窗口期,再想往里插卧底,不仅难度高,效果也更差。

    每个部门第一期加入的成员,可以喝到头汤,未来升迁是板上钉钉。

    何定贤对首期卧底的三个中,最看重的反而是“黎永泉”,其次为“曹志华”,最后才是“林敬孝”,同时三人的行动难度,危险性,也与重要性排序相同。

    在政治部卧底的黎永泉危险性最大,乃至大到不需要什么档案,一旦其为重案组卧底的身份暴露,政治部为了防止泄密,第一个就会出手干掉他!

    年纪轻轻的黎永泉也许知道有风险,但很难想象背后的政治斗争。

    曹志华由于在警队内部卧底,最终暴露,无外乎就是一个调离警校的下场。

    林敬孝压根没什么危险。

    而何定贤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申请“卧底名额”,很大程度就在于“名正言顺”,将来收到什么劲爆消息,在政治斗争当中,很可能需要讲讲“程序正义”。

    否则,鬼佬们有的是办法脱罪。

    法庭都是鬼佬开的,鬼佬可经常耍赖,而且三个卧底都是长线任务,短则十来年,长则几十年,乃至一世都要做卧底。

    有卧底档案在手,有程序正义,才方便长期控制卧底,光靠给钱,靠威胁,那是线人!不说生出异心,就说时代更迭之中,卧底要是变节,靠向鬼佬点办?

    只有让鬼佬不可能再信任他们,他们才不可能靠向鬼佬。

    当然,这种超长期的卧底行动,或许演着演着,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手上没有点强权,钞票,也是玩不动的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第二天。

    何定贤叼着香烟,坐在电影公司的沙发上,屈指弹弹烟灰,出声道:“警校里有个曹志华的学生,家住长洲岛,有个适合开发的宫廷秘方打算拿出来一起经营。”

    “你去找曹家的人谈一谈,先研究一个适合推广的配方,验验药力,在中环、九龙租几间店铺下来经营,慢慢先把招牌养起来。”

    猪油仔对大老板要做药品生意不奇怪,有钱赚的生意都做,只是好奇道:“贤哥,什么药啊,一下手就几间店铺?”

    何定贤笑眼眯眯:“好东西。”

    猪油仔顿时会心一笑,急忙道:“那说不定真能赚大钱。”

    华人就是天生排斥西药,很多时候,关键时刻,最钟意中正平和的中药。

    “赚肯定有得赚,关键是好好经营,否则,大钱都给别人赚走了。”补肾药在港岛是有竞争对手的,宫廷秘方是独家,但是有才的医师不少,自能研制出其它秘方。

    港岛很流行的“海狗丸”就是一类。

    猪油仔连连点头:“贤哥,你安心,我替你打点,搞金融什么的我不行,但管理几间药铺没问题。”

    不过,药品得有个养名的过程,不是一项短期生意,再好的药,也得积累起客户、口碑,才会迎来爆发期。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不是打几个广告,登几张报纸就有销量的。前期注定是薄利生意,当市场接受度高,盖起药厂,开始流水线之后,才会迎来暴利!

    何况,现在电视普及率低,也没网络宣传,打造不出广告效果,脑白金那是时代产物。

    何定贤特意嘱咐道:“另外,资金、管理全部由我们负责,占股只要超过五成就好,技术由曹家的人负责,一方值千金,在股份上不要逼太多。”

    “和气生财。”

    猪油仔当即知道曹家是傍上大老板了,含笑道:“贤哥,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保准叫曹家感恩戴德,一起开开心心的揾水。”

    忽然,他收起笑容,语气斟酌的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同伱讲一下,和胜和的马氏兄弟,新办了一间报纸叫作《好彩马报》,上面不仅有马经、狗经、财经、还有小说板块。”

    “他抄我啊!”何定贤表情一愣,厚颜无耻的说道。

    猪油仔小心翼翼:“贤哥,怎么讲?”

    他是知道大老板一向对马氏兄弟不爽,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报社都可能,以前大老板还特意交代要关注马氏兄弟的动向,但大老板此时却关心:“《好彩马报》的销量高不高?”

    这个《马报》不是指单独分析马经的报纸,而是指马氏兄弟的姓名,但加上好彩两个字,摆明就是取了个巧,希望用好名字提高销量。

    猪油仔道:“销量不高,第一天发售就卖出四百多份,其中有一半是社团兄弟给面子捧场。”

    他起身到报刊抽出一份对折的报纸交给大老板。

    何定贤打开报纸一看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日报,没有什么新花样,看来马氏兄弟想重回历史地位很难,但对方在《东方日报》起势之后,能坚定看好传媒业,未来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卖粉有钱,可以靠砸钱发展,只要在电视、电影行业抓到一波机遇,洗白当个富商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里就凸显出马氏兄弟的决断力,也证明商界里,有些机会就是一闪而逝,没有第一个抓住,后起发力会极为艰难。

    何定贤把报纸放下,特意交代道:“让邹怀文注意《好彩马报》,对方有什么能拉销量的新动作就抄,马氏兄弟头脑很灵活,但切忌在观点、内容上与马氏兄弟唱对台戏,小心给马氏兄弟蹭了热度。”

    报社打擂台给市民看,其实是能够拉高销量的,所以,很多报社睁着眼睛唱反调,就是要互呛,吸引读者。

    因为,两间报社把正话、反话都说完,自然有一家的观念会踩中,赢家收获口碑,名声,输家也能收获热度,销量。

    “但是纸厂不要供纸给马氏兄弟,如果马氏兄弟缺纸的话,记得开个高价。”

    何定贤考虑到和记有好几个商会大老板,碍于老丈人的身份,已经不像当初一样能肆意打压社团,便打消砸了报社的想法。

    虽然,他一句话派人把报社砸了,马氏兄弟也敢怒不敢言,但地位越高,接受的资源越多,要考虑的地方自然更多

    余下的事情,猪油仔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月后,林敬孝因在学校收受保护费,不听劝阻,殴打教官被警校革除。两个月后,曹志华在警校受训完毕,因表现优异,破格留在警校担任文职,同期,黎永泉在政治部招收最后一批成员时,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加入政治部资格。

    这天。

    黎永泉身着汗衫,背负双手,额头冒汗的站在训练场上。

    林敬孝叼着香烟,肩上挂着背包,低头沿着黄土跑道走向校门口。

    一道绿林小道尽头的铁门打开。

    林敬孝一步跨出。

    “孝哥。”

    “林少。”

    一位叔父、十几名马仔,一辆轿车已经停在大门旁。

    教官望向轿车吸引走目光的学警们大喊:“看什么看!”

    “在警队谁敢违背长官的命令,挑战上司的权力,便只有一个下场,革除!”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课!”

    “谁想和他换?”

    学警们齐齐收回目光,目不斜视,人人都只羡慕轿车,可没羡慕去混社团的,无牌烂仔哪够有牌烂仔威风?

    “开始操练!”

    教官吹响哨声,学警们开始列队小跑,喊起口号。

    林敬孝跨出铁门一步,忽然回头,望向警校里的同学,深深把众人的脑海记住。

    “以后,你们只是有牌烂仔,而我,将是王牌烂仔!”

    王牌。

    正式要藏到决胜时刻!

    “王叔,回家。”

    林敬孝收回目光,大声喊道:“干他娘,警察有什么好当的,边个敢惹我们号码帮,第一个做了他!”

    这回,所有人都没打算换,所有人也都不羡慕对方。

    大馆。

    D栋。

    四层,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内,一位金发鬼佬身穿制服,臂夹文件,注视前面一群稚嫩的面孔,出声说道:“欢迎你们加入政治部!”

    “往后,这里就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未来半年,各位将分组受训,接受军情处各科的特情训练,在政治部里每一句话都是秘密,每一项工作都不许外泄。”

    “这里,你们华人获许加入的一个比重案组更具权力的部门,部门有单独的休息室,羁留房,以及处决名额!”

    年轻警员们一阵骚动。

    鬼佬长官只道:“我不希望亲手把各位的名字递交给处长,更希望各位珍惜好为女皇服务的机会,将来有机会到伦敦养老。”

    “就这样。”

    鬼佬把话讲完,调走人,军情处专员上前接着训话。

    曹志华走进民祥街的东方钱庄,见到大掌柜邱德更后,在房间里低声窃语:“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

    他不明白这段话的意义。

    邱德更却深深看他一眼,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出声道:“这是你的规费,收好。”

    “多谢。”曹志华拿钱就要走人,邱德更却道:“等下,大老板说,你的接头暗号该改改,这段话就用一次。”

    “改成什么?”曹志华有些不甘:“我背了好久才背下来的。”

    邱德更笑了:“这段话简单,很好记的。”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曹志华觉得脖子后缩,满脸惊诧:“上车?上什么车?”

182 肩上有花

    年底。

    警务处长“祁英思”卸任,管理副处长“麦景陶”受到总督委任,成为新一届警务处长,警队高层大洗牌,行动副处长“安德仕”调职回到祖家。

    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辛士维”退休,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升职为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

    新任管理副处长“卓维凯”,行动副处长“坚宝宁”纷纷履职。

    这些高层变动影响不到底层警员,却昭示着警队权力,彻底归于港府执掌,前两年还风光的军队派,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但由于军队派在港警中势力根深蒂固,新任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依旧是军队派出身。

    在军队派决定服软示弱的情况下,新任警务处长为保证权力构架的稳定,做出政治妥协,继续把行动副处长的位置交给军队派执掌。

    给底层大量军队派出身的鬼佬警长一个交代。

    麦景陶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则是宣布成立政治部,由助理处长“布力”全权负责,用于执行祖家在港岛的政治行动。

    政治部成为港警中最受瞩目的一个部门,无论鬼佬、华警、谁都无法忽视,因为,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华警们,在“政治部”三个字里嗅出“东厂”的味道,暗暗将政治部列为最不好惹的部门。

    同时,何定贤的署理重案组长,也被去掉署理二字,升为重案组长,擢升为见习督察衔。通过为期一年的见习考核,即可正式升任督察。

    颜雄擢升为警署警长衔,位同总华探长,阿鬼、陈子超、黄炳耀、雷蒙、洪天赐四人升为高级警长,位同一区华探长,重案组内一时气氛热烈,组员们欢天喜地,只差到门口点鞭炮庆祝。

    不得不说,麦景陶在上位以后,升官发财的政治回报,兑现速度极快,先前参与过政治博弈的成员,人人论功行赏,葛白都升职警司,进入宪委层,继续负责财务科的工作。

    重案组。

    办公区。

    颜雄、阿鬼、陈子超等人正在吹牛打屁,忽然齐齐住嘴,目光看向大门口。

    何定贤一身绿色制服,肩上戴着一粒花,正笑脸吟吟的走进大门,旋即一班警员们纷纷立正敬礼,出声喊道:“何sir!”

    “何sir!”

