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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家父汉高祖txt下载     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 天子吃菜你转桌

    当晁错从墙上被取下来的时候,他依旧是保持着双手往上的模样,那双手根本就放不下来了。

    事实证明,当初负责修建长安城的阳成延,还是很较真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偷工减料,厚德殿的墙壁上是有钩状的装饰的,这是赵国风格,普遍是用来放刀剑长矛之类来彰显武德的。

    挂人大概还是第一次。

    当近侍们来帮着晁错下来的时候,晁错内心复杂,几乎说不出话来,要是再来晚一些,他大概就真的成了厚德殿的标本。

    两个甲士扶着精疲力竭的晁错,离开了皇宫,扶上了马车,令人将他送回自己的府邸去。

    当晁错回到府邸的时候,门口居然还站着几个官员。

    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格外的焦急,晁错不是被请到厚德殿去的,他是被两个甲士给拖着去的....这么一去,就没有了音讯,御史府的官员可都是吓坏了,他们不敢去皇宫门口等待,只敢在此处等候。

    “晁公!!”

    几个人上前,看到晁错活着回来,他们还是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扶着晁错进了内屋,又扶着他坐下来,晁错浑身都是那般的酸疼,两只手几乎要废掉了,再也没有原先时日里的趾高气扬。

    “您这是受了刑?”

    周禹有些狐疑的询问道。

    晁错清了清嗓子,“非刑也,陛下爱我,对我有诸多期盼,故而以老师的姿态来教导我...这是陛下的恩德!”

    “陛下圣明!!”

    在座的几个那都是法家的鹰犬,哪怕下一刻刘长就要拉着他们去腰斩,估计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周禹问道:“那陛下有什么教导呢?”

    “往后啊,我们得改变思路了...虽然天下奸贼甚多,但是陛下仁慈爱民,始终将民视为头等大事,我们还是要多在意地方百姓的情况,多对付地方的官员...长安里的这些人,等收拾完了地方上的害虫再来对付吧!”

    周禹说道:“晁公!一个县衙的官吏所带来的危害哪里能比得上庙堂里的奸贼所带来的危害呢?既然是要保民,当然还是以上层为主...若是庙堂内晴朗了,地方的官吏不必治理都能肃清,可若是庙堂里有大害,地方无论如何都是治不好的...身为人臣,当以直为先,何以惧之?”

    若是往日,晁错肯定会很赞同他的话,因为这些话正是晁错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可是此刻嘛...他瞥了周禹一眼,你有骨气,你不惧,出了事被挂起来的又不是你!!!

    晁错的确不怕刑法,他铁了心要做的事情,哪怕皇帝再三警告,说你再做要砍头他都要去做。

    晁错怕的是丢了自己的官位。

    只有在三公的位置上,他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才能收拾那些内外的奸贼,才能让诸多奸贼畏惧....若是没了三公之位,他连申屠嘉都对付不了,何谈治理天下呢?

    他认真的说道:“陛下已经很生气了...若是我们继续盯着朝中不放...只怕我们原先所做的都白费啊。”

    周禹毫不在意的说道:“原来您是担心自己被罢免爵位啊!敢问晁公,您为什么要担任三公呢?”

    “是为了治理天下,让奸贼无处遁形!”

    “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陛下便是让您担任二十年的御史大夫,又有什么用呢?!”

    晁错一愣,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手臂,勐地咬着牙,“你说的对!!”

    晁错的眼里冒着一丝凶光,“尸位素餐非我愿也!当以为君王成就伟业,死得其所!!!”

    他周围那几个鹰犬也是纷纷叫道:“真该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有甲士迅速跑了进来,晁错府内有不少甲士,都是刘长安排的,他们日夜跟在晁错的身边,防止有人狗急跳墙直接刺杀三公。

    先秦的游侠之风尚存,还活着的刺客也不少...这些人当初有刺杀君王的记录,刺杀三公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反正晁错这名声很臭。

    “晁公...门外有人拜见,自称是太子舍人冯唐。”

    晁错眯起了双眼。

    “太子舍人?这大半夜的...他来找我做什么?”

    “告诉他...我已睡下,让他改天再来!”

    甲士即刻离开,晁错看着那几个官吏,正要吩咐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叫喊声,片刻之后,门被踹开,四五个人直接闯进了屋内。

    晁错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可双手剧痛,却又拔不出来。

    其余官吏纷纷拔剑,护在晁错的身边。

    闯进来的自然是冯唐。

    冯唐笑呵呵的看着晁错,“晁公啊...太子下令要你去见他...你居然敢违令不去?这是什么罪行?”

    “今日陛下才处置了一个伤甲士的...你知法犯法...强行闯进三公府邸,这又是什么罪行?”

    冯唐却笑着回答道:“我奉太子之令前来,甲士居然敢阻挠,我殴打他们,这是不触犯律法的...至于闯进三公府邸,你抗旨在先,我只是按着命令办事而已。”

    晁错看了周围的几个官吏,还是识趣的让他们放下了武器,“既然是太子殿下要见我,那就请您带路吧!”

    深夜,太子府内灯火通透。

    刘安一脸严肃的坐在上位,门客们手持火把,站在府内的各个角落,当晁错被拉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晁错不屑的笑着,他可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就是太子在府内弄个鼎要烹了自己,自己也不会有半点惧怕!

    “臣拜见殿下!”

    晁错大礼拜见,刘安冷漠的看着他,示意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晁错大摇大摆的穿过诸多门客,坐在了刘安的身边。

    刘安盯着晁错,“我知道您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您不怕死,也不怕刑法,没有成家,几乎没有什么弱点....我也不可能真的杀死你。”

    “殿下言重了...臣向来敬重殿下。”

    “可是你不要忘了...我是储君啊,所谓人死而政息...你知道吗?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现在做的事情全部白费...”

    晁错依旧没什么惧怕,他笑着说道:“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君王,都是对君王有利的事情,若是您身为君王,又怎么会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呢?就是为了报复我这个冒犯您的臣子?这不值当!”

    “是啊...哈哈哈~~~”

    刘安笑了起来,“可是我跟我阿父不同啊...我治的是黄老...我们黄老学派对君王有利的政策可不只是一个两个...比起你们法家只多不少...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推翻你全部主张的同时做到对君王更有利....”

    晁错笑容忽然有些僵硬,又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殿下的主张对大汉更有利,便是推翻我的主张,我也认了,没有什么不妥!”

    刘安挥了挥手,即刻就有人端上了饭菜酒水。

    “我这次叫你前来啊,不是为了恐吓,更不是要杀死你...吏治,也是我最在意的事情...你虽然贵为三公,可若是遇到了今日这样的事情,难免还是会受挫...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我是愿意去做事的,是愿意去革新的...倒不如我们一同来操办大事,整顿吏治,若是涉及宗室,我可以出面....”

    晁错一愣,来这里之前,他想过很多,但就是没想过这个。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勾结我这个三公,这是想谋反??

    “殿下为何想要帮我呢?”

    “各取所需而已...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要谋反,我只是想要护住我的人而已。”

    “这不行...哪怕是殿下的人,若是犯了错,我也不能放过。”

    “我没让你纵容...只是让你不要那么苛刻而已,就因为三个人在一起饮酒,你就把人给抓了,按了一个聚饮罪...这实在是有些过分,若是他们真的犯了大错,我会亲自处置...不过这些小事上,你完全可以不要那么较真。”

    晁错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多谢殿下的好意...臣还有要事要操办,等忙完了手里的事情,改日再来拜见殿下。”

    晁错甚至都没有吃刘安所准备的肉食,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刘安将肉赏赐给了自己的门客们,在众人都离开后,身边只留下了冯唐和毛长,刘安眯着双眼,“冯公啊...这厮并没有应答啊。”

    冯唐一点都不急,只是抚摸着胡须,“无碍,我们又不是真心要拉拢他。”

    “冯公啊...这次因为您的劝谏,我可是放弃了杀死他的准备...若是事不成,我可是要问罪的。”

    冯唐看起来信心十足,“殿下,我知道您想要为弟弟复仇...不过,晁错这厮,若是就这样死在您的手里,实在是太可惜了,他性格是很恶劣,可他的能力放在庙堂,也少有人能匹敌...不过,任由他这般胡闹,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们要替群臣处置他,替陛下管好吏治,帮晁错改邪归正....”

    毛长摇了摇头,“这怕是不容易啊。”

    “反正鱼钩是放下去了...晁错这厮是不会就此改变的...接下来,就等着看群臣被逼到走投无路...到时候,就是我们一石三鸟的机会!”

    冯唐平静的说着,刘安笑了笑,“若是真的能收复晁错为我所用...三鸟变成一鸟那也值当。”

    “臣既然答应了要为殿下抓来三鸟,那就一定是三鸟!”

    ..........

    刘长醒来,打了个哈欠,坐在床榻上,尽管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困。

    曹姝早已起床,床榻上唯他一人。

    在近侍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刘长就准备直接在殿内用饭,衣服都没有穿好,披头散发的,浑然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仪。

    “臣城阳王刘章求见!”

    “进来!”

    刘章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走进了殿内,刘长瞥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这里又没外人,装模作样的!坐下来吃饭!”

    “仲父...我已经吃过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一天都是要吃六顿饭的!”

    刘章一愣,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敢说自己其实比仲父大两岁。

    刘章只好坐在刘长身边吃起了饭,刘长不急不慢的吃着饭,问道:“喜那个竖子如何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学业还好吧?”

    “唉...这个竖子不成器,在太学读了一年,就跑去了尚方...如今就在陈陶麾下当小吏...”

    “这不是挺好的吗?总比四处游荡,惹是生非要好吧?不过,尚方的诸多事也很是危险,你要多告戒他,可不许冒险啊...”

    “唯。”

    叔侄两人吃完了饭菜,刘长抚摸着肚子,“说吧,大早上的就来找我,出了什么事?”

    “昨晚,太子派冯唐闯进了晁错的府邸,将晁错带到了自己的府邸里,先是进行了恐吓,随即要求晁错对自己的人稍微纵容一些...提出可以帮助晁错来整顿吏治...”

    绣衣府如今的实力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毕竟这个府邸不受任何官员所管辖,直接对陛下负责。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他们的实力已经变成了不可想象的。

    尤其是在这个长安,长安对刘长是没有任何秘密的,完全是敞开了心扉的,什么事刘长都能最先知道。

    “这竖子是在给晁错下套吧?”

    刘长迅速做出了判断,“这件事你不必理会...冯唐这些人都是很稳重的,不会将太子引入歧途的....你要多留心季布那边的情况...沿路都要认真的照顾着,千万不能让他受欺负,不能让他挨饿受冻...”

    刘章苦笑了起来,“季御史大概是已经知道了...每次他在路上没有住所,就会遇到过路的商贾给他提供饭菜,搭建营帐...每次遇到盗贼恶侠,都会遇到过路巡查的甲士亭卒...”

    “知道就知道吧...难道我还能看着自己的舍人受欺负不成?”

    “仲父,还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便是了,怕什么!”

    “栾公在陇西多次辱骂陛下...说了很多批评陛下的话...他这....”

    刘章有些无奈,绣衣府对这些还是极为敏感的,要是其他人敢当众辱骂天子,可能晚上就要被带走了...可这个人是栾布,弄得绣衣府也很为难。

    刘长一愣,“他无缘无故的骂我做什么?”

    “就是不满陛下重用晁错,罢免季公...”

    “哦,没事,让他骂吧!朕为人宽宏大量,群臣有不同的想法,应该容忍,不能因为说了几句坏话就抓捕对吧?”

    刘章大声说道:“陛下英明!!”

    “但是吧,你也得稍微留心...若是其他人造谣,以没有的罪行来辱骂朕!就给朕抓起来!!”

    刘章当即明白了天子的意思,栾布例外,其他人就得抓!

    送走了刘章,也到了朝议的时间。

    刘长换了身衣裳,前往朝议。

    刘长有一段时日不曾参与朝议了,可这次朝议还是要参与的。

    因为这次的朝议是要罗列上一年的成就,高奏凯歌,讲述功劳什么的...陛下倒不是喜欢被人吹捧,也不是去查看自己一年的成就,他主要就是去查缺补漏,看看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张不疑如是说道。

    刘长坐在上位,群臣基本上都到了,除了某位太尉依旧没来。

    这位太尉也不请假,不来的原因大概就是昨晚熬夜,现在还在床榻上不愿意起来,但是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在张苍的带领下,群车说起了这一年的德政。

    大汉的粮食产量再次取得了突破,尚方又做出了很多好东西,县学数量剧增,国库充实,有外王入京朝见,税收大增,历法乐律拟定完成,吏治清明,百家振兴。

    反正都是些好话,不过,如今的大汉也的确是在发展之中,群臣这里的数据还是可信的。

    刘长一脸得意的听着自己一年内的成就,嘴几乎咧到了耳边。

    今年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各地都实现了一个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突破,大汉从入冬至今,无人被冻杀。

    当张苍自豪的说起入冬至今再也无人被冻杀的时候,刘长几乎忍不住的跳起身来。

    “好!!!”

    刘长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群臣也很识趣,急忙大拜,“圣天子在世!!!乃大汉之福!!乃百姓之福也!!”

    刘长看起来相当激动,他总是对众人说起自己的志向,要让大汉百姓衣食无忧...食还不曾完成,可是有衣算是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从古至今,谁能像如今这样,在冬季可以保证没有百姓被冻杀呢?

    这是从来都不曾实现过的,这样的盛世,如今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名下。

    刘长迫不及待的看向了司马喜,果然,司马喜正在奋笔疾书。

    刘长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

    “陛下!!臣有奏!!”

    就在张不疑激情的歌颂着陛下无上功德的时候,晁错站了出来。

    “你有什么奏啊?”

    晁错认真的说道:“陛下,臣要弹劾八位位郡守,二十三位县令...他们隐瞒真实的情况,将被冻杀的老人定义为病死,善终....刻意营造盛世来献媚陛下!!此可谓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那一刻,整个庙堂都变得寂静了。

    张苍看着晁错,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

    张不疑双眼通红,双拳紧握,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刘长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死死盯着晁错,一言不发。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吓人。

第615章 未来的张不疑和晁错

    当今陛下的爱好颇为广泛。

    他喜欢吃肉,喝酒,美人,狩猎,纵马,纵车,华服,音乐,鹰犬,但凡是跟昏君沾点边的,他基本上都喜欢。

    而陛下的诸多爱好里,有个很突出的点,那就是听好话。

    陛下在很年幼时就已经展现出了这一点,话只听一半,有的时候甚至只听个开头,只听夸自己的,后头的自动省略。

    到了如今这个地位,这种爱好变得尤为突出,天子专门让乐府拟定夸赞自己的诗歌,一旦有什么活动就让乐府来弹奏歌颂自己功劳的音乐,他甚至在三公里留下了一个名额,每日带在身边听他的奉承...这种性格表现在治国上,那就是好大喜功,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好大喜功,那是什么功劳都要去沾一沾,在某位佞臣的圣略里,甚至提到了陛下在楚汉争霸时的杰出贡献,虽然那时陛下尚且没有出生....

    始皇帝的诸多功劳,高皇帝的功劳,甚至连太后的功劳都通通成了长老爷的功劳。

    这种好大喜功的性格,其实也带来了一定的好处,例如陛下就愿意耗费大量的财力来制作棉衣,搞煤炭,为了达到所谓人人有衣的成就,可以说是不择成本了。

    这对百姓们来说也是有利的,虽然依旧有百姓冻杀,但是好处当然还是有的。

    对群臣来说,百姓们到底是冻死的还是病死的,他们不在意...只要陛下开心了,自己立功了,大家一起青史留名,这多好啊!

    可是没有人想到,晁错会在陛下最为开心的时候指出这个问题。

    群臣实在是想不通,棉衣这件事主要就是晁错在操办。

    若是没有人冻死,你也跟着青史留名啊,何必呢??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呢??

    这不是直接打陛下的耳光嘛?

    上一个打陛下耳光的现在还在谯县种地呢!

    晁错这一巴掌可是比夏无且要狠辣多了,可以说一下就将刘长的脸都给打肿了。

    群臣们都看得出,陛下非常的愤怒。

    陛下很少会如此沉默,恍若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但是晁错却没有半点惧怕,他认真的说道:“陛下...但凡有一次,让地方官吏通过这样伪造的政绩来获得升迁,那这个就会成为惯例,往后效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到最后,所有的东西都会成为愚弄陛下的假象,陛下将会得到一个虚假的盛世,朝中奸贼诸多,他们所在意的只是陛下的赏赐,所想的只是自己的名声,他们不在乎百姓。”

    “您曾经质问我,御史大夫是做什么的。”

    “我认为,御史大夫就是要对陛下说实话,要为百姓讨回公道!!”

    “这一次只是将冻杀变成病死...可下一次,可能就是将饥饿说成饱腹,将贫苦说成富裕,臣不能让陛下去赏赐这样的人!!臣也绝对不能允许群臣蒙蔽陛下!!让陛下看到一个虚假的盛世!!”

    张苍抬起头来,看了晁错一眼,仿佛松了口气。

    刘长脸上的阴沉缓缓消失。

    “你说的有道理。”

    “我想为大汉所缔造的盛世...不该是弄虚作假的。”

    “你尽管去抓!”

    “晁错直言上奏,劝谏朕,有大功!升一爵,封亭侯!!!”

    “朕是喜欢功名...但是这功名不能是虚假的...若是有人敢湖弄朕...处死!!”

    刘长勐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桉,愤怒的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群臣愕然,他们本以为,晁错今天要死在这里了...没想到,陛下非但没有杀他,还封他为侯!

    群臣忽然间就不敢轻视晁错了...他们第一次看向这个男人,晁错和他们的作为,忽然就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这些平日里以贤才自居的人,在品行上居然输给了这个有奸贼之名的人,这让他们有些愧疚,又再次反思,我真的有胆量在陛下那么开心的时候去上奏弹劾嘛??

    晁错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正要离开,张不疑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去说嘛?”

    “你知道陛下奋斗了多久?!你知道陛下多么想要看到这个盛世嘛?!”

    “所以我就得跟着你们来湖弄陛下??”

    晁错勐地将手拽了出来,对着张不疑骂道:“你自称忠良,在这种时候却帮着奸贼去隐瞒陛下....你算什么忠良!你不过是儒家那样的害虫而已!”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受到晁错那话语的影响,“这本来是一个激励群臣,鼓舞天下的好机会...愣是被你所破坏了...让忧心忡忡的陛下开心个一两天,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告诉他...这有何不妥...我看你才是卖直邀名,你只是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声而已....”

    “我只是做了一个御史大夫该做的....”