    他们一个个眼神雀跃,表情兴奋,双目盯着那一粒花,看似在盯着稀世珍宝。

    这粒花代表华人在警队权力的上升!

    代表他们未来的前途!

    何定贤也大摇大摆的在伙计们面前转过一圈,最终站在办公室门前回头鼓励道:“各位加油,祝各位阿sir将来人人肩上戴花,下午茶我请,随便点。”

    “啪。”他关上房门。

    “多谢何sir!”

    “谢谢贤哥!”

    伙计们兴奋大叫。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底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要说特别兴奋也没有。

    这颗花早已钉在肩上,谁也拿不走。

    不值得过分喜悦。

    他拿起一份文件,上面有政治部负责人“布力”的公开履历,其人在二战前为总督府官僚,港岛重光之后负责重建警校工作,初时为助理警司,一步步升迁为总警司,正是黄竹坑警校上一任负责人,其手下警官,警员,多为其在校的下属、学生、看起来是挺适合搞政治的。

    “原来是个校长啊!”

    何定贤放下文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政治部成立肯定是要做事的,统治者统治的是谁?当然是华人啊!政治部生来就是把捅向华人的刀子!

    麦景陶一方面用重案组管理底层华警,一方面用政治部作刀,抵着华人警官的脖子。

    一手钱袋子,一手刀把子,港府派出身的官僚,果然比军队派更懂政治。

    这把刀是抵在全体华警的脖子上,偶尔也可以杀杀鬼佬,虽然,以何定贤的地位不容易挨刀子,但是,刀尖一样指着他!

    让他很不爽。

    但短时间内又没有办法,废掉一把刀,别人会掏出一把,连废几把,鬼佬就要掏枪了!他只能在别人订的游戏规则里面,尽量和别人玩,想要赢,很难,但只要保持优势,发挥价值,鬼佬也不敢动他,关键是,怎么留住手中的权力。

    伙计们都在祝贺他升职督察,但他却知道如果将督察作为华人权力的顶点,那么,当权力达到巅峰之后,迎来的注定是下坡。鬼佬不会让一个华人在实权位置上呆太久,长则两年,短则明年,鬼佬就会将它重案组长的位置免除。

    看他年轻力壮的份上,强制退休吃相多少有点难看,但调到一个没什么权力的文职部门养起来,大不了升一个高级督察衔,却足以表示港府的慷慨了。

    到时,他要不然学姚木一样隐退江湖,专心打理生意上的事,做一个不问政治的泰斗,偶尔扶持扶持晚辈。

    要么,便只能藏在幕后,用钱维持利益网,隐忍不发。

    等待下一次变局,一把梭哈,争取重新攥夺权力。

    这两条路都有好有坏,但他一条都不想走,因为,他根本不想放弃权力,体会过权力的滋味,除非迫不得已谁愿意交出来?何况,这是他一手打出来的权力,下一任组长无论是颜雄、还是雷洛、高永盛都不行!

    退了就是退了!

    人走茶凉!

    “现在想办法多坐几年重案组长的位置,要比扩大实权来的重要,保权力要放在第一位。”

    连庄!

    谁都想!

    “哒哒哒。”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颜雄的声音:“何sir,下午茶到了。”

    “进来。”何定贤放下文件,叼起一支香烟,低头划着火柴。

    颜雄推开门把冻柠茶和菠萝包放在桌上:“何sir,你的。”

    “多谢。”何定贤在抽屉拿出几张港币放下,颜雄很自然的收好,出声道:“何sir,有些兄弟缺钱给鬼佬交规费。”

    一年时间,重案组各级兄弟都捞到不少,但警署警长、华探长要交的规费更多,加上大部分兄弟有家室要养,除了颜雄、阿鬼两人小有家产之外,像陈子超等人手上并没有多少钱,想要交够规费很困难。

    鬼佬本就存在要利用职位捞钱的想法,规费订的很高,加上小队长的职务自主性不高,傍不上大老板,只能来找顶头上司。

    何定贤闻言笑道:“差点忘记了,让兄弟们到钱庄去拿钱吧,我会通知邱掌柜按银行利息算。”

    这段时间光是截留下来没交给鬼佬的数有多达数百万,拿出来给兄弟们交规费绰绰有余,正好收买一波人心。

    颜雄当即喜道:“多谢长官,我这就去同兄弟们讲。”

    何定贤随后离开办公室,来到财务科找到葛白:“葛sir,恭喜,恭喜,”

    葛白握着他的手,满面春风:“何sir,同喜同喜,为麦sir做事感觉不错吧?”

    何定贤对葛白的邀功不予理睬。

    他在沙发上坐下,递上支雪茄,翘起二郎腿,十分真诚的问道:“政治部有什么风声吗?”

    葛白轻笑道:“一个刚刚正式成立的部门,警员都没有全部受训完成,能有什么风声?何况他们有独立办公区,不允许其它部门的人进入,何sir,你放宽心啦,整个大馆的规费都靠你来收,谁出问题,伱也不会出问题。”

    “我只是顺口打听打听,没别的意思。”何定贤试探一句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随口就换了一个问题:“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打球?”

    “没问题。”葛白欣然答应。

    九龙区,丽池夜总会。

    “洛哥。”

    “洛哥。”

    雷洛身穿黑色西装,别着领结,穿着皮鞋,梳着了一个大背头,十分风骚的推门落车,转身牵起一个身穿亮片长裙的女人,正是火麒麟的女友“美丽”。

    几名九龙便衣戴着配枪,跟在大佬身后,一行人径直走入夜总会。

    夜总会沿途的侍应生们见到他纷纷弯腰鞠躬,口称洛哥,显然雷洛是夜总会的常客。

    夜场经理专程来到包厢区招待,俯身问道:“洛哥,晚上喝点什么?”

    雷洛大手一挥:“照旧。”

    夜场经理点头说道:“拿两瓶人头马上来,再安排几份水果,卤水拼盘。”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陆陆续续到来,坐到沙发空位,举杯同洛哥打招呼。

    有人带着女伴来,也有人来到夜总会再招来舞女,唯独没有带老婆来

    众人已经对在洛哥身边见到火麒麟的女友习以为常了,知道的是火麒麟女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洛哥情人,但偏偏两样都没错!

    美丽本身便小有姿色,在金主包养下,衣服首饰开始用的好,打扮一番更显精致。

    坐在雷洛身边倒酒,捧场,游刃有余,平时见的都是大老板,华探长,更是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上流社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时不时还悄悄撩拨着洛哥,非常Y荡!

    雷洛就喜欢别人女友在他面前Y荡的样子,但再风骚的女人,玩了半年也玩腻了,

    酒过三巡,美丽起身去厕所,雷洛借着机会,与陈细九碰杯,突然出声道:“细九,火麒麟的妞有没有兴趣?”

    陈细九举着酒杯,满脸震惊:“洛哥,你什么意思?”

183 雷sir,你很威风吗?

    雷洛摇曳着酒杯,出声笑道:“一个妞不能玩太久,家里老婆会有意见,干脆送给你好了。”

    曾少珂、蔡兆光在旁笑而不语。

    送小妾,送情人的事情,在大佬之间时有发生,偶尔赏给下属,可以当作一种拉拢人心的方式。

    要不是,两个人对那个妞没兴趣,开口一句话就会送到床上。

    陈细九却觉得有点荒唐,但他的一切都靠大佬得来,任何事都没有开口反驳的资格,饮了一口酒,出声道:“洛哥开心就好。”

    雷洛哈哈大笑,非常满意搂住他肩,出声道:“放心,不是让你帮我养情人,那说出去多难听,这个妞就彻底归你了,想怎么玩怎么玩。”

    “其实,这个妞要不是火麒麟的女朋友,我也带不在身边这么长时间”正是因为雷洛发现情人挂着一个别人女友的名头,可以稍稍蒙一下老婆,所以才突发奇想,有了一个想法:“之后我的妞,能不能都住在伱家?”

    “啊?”陈细九脑袋发懵,有点转不过来,雷洛解释道:“就是养在你身边,免得被我老婆发现,你也知道,我不好驳她面子。”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养,每个月给你一万块,她们打牌,逛街,出去玩的开销也算在我身上。”

    曾少珂表情微微有些不对,觉得雷洛做的有点过分,给人送绿帽子戴啊!

    不过,这绿帽子又不是真的,还有钱拿,加上陈细九是雷洛的手下,他也不好多嘴。倒是蔡兆光觉得很正常,陈细九本身就是靠听话两个字上位,在华探长中最没地位,给同僚看不起,雷洛让他做什么事,他就得做什么事。

    果然,陈细九张张嘴道:“谢谢洛哥。”

    雷洛笑笑,拍拍他肩:“好兄弟,敬你一杯。”

    不管雷洛是不是有绿帽癖,但陈细九一层叠一层叠的绿帽子是要戴牢了,除了美丽他可以玩,之后雷洛养在他家的情人,肯定是不能玩的,除非等到雷洛玩腻了再送给她。

    当然,如果陈细九肯花钱,够体贴,睡一睡雷洛的妞,只要那个妞不讲,雷洛肯定也不知道。毕竟,女人都住在陈细九家了,窗帘一拉干了什么边个清楚?

    大家都是体面人,只要不在外边搞,雷洛绝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人又不是老婆,本身就是用来玩的,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回家抱老婆睡觉吧!

    出来玩的人,总是越玩越开,越玩越花。

    洛哥真的有绿帽癖!

    而有钱拿,有妞睡,钱还不少,妞绝对靓。

    这种差事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个美差,但偏偏陈细九是一区华探长,是要面子的,搞得陈细九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这个举动开始,雷洛当上总华探长后的张狂,已经不经意间浮现出来。

    洗手间。

    美丽提起长裙,丢掉纸巾,拿好包包走向洗手台,洗干净手后,拉开手包,取出口红开始补妆。

    这时几位鬼佬穿着西装,勾肩搭臂,醉醺醺的走出洗手间。

    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鬼佬,咸猪手正要碰到美丽长裙的时候,美丽悄悄闪了一下,眼神在镜子里瞥过鬼佬,目光里的嫌弃怎么藏都藏不住。

    要是一年前,她冲着鬼佬的洋枪说不定都会假装没看见,让鬼佬揩一把油,再趁机试试鬼佬的功夫。在港岛鬼佬就是高人一等,就是受贱货青睐,无它,鬼佬给的钱多嘛!

    但她现在有堂堂总华探长养着,总华探长不仅年轻、有钱,长得还帅,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油腻的中年鬼佬?