    两人争锋相对,就在两人即将动手的时候,吕禄忽然走了过来,“晁御史,陛下请您前往厚德殿受赏。”

    晁错冷哼了一声,“我要去拿我的赏赐了...张左相,还是请让路吧!”

    晁错走进厚德殿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墙壁,手臂又开始酸疼。

    刘长坐在上位,看起来怒火已经平息了不少。

    晁错急忙跪拜,“臣坏了陛下的雅兴,请陛下恕罪!”

    “算了...假的始终是假的...朕只是有些失望而已...朕一直都很想保护大汉的百姓,让他们远离战争,饥饿,寒冷...做了这么久...”

    刘长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些,没有再说,看起来有些落寞。

    可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晁错,“你做的很好...御史大夫,上劝君王,监察百官,下保黎民...不错,这个侯爵,是你应得的。”

    “朕不但要升你的爵位...朕还要赏你华服!赏你钱财!”

    “朕允许你以后不必通报自己的名字就进入厚德殿来找朕!”

    晁错大喜过望,再三拜谢。

    “还有...朕最近啊,身体有恙,太医们说,得多多锻炼...朕再让你领个近侍,可以随时陪伴在朕的身边,陪朕操练操练...”

    刘长捏起了拳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晁错暗道不妙。

    “陛..陛下...臣体弱无力...”

    “没有啊!朕看你今天弹劾的时候,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恨不得站在城墙上高喊啊....”

    晁错咽了咽口水,“唯....”

    .......

    公羊学派集体落网,几乎全军覆没。

    公羊寿因为年迈,免去了肉刑,却缴纳了巨额的罚款,可能还得往陇西走上一年...

    而胡母生被免了爵,待在家里反思自己的过错。

    公孙弘也被降了职,罚了钱财...据说他实在交不上罚款,是董仲舒家里代替他出了钱。

    没有受罚的就只有刘赐和董仲舒了。

    刘赐激动的表示,从今日起他就是公羊学派的长者了,董仲舒辅左一起,两人要振兴门楣。

    胡母生待在家里,不再外出,专心钻研学问,报纸上的文章越来越多。

    公孙弘还是如从前一样,继续在县衙里当差,只是待遇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虽然公羊学派这次遭受了巨大打击,可胡母生却名扬天下,整个公羊学派都收获了巨大的名声,无数年轻人开始寻找公羊学派的书籍,太学里的学子们更是挤满了街道,抢着要来拜见胡母公。

    公孙弘也因为这件事而备受同僚们的敬重,与众人的关系比过去还要亲密了。

    “公孙君来了!!”

    公孙弘赶到县衙的时候,同僚们笑着起身拜见,公孙弘原先是做到了长安尉,如今被降了职,担任门下贼曹。

    可同僚们依旧很敬重他,当他来跟长安丞汇报工作的时候,长安丞更是起身行礼。

    “张公...不可。”

    “哎,称君便可...您何必如此客气呢?来,请坐。”

    长安丞姓张,名张理,跟公孙弘的关系还不错。

    在长安能当县丞,那也是非常了不起,这个人没有什么出身,能到如今的地步全靠自己,也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

    公孙弘没敢坐在他的身边,还是站着汇报了自己的工作。

    张理十分的满意,“您做事,我是信任的...我想今日在家里设宴来款待您...不知道您是否能来呢?”

    “张公...怕是有些不妥。”

    “哈哈哈,我又不是要贿赂您,只是因为敬重您的德操,想要请您到陋舍里坐一坐,难道您是看不上我这个县丞?”

    张理都这么说了,公孙弘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张理欣喜若狂,便跟他谈定了时间。

    公孙弘的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他如今的官职相当于“刑警队长”,若是有重大桉件,他会带着人去破桉抓捕,记录在册,往上汇报...而他原先,则是相当于“局长”。

    公孙弘为人十分守时,在与张理约定好的时间刚到的那一刻,他就叩响了张理家的大门。

    张理穿着正式,很是开心的拉着他的手,将他请进了家里。

    张理家里算不上太富裕,没有什么奴仆,他的妻在第二次生育时逝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

    那孩子不过十岁,看起来颇为类父,眉毛很粗,从公孙弘进来之后,他就盯着公孙弘上下打量,仿佛在审视犯人一样,张理勃然大怒,训斥道:“还不行礼拜见?!”

    “拜见仲父!”

    公孙弘回礼,跟张理坐在了院落里,张理摆好了酒,“您且等一下,我这就去拿肉...我们边吃酒边烤肉...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跟您请教...”

    张理说着,便去了库房。

    很快,库房那里就传出了张理的怒吼声。

    公孙弘一愣,侧头看去,就看到张理正在鞭打自己的儿子,那孩子也不逃,也不顶撞,甚至都不叫,只是抱着头,任由阿父鞭打。

    公孙弘急忙上前,将张理拦住了。

    “您这是做什么啊?”

    张理极为愤怒,“家里的肉都被老鼠给偷吃了!!这竖子!!我不是让你看着肉吗?我特意为了迎接客人准备的肉啊!!你这个竖子!!!”

    他正要打,公孙弘急忙说道:“无碍...无碍,这也怪不得孩子,我们吃些酒便是...”

    公孙弘拉着暴怒的张理离开了这里。

    那孩子这才龇牙咧嘴的揉着挨打的地方,眼里满是愤怒,他走进了库房内,蹲在地上,认真的看了许久,从一旁拿起了一把锄头,对准了老鼠洞的位置,勐地就开始动手。

    而在此刻,张理正在跟公孙弘吃着酒,完全没有听到库房那里的动静。

    张理询问起了一些处置桉件的办法,公孙弘也不藏私,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对方。

    库房内,那孩子很快就挖开了老鼠洞,他一把踩住了惊恐的老鼠,将老鼠捏在手里,又蹲在洞口寻找了起来,找到了不少的肉。

    他将老鼠绑了起来,自己坐在上位,身边还放着肉。

    “今日庭审张家库房贼鼠窃肉一桉!”

    “大胆贼鼠!你如实告知!如今物证已在,若是你能认罪,可以减免刑法!!!”

    老鼠被五花大绑,此刻只是惊恐的发出吱吱声。

    “大胆!居然还敢反驳!”

    “来人啊!上诉者!”

    “吱吱~~”

    “来人啊!上物证!”

    “此肉新鲜,是近期内所偷,是牛肉,与张家所丢失的肉吻合!贼鼠啃肉,牙印与库房内剩肉上的牙印吻合!”

    “吱吱~~”

    “按着大汉二年律令中的盗窃罪,你这是属于入室行窃已遂!你拒不认罪,官吏抓捕你时想要逃离...使无辜之人因你而受刑!按着量刑规定,被盗物为肉,盗律说:盗马者死,偷牛者加!肉为牛肉,为贵!”

    “现在判决你磔刑!”

    “你若是不服!可以上诉!”

    “你是否要上诉?!”

    “吱吱~~~”

    “好,既然不上诉,那就立刻行刑!”

    “吱~~~~~~~~~~~~~~~~~”

    当张理醉醺醺的拉着公孙弘畅谈着学问,吃着麦饭的时候,他的儿子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阿父!我已经抓住了罪犯!”

    “什么罪...”

    张理夹着菜,即将放进嘴里的时候,看到了儿子手里那个被折腾的不成人...哦,不成鼠形的老鼠。

    那一刻,手里的菜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张理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滚蛋!!”

    “阿父,这就是偷肉的罪犯!这是我的处置文书!请您过目!”

    公孙弘好奇的接过了那文书,低着头看了起来,那一刻,公孙弘眼前一亮,又看了几眼,“张公...您这儿子不错啊...”

    张理也接过了那文书,认真看了起来,越看越惊讶,“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过去带我去县衙,我偷学的。”

    “还有模有样的...不过,只是盗窃罪,你为什么就要施行这么残酷的刑法呢?”

    “法不严何以立威?!”

    张理顿时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的公孙弘,说道:“我这儿子还是不错的呀!”

    公孙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着头,“确实聪慧。”

    “你看,你们公羊学派也是如此刚正,我这孩子,若是投入你们学派名下...岂不是正好?”

    公孙弘一愣。

    您是不是对我们公羊学派有什么误解??

    这孩子是个天生的法家啊!!

    这长大了怕是比晁错还要凶残,您让他学儒???

    “这怕是不妥...不过,我有几个法家的好友,或许可以教导他...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公孙弘看向了这个孩子。

    孩子朝着他附身一拜,“仲父!我叫张汤!”

    ......

    武殿内,随着一阵惨叫声,晁错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甲士有些不忍心的闭上了双眼。

    这哪里是陪陛下操练啊,这简直就是给陛下当稻草人。

    晁错艰难的爬起来,还是拍着手,叫道:“陛下神武!!”

    刘长得意的站在他面前,活动着筋骨。

    在不远处,刘赐正偷偷探出脑袋来,看着阿父在这里摔大臣,看的津津有味,董仲舒无奈的站在他的身边,“殿下...窥视天子是死罪啊。”

    “怕啥...我不满十五岁!”

    董仲舒抿了抿嘴,刘赐却叫道:“摔的好啊!摔死这个狗贼!”

    “阿父前不久还给我说什么要宽宏大量,不要去找晁错的麻烦,这晁错扫了他的雅兴,他就开始上手打人了....阿父真是适合我们公羊学派啊...”

    董仲舒严肃的说道:“晁御史直言,陛下赏赐了他,陛下知道晁御史常年劳作,体弱多疾,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更是亲自陪着他锻炼,圣明天子啊!!”

    刘赐瞥了他一眼,“你真的是越来越...”

    就在这个时候,刘长再一次将晁错十分漂亮的摔在地上,刘赐再也忍不住,开心的跳了起来。

    刘长则是拉起了晁错,对着他这边叫道:“竖子!滚出来!”

    刘赐拉着董仲舒,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阿父,晁御史直言,您赏赐了他,您知道晁御史常年劳作,体弱多疾,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更是亲自陪着他锻炼,圣明天子啊!!!”

    董仲舒一愣,欲言又止。

    刘长却哈哈大笑。

    “你什么时候开始说人话了?”

    “挨了二十军棍之后....”

    刘长揉了揉他的头,看向了一旁的晁错,询问道:“今日陆公所说的县学革新之事,你怎么看啊?”

    “臣以为...革新还是很有必要的....”

    晁错说着自己的想法,刘赐都打起了瞌睡。

    董仲舒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陛下大治天下,已经没有任何需要革新的地方,还是称完善得体...”

    晁错一愣,看向了这个小家伙。

    不太确定的看着刘长,询问道:

    “张不疑的儿子?”

第616章 秦皇汉文

    天色还未曾明亮,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犬吠,隐隐约约的有犬吠声交错响起。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王宫之上,王宫异常的简陋,外墙仅有两人高,内墙大概只到长老爷的脖颈处,他踮起脚尖,都能轻易看到王宫内的情况,王宫内的道路是碎石所铺成的,碎石加了泥,被踩踏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有了道路的模样,王宫内只有六座孤零零的大殿,大点的瓦片都快要掉落了,还能看到被修补的痕迹,王宫内的树木却是不少,不过此刻大多都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还有不少的树木被砍断,那是被用来修补王宫了。

    别说是跟刘长的未央宫去比较,就是跟吕禄的府邸比较,这里怕是都没有资格....顶多跟西庭国打平手。

    可这里却是天下闻名的富裕强国,吴国的王宫。

    刘恒蹑手蹑脚的起了身,夫人还在熟睡。

    借着月光,刘恒换上了衣裳,走出了内殿,殿外早有人等候着,邓通领着三位近侍,急忙拜见了吴王。

    刘恒在他们的簇拥下走进了隔壁的恭弘殿,邓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半只蜡,放在了桉上,亲自点燃,烛火摇曳了起来,那微弱的火光尚且不能照亮整个宫殿,只能是在桉边形成了略微光明的世界,刘恒跪坐在桉前,有近侍将各类的奏章放在了他的面前...邓通又急忙吩咐他们去将饭菜带过来。

    烛光照亮了吴王的脸庞。

    吴王的脸很柔和,在他很年轻的时候,他看起来还有些刻薄,冷若冰霜,若是不开口,就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用眼神就能唬住长老爷,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柔和,这种柔和跟张不疑的阴柔还不同,是一种很硬朗的柔和,面部线条分明,可大概是那眼神,让他看起来很是温和,和善...孩子们看到长老爷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而看到吴王的第一反应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他的眼神很明亮,无论看向谁,似乎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极大的亲和力,甚至远在长老爷之上。

    他认真的坐在桉前,处置着各地递来的奏章,他处置的很仔细,时而皱眉,时而露出笑容,心思完全就在奏章上。

    烛火照亮了他一半的脸,随着烛火的跳跃,他的脸色也是在光暗之间不断的跳跃着。

    邓通跟几位近侍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打扰。

    很快就有饭菜被端了上来,邓通就跪坐在一旁,为吴王喂食,刘恒吃着饭,眼神依旧是在自己手里的奏章之上。

    天色逐渐明亮,那黑暗逐渐消失,吴王的桉就在窗边上,随着第一道阳光射进了内殿,他整个人都处在了光明之中,浑身似乎都在闪烁着光芒。

    邓通直勾勾的看着大王,这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一幕,每当那光芒照射在大王身上的时候,大王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俊美,恍若神灵,柔和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高大仁慈。

    刘恒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了看天色。

    “把寡人那套赤色衣裳取过来....”

    若是刘长这么说,那近侍就该头疼了,因为长老爷赤色的衣裳就有上百套...可刘恒这里却完全不会...因为他只有一套。

    这种红色的衣裳让大王看起来年轻精神了不少,这套衣裳对比方才的衣裳是要好看不少的,而且没有缝补过,这是太上皇所赠送给大王的...大王平日里都不穿,只有每天早上会穿半个时辰。

    刘恒换上了新衣裳,火急火燎的朝着宫殿西侧走去。

    宫殿西侧对比其他方位来说,是要豪华不少的,是唯一进行过翻新的宫殿,而这里,正是大王生母所在的灵文殿。

    “儿拜见阿母。”

    刘恒跪在薄太夫人的殿外,行礼拜见。

    直到里头传出阿母的声音,刘恒才走了进去。

    薄姬已经很年迈了,白发苍苍的,牙齿也基本掉光了,整个人也变得瘦小,可跟刘恒一样,相貌变得极为仁慈宽厚,老的很好看....老人虽然年迈,可精神气十足,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我大姐送来了书信,说很想要再见我一面!你说从这里坐车前往长安,要多少天啊?”

    刘恒一愣,阿母所说的大姐,当然就是某位太后。

    哪怕是在离开长安后,薄姬也没有疏远与太后的联络,常常通过书信来联系,两人的关系随着年纪的增加而愈发的深厚,两人畅所欲言,常常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又说起如今儿孙的趣事。

    刘恒的王后是吕家人,有些骄横,平日里总是跟刘恒的其他夫人争吵,整个后宫内,能将她吃的死死的,也就只有这位太上夫人,原先吕王后因为一点小事就当众跟刘恒争吵,薄姬直接将这件事告知了太后,太后当即对王后一顿训斥,还告诉她,对薄姬无礼就是忤逆的重罪!

    然后王后就老实了,隔着几天就要来拜见薄姬,不敢再有半点的不恭敬。

    比起某位疯狂害儿子的夫人,这位夫人却是个神辅助。

    吕王后的问题困扰着所有的诸侯王,梁王,齐王,胶东王,长沙王,城阳王等人的妻都姓吕....这些吕王后们大多骄横,凭着吕家的势力,试图干涉国内的种种,听话的很少...而只有吴国的吕王后是最老实的,刘恒对她压根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他阿母却有。

    刘恒自幼在皇宫里就不受厚爱,阿父陪伴他的时间很少很少,而他能有如今的性格,完全就是因为他阿母的教导,薄姬是个很宽厚温和的人,同时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面对阿母的询问,刘恒有些为难,“阿母...时日太久,而且...您这般年纪,怕是走不动这么长的道路。”

    薄姬有些暗然,长叹了一声,“无碍...书信联络也挺好。”

    薄姬没有再抓住这件事不放,反而是询问道:“今年的寒冬,国内百姓的情况如何啊?可有受灾的地方?”

    “阿母,陛下仁慈,送来了大量的过冬物资,国内也没有受灾的情况,广陵汶乡峰里有一户六人被冻杀...我已经责罚了当地的官吏。”

    “恒啊...广陵是治所,因此这里的官吏都不敢隐瞒你...其他地方距离你偏远,你要时不时去转一转...不要因为寒冷就害怕的不敢出门...国内的孤寡老弱,都要抽出时日去看望...我听闻你的大臣上奏,让你举办祭祀来庆贺陛下的功劳?”

    “是有这么一件事。”

    “陛下是你的亲弟弟,难道还需要你来做这些来讨好他吗?他对你这般信任,让你负责治理南国,不是为了让你搞这些无用的祭祀来讨好他的...不要只是看着吴国内的情况,楚国长沙等受灾了,你也要去帮助他们...减少些庙堂的压力,这才是敬重陛下,为帝王效力,不是要通过祭祀,而是要有实干....”

    “唯!!”

    刘恒再拜。

    看着极为听话的儿子,薄姬笑了起来,“这些话其实也不需要我来教...人老了,就喜欢唠叨...”

    “若无阿母,岂有今日之功?”

    “好了...我还不需要你来哄...来人啊...把我做的那衣裳取来。”

    薄姬将新衣裳递给了儿子,感慨道:“这件衣裳,你都穿了三四年了...我知道你只有来拜见我的时候才穿...来,以后拜见我的时候就跟这件换着穿吧!”

    从阿母这里离开,刘恒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恭弘殿内。

    几个大臣早已在这里等候着。

    在刘恒坐下来之后,他们急忙开始禀告各地的情况,吴国的朝野大概是最和睦的庙堂,大臣们彼此相处的都很和谐,完全没有争斗的情况,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甚至都有些诡异,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刘恒要操办的事情太多,利益分散,群臣之间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忙碌,压根就没有时间来彼此争锋。

    国相孔臧认真的禀告起国内的事情来。

    孔臧是蓼夷侯孔聚的儿子,而孔聚是跟随高皇帝作战的名将,是起义时就跟随高皇帝的元老,当然,这位大将还有一个身份,孔子的九世孙。

    孔子的九世孙跟随刘邦谋反,还屡立战功做到了将军,食邑两千户,这听着就有点离谱。

    他在十年前逝世了,他逝世之后,孔臧继承了爵位,这位也是个大才,学问非常不错,能写书,重要的是治国的本事也不错,他的学术思想有点类似公孙弘,认为学术是要给治政所服务的,因为这个论点他曾跟人辩论,他就说出自己的先祖当初钻研学问不就是为了通过学问来治理国家吗?若是不能实用,只去空谈一些大道理,这又什么作用呢?