    “FUCK!”鬼佬却感受到女人的厌烦,很是恼怒的掐住美丽脖子,将手包,口红,化妆品打翻在地,打算将其拖进男厕所,几个年轻鬼佬在旁也动手动脚,要协助中年鬼佬一起把事办了。

    美丽情急之下抬起高跟鞋给了鬼佬一记撩阴腿,鬼佬捂住裤裆,惨叫一声,剩下的鬼佬不再客气,扬起拳头就朝美丽身上劈头盖脸的砸下。

    “打死她,臭婊子!”中年鬼佬怨恨道:“把她打死,再拖进去,让你死了也逃不了。”

    “洛哥.洛哥”美丽无力抵抗,缩在厕所角落,双手抱着头惨叫。

    这里的动静立即引起夜场经理注意,当经理带着一群看场马仔抵达时,见到几名鬼佬撩开西装衣角,全部都挂着枪袋,立即意识到不是军队的人,便是警队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连忙跑去通知雷洛:“洛哥,有位小姐在洗手间出了点事,你赶快过去看看。”

    雷洛表情骤变,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否则丽池夜总会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来通知他。当即放下酒杯,摸了摸腰间,挥手叫几名便衣跟上。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互相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洛哥。

    喝了酒的雷洛刚来到厕所门口,就见几个鬼佬拽着美丽的头发,正要把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脸上夹杂着泪水与血迹的女人拖进厕所,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把几个鬼佬撞开,拔出配枪指向几人大吼:“你TM找死是不是!”

    “敢动我雷洛的女人,不在九龙塘打听打听雷洛是谁!”

    美丽身上的红裙基本被撕开,露出大片春光,腿上还有几个脚印淤青,看起来十分凄惨,就连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都觉得大为光火。

    雷洛则一手举枪,一手脱下西装,甩手盖在美丽身上。别看他刚刚才说要把美丽送给别人玩,但在真正送出去之前,美丽都是他的人,打他的女人,就是打他的脸!

    打女人本身就够耻辱,要是坐视自己的女人被打,不报复回去,那是会被人笑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正当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打算掏枪把几个鬼佬控制住,再狠狠报复回去的时候,最先一名被推开的中年鬼佬却在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证件,轻飘飘的抵住雷洛枪口,语气阴森道:“雷sir,你很威风吗?”

    雷洛眼神落在证件上,又上移到鬼佬的面孔,在昏暗的环境仔细辨认清楚,脑袋立即一个激灵,酒意全醒,张嘴喊道:“长官?”

    此人正是九龙塘警署的一位鬼佬督察,负责文案工作,没有什么权力,但一身白皮却压得总华探长喘不过气。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僵在当场,其余便衣探员也不知是好,鬼佬督察却毫不客气,抓着证件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雷洛脸上:“啪!”

    雷洛被一巴掌打得后退数步,手中的枪都落在地上,胆气全无。鬼佬督察则掏出配枪,反上前一步,指在雷洛头上:“这么喜欢她,要不要送你和她一起去死?”

    “洛哥,洛哥”美丽抱住身旁的雷洛,雷洛动动嘴,不敢出声,鬼佬督察冷笑一声,出声道:“把这个婊子拖进去,好好玩死她!”

    两个年轻鬼佬朝面前的几名华人探员冷冷一笑,动手就要把美丽拖走,蔡兆光实在忍不住上前朝鬼佬说道:“sir,洛哥和何sir是好兄弟,给点面子,这么多看着,喜欢妞再去挑一个,今晚我请客。”

    鬼佬督察丝毫不给面子,反手又是一巴掌:“啪!”

    打在蔡兆光脸上,叫嚣道:“何sir是谁?我需要给他面子?”

    “是重案组督察何定贤长官。”蔡兆光忍着脸颊生疼,再度凑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叠港币,塞进鬼佬督察手里:“sir,这种事情闹大就不值得了。”

    鬼佬督察倒是对蔡兆光的逆来顺受很满意,收下港币出声道:“OK,今晚我就给何督察一个面子,把这个妞留给你们,你们别再让我看见她,否则我一定玩死她!”

    “臭婊子!”

    鬼佬督察吐出口唾沫砸在美丽脸上,转身带着几名下属离开,蔡兆光才上前扶起雷洛,并且给陈细九打出手势,让陈细九带着女人赶紧离开。

    众人没有再玩,直接撤出夜总会,车上,蔡兆光给雷洛点上支烟,出声劝道:“算了,在港岛的地头,撞见鬼佬就是得忍气吞声。”

    “他们玩死的女人还少吗?要是你在身边,还给你点面子,你不在,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雷洛坐在座椅,抽着香烟,嘴唇微微在颤抖。

    “阿洛,不要冲动。”蔡兆光把车停在一间唐楼门口,再度相劝,雷洛点点头:“我知道。”

    他站在家门口注视着轿车离去,回到家里摘下枪袋,一声不吭的走进厨房,在刀架上取出一把剁骨刀,把刀藏进衣服里,默默走出家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惊动楼上在看电视的阿霞。

    深夜。

    雷洛守在丽池夜总会门口,见到打出che离开的几名鬼佬,默默驱车跟了上去,跟到鬼佬长官家楼下的时候,继续把车开走,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步行兜了回来,翻墙进入鬼佬家中。

    这时鬼佬躺在床头,叼着一支香烟,正搂着刚干完活的老婆,二人沉沉睡去,雷洛第一次没有等到机会,在三点多钟时默默离开洋楼,第二天,再度潜入鬼佬长官的家中,连续一周的时间,雷洛把长官家里都摸透了,终于在一个夜晚,等到鬼佬督察起床外出的机会,当鬼佬换好衣服,打开房门的时候,雷洛在掏出剁骨刀就在后背狠狠斩下。

    “噗!”一刀断骨。

    “嘭!”鬼佬栽倒。

    门外,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惨叫,挥刀之人动作干净利落,预谋许久,刀刀都朝要命去的。

184 杀上瘾

    室内的灯光映在墙上,一个黑色影子手持利刃,一刀接一刀剁下去,足足数分钟后,影子才直起腰用手擦过脸庞,侧目门内,灯光下是一张洒满鲜血,狰狞恐怖的脸。

    再帅的帅哥,杀人时,亦只有凶残!

    “达玲!”卧室里,传来一句女人的呼唤,随之是穿衣起床声,外界的动静显然让里面生疑。

    雷洛持刀大步走进房间里,站在客厅瞪起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英国少妇。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浓重的鲜血在刀尖滴落,重重砸在地面,宁静的房间里竟有回音。

    少妇身穿白色的亮面睡裙,身材姣好,肩头躺落着金发,站在卧室门口见到来人,双手捂住嘴巴,浑身颤栗,惊恐的缓缓跪下。

    雷洛望着失语的女人,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持刀走上:“噗!”

    “噗!”

    “噗!”

    一阵狂剁!

    十分钟后,他才耗尽力气似的丢掉剁骨刀,站起身时已是浑身鲜血,如果鬼佬不动他的女人,他也不会对女人下手,但既然鬼佬都敢干!

    他就要加倍干回去!

    雷洛尽兴之后,将衣柜里的衣服、被子都拉出来,丢到一堆,再把房子里一瓶煤油洒下,顺势将衣服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裤子拔下,一起丢到地上,随意换了一套鬼佬的衣服,再点起一支香烟,顺手把火柴扔到衣服上。

    “唰!”

    沾满煤油的衣服顿时燃烧,冒出浓浓黑烟,整座洋房火光冲天。

    雷洛头叼着香烟,转身离开,逃之夭夭。

    半小时后,消防署的人才抵达现场,足足到天光大亮,方才把大火浇灭,发现两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大馆。

    颜雄步履匆匆,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长官办公室:“何sir,有大案子!”

    “是港督被人剐了,还是女皇给人睡了?整天咋咋唬唬的能有什么大案子?”何定贤坐在椅子上颇有些不耐烦,真有大案子也送不到重案组,重案组不就是管理一下社会上的小案子吗?

    社会上的人都是普通人,别管是警员、社团、大老板、都明白谁能惹,谁不能惹,是干不出大事的。

    颜雄却将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长官,你看看。”

    何定贤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余光瞥他一眼,便拿起文件夹打开,将卷宗扫了两眼,表情就露出不对劲,认认真真把文件看完之后,合上文件,咽了口唾沫:“案子是真的假的?”

    “真的!”他开始怀疑鬼佬是在故意整人,颜雄却道:“真的!昨夜九龙一间洋楼起火,地址就是卷宗上死者的住址,同时死亡的还有其妻子。”

    “这份卷宗是油麻地警署递上来的,据说油麻地行动科已经开始调查。”

    何定贤站起身问道:“既然警署行动科开始调查,案子还有我们插手的份吗?”

    颜雄张嘴:“按照流程规定,重案要案由重案组负责,行动科只针对突发事件的行动指挥,不涉及案件,最终还是要由重案组来结案。”

    一个鬼佬督察在辖区内被杀光全家,烧尸灭迹,确实是全港一等一的大案。

    要不是警队暂时以保密为由,压着不发,恐怕报社已经连篇累牍,社会各界一片哗然。

    “资料上讲,雷洛一周前与死者在夜总会起了冲突?”何定贤问道。颜雄点头:“是,当时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都在现场,还有死者的几个下属以及夜场经理,侍应生可以作证,跑不掉的。”

    何定贤长叹口气:“雷总探长要出事了,你先去请他回来喝茶,总比落在别人手里更好。”

    “是,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立即带人前去办事,何定贤手上抓着文件夹,基本上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事情就是雷洛干的!因为对于普通人是绝对不敢惹上鬼佬警官,敢动手杀鬼佬的更是少之又少,唯有动手杀过鬼佬的人,才会毫无心理障碍,杀鬼佬跟宰鸡一样。

    也许,在外人面前还需要给鬼佬一点面子,但是在雷洛、曾少珂、蔡光兆等人心里,杀鬼佬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并不会因为对方是鬼佬,惹了自己,就轻轻松松的放过。雷洛又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性格,能够忍一周已经是出乎意料。

    “哒哒哒。”阿鬼抬手敲门,何定贤的思绪抽回,朗声问道:“什么事。”

    “何sir,关sir叫你去一趟。”阿鬼说道。

    关sir是行动处的高级助理处长,在行动部门内,职级仅次于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中文名“关轩和”,是麦sir安插在行动部门的心腹,直接管理着大馆重案组。

    何定贤听见顶头上司喊他,当即起身离开座位,打开房门望着阿鬼:“我知道了,伱去请深水埗的蔡探长、油麻地曾探长、和九龙塘探长陈细九也来一趟。”

    “是!”

    “长官!”阿鬼肃声领命,匆匆离开。何定贤来到行动处办公区,进入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关轩和站起身便道:“何sir,九龙区督查凶杀案是港岛光复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杀警案,我希望你严查到底,抓出真凶!”

    “这件案子处长也极为关注,明白吗!”

    何定贤立正敬礼:“明白,长官!”