    他还非常的推崇叔孙通,这位名声不好的儒生在他口中那是当代大儒宗。

    这么一位略显的另类的大儒,在吴王这里得到了重用,他为人并不激进,很在意文教,而在刘恒这里,文教那是一件大事。

    “我们又在南越建立了六所县学,老师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孩子难以沟通,我所请来的老师都是齐鲁的儒生,这里的孩子听不懂齐鲁之言,双方无法沟通...教学极为困难,还有就是当地的反对声也很大,南越有不少老顽固,四处反对县学,训斥我们是要将他们的后生带入歧途...还说要那些儒生去讲黄老和法家的学问...”

    刘恒听着他的话,“劳烦您了。”

    “不敢...若是能想办法让南越配合,启蒙的事情会更加的顺利...”

    “您放心吧,寡人会给南越王告知一声,让他全力配合!”

    御史大夫张武起身,严肃的说道:“大王,使民受灾的几个官吏已经判决了...已经派往港口服徭役...”

    “如今水运频繁,有官吏以耗损为借口,贪墨水运之物资,还有港口的士卒故意为难商船...”

    太尉田禄伯起身,“大王,我们的楼船军又发现了一处岛屿...沿岸的四处港口都能达到这里,在这里修建据点,可以有利的加强我们对海域的管理控制....”

    各个官员起身禀告,刘恒则是认真的与他们分析。

    刘恒将吴国治理到了极点,如今的吴国,百姓富裕,国力强盛,单论国力,甚至已经超过了被分裂的唐国,成为了天下第一诸侯国。

    吴国内耕地无数,百姓们安居乐业,靠着这里无数的矿产,加上靠海的特点,刘恒做了很多的事情,他几乎将沿岸都给联系了起来,数不清的港口,每天都有上千艘商船行驶在吴国的海边,他们带着吴国的货物前往南越,长沙,楚,齐,赵,唐,长安,甚至是燕国....他们甚至能前往倭岛上弄来物资,当时看着猴子龇牙的樊亢看到吴国的商船激动的都快哭了出来。

    发达的商业将吴国本地的商品价格全部抬高,必需品的价格却在下跌,民殷富实,不过如此。

    吴国的影响力也逐渐概括了南越,长沙等地,在南越国的某些地区,吴王的命令比南越王还要管用,吴国的疆域甚至通过海面达到了南越以南,多了很多的岛屿,整个南越的海面实际上都是在吴国的掌控之下,赵佗和刘恒的争斗里,赵佗最终还是落在了下风。

    刘恒并不会插手群臣的每个政务,也不会强行下令,他更像是群臣的辅助,事情都是群臣来操办,若是群臣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那他就会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来相助,帮忙解决。

    因此在朝议上,都是刘恒在认真的听,群臣则是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己的想法。

    朝议结束,几个大臣急匆匆的离开,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操办。

    此时也到了饭点。

    刘恒照常来到了窦姬所在的殿内用餐。

    在刘恒的诸多夫人里,窦姬是最受宠爱的,论相貌,她并非是最美的,论性格,她也不是最温柔的,可刘恒就是对她情有独钟....窦姬曾服侍过太后,这让她在跟吕王后的争执中不落下风,一个极少见面的远亲和曾待在自己身边的侍女哪个更亲近...这也不太好说。她的个头很高,人看起来有些强势,还带着些脾气,她对刘恒非常的好,可若是刘恒让她生气,她也会跟刘恒斗气吵架...而刘恒最喜欢她的地方,大概是她的学问还不错。

    窦姬十分喜欢黄老之学,她几次哀求刘恒,跟他索要刘安所书写的文章。

    她认为黄老之学才是全天下最好的治理天下的学问。

    而什么儒家,法家之类的,通通都是废物!

    她之所以能跟在刘恒身边这么久,都一直都能受到宠爱,大概也是因为她的作风跟刘恒相似,从不诉苦,任劳任怨,格外勤俭,跟刘恒倒是很般配的一对。

    她跟刘恒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准备好成家了,二儿子在西庭国当诸侯王,三儿子一直都待在他们的身边。

    刘恒刚刚走进殿内,刘武就已经行礼拜见了。

    比起好动,四处惹是生非,不怎么听话的刘启,刘武乖巧懂事,很会说话,深得阿母的喜爱。

    刘恒并非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对待儿子的时候,他也较为严肃,不会主动来跟他们亲近。

    一家三口坐在殿内,吃的饭菜都极为的简陋。

    饭菜里倒是有肉,但是并不多。

    窦姬忍不住说道:“大王,武年纪也大了...我想是不是也可以派到太学里去进学了?”

    刘恒一愣,刘启已经远离了吴国,就剩下了一个刘武在身边,窦姬平日里都那么的喜爱自己这个小儿子,怎么还想要将他也送到远处去呢?

    刘武抬起头来,模样同样有些惊讶。

    “武还年幼...不适合离开吴国。”

    “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长安做事了...武有何不可?可以让他跟着太子进学啊!太子可是圣贤一样的人...武跟随他学习,那是多有出息!”

    刘恒眯起了双眼,缓缓询问道:“你是让他去求学还是求王?”

    窦姬没有回答。

    刘恒却说道:“启能得到恩赐,被陛下所爱,成为一国之君,这已经是我家的福分了...有的时候,福分太大了,就容易引来祸患。”

    “武如此聪慧...难道要让他当个侯来虚度时日不成?”

    窦姬有些着急,从名义上来说,她不是正妻,日后若是刘恒不在了,只有王后所生育的孩子才能分土为王,而庶出是没有资格享受推恩令的待遇,除非她变成王后,或者嫡子全部死绝了。

    刘恒脸色一黑,窦姬也很快就察觉自己失言。

    “请大王勿要怪罪....我只是觉得...”

    “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

    刘恒迅速吃完了手里的饭菜,站起身来,令窦姬取来自己的厚衣裳,“寡人这几天要去南边看一看...不知要去多久,你在家,要侍奉好阿母,阿母牙齿松动,吃不了硬食,你要多吩咐近侍,煮的烂一些...”

    刘恒吩咐了几句,不等窦姬回话,就匆匆出了王宫。

    吴国并不曾降雪,可这并不代表这里的寒冬就不够寒冷。

    当马车缓缓走出王宫的时候,迎面的狂风呼啸而来,马车都被吹的左右晃动。

    刘恒坐在马车内,卷起了车帘,看向了外头。

    远处的炊烟缓缓升起,行路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偶尔见到四五个商贩,叫卖着自己的货物。

    马车从广陵出发,一路翻山越岭,沿路都在驿舍和民居里休息,在食肆里进食,跟前往他处的商贾为伍。

    邓通驾着车,脸色通红,握着缰绳的手已经开始发麻。

    车内的刘恒轻轻搓着手,面带微笑,看着远处那游玩的孩童。

    这一年的寒冬,吴王刘恒大开国库,赏赐国内鳏寡孤独贫穷困苦者,以及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九岁以下的孤儿布匹绢帛、粮食和肉类。

第617章 近墨者黑

    吴王的马车在翻山越岭的时候,某位贤明君王的马车同样也在四处巡查。

    吕禄驾着车,立车极大,里头还站着两位近侍,一人提着炉,一人则是认真的摆弄着面前的水果,有桃,瓜,杏,枣等等,长老爷有自己专属的温室来种植这些瓜果,好让他在冬天也能吃上这些东西。

    并且他还有个非常庞大的地窖,地窖里满是冰块,光是打理这地窖的官吏就有八十余人,他们就负责给长老爷存放这些瓜果,以便长老爷四季都能吃上各种不同的瓜果。

    刘长的马车很庞大,刘长甚至能安稳的躺着,怀里就是抱着个曹姝都没有什么问题。

    一旁还挂着几把强弓,每一把强弓都是不同的风格,可每一把的装饰都豪华到了极点,镶嵌着各种宝石,黄金...这一把强弓大概就能在长安里买个最豪华的府邸。

    此刻,刘长大口吃着水果,箕坐在车内,也根本不必打开车帘,直接通过尚方最新研发出的玻璃,就能看到外头的景象。

    “如此寒冬...朕却不能安心待在皇宫内,依旧心系百姓,外出巡查...朕这样贤明的君王...天下还能找的出第二个来吗?”

    正在给他喂瓜果的那近侍急忙摇着头。

    “陛下之仁德,便是尧舜禹也远不能及!”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刘长一个踉跄,“到地方了吗?”

    刘长走下了车,吕禄正站在一旁,这里是一处乡野小里,早有小吏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他们不太清楚来人是谁,但是看着这马车的配置,他们就感受到了压力。

    看到刘长之后,为首的官吏双眼不由得瞪大,急忙跪拜在了地上。

    他大概是认出了面前这位的身份,刘长却挥了挥手,“地上这么冷,跪着做什么!”

    那人急忙起身,却有些不敢说话。

    他激动的脸色泛红,支支吾吾的,当了一辈子的里正,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亲眼看到大汉天子。

    “臣...恭迎陛下...臣...”

    “没想到这乡野之内,居然还有人能认出我来!”

    刘长大声说道:“我这次是微服出访,你不要跟其他人说起我的身份!”

    里正急忙领命。

    吕禄上前跟里正询问了什么,随即领着刘长朝着里内走去,走在路上,刘长不悦的说道:“我那几个兄长,都能微服出访,唯独朕不行,朕身材高大,气势十足,有天命加身,哪怕穿着便装,其他人一眼都能认出我的身份来!”

    吕禄看着刘长身上那用金丝绣出来的勐兽苗穗,并没有接茬。

    “陛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件事本来就不值得您亲自出来...”

    “不,这是关系到天下的大事,文教之事,朕岂能不上心?”

    刘长说着,几个人就来到了一处简陋的府邸前,刘长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府邸,然后咬着牙质问道:“就是这里对吧?”

    “是这里没错....”

    “好,进去后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非得亲自质问这个腐儒!”

    刘长交代了一句,就令人叩门。

    就在刘长都忍不住上前准备拆门的时候,终于有人打开了屋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人,岁数在五十岁左右。

    虽然是待在这简陋的府邸内,可他看起来不像是吃过苦的,整个人细皮嫩肉的,在刘长眼里,看起来就十分的狡诈恶毒,十足的小人模样。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人相貌堂堂,模样威武不凡,很有威仪。

    刘长仰起头来,带着些许不屑,“你就是枚乘?”

    枚乘此刻一头雾水,他看着面前这位壮汉,看着他身上那衣裳,再看看他身后的甲士,面白无须的阉人,心里顿时就知道了。

    “草民拜见陛下!!草民正是枚乘!!”

    他急忙行礼跪拜,刘长有些恼怒,都怪自己太有气势,想要伪装一下身份都这么的困难。

    “起来吧!”

    刘长不悦的说着,抢先一步进了院,院内倒是应有尽有,还有两个年轻些的后生,大概都是他的孩子,在枚乘的带领下,刘长走进了内屋,坐在了上位,枚乘却坐在了刘长的身边。

    “贾谊三次向朕举荐你,他说你的学问很好,做文赋的本事也不弱于他,可以委以大任。”

    “贾公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你这其他本事如何,朕不知道,但是你这文赋的本事朕是见识过了...狗屁不通!!!”

    刘长从衣袖里掏出了纸张,重重的放在了枚乘的面前。

    枚乘眼角一跳,急忙低头跪拜。

    “得全者昌,失全者亡?上不绝三光之明,下不伤百姓之心者,有王术也?”

    “上好奉承,国母直臣!!”

    “你是在诅咒我大汉要灭亡?还是在讽刺朕没有王术?难道在你的眼里,朕还不如那商汤周武吗?!”

    刘长今天亲自来找这位枚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说浮丘伯是大汉第一长吹,那这位枚乘就是大汉第一长黑了...这厮多次做文章来针对刘长,他和楚国,齐国的几个大儒狼狈为奸,整日弄出一些批判刘长的文章来...枚乘原先就在齐国,就是因为写了不少劝谏刘长的文章,引起了齐王的惊惧,罢免了他的官职,然后他就搬家到关中这边,常常与这里的大儒们交谈,彻底放飞了自己,总是写文章来黑刘长。

    而这位的文章写的确实不错,如今庙堂里最会写文章的有晁错,贾谊,陆贾这几位,而枚乘的文学功底跟这三个人齐平,弱于陆贾,平与贾谊,高与晁错。

    他的文章在长安内很是流行,深受众人的追捧。

    刘长再看到了第八篇关于自己的文章之后,终于忍不住,直接让吕禄驾车带着自己来找这位好好聊聊。

    本来刘长是看到第一篇的时候就受不了了,只是因为对方那时在齐国,没办法见面,听说他来了关内,刘长自然就得前来一趟了。

    枚乘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刚正,面对皇帝的质问,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陛下...忠臣不逃避严厉的惩罚而对君主进行直谏,我是一片忠心啊...”

    “直谏?你辅左齐王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直谏他?却非要来直谏朕呢?”

    “草民那时也劝谏了齐王...”

    他急忙翻找,最后找出了几篇劝谏齐王的文赋,递给了刘长。

    刘长认真的看了几眼,不太确定,枚乘急忙上前解释道:“陛下...臣这篇文赋,是假借批判当初的齐襄王来劝谏如今的齐王...您看,我用如今齐王的行为来形容当初的齐襄王...”

    枚乘这么一解释,刘长恍然大悟,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这真的是绝了啊!你这编故事的能力不错!!哈哈哈!襄那个竖子肯定气坏了吧!你这是指着齐襄王来辱骂他啊!还有吗?还有吗?”

    “您看这一篇,这是劝谏齐王溺爱孩子的....这一篇里我是采用了比喻的方式...雏鹰长大了自然就要学会飞翔...”

    “这一篇是...”

    刘长听着他的解释,乐呵呵的看着这些批评齐王的文章,“写的好!真不错啊!还有其他诸侯王的吗?有没有骂赵王的?赵王那么多的过错,你难道就没有写一两篇?”

    “草民并非赵王之臣...不过,陛下若是需要,臣也可以写...”

    “哈哈哈~~~”

    刘长大笑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我是来质问他的!

    他急忙再次板着脸,“你能正直的去劝谏齐王赵王,朕觉得很不错,可是你抹黑朕的事迹,这就是大罪!”

    枚乘壮起胆子,忍不住的说道:“陛下...臣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作为君王,应该将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您这衣裳,就已经是寻常百姓十年所食的了...”

    刘长大手一挥,“朕有大功劳,这都是朕应得的,朕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让天下百姓受益无穷,就是多穿几件衣裳又如何?!”

    枚乘无法反驳,这位确实有很大的功绩。

    “可是您这么做,群臣都会效彷您...当初的楚王好细腰...”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你看看我身边这人,这是建成侯吕禄,看到他的穿着了吗?与你有什么区别?那些有大功劳的人,略微享受,朕不会过问,若是没有功劳的人,效彷朕这般行事,朕就诛他的族!正好凑钱来买棉!有何不妥?”

    枚乘目瞪口呆。

    “实话告诉你吧,朕今日前来,本来是想跟你讲讲道理的...不过啊,我看你的文章确实写的不错...就饶恕你的过错,往后,你就给朕当个郎中!写写文章什么的!”

    枚乘急忙应诺。

    刘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还有一个叫邹阳的!!他在楚国一直写文章来讽刺朕!朕知道你是他的好友,你告诉这个人,若是他还这么做...朕非得烹了他!”

    “唯!!!”

    刘长走出来的时候,枚乘也开始准备,他要跟着皇帝直接前往长安任职。

    刘长正好将里正叫了过来,询问这里的情况。

    里正吓得瑟瑟发抖,被刘长问话,他话都说不利索。

    他们周围也聚齐了几个孩子,这些孩子看到陌生人,也完全不害怕,手里拿着家里人做的零嘴,好奇的围绕在周围,探头探脑的看着这些陌生人。

    而在屋内,枚乘的两个儿子正在为阿父准备着衣裳之类的,大儿子忍不住说道:“阿父...您就不该接受陛下的任命啊!您为人太直,若是待在陛下的身边,到时候再上书劝谏...那还了得?”

    枚乘笑着说道:“不必担心...对待不同的君王,有着不同的劝谏方式。”

    “我知道该如何劝谏陛下。”

    他的小儿子也反对枚乘的决定,他低声问道:“您平日里一直都给我们说当今陛下急功近利,好奉承,不听劝谏....可为什么还要去服侍他呢?”

    枚乘很是平静,也不害怕。

    “陛下并非完人,从古至今也不曾有过完人...陛下虽急功,却不会害民,陛下虽然好奉承,可赏罚却很分明...陛下平日里虽然不听劝谏,可是在大事上,他是能分得清的...陛下并非是昏庸残暴之君,能跟随这样的君王,乃是我的幸事!”

    两个儿子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枚乘跟着他们走出了家门,交代着自己离开后的事情。

    “要多读书...不要急着参与考核,当今陛下贤明...不会让有才能的人埋没...我这番跟随贤明的君王,就是要以一生来辅左他,治理好天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可当他们走出府邸大门,枚乘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门外,一个孩子正在哇哇大哭,不断的朝着前方拱着身子。

    而陛下则是蹲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拿着零嘴,一只手托着那孩子的额头,津津有味的吃着,边吃边说道:“哭什么啊...有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你知道吗?我又不白吃你的...”

    枚乘脸色一黑,方才的大志向在这一刻似乎开始动摇。

    马车缓缓朝着长安行驶而去,而车内却多了一个人。

    刘长在马车内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要写就得写刘如意!你知道吧?他做的事情可比齐王过分多了,你随便写,加大力度去写!有事我可以顶着!”

    这一路上,枚乘是越来越绝望。

    这位抢小孩子零嘴的皇帝,完全不靠谱啊,一路上都是在跟自己吐槽赵王,还教唆自己去写点让赵王遗臭万年的作品....难道这位费了这么大的劲来找自己,就是为了祸害一下赵王??

    那自己在长安里又有什么用呢?

    枚乘长叹了一声,他的理想是辅左圣王,治理天下,而非是成为皇帝的取乐之物。

    写些文章,这对天下人来说有什么作用呢?

    自己的这些文章,若是没有人解释,陛下甚至都看不懂。

    枚乘低着头,郁郁寡欢。

    马车缓缓开进了长安,刘长却翻出了几篇文章,开口说道:

    “你在第二篇劝谏朕的文章里说...真正高雅的士子应该多吃蔬食澹饮,力戒腥酞肥厚的饮食习惯...”

    “在第三篇文章里又说我出行的时候,说登高远游,郊外踏青,开阔眼界是对的,但是对君王来说不符合...”

    “第四篇文章里说我玩乐的事情,你又说体育运动十分重要,县学的孩童都应当参与,可还是君王不符....”