    关轩和紧紧盯着他望了片刻,挥手说道:“去做事吧。”

    高级助理处长短短几句话,带来的政治压力便极为巨大,相信警队高层已经看过相关资料,知晓雷洛等人有巨大作案嫌疑,就是在告诫他注意政治立场。

    何定贤一言不发的回到办公室里,心情极为沉重,把雷洛卖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雷洛一旦在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上落马,他对九龙区的掌控力就会崩盘,起码也要保证雷洛顺利退休,把位置交给下一个潮汕帮华探长。

    退休和落马是两个概念,落马会导致一连串的人员变动,一整个派系的损失,退休却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但要保雷洛该怎么保?

    硬着跟鬼佬唱对台戏不现实,只能想办法堵鬼佬的嘴。

    不到半个钟头,颜雄便客客气气的带雷总探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何定贤请雷洛进入办公室聊天,雷洛刚刚坐好便坦然说道:“贤哥,我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何定贤交给他一杯热茶,语气故作轻松,雷洛则道:“杀了鬼佬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没有遮掩。

    何定贤摇摇头:“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玩玩而已。”

    雷洛表情一变,冷声道:“就算要玩,也得花钱,大家你情我愿,开开心心的一起玩。”

    “鬼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想轮就轮,简直是把人当狗看,我忍不了!”

    何定贤瞥了他一眼,心知雷洛足足等了一周才有机会动手,绝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把鬼佬给恨死了。倒没有再讲什么,而是说道:“我会尽量保你。”

    雷洛表情一松,长出口气,但旋即摇头:“别保了,上头爱怎样就怎样吧,总不好再连累你。”

    现在何定贤一旦做出要保人的姿态,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冒着巨大风险。

    “这种事情,换我,我也忍不了。”何定贤点上一支香烟,坐在椅子上,吐出口烟雾,轻笑道:“何况,我们是立过投名状的兄弟!”

    “我不撑你,边个撑我?”

    雷洛神情感动,出声道:“对唔住,大佬。”

    “贤哥,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到了。”阿鬼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何定贤当即答道:“进来。”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三人办公室,顺势把门带上,望向椅子上的雷洛,表情都是十分复杂。雷洛确实给他们惹了一个大麻烦,但是,他们亲身经历过当时的场面,知道雷洛为什么要杀那个鬼佬!

    就冲鬼佬不把华人当人的态度,那个鬼佬就该死!只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最后又落到何sir的手上,何sir妞也没睡,鬼佬也没打,什么好事没占到,坏事全占了。

    “贤哥。”

    “贤哥。”

    “何sir。”三人在旁打着招呼。

    何定贤甩手丢给每人一支香烟,站起身道:“三位,唔好意思,可能要委屈你们一下,陪雷总探长在重案组的羁留室呆上几天,因为各位都有涉案嫌疑。”

    蔡兆光点点头:“贤哥,明白。”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忍一忍。”

    曾少珂则踢了一下雷洛坐的椅子,出声道:“洛哥,杀上瘾啦!”

    雷洛站起身,叼着香烟,耸耸肩膀,得意道:“够爽!”

    “杀人全家比睡人全家还爽!”

    蔡兆光摇摇头:“死变态!”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朝向外边的警员喊道:“麻烦去四位长官去小房间休息,记得按时送餐,帮买长官喜欢的餐厅。”

    陈子超站起身道:“yes,sir!”

    何定贤送四人离开办公室,分开前嘱咐道:“有什么让颜雄同我讲,重案组现在是全港最安全的地方。”

    曾少珂反而比雷洛更加患得患失,还扭头道:“何sir,全靠你了啊!”

    何定贤笑笑不说话,回到办公区里,出声向颜雄说道:“让兄弟们出去做做样子,不要全部呆在警署里,你再帮忙我挑一个合适的人头备好,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得先拿个交代出来。”人头是一定要的,但却是最不重要的,他对于解决雷洛的事,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185 问题扩大化

    翌日。

    何sir拿着一份糊弄鬼的调查报告,递交给行动处负责人关sir:“sir,这是昨天的重案组调查报告,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深水埗华探长,九龙塘华探长,油麻地华探长都有嫌疑。”

    “但根据重案组追查,丽池夜总会侍应生陈国民也有重大嫌疑,在重案组的审讯下,陈国民已经承认杀害警队官员的罪行。”

    关轩和看到一半就把报告丢下,厉声道:“一个夜总会服务生怎么敢对警队长官下手!”

    “又有什么能力杀害警队官员!”他根本不相信调查报告,狠狠扫过何定贤一眼,出声问道:“重案组是什么态度!”

    “这件案子怎么办,要我手把手亲自教你吗?”

    何定贤表情一惊,连忙敬礼,出声:“sorry,sir!”

    关轩和凝视着他。

    何定贤低声道:“长官,是不是要杀鸡儆猴?”

    “死了一个警队督察,一个总华探长都平息不了警队舆论,我要给警队上下一个交代。”关轩和态度很明确:“下一次,不要带这种结案报告给我。”

    “否则,你先交辞职报告上来吧。”

    何定贤啪的一声,大力跺脚,举手喊道:“yes,sir!”

    关轩和望着何定贤离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警队底层势力被华人把控在手的结果,便是导致许多违背华人利益的政策实行不下去,使得整个港府都在不断优待华人,这让许多鬼佬心底都颇为不爽。

    平日有钱拿也就不说什么,但华人警官涉嫌杀害警队鬼佬长官,无疑是触碰了警队鬼佬的底线。

    一定要制造一场政治清洗。

    给华人一个教训!

    关轩和拿着调查报告,转身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将报告交给麦景陶:“麦sir,这是何定贤交给的调查报告。”

    麦景陶戴着眼镜,穿着制服,长相斯文,放下手中的文件,打开报告,一页页翻着:“你有什么看法?”

    “这次事件何定贤的态度很明确,肯定是要包庇雷洛等人,我建议把案件转给政治部进行调查。”

    他想试试长官手中的刀。

    这把刀本来就是宰杀黄皮猴子用的。

    麦景陶笑道:“何定贤本身便是华人,自然会站在华人警官那边,案件交给政治没问题,但这起案件依照流程来走,便是该由重案组处理,要移交政治部便只能进行暗中活动。”

    官府派的势力来源于总督府,相较军队派官僚而言,是十分讲究程序正义的。

    一起案子军队派可以不顾流程,直接跨部门处理,越矩行动,但官府派绝对不会,因为官府派本身的势力来源,便是一层层的规章制度,手上没有枪杆子的时候不能用,有枪杆子也不能乱用。官府派能够受到港督府支持,便是因为其讲究程序,受制度所限,能够轻易为总督所用。

    这是官府派得势的立根之基,也是港岛警队越来越讲究程序,规矩的原因,作为官府派的扛旗人,麦景陶也是制度的受益者,不可能亲自摧毁制度。

    各部门必须各司其职。

    关轩和立正敬礼:“是,长官!”

    麦景陶收下调查报告,轻笑一声,在关轩和离开办公室后,拿起电话拨通到政治部,出声道:“布力sir,来一趟办公室。”

    何定贤对于关轩和的责问,心底其实一点都不怵,这份调查报告递上去,本身就是交个单纯交个差,没指望行动处能够结案。这也算是先给鬼佬一个台阶下,鬼佬把台阶踹翻了,自然就慢慢玩,慢慢斗咯。

    “阿雄。”何定贤在办公区里拍拍下属的肩膀,漫不经意的说道:“等会去把旺角华探长孟远达捕回来,下午再去把黄大仙区的华探长高勇带回来,晚上,太子道华探长。”

    “让他们回来配合调查。”

    颜雄表情微微惊诧,忙不迭应命:“知道了,贤哥。”

    他一招手一队重案组警员便立即起身:“唰啦!”

    “三分钟,领取装备,楼下集结,出发前去九龙!”颜雄一声令下,洪天赐带着队员们齐声大喊:“是,长官!”

    伙计们马上行动起来。

    政治部负责人,助理处长“布力”坐在警务处长办公室内,翻阅完调查报告,出声说道:“华人警员越是要洗脱雷洛的嫌疑,越是证明雷洛有嫌疑。”

    “sir,是需要政治部提供情报支持,还是要进行秘密处决?”

    麦景陶手指扣着雪茄,深吸一口,悠悠说道:“秘密处决达不到震慑华警的目的,伱也知道,华警在警队内的势力越来越大,重案组成立固然是推动警队高层格局的一步好棋,为我们拿到了基层控制权,但中英之间分属两个民族,华警当初也是为了利益靠向我们,不可能一条心专门为我们办事。”

    “现在,区区一个警署警长衔的总华探长,竟然敢对英籍督察痛下杀手,而且是杀人全家,足以证明华警必须要严加防范。”

    “重案组长的位置不能让一个人当太久!”

    这点华人与鬼佬之间是有默契的。

    布力心里十分认同长官,因为,华警乃至港岛社会的不稳定,便是政治部本身存在的意义。

    而政治部招纳华人学警,也是为了培养新一派系的华人势力,让警队内部的华人不再统一,互相内斗,消耗华人力量。

    这时麦景陶道:“我要政治部着手掌控舆论机器,为警队的行动起到舆论支持,同时,拿到将雷洛送上法庭的证据。”

    “yes,sir!”布力肃声答应。

    其实大火一烧警队便很难拿到铁证,能够证明是雷洛作案,但是,物证没有要认证还不简单吗?政治部出手肯定能拿出关键证据。

    布力回到政治部办公区内,将两位下属叫进办公室:“威廉,你找几间华人报社谈谈,政治部很多行动需要华人媒体的舆论支持,如果有心的话可以注资帮助报社发展。”

    华人天生更相信中文报纸,真正要在港岛制造舆论,靠英文报社是不行的。

    威廉肃然领命:“是,长官!”

    “迈克,你找几个证人,对好证词,让他们到警队自首,看看重案组会怎么处理。”

    一位年轻的鬼佬警官立正敬礼,出声道:“是,长官!”

    好彩马报。

    威廉身穿西装,带着一组华人下属,风风火火的闯进报社,举起证件说道:“港岛警队,政治部,叫你们老板出来聊聊。”

    “阿sir,什么事?”

    马惜如打开办公室房门,笑脸相迎的走上来,顺手就把一包港币塞进鬼佬手里,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鬼佬警员,脑袋里想到昨夜江湖上的传闻,心底不免有些不安。

    威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港币捏着,笑望着他:“进去聊聊?”

    “没问题,没问题。”

    马惜如点头哈腰,连连鞠躬,将鬼佬长官请进办公室。

    “嘭!”

    办公室房门锁上。

    一行华人警员守着办公室门口,把双手落在小腹前,眼神警惕的扫过十几名报社员工。

    威廉站在茶几前,四处张望着房间,接过马惜如递来的茶杯,浅浅饮下一口,看向他道:“你就是和胜和的双花红棍,专门卖白粉的大马?”

    马惜如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彩马报的老板,阿sir,能帮的忙,我一定帮,你可千万不要血口喷人啊!”

    威廉笑而不语:“政治部听说过吗?”

    马惜如出声道:“听过,听过!”

    不过是刚刚听过。

    江湖人除了刑事组、重案组之外,真正了解的警队部门没有几个,政治部更是头一回听见,但不给政治部面子,也得给鬼佬身上的枪面子,马惜如表现的十分温顺,让威廉大感满意,坐在沙发上便翘起二郎腿,出声道:“如果你想在港岛继续混下去的话,好彩马报将来就得跟政治部合作。”

    “怎么合作?”

    马惜如愣道。

    威廉简单直白:“我让你报什么,你就报什么。”

    马惜如还是没回过神:“我这可是中文报章!”

    威廉扬起手上的茶杯,毫不客气就砸在马惜如头上,厉声喝道:“港岛的中文报章,就是把港府的英文翻成中文,明白吗!”

    “起码你的是!否则,你们大小马的货,运来一批我查一批,要不要试试?”

    马惜如捂着头,表情十分难看:“阿sir,我们是有交规费,有烟牌的正经生意!”

    威廉站起身瞥他一眼:“我说你正经,你就正经,别人有拒绝的资格,唔好意思,你没有。”

    政治部之所以第一个找到《好彩马报》,便是因为马氏兄弟涉足粉档,拿捏起来十分简单,有军情六处的情报支持,把他们货物抄空都很简单。

    威廉没有给马惜如回旋的余地,拉开办公室大门,十分嚣张的扬长而去。

    政治部,审讯室。

    迈克双手端在胸前,站在铁制的审讯桌旁,望向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华人,出声说道:“一周前的晚上,你是不是看见雷洛走进上海街的一座洋楼?”

    “长官,我没有。”一位长相憨厚,双手长满老茧,四十余岁的华人坐在审讯椅上,浑身已经挂满彩,一条条鞭痕犹为明显。

    此人,仅仅因为住在鬼佬长官的家对面,很适合做认证,便给抓紧政治部一顿拷打。在场几名华人警员都不忍对视,正当鬼佬长官要下令继续行刑的时候,一位年轻华警突然说道:“sir,是不是该换一个方式?”

    鬼佬犀利的目光扫来。

    黎永泉出声道:“光靠打,撬不开他们的嘴,只会让他们心底生恨,更不配合,因为,他们害怕刑事组的人,与其给刑事组做掉,背上一个卖出同胞的罪名,倒不如死在政治部的办公室里。”

    “或许,死在这里,他还开心一点。”

    迈克深以为然,点头道:“去我办公室拿点钱过来,我就不信,鞭子做不到的事情,钞票也做不到!”

    晚上。

    大馆。

    雷洛正躺在羁留室的木板床上休息,突然听见走廊外传来动静,起身朝门外看去,正见几位老熟人给带进羁留室。

    “达仔!”

    “高探长,王探长,你们怎么来了?”

    陈细九、蔡兆光、曾少珂等人也大为诧异。

    孟元达挺着个肚子,张口喊道:“洛哥!”

    高勇满脸衰相,出声说道:“进来陪你们咯。”

    蔡兆光,曾少珂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到事件有所不同,曾少珂当即问道:“达仔,何sir怎么讲?”

    “何sir说,既然鬼佬想抓人,那就多抓点,鬼佬要把事情搞大,就搞的特别大。”孟元达道,曾少珂当即明白长官打算怎么办了,那就是把事件扩大化。

    小事往大办,大事往小办,要事往坏事办。

    高层有制裁底层的办法,底层也有搞高层的方式。

    带队的重案组警员黄炳耀打开羁留室房门,出声道:“长官们,不要再乱啦,有什么事情等我走了再讲,有没有要住一起的?”

    黄炳耀见到无人答话,笑道:“那就一人一个单间啦。”

    三位探长进入羁留室后,黄炳耀道:“要不要食宵夜?警队门口的车仔面还不错。”

    雷洛笑道:“一人一份,我请。”

    黄炳耀点点头,转身离开。

    早上。

    何定贤打着哈欠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把颜雄叫到面前,出声道:“今天去把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带回来。”

    颜雄忍不住劝道:“何sir,已经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五个华探长,再抓下去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有意见。”

    何定贤不悦道:“有意见?他们配有什么意见,我不抓上头对我有意见啊!”

    “抓!继续抓!抓到鬼佬们爽为止!”

    颜雄点头领命:“是,长官!”

    刑事组探员们的利益,本身就与各区华探长深深绑定,华探长一旦被抓走,辖区刑事组都会人心浮动,如果只处理一两个人还罢,要是五六个一起处理,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就忍不住了。

    没什么事件比群体事件更严重!

186 新进展

    湾仔。

    茶餐厅。

    蒋天生见到大老板进门连忙起身:“大老板。”

    “阿宏,坐。”何定贤压压手,示意小弟坐好,向柜台要了杯冻柠茶,望向蒋天生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蒋天生表情郑重。

    何定贤拿过冻柠茶,吸了一口,眼神扫过四周,挥挥手,餐厅里的马仔,服务员纷纷离开,来到门口守着。

    他才道:“杀两个鬼佬!”

    蒋天生表情一愣:“杀鬼佬?”

    何定贤点头:“杀两个九龙区警长级的鬼佬,照片在这里,记住,动手的时候用剁骨刀,杀完再放火,如果有家人的话”

    蒋天生穿着西装,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接过大老板递来的两张照片,仔细辨认一番,想起江湖上流传的消息,心知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江湖传言是真的,那么案子会影响到华警的权力,只要大老板的权力稍有动摇,义群接下来的发展就会出问题。

    蒋天生是死也要保住大老板权力的人,自然便将照片收下,出声答应:“没问题,交给我来做。”

    何定贤再吸了口冻柠茶:“这种事情你来办,我是非常放心的。”

    照片上两个鬼佬警察正是当晚与鬼佬督察一起出现在丽池夜总会的人。

    何定贤站起身拍拍蒋天生的肩膀,从茶餐厅的后门离开,刚乘车回到大馆,陈子超便急忙上前报告:“何sir,案子有新进展了!”

    “什么进展?”何定贤蹙起眉头,凝声问道。

    一件根本没有查下去的案子,能有什么进展?真有进展就不对了!

    陈子超快速道:“有人到油麻地警署作证,表示亲眼看见雷总探长进入鬼佬的家里,证实雷总探长是杀害长官的凶手。”

    “不可能!”何定贤张口便道。

    雷洛本身就是总华探长,深知警队的查案方式,是不可能留下尾巴的,作案凶器他既没问,也没找,物证是真没有。

    这也是他敢出手保雷洛的重要原因,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以鬼佬的态度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正是因为刑侦手段有限,案子才有博弈的空间。

    不过,眼下十起案子里九起是冤假错案,在没有刑侦手段,科技支持的情况下,人的主观性在案件中放大,除了抢劫、绑票、当街杀人的案子,要抓出真凶很难,为了破案率就只能拿人头顶。

    陈子超却道:“口供已经签字画押,正要送往重案组,刚刚是油麻地军装警长钱sir打电话来报信。”

    何定贤顿时明白:“警队的鬼佬动手了!”

    既然没有铁证能坐实雷洛的罪行,那么就制造一个人证,有了人证口供把案件坐实,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的羁留所暂时看押,在华人势力中的流程就算走完。

    鬼佬想怎么办,便可以怎么办,何定贤知道雷洛的性格,聪明归聪明,但绝对不是能捱住酷刑的人,到时候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何况本来就是他做的!

    何定贤点起支香烟,吐出烟雾,出声道:“把尖东华探长陈立也抓回大馆。”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丝毫不知道尖东华探长陈立,如今已经是九龙区华警的一面旗帜,比总华探长雷洛还有威望,实施抓捕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很快,一名九龙区鬼佬督察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将口供放到办公室桌上,出声道:“何sir,已经有人证可以证实,雷洛就是杀害警队督察的凶手。”

    “这份证人口供我已经收到了,能不能见见证人?”何定贤打开口供文件,上面有证人的签字画押,背后还附有一张油麻地警署的报告,签字人是一位高度督察。

    面前的鬼佬皱起眉头,出声道:“为了防止证人无法出庭作证,已经被警队采取保护措施,重案组不方便见。”

    “sorry,何sir。”

    何定贤摇摇头:“没关系,不过既然见不到证人,我要几天时间核实一下供词的真实性,确保证词真实才能写结案报告,移交罪犯,没问题吧?”

    鬼佬督察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冷笑一声:“呵!”

    “当然没问题。”

    他语气充满讥讽,心知何定贤是想拖延时间,但这样拖延有什么用?

    何定贤望着鬼佬督察离去的背影,出声挽留:“阿sir,饮杯茶再走。”

    鬼佬却连理都没有理他。

    尖东差馆。

    陈立望着几名进入刑事组的重案组警员,笑着拉开门骂道:“TMD,昨天就想到要倒霉,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办公区里,八十余名便衣探员们纷纷起身,盯着来到办公室提人的警员,气氛显得非常凝重,谁也不知道探长被带去大馆会有什么下场。

    虽然,三支旗一直与刑事组的关系很好,但是涉及到华探长的安危,乃至整个警队华人便衣的利益,在场探员心里仍旧会有恶意。

    这三天先是九龙区总华探长,深水埗、旺角、九龙塘华探长遭殃,紧接着又有太子道、黄大仙、油麻地华探长遭殃,上午又是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现在终于轮到尖东华探长了

    陈子超隔着走廊喊道:“陈探长,麻烦你到大馆饮杯茶。”

    便衣队长大基上前一步,用肩膀将陈子超撞退,举手指着他道:“伱知道立哥同何sir什么关系吗!”

    陈子超后退两步,目光扫过虎视眈眈的便衣警员,出声道:“唔好意思,我只是奉命办事。”

    “大基!”陈立扬起劝住兄弟们:“不要为难办事的兄弟,不就是去饮杯茶嘛,等我拿一件衣服。”

    陈立关也不关,回到办公室内,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出办公区拍拍大基的肩膀:“等我回来。”

    “知道了,立哥。”大基出声答应。

    陈立招招手,就像陈子超等人的上级,带着陈子超走出刑事组办公区,陈子超望着陈探长自信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钦佩之色,随后,大基等刑事组员一路跟着长官走出办公室,差馆门口,许多军装警察一样来到楼外,送陈探长坐上刑事组的轿车。

    “立哥。”

    “立哥。”招呼声源源不断。

    大基吼道:“明天重案组不放人,我们亲自找鬼佬要人!”

    陈子超听见这句话扭头望了大基一眼,只见大基的话引起众多探员响应,陈立作为九龙区刑事组的一片旗帜,同时是华人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加上,他与何定贤的师徒关系,导致他被带走会引起极大的化学反应,先前九龙区刑事组的气氛已经够紧张,此时已经走向爆发的边缘。

    陈立却一身轻松的走进大馆,来到重案组督察办公室,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笑道:“阿贤,警队私下里都说,鬼佬要清洗九龙区刑事组是真的假的?”