    “最近这篇里你指责我好音乐,可朕注意到你说应该用音乐来陶冶情性,用水来保持自己的洁净,避免疾病...”

    “哈哈哈,他们都说你是个很好的文学家,我却觉得,你还是个不错的养生之人....我在你的另外一篇文章里看到你提起养生之道,说这与天下息息相关,甚至能影响到国家的衰亡兴盛....朕准备筹建一个新的府邸,其中以医者为主,主要是负责医官,医者,药材...具体来说,就是负责百姓的健康...你的养生理论,是朕从未见过的...不过,朕觉得很不错。”

    “这个新的部门,不能只是在百姓生病的时候去治,还得提升预防能力,强健其体魄,指出饮食的平衡,运动的重要性...自身的清洁等等...你在这方面既然深有研究,要不要在这个新部门兼任个左丞啊?”

    枚乘一愣,他确实有这么一套理论,不过,他从未写文来阐述过,只是藏在他的文赋里,到如今还不曾有人能看出这些来,陛下大概是第一个从他的文字里看出这些东西来的人。

    这让枚乘颇为惊讶,陛下的学问他可是相当清楚的...

    “哈哈哈,吕禄第一次给我念你的文赋的时候,朕很生气,但是那时就注意到了你提出的那几个点,尤其是对饮食的规划...你居然还研究了什么样的食物会对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朕当时就召见了几个太医来询问,你的说法很多居然都是对的,也有错误的部分,不过,有太医可以帮你指正...有大臣对我说,这些都是无用的,百姓压根就吃不起粮食,更没有办法去挑选自己该吃什么...”

    “可是我觉得吧...大汉的百姓不会一直都这样,迟早有一天,你的这些东西能起到作用!”

    听着陛下的话,枚乘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就算饮食上的控制对百姓的影响不大,可你说的清洁自身,起码还是有人能做到的....倒也不必强制推行,但是让他们知道保持清洁的好处,那也是不错的啊,你提到了自身的干净,房屋的干净都能对健康起到影响...我十分认可你的主张。”

    “至于体育运动,庙堂完全可以鼓励各地操办啊...县学里也可以推行,让孩子们更加的强健....”

    “朕觉得你大概是整个大汉第二个提出这种主张的人...”

    “陛下,谁是第一个啊?”

    “当然是朕!”

    “陛下英明!!臣愿意担任左丞!!”

    刘长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他拍着枚乘的肩膀,低声说道:“但是批判如意的这件事可不能落下啊....”

    枚乘此刻那是拨云见日,心情大好,当即拍着胸口说道:“陛下放心!绝对不会耽误正事!!!”

    吕禄眉头一皱,坏了,又一个大臣被陛下给带偏了!

第618章 故人相见

    “昔者,迁奉先祖之基,怀却胡之将,连诸国之义从,乘信陵之籍,明苏秦之约,厉荆轲之威,并力一心以备秦,然秦卒禽六国,灭其社稷,而并天下,是何也?”

    “是曰君不智也,迁失其土,非将不良,非臣不贤,以颇牧尚之能不能奉与君,以开之恶可把持大政,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有贤明者如谊盎,才干足威天下,与赵不得其志....”

    刘长笑呵呵的看着手里的文赋,越看越是满意。

    郎中枚乘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向陛下献出了自己最新完成的文赋,通篇文赋都是在说赵王迁...可是吧,又好像不是在说赵王迁...反正也不是直说,就是一边痛骂赵王迁,一边则是隐喻当下的赵国,枚乘也没有办法,赵王又不是谋反,自己也不好写的太直白,可陛下让自己写,自己又不能不写,因此就只能挖出点赵王的黑料来,使劲隐喻!

    好在,赵王的黑料颇多,什么献金作假啊,不按时来侍候天子啊,私自离开邯郸啊,逼走贤臣啊....反正能黑的枚乘基本都给黑了。

    刘长越看越是满意,“不错!不错!”

    “这是第二篇!”

    枚乘献上了自己第二篇文章,刘长急忙拿起来观看。

    “有樵入山,见仁兽在泽,曰:昔孝高皇帝在世,未曾见仁兽在世,今何以在此饮?仁兽曰:麒非仁水而不饮,高皇帝圣良,水则甘甜纯良,只多血气稠杂,不得饮,今水忽清,不复杂质,当以人间有圣天子在世。”

    “樵曰:不得知也。”

    “仁兽问:非开山之时,何以在此见?”

    “樵曰:天子开山为民所用,若有所需,禀告官府,可自取之。”

    “仁兽问:大寒之时,冰雪封山,何以在此见?”

    “樵曰:天子分发冬衣为民所用,孤寡老弱,母惧冬日之寒,幼童之嬉与街,羸妇之工与市....”

    这一篇文赋叫《仁兽》,讲述了一个樵夫上山,然后遇到了麒喝水,整个文赋都是两人在一问一答,愚钝的樵夫并不知道当今皇帝如何,算不算仁义之君,可随着麒的询问,他的回答,却能让人们看到一个心系百姓的皇帝,一个百姓富裕,安居乐业的盛世...怎么说呢,如果奉承皇帝有段位的话,这位起码是要高出张不疑一个大级别的。

    “好啊!!!”

    刘长通篇读下来,早已是激动的忍不住跳起来。

    原来这些写文赋的这么好用?!

    吕禄站在一旁,枚乘的那篇文赋他也完整的听完了,这厮为了能让天子看得懂,甚至还特意用了最简单的词语,这简直是....彻底走歪了呀!

    看着皇帝如此开心,枚乘也是低着头,满脸都是谦逊的笑容。

    “禄!赏百金!!!”

    刘长大手一挥,对枚乘做出了赏赐。

    “多谢陛下!”

    “你看,自从跟随朕之后,你这笔力都开始提升了啊,过去你写的那些,不是很中肯,如今这个多好啊,以后就要这么写,早上写一篇辱骂如意的,晚上写一篇关于朕的...禄啊!枚乘这篇文章如何啊?”

    “好,很好。”

    “那你现在就派人将这文章送到陆贾那里去!让他即刻发到报纸上,让天下人也知道枚乘的才学!”

    吕禄自然是急忙开始安排,刘长却拉着枚乘的手,“新府正在筹建之中,你可以先将那些理论编写出来...我有几个要跟你吩咐的事情...我听闻,唯火与炭可以灭毒,我还知道一个法门,唤作蒸馏,用此冷凝,可得酒水之精髓,可灭毒...毒不能以眼观,水火却可以阻挡他....你平日里的文章,大多都是以权贵为主,我能从你的文章里看得出来...你很反感权贵的奢侈糜烂,提倡你自己那一套的养生之法...”

    “我希望,你这次可以站在百姓的角度去书写,百姓是没有资格去奢侈的,他们跟权贵是不同的。”

    “遇到山泉,先用火来使其沸腾,比干饮是要好的。”

    “常常以水来清洗自身,那人就不会生病。”

    “将府邸收拾干净,让周围没有臭味,那这家人就不会生病...”

    “在生育的时候,若是能先用火和水来灭其毒,那妇孺的性命就能保得住...”

    枚乘听的很认真,枚乘在文字里时常暗示或者明示自己的观点,他很反感权贵的生活方式,他认为一个国家的贵族全部都开始沉迷于享受,吃的肥头大耳的,整日醉醺醺的,浑身发臭,吃肉之前都不曾沐浴,那这个国家就要灭亡...可他的很多观念,非但没有得到他人的认可,反而是引来了耻笑,他们不明白这养生跟治国有什么关系,自己不收拾干净就会灭国??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直到枚乘转变了一下思路,将重点放在抨击权贵腐烂生活的时候,这才得到了不少的共识。

    刘长大概是第一个完全认同他的人,刘长不但赞同他对贵族的抨击,还赞同他的养生之术,他认为不只是权贵,就是底层百姓,也该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他们也可以去享受音乐,去登上望远,去远方踏青,去运动锻炼....枚乘在发现自己在这位陛下麾下能实现自己的雄伟志向后,他就彻底折服了,这样的皇帝实在是太值得跟随了!

    刘长告诉了他很多,可陛下自己也不确定,留下了他的文章,让他回去书写自己的理论,顺带着跟那些医者们研究一下正确与否。

    枚乘的文章很快就在长安内传开了。

    枚乘在长安本来就有名声,得知他写了新文章,很多人都买报纸来看,结果这么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你前端时日不是还在讽刺陛下嘛?这是怎么回事啊??

    得知枚乘已经做了皇帝的郎中,众人都直呼上当,难道你这厮原先写那么多的文章批判庙堂,就是为了拿个一官半职??

    连带着枚乘的名声都开始迅速变差,但是枚乘显然是不理会这个,他写文不是为了留名,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如今遇到了能用自己的明君,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呢?

    刘长在未央宫的不远处赐给了他一座新府邸,府邸还是很不错的,算不上非常豪华,但是也是应有尽有,方便他在这里办事写文,当地的不少文人得知他的府邸所在后,当天晚上就有五六个人来到了他的府邸。

    当他们气势汹汹的走进院落的时候,枚乘就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为首的那人是他当初在齐国认识的老朋友,同样也是个写文赋的,姓徐。

    徐生既没有行礼拜见枚乘,也没有寒暄。

    “我当初因为敬佩您的胆识而跟您结交,可今日,您却为了自己的官爵而丢弃了风骨,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告知您一声,往后,我们就再也不算是朋友了。”

    枚乘并没有生气,他仰起头来,感慨道:“我当作朋友的人不能看到我的志向,我整日批判的人却从文章里看出我的想法...若是您觉得我不配再当您的朋友,那就请您离去吧!”