    “而且新成立的政治部,全体由华人警员组成,是要接替刑事组的位置?”

    何定贤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闻言苦笑一声:“亦真亦假吧,鬼佬的想法,谁猜得透?要是雷总探长的事情不摆拍,说不定九龙区真的就会遭到一波大清洗。”

    “至于政治部用来制肘刑事组差不多,要想接替刑事组就讲大话,一个部门有一个部门的作用。”

    陈立放下茶杯,娴熟的点起一支烟,感叹道:“事情很麻烦啊,难怪,你要请我进来住几天。”

    “用不了多久的。”何定贤笑道:“这几天就只能委屈师父了。”

    “算了,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陈立摆摆手,很干脆的站起身:“走咯,到我的单间去看看。”

    何定贤带着陈立来到羁留室内,重案组一共十二间羁留房,其中一间塞了几个罪犯,其他的全都住着各区探长。

    此刻,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等人看见陈立到场,全部出声喊道:“立哥,立哥”

    陈立干巴巴的老脸浮现笑容:“嘿,阿贤,监室里气氛还挺热闹。”

    何定贤打出一个手势,让警员把几个探长的牢门打开,再让众人一起来到陈立的监室,只见单间里的木板床,不仅铺了一个床垫,茶几还摆着茶叶、茶具、热水壶、以及一些报纸,小说,还有扑克。

    “晚上没事的时候打打扑克,过两天就可以出去了。”何定贤笑着请众人进入监室,陈立当仁不让的笑道:“来来来,一起泡茶。”

    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蔡兆光等人表情都轻松很多,坐下来打牌的打牌,泡茶的泡茶。

    何定贤道:“热水不够叫小弟添。”

    他离开羁留室,又去了一趟鬼佬长官的办公室,鬼佬对他继续施压,他也拿要证实口供的理由搪塞回去,回到办公室里,钱庄派人来传信:“老板,大掌柜有事情请你到钱庄一趟。”

    “嗯?”

    何定贤没想到东方钱庄的人会来,但马上便有所领会,出声答道:“好,我等会就去钱庄。”

    东方钱庄,阁楼里,邱德更穿着一身长衫,将一杯茶递给老板,出声道:“大老板,有一位兄弟来银行取钱的时候,委托我一把东西交给你。”

    邱德更在衣兜里取出一个烟盒,烟盒口竟然被蜡封处理过,何定贤打开烟盒,在里面取出一张港币,打量许久,顿时明白:“证人收钱了!”

187 有请大律师

    何定贤想起那个证人的名字,把一张港币交给邱德更,出声道:“有没有办法查到一个人在其它银号的储蓄。”

    “要碰碰运气。”邱德更接过港币,沉吟半响:“首先,这个人得确定有来存钱,其次,得存大字号,最后,得是存记名银票,另外如果是别人帮他存钱的话也不好查。”

    银号可以通过钱庄协会的人脉,试探性的查一查,但有些银号不一定卖面子,就算全部银号卖面子,港岛大大小小的银号也太多了。

    一些小银号、分号,并没有进入钱庄协会,而且要是由家人出面存钱,或者存不记名的银票,压根就查不到。

    现阶段银号可缺少后世的联网系统,没那么大的信息库。

    何定贤点点头:“查,多查一下。”

    邱德更颔首道:“没问题。”

    鬼佬既然给街坊钱,让街坊作伪证,钱的数额恐怕不会小,对于普通人而言几千块已经很大,要是上万块的话绝对不会留在家里。

    不仅容易遭贼,还容易给人强抢,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存入银号,至于银行根本不是普通人玩的东西。

    何定贤在桌上拾起一把钢笔,在纸面上写出一位证人的姓名,邱德更便拿起纸条起身匆匆离去,何定贤叼着香烟,走出阁楼门口,朝向门口的猪油道:“阿仔,晚上约九龙各区华探长、军装组长一起打边炉,如果辖区华探长被捕了,那就让便衣队长全都来。”

    猪油仔知晓大老板要开大会,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去通知。”

    何定贤见到两人都忙了,并没有闲着,下楼离开银号,坐上平治车道:“去瑞和堂。”

    “知道了,大老板。”

    倪坤出声应道。

    轿车沿着皇后大道一路驶向东区柴湾道,轿车停在瑞和堂门口,两位潮义勇的黑衫马仔立即上前拉开车门,乖乖俯身说道:“何先生,何先生!”

    “嗯。”

    何定贤迈步下车,微微颔首:“吉叔在不在?”

    “吉叔正在二楼小厅同楚会长,许先生一起饮茶。”黑衫马仔知无不言,何定贤面露笑意:“老豆也在,正巧了。”

    “带我上去吧。”何定贤独自一人踏步瑞和堂的大门,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初出茅庐,步步谨慎,甚至连那块九龙壁都懒得多看一眼,绕过龙壁便走上木梯来到东厢的一间小阁楼。

    阁楼里,楚伟南坐在左侧,一身棕色长衫,戴着眼镜,悠闲品茗。王老吉坐在主位冲茶,怡然自得,许艾周穿着西装,满脸笑容,正在谈论今年春茶的品质。

    何定贤来到阁楼门口,茶香窜入鼻尖,笑着拱手道:“老豆,吉叔,许先生。”

    三个人在他上楼时便轻轻投来目光,能够给马仔带上阁楼的,肯定是自己人,但众人看见是何定贤还是挺惊讶的,许艾周笑道:“阿南,是不是揾你回家喝汤啊。”

    “喝个屁,我女儿什么时候煲过汤给我喝?”楚伟南笑骂一声,招手让好女婿坐下,王老吉递来一杯茶,快人快语:“阿贤,你很久没来找我饮茶啦。”

    “是不是有事要叔父们帮忙?”王老吉很关注江湖动向,显然也知道警队遇到难题,何定贤浅啜了一口茶汤,笑着道:“吉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是这样,我在警队的同僚遇到点麻烦,想请位大律师出面作保。”何定贤道。

    东莞商会有“周骏年”为首的大律师家族,五邑商会有“简乐强”扛旗的大律师团队,潮汕商会亦有港岛实力超强的“罗文锦”大律师家族。

    华商在港岛揾食艰难,想要在鬼佬口中抢一口饭吃,各种奇奇怪怪的官司绝对免不了,早在大清末年便有杰出的华人子弟,开始攻读律师,最早的律师行业比买办行业地位更高。

    虽然,他们不一定有钱,但却是所有华人的一把伞,关键时刻可以遮风挡雨,导致华人律师的号召力极强。再加上律师是要与法官,官僚打交道的,私底下免不了各类利益输送。

    同时各商会又投入重金支持本商会律师发展,使得律师成为港府与华商之间的纽带,华商又控制着底下数以十万计的本乡华人,令律师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民意代表”。

    让港府不得不给华人律师让步,使得律师行业在港岛极为“清贵”,用“教父”形容都不过分。

    最早一批华人律师如今个个都是太平绅士,旗下的律师行,承接本商会所有状子,是各商会里的顶梁柱。

    商会没有一个挂着“太平绅士”头衔、加入议政局的律师撑腰,都算不上一流的大商会。

    王老吉与楚伟南交换一个眼色,潮汕帮的人出事,要大律师帮手便只能请罗文锦家族的人。

    作为港岛第一批四大家族之一的“罗文锦”家族创始人,罗文锦父亲“罗长肇”是怡和洋行的买办,母亲施湘卿是何东家族成员,妻子为三个何东长女何锦姿,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在港岛鬼佬之中十分有能量,基本上继承了“港岛初代大佬”何东家族在政坛上一半的力量。

    “罗文锦”本人已经近六十岁高龄,身兼市政局成员,行政局、立法局成员,非官守太平绅士等

    家族直到百年后还地位超然。

    就连港岛在日据时期,鬼子为了方便统治,还强逼罗锦文加入日军立法局,罗文锦则采取缄默原则,每次开会一言不发,关押期间都有单独监室。

    因为,此时的罗文锦已经是华人民意代表,是港岛多个大公司股东,成立有“罗文锦律师楼”,并且在“茂隆皮箱行案”中一战成名,素以“敢言”著称。

    “茂隆皮箱行案”为30年代港岛最火的一起商业官司,鬼佬商人“威尔斯”嫉妒“茂隆皮箱行”生意红火,蓄意敲诈,订购皮箱3000支,价值港币20万元,支付定金后,约定一个月后取货,如逾期未取到质量合规的皮箱,赔偿货款百分之五十云云

    一月后,茂隆皮箱行老板“冯灿”顺利交货,威尔斯却将“冯灿”告上法庭,宣称皮箱只有表面是真皮,里面则有木料,并不是真的皮箱,为假冒伪劣产品,要求“冯灿”按照合同赔偿。

    冯灿请来罗文锦出庭应诉,正当鬼佬法官要偏袒“威尔斯”,判决“冯灿”诈骗罪的时候,罗文锦拿出一块英国制造的金表,指着金表问:“这是不是金表?”

    “金表是不是每一个零件都得是金的?”

    “如果是,那么英国是不是卖假货,如果不是,那么华人造的皮箱,为什么不能用木料?”

    这一战“罗锦文”声名大噪,随后获得潮汕商会大力支持,成为潮汕商会在律政界之代表。

    眼下王老吉道:“雷总探长也是潮汕帮的一员,最好是让罗文锦律师楼出面,楚会长是伱老豆,肯定会帮你去请罗绅士出面。”

    “不过,雷总探长涉及的是刑事案件,大罗先生是打经济案的高手,不适合打刑事案。何况在港岛刑事案只有大律师头衔的人才可以出庭应诉,港岛的华人大律师可没有几个。”

    这里的大律师是指“皇家御准律师”,暨全港有资格打刑事辩护的律师,并且负责打刑事辩护,其余经济案不能参与,乃至连接案子都不能接。

    需要由法庭把案子派给大律师之后,大律师才能拿着案子去打。

    港岛的大律师一共只有十几位,其中三分之二是鬼佬,可以说刑事释法权全部掌握在鬼佬手中,但正因如此才凸显出华人大律师的珍贵。

    律师需要考大律师执照,才能万分艰难的转为大律师,但大律师一旦要接经济案,便取消放弃执照。

    后世,港岛“医生、律师、警察”三个职业最受平民重视,有孩子考上都觉得光宗耀祖,是有历史背景的

    楚伟南接话道:“大罗先生身体最近也不好,让他出面劳心劳力,商会过意不去,只能请小罗先生替你打打官司。”

    何定贤扬眉道:“小罗先生是谁?”

    他对港岛那么多大佬细佬真的是分不清,每个家族的一代人少则五六个,多则十几个,盘根错节的怎么记?

    楚伟南笑道:“小罗先生当然就是大罗先生的弟弟,如今也是太平绅士,OBE勋衔,为皇家御准律师,是大罗律师楼的合伙人,潮汕商会现在最主力的刑事大状,有他出面,可以赢的官司,就绝对不会输!”

    罗锦文大律师早已今非昔比,在鬼佬政界的影响力是直面港督府的,只能全力出面运作,根本不怕鬼佬耍什么花招。

    当然,前提是警队要为雷洛先打出空间,否则一点迂回的空间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何定贤闻言就知道商会出了全力,连忙举起茶杯,出言道谢:“多谢老豆,多谢各位叔父支持。”

    楚伟南挥挥手道:“我也是为商会考虑,潮汕帮能发展起来既不离开律政界,也离不开警队,警队的一个总华探长出事,要是一点力都不出,底下人要寒心了。”

    “我打个电话给小罗先生,你等会去律师楼见见罗生就好,这起案子如果上了法庭,一定会落在小罗先生手上。”

    商会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188 警队大招

    何定贤动用关系请大律师出马,仅仅是为了作最后一重保险,起码不能让雷洛定罪入狱,最好的结局还是让雷洛免于起诉,可一旦进入起诉流程必须要有大律师出手保人。

    “罗生,下午好。”他回到大馆,整理出资料,乘车便来到中环德辅道19号的罗文锦律师楼,在大律师办公室见到罗文锦家族的二号人物罗文惠。

    罗文惠身穿西装,脖子系着领结,长相十分英俊,五官具有欧亚混血的特征,因其母施湘卿为何东家族成员,何东家族又是第一代的混血家族,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混血。

    华人血统占据了主流,不知其家族背景的人,乍一看是看不出有混血的,形象气质则更似华人。

    办公室里,罗文惠与何定贤握手之后,请何定贤坐在沙发上,递上一支雪茄,出声道:“何生,你先饮杯茶,我看看卷宗。”

    “没问题。”何定贤点着雪茄,深吸一口,意外的感觉品质不错,甚至比鬼佬长官抽的都好,旋即吐出白雾,喝着茶,静静等待小罗先生的答案。

    小罗先生虽不似大罗一样名震香江,但却是罗文锦家族的接班人,在港岛中学毕业后,直接去英国攻读法律,在伦敦考获律师执照,理论上可以在全部英属殖民地作大佬,是大罗的左膀右臂,还极其长寿,在历史上活了足足一百岁,在大罗逝世之后,全盘接手了大罗的影响力,为罗文锦家族的延续起到关键作用。

    “这件案子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之所以难办,难在受害警队官僚的身份,但死了一个警队官僚,就要把罪名安在华人警官头上,说起来多少有点搞笑了。”

    罗文惠花了半个钟头,大略把案子看了一遍,语气轻蔑地把卷宗放下:“如果警队可以找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我可以保雷总探长平安无事,就算警队找不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这起案子警队也不可能胜。”

    这是大律师的力量!

    以法律为武器,遏制暴力机关的权力,跟捍卫正义什么的毫不沾边,但真的可以压警队一头。不是权力大小的原因,是各自领域的职权,恰恰可以相互平衡。

    这也是商会为什么拿警队当枪,拿大律师作伞的原因,枪可以杀人,够凶没错,但有伞才可以遮风挡雨,罩得住风暴!因此,大律师的地位才高过警队!

    何定贤打生打死,在警队已经是华人最具实权者,手下生意却多靠自身打拼,罗文惠只需要做律师,不用考虑生意上的事,却已经是港岛商业广播电台、九龙城渡及电车公司的董事。

    每个要求他出手的大老板,都会心甘情愿,乖乖的把公司股份奉上。

    “多谢罗大状。”何定贤闻言安心很多,罗文惠却没有马虎大意,着重的道:“前提是警队高层没有拿出新的证据,如果一旦有明确物证指向雷洛,那就不是法庭上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场官司想要打赢,最重要的是客户得同我们讲实话。”

    何定贤心头肃然,听出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有其它关键证据出现,这起案子就不劳烦罗大状了。”

    “我敢确保只要有什么意外,案件会在法庭外结束。”这就是给罗文惠吃一颗定心丸,否则,像他这样的大律师是不会打没把握的状,每输一场都是对名誉的巨大折损。

    罗文惠点点头,收起卷宗:“既然话都讲的这么白,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不过,要不是冲楚会长的面子,我一向不接这种案子。”

    “谢谢罗大状。”何定贤连忙起身,姿态摆的很低,因为别人确实冒险帮忙了。

    “不用。”罗文惠推推眼镜,只是习惯性的倨傲一下,却没有想扫何定贤面子的面子,见到何定贤鞠躬道谢的样子,也起身道:“我作为商会的人,帮商会作为实属应当。”

    “有什么新证据,记得送来给我。”

    何定贤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既然小罗先生一口一个商会,又不提具体的律师费,他也不好当场提钱的事,打算等案子办好再通过老丈人那边付账,把双方的情谊给保持住。

    “大老板,刚刚银号的人跑来传了个消息,邱掌柜讲钱就存在银号里!”何定贤刚刚坐上轿车,倪坤便扶着车门,站在门口鞠躬讲道。

    何定贤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钱就存在银号?”

    倪坤道:“是,邱掌柜是这样说的。”

    何定贤猛然想到东方钱庄的第一间银号就是开在上海街,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在街坊中也有一些口碑,并且利息是九龙区最高的。

    同时也是九龙最安全的银号。

    证人住在上海街,说不定本身就是钱庄的老客户,拿到一笔钱自然就会存到钱庄。而且这种卖命钱,为了保证不给家人拿走,自私者多会记名储蓄。

    “雷洛命不该绝啊!”他也不得不为雷洛庆幸,当即吩咐道:“让邱掌柜带人亲自把账目、底票送到罗锦文律师楼给罗大状。”

    “知道了,大老板。”倪坤张口答道。

    至于证人把钱存进东方钱庄,是一件无意之举,还是有人在旁边暗示,无从得知,但何定贤把九龙区作为基本盘,扎根经营的效果无形间已经显现出来。

    何定贤突然觉得既然有把握打赢官司,或许可以加速一下流程,反将警队一军!

    中环,潮福酒楼。

    晚上八点余中,轿车陆陆续续停在门口,九龙区、新界余下的十几位探长进入酒楼。酒楼一层大厅里,五张大圆桌摆开,每张圆桌都是可以坐十五人的大客桌,但却只摆了十张椅子,桌面转盘已经上了肉片,牛丸,青菜

    每个位置前都有一个单独的小火炉,竟然不是一起打边炉,而是一人一个锅,菜倒是放在一起的。

    等各区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来齐之后,桌面也摆满二三十份火锅菜。

    何定贤坐在主位,拾起筷子,望向到场的五十多人,轻笑道:“唔好意思,人比较多,一张桌子坐不下,便给大家都安排了一个小锅,有狗肉锅、也有排骨、牛骨、总之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

    “我请客,兄弟们都多吃些,千万别省钱。”

    五十多名华人警官汇聚一堂,硬是没有一个面挂笑容,望着何定贤表情都有些警惕。

    大基曾经是何定贤的下属,早就在来之前便被推举为发言代表,当即端起酒杯,故作歉意:“唔好意思,贤哥,不把话讲清楚,兄弟们都没心情吃饭。”

    “兄弟们真心的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还同兄弟们食一口锅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问何定贤有没有靠向鬼佬。

    何定贤也不恼怒,环顾众人一圈,出声道:“大家都看见喽,我就算不同兄弟们食一口锅,也是食一桌菜,在一个酒楼里吃中餐的啥,怎样?”

    “对我不满意,觉得我不同兄弟们站在一边啦?”

    大基忙否认:“不敢!”

    “兄弟们不敢!但兄弟惊啊!重案组把九龙区总华探长和够实力的华探长都拷走了,就连立哥都没有幸免,贤哥,立哥可是你师父,伱师父都这样,兄弟们怎么会不惊?”

    “我们好不容易坐稳了地盘,拿下了码头,难道全部都要交出去吗?”

    拿惯了一个月近千块的规费,要倒回去拿几百块实在太难了。

    马上有人囔囔道:“是啊,贤哥,鬼佬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吃饭了?”

    何定贤耸耸肩膀,出声道:“鬼佬硬要说是阿洛杀了督察,要大办这起案子,我也没办法拒绝,要不然我都得下台,所以我只能办,但是我心里也不爽啊!”

    “那个鬼佬今天玩这个妞,明天玩那个妞,要不搞别人老婆就是搞人女儿,满大街仇人,阿洛就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就要扛罪?”

    “没这个道理!”

    钱伟善一拍桌子,振声道:“对!”

    “没这个道理!”

    兄弟们饱受鬼佬压制,自知鬼佬的作风,在利益即将受损的前提下,马上变得群情激愤,有人拍桌,有人摔筷,有人骂娘。

    钱伟善思路却极为清晰,朗声喊道:“贤哥,你说该点办?兄弟们就点办!”

    何定贤也将筷子摔在桌上,双手搭着餐桌边沿,TMD,一下竟然翻不起来,只能斜着甩落地面:“轰!”

    一声巨响。

    锅炉、涮菜,碗筷翻了一地,热滚滚的汤底让人避之不及,场面十分震撼眼球,在场叫嚷的兄弟们都突然闭嘴,不敢吭声。

    何定贤怒道:“TMD,吃我们的粮,还要我们的命,明天雷总探长等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既然兄弟们有心站出来,明天我就不交人了!”

    “贤哥。”

    “你是潮字头的扛旗人,兄弟们谁都可以有事,你不行。”钱伟善当即就道:“人一定要交,但是我们绝不能让鬼佬收!”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眼里都流露出惊恐。

    若是全体华警都抗拒执法,那就不是阻碍司法,而是要颠覆司法了!

    如今,大家在港岛有楼有车,有老婆孩子,生活多少算过得去,港岛经济也欣欣向荣,谁要敢站出来扛旗“光复港岛”,底层敢支持的警员肯定很少。

    而且,警员们手上才几条枪啊?

    港岛驻军的军舰还在中环停着呢!

    最关键,半岛的战还在打,要搞事情也得等打完再说,总不能双线作战吧?

    大基却突然振臂一呼:“罢工!”

    “罢工!”

    “没我们上街维持治安,看看港岛街面会乱成怎样,鬼佬可以死,但雷总探长不行!”

    要是先前有人提出罢工的口号,兄弟们又得多考虑考虑,但现在只要不造反,罢工好像变得极为合理,既能够造成巨大影响,又能够避免交火,持续扩大态势。

    兄弟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找死的,谁也不希望港岛又打仗。

    何定贤却扬手否决道:“不能罢工!”

    “警队集体罢工就是给鬼佬清洗警队的借口,兄弟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表达不满。”警队作为暴力机关罢工,远比普通罢工活动影响深远,港岛历史上唯一一次警队大罢工,直接造成冲撞警务处的行为,虽然或许拿到女皇特赦令,但后来警队也立即发生改制,狠狠清洗了一波警员。

    而且那时候警队是正给鬼佬逼急了,此时,鬼佬的逼迫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最后的大招绝不能现在放!

    但握在手上的社团力量却可以用!

    这可是探长坐馆称兄道弟,烂仔差人勾肩搭臂的金钱帝国时代,有事情不驱使烂仔们去做,差人亲自顶在前头简直犯傻。

    “上一天工就有一天的工钱,但是上工却不一定要做事,明天九龙区刑事组全部打扑克,不要管街面上的事。”何定贤给兄弟们留了充足余地,同时没有把范围扩大到全港,也给了警队着手处理的空间,但却想试试警队能动员的力量!

    这种集体的力量爆发出来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华探长们听见大佬的决定,纷纷松出口气,觉得事情立即好办起来,出声道:“没问题,明天点好茶餐厅,伙计们都呆在办公区打牌。”

    大基、钱伟善等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更是忙道:“大家都听贤哥的,就算外边有炮响都不出去!”

    “一边领工资,一边打牌,多舒服啊。”

    何定贤满意的望向众人,出声大喊:“明天,我请九龙区所有兄弟们吃下午茶!”

    “多谢贤哥。”

    “多谢贤哥。”

    九点余钟。

    何定贤离开潮福茶楼,九龙塘,一名鬼佬警长满脸醉意回到家里,打开门时发现客厅灯亮着,脱掉皮鞋,嘟囔着走进卧室,蒋天生正蹲在厕所里剁骨头,听见开门声时便停下手,悄悄把厕所推开一个缝隙,等待鬼佬路过时突然将打开,一刀便剁在鬼佬脖子上。

    又一起针对鬼佬警官的血案发生。

189 我的火很大啊

    这起凶杀案在有组织的传播下,发酵速度极快。隔天早上,《东方日报》、《南华早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报纸便刊登了连环杀警案,各报社的报道角度都不一样。

    行动处负责人关轩在办公室里,将一份《东方日报》重重拍在桌面,出声喝道:“让何定贤来见我!”

    “是,长官!”下属立正领命。

    何定贤收到消息,马上戴上警帽,低头来到长官办公室门,抬手叩门:“哒哒哒。”

    “关sir!”

    关轩和坐在椅子上,屁股挪都不挪,朗声道:“进来!”

    何定贤走进房门,轻轻把锁带上,扭头瞥见桌面上的一张报纸,心里就知道什么情况。

    关轩和态度十分不佳,指着一份《东方日报》便道:“何sir,你看看!看看报纸上是怎么写的!”

    何定贤拿起报纸:“穷凶极恶,连杀两位英籍警官!”

    “标题没问题啊!”他拿着报纸,开始装聋作哑,关轩和则道:“标题是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内容,内容!”

    这篇头版头条除了标题之外,通篇都在讲述两位死亡的英籍警官劣迹斑斑,有意无意给凶手塑造英雄形象,最后很直接点出了凶手还在外逃,警队之无能,侧面鼓吹雷洛等人遇到不公正对待

    连续两位英籍警官全家被杀,凶手依然在作案,舆论已经不是警队可以单纯压下的了。

    何定贤放下报纸不看,立正敬礼,出声道:“sorry,sir!”

    “我马上通知报社的人修改,重新登一版新闻。”

    关轩和气的不行,挥手斥道:“再发一版新闻有什么用?现在新闻都已经传出去了,马上把雷洛移交到荔枝角。”

    “yes,sir!”何定贤再度敬礼,十分干脆,关轩和见状长吁口气,语气缓和不少:“将重案组羁押室里的华人探长全部也移送荔枝角暂时羁押。”

    “等到法庭审判结果出来,再按照庭审结果处置,目前各警区的刑事组,由署长再任命一位署理探长管辖。”

    何定贤点下头:“是,长官!”

    “我马上前去通知。”

    关轩和是有权力管辖刑事组的,不过目前只是口头通知,之后行动处肯定要下正式文件。

    关轩和眼神扫了扫何定贤,兴致不高的说道:“你去办事吧。”

    “goodbyd,sir!”

    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室,弯腰将门锁上,走下楼梯心里才松了口气,警队高层现在必然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是,在他不留落下把柄之前,警队高层并没有理由动他。

    至于连庄当重案组组长的事情,千万别指望鬼佬了。

    将来做事更得小心翼翼。

    关轩和在办公室里点起支烟,吸了一小节,突然很不满意的骂道:“黄皮猴子简直跟泥鳅一样!”

    虽然,《东方日报》是何定贤的产业,但是,何定贤不可能审核每一篇稿子,而且报社必定有专门的总编负责,可要说这份借机为雷洛等人鸣冤的稿子与他无关,鬼佬是绝对不会信的。

    但港岛本身又是讲究新闻自由的,警队除了手中的《警讯》和政治部控制的几间小报社之外,根本没有权力插手大型报社的舆论方向,除非他们能把手上的小报社给发展成大报社。

    这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这种明知道是对方耍的奸计,却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感觉,实在太让当权者觉得厌烦。

    有权力的人,最厌恶超过控制范围内的人和事。

    何定贤带着颜雄、阿鬼等人来到羁留室,打出一个手势,伙计们便纷纷把牢门打开。雷洛、陈立、孟元达等人关了几天神情都有些疲惫,特别是第一批就被抓进羁留室的曾少珂、蔡兆光。二人不似雷洛一样年轻能熬,脸上的黑眼圈极重,脸上的肥肉都少了一圈。

    要知道,蹲监室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就算有独立单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光是与外界消息隔绝,对未来的忧心忡忡,所造成的内心煎熬,精神焦虑都足够折磨人,何况监室里的环境并不干净,空气也很差,又不允许家人探视。

    蔡兆光一走出监室牢门便问道:“何sir,事情是不是结束了?”

    “还没有。”何定贤轻笑道:“这几天辛苦各位了,等会各位要上车转到荔枝角。”

    蔡兆光、曾少珂等人脸色骤变,孟元达惊叫道:“贤哥,荔枝角可是鬼佬的地盘!”

    何定贤瞪了他一眼,环顾众人一圈:“放心吧,荔枝角的监车过来起码得半个钟,能不能过来还不一定,事情没完呢。”

    “先到重案组办公区坐下饮茶,喝两杯茶,事情可能就会有转机。”他耸耸肩膀,打趣着道:“不过,可能得戴着手铐饮茶了。”

    陈立眼前一亮,出声问道:“阿贤,你都做好准备了?”

    “嗯。”何定贤没有否认,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齐齐松出口气:“饮茶饮茶,戴着手铐怎么了?上刑场都得饮杯茶先!”

    雷洛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只是路过何定贤身边时道:“多谢了,大佬。”

    他与被牵连的诸多华探长们该说的话,早就在监室里说完,但却欠在外奔波的大佬一句谢谢。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兄弟之间,不言谢的。”

    一行人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伙计们连忙端来椅子,拼好桌子,拿来热水给大佬们泡茶,一班华探长们戴着手铐,端坐饮茶,还有闲心开黄腔,气势着实不俗。

    雷蒙则把整理的文件交来给大佬签字,何定贤刚刚签完字,黄炳耀便拿着一份报纸走到面前,很是不爽的道:“何sir,有一间报社胡写我们警队?”

    “怎么写的?”何定贤端着茶杯,抬头问道。

    黄炳耀骂骂咧咧:“他写警队内有一个罪犯组织,参与间谍活动,针对两起英籍警官的凶杀案,便是一次破坏和平的间谍行动,试图在港岛挑战战火。”

    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闻言色变。

    这么具有政治意味的报道,不是特殊授意的情况下,报社是根本不会刊登的。而现在有动机刊登文章的部门唯有警队,也就是警队想要利用清洗间谍的罪名把涉案的九龙区华探长一网打尽!

    妈的,真毒!

    何定贤眼神泛起厉色,能用出这招的绝对是政治部!他则在接过报纸时顺口问道:“哪间报社写的?”

    “好彩马报。”黄炳耀说出一间报社名:“之前写《马经》挺准的,我想买马的时候就顺手带一张,没想到,他现在开始胡写新闻了!”

    何定贤看到报纸上的社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陈立在旁问道:“阿贤,好彩马报的老板是谁?”

    “和胜和的马氏兄弟。”何定贤出声说道,雷洛脸色非常不爽:“什么时候一对烂仔兄弟也敢对警队的事指手画脚。”

    一个大区的总华探长从来不是马氏兄弟能惹的,当然,换作以前一个华探长还要卖他们几分面子,但现在华探长一样可以不卖他们面子!

    在场的曾少珂、孟元达等人眼神都露出不悦。

    何定贤随手把报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靠向鬼佬就连着一起打咯,让阿仔派人去把他们的报社烧了。”

    “我火有大啊我的火有多大,他们报社的火就要有多旺!”

    黄炳耀心领神会,狞笑一声:“我肯定会让马氏兄弟见一见长官们的火气有多大。”

    何定贤在下属带人离开之后,神情淡定的招呼道:“继续饮茶啦,因为一些烂仔不开心,不值得的。”

    黄炳耀则在带人上街之后,便发现街头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首先,街头巷尾的打仔们十分活跃,虽然总是十几个人凑成一群,分布在不同的路口,其次,打仔们见到警察都纷纷打着招呼,好像在等辖区便衣的意见,如果连港岛区都这样了,那么九龙区的氛围只会更诡异。

    实际上,今天一早全九龙区的华警来到差馆上工后,便聚集在办公区打牌、饮茶,街道上连一个军装巡警都看不见。

    九龙塘警署,高级督察“弗拉德”身穿军装,蹬着皮鞋,大步踏进刑事组办公区,望着气氛火热,公开开赌的华人探员们,眼神简直要喷火。

    以往一进门就会敬礼的华警们却齐聚在赌桌前,根本没有人理他。

    他抽出腰间警棍,横扫着将桌面的水杯,文件全部打翻,大声吼道:“王八蛋,伱们在干什么,上班时间不巡逻,竟然在办公区公开赌博!”

    办公区里,八十名便衣探员停下赌博的行为,扭头用不善的望向长官。便衣队长“阿旺”手上捏着一把牌,一步步走到长官面前,语气讥讽的道:“阿sir,没有华探长发号施令,我们怎么做事啊?”

    其余华探员们仅仅跟着队长身后,近百人一拥而上,隔壁还有一百多人的军装警察听到动静,纷纷涌到走廊,一下就把差馆一楼堵的满满当当。

    弗拉德捏着警棍,望着华警们的神情,手心冒出冷汗,有些懊悔没有多带几人,现在想要冲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气势依然不弱,绝不相信华警们有勇气造反,上前一步,用警棍指着便衣队长说道:“现在,我命令你为署理刑事组探长,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做事!”

    “懂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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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来五十年,搭不上便车,那就让尖沙咀坤叔替他拉黄包车,铜锣湾阿豪替他卖电影票,石硖尾猪油仔替他收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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