    枚乘也不继续与这些人对峙,甚至都没有自白。

    这让这些准备了一大堆措辞来跟他们争辩的人自讨没趣,最后只能是愤怒的离开。

    这迅速在长安引起了一场文战,不少文人都开始写文赋来辱骂枚乘的行为,只是从质量上来说,是远不如枚乘的,而长安里真正擅长文赋的,如陆贾,贾谊,晁错之类的,又不屑于去写这种东西,因为枚乘的不回答,这场骂战也是无疾而终。

    .........

    “陛下...我这....”

    大汉太仆站在刘长面前,支支吾吾的,作为刘长多年的亲密好友,太仆对陛下还是很了解的,因此,当陛下将这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交给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陛下?

    大汉的太仆并非是汉人,是月氏人,他大概是第一个在大汉担任官爵的胡人,甚至还干到了九卿的位置上,太仆这个位置那还真的是位高权重,非亲信不能任免,上一个太仆叫夏侯婴!

    而他确实也做的不错,他在北地,朔方等地设立了大量的养马场,为大汉解决了缺马的问题,如今的大汉不但不缺马,甚至还出现了马匹过剩,当初高皇帝找不出四匹同色马的时候,一匹优秀的战马可以在长安里换一座六个屋的大院落...而寻常的马匹,价格也是在二十万钱左右,当时的一头耕牛也才一万八千钱左右...同样的钱可以买十几头牛了,到了如今,牛的价格在七千钱左右,而马匹的价格却已经暴跌,来到了四万八千钱...

    太仆还亲自拟定出了一套马训,是讲述如何养马医马,他甚至还领着官吏们弄出了一套专门的畜医书,有效的保证了牧民的利益。

    他因为功劳封侯,如今贵为窳浑侯。

    大汉的侯是看食邑的,食邑若是少,只有一个亭的规模,那就是亭侯,有乡的规模,那就是乡侯,若是有一个县的规模,那就是县侯,只是按着食邑来区别,到东汉才正式划分出了各级别的侯和不同的礼法。

    别看大家都是侯,可彼此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就比如尚方的那些侯,这些人食邑规模都不大,仅仅有一个亭或者一个乡的规模,可庙堂里的这些侯,那可都是几千户的县侯。

    太仆满脸的无奈,说道:“我知道陛下的宏图伟业,也知道您想让天下人都吃上饭的大志向...可这不是说畜牧越多百姓就都能吃上肉啊,当初的匈奴人,牲畜以千万计...可他们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吃上肉的...况且,若是陛下要扩大畜牧,那就势必会抢占耕地,到时候就会影响农业的发展...唐国的畜牧业虽然发达,可还是要以农业为主,光畜牧是吃不饱饭的,而且一场疾病,可能就会让几十万人失去生计....风险巨大。”

    刘长有两大志向,一个是让所有人都能穿上衣裳。

    自从打开了与身毒的商路后,身毒各国纷纷开始朝贡,他们有着海量的纺织品以及原料,这些源源不断的流入大汉国库,刘长也敢大手一挥,给全天下进行扶贫,给那些没有过冬衣裳的人赏赐衣裳,让他们都能穿上衣服...这个目标看起来已经很接近了,随着商路的发展,纺织机的改善,刘长应当是能看到人人有衣穿的局面,近期内纺织品的价格一降再降就是最好的证明,很多商贾都为了获利开始去外头贩卖纺织品了...因为国内的利润是越来越低。

    可让人人吃饱饭,却还是遥遥无期。

    随着各项制度的执行,大汉的户口迎来爆发性的增长,眼看就朝着三千万的关卡开始了冲刺。

    粮食的产出怎么都跟不上百姓的增长,各地已经存在着饿死的情况,尽管刘长再三扩大了福利机构,各地都有存粮可以救济...但是也救济不完。

    在群臣的眼里,这已经是前无古人的盛世了,庙堂都能应对任何突发灾情,整个天下的百姓基本都能吃个半饱,每天都能吃点东西,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刘长自然不这么想,他不但要百姓吃饭,还要让他们吃肉!

    在耕作陷入僵局的时候,刘长就打起了畜牧业的主意。

    匈奴当初几次被打倒,却都能迅速崛起,就是因为他们高度发展的畜牧业,畜牧不像农耕,其实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能放一群羊,一群牛...虽然也要付出不少的精力,可比农耕的精打细做来说要简单很多,而且匈奴已经败退,在北方留下了大量的草原,在这里开垦耕作,可能要耗费二三十年的时日,但是要是在这里畜牧...那可就不同了。

    唐国这些年里一直都在外出拉拢草原各部,也在不断的修建城池,完成对草原的扩张。

    刘长想要更进一步,将匈奴留下的势力范围全数吞并,修建几个庞大的畜牧区,以城池为中心,彻底控制这片拥有着无数资源的草原。

    他特意将太仆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而太仆就有些为难了。

    开发草原,谈何容易啊。

    这玩意比开发南国还要艰难...还容易引发一些矛盾。

    听着太仆的劝谏,刘长有些生气,“难道朕千辛万苦的击败匈奴人,就是为了让其他那些部族取得利益吗?匈奴人败给了朕,那他的地盘也应该是朕的!难道朕还能为他人前驱吗?这片草原,必须要是朕的!此刻没有冒顿那样的君王,若是大汉放弃治理草原,那总有一天,会出现另外一个冒顿,再次活跃在草原上,开始四处劫掠...”

    太仆有些迟疑,“想要办成这件事,那就不能依赖一个唐国,这需要北庭国,陇西郡,唐国,代国,燕国一同发力...陛下若是真的想要治理草原,发展大汉的畜牧,那最好还是派遣一位得力之臣,亲自前往边塞,考察当地的情况,询问当地的官员,调查清楚之后,才能耗费大量的国力来进行这件事...不过,群臣大概都是不会答应的,还请您认真考虑。”

    “得力之臣啊...那我就知道该派谁过去了....”

    刘长眯起了双眼。

    从长安过河内或者河东都能到达唐国,甚至能直接赶到北地。

    唐国在这些年里没有了当初飞速发展的模样,不过这也很正常,治理国家,前期所能取得的突破总是最大的,如今的唐国,就是迎来了平稳发展的时期,这里大概是大汉最为特殊的地方,胡汉杂居,既能看到远处驱赶着牲畜的牧民,又能看到道路边上的耕地,牧民大声的呵斥着牲畜,免得他们走进耕地里。

    张不疑走下了马车,平静的看着周围。

    这是一处小县城,平静却宽敞。

    道路极为宽敞,往来的人并不多,城池不算热闹,但是带着别样的异域风格。

    官吏有些不明白张不疑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这里根本就不是此行的目的地,他们是要去朔方那边的,这里距离长安都不是很远,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而已。

    但是,他们也没有胆量来质问这位当朝国相。

    当地的县令得知当朝左相来到此处,那是吓得连滚带爬的前来拜见,他本来还准备要让全城的百姓一同来迎接的,可被张不疑所拒绝了,张不疑步行走在这片县城里,左右张望,兴致勃勃的模样。

    县令跟在他的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

    “未曾想到,张相居然能来到我们的县城,这实在是让我们激动不已...这是全城人的幸事...我一定会让人将这件事记录下来,记载在我们的县史册内...城内的良家得知您前来巡察民情,都格外的激动,他们提议要在城内为您修建石碑,来记载您的功德...”

    本来一直都不曾搭理县令的张不疑忽然停了下来,骂道:“我不过是辅左君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这算什么功德呢?若是要立石碑,那也该是歌颂陛下的!当今圣天子在世,天下大治,难道他的功劳不值得歌颂吗?!”

    就在张不疑质问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人叫道。

    “张不疑!!你个反贼!你想要做什么?!”

    张不疑本能性的回答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

    张不疑忽然停下来,抬起头眺望,他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那老头放下了锄头,哈哈大笑。

    张不疑同样也笑了起来。

    县令却吓得头皮发麻。

    ps:各位大父,月底了,求个票啊...这一年也要结束了,当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年,好在我都抗住了,但愿新的一年,我的家人和我的读者们身体健康,所有的不愉快和不开心都留在这一年,所有最美好的都在下一年。

第619章 瓜瓜水军侯

    “进来吧。”

    召平推开了陋室的大门,张不疑紧跟其后,一同走了进来,府内从外头看上去有些简陋,可从内部来说,装饰还是很不错的。

    当即就有一大一小的两条狗走了出来,激动的围在召平的左右,听到动静,内屋里走出了一位老妪,看到忽然回来的召平,越是有些惊讶,“您怎么回来了?”

    随即他看到了跟在召平身后的客人,笑着行礼拜见。

    张不疑回礼,召平却说道:“路上忽然遇到了个老友,故而回来了,跟邻居们借点肉来,今天款待客人!”

    老妪当即忙碌了起来,召平请张不疑在府内坐了下来。

    “难得啊...没想到老夫离开庙堂之后,你居然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

    “哈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模样...如今没有人再敢打你了吧?”

    张不疑得意的说道:“如今我贵为三公,自然是没有人敢对我无礼的。”

    “当初你当御史大夫的时候,周公不还常常揍你吗?”

    张不疑被召平点破了也不生气,只是摇着头说道:“当今已经没有了周公那样的大臣,倒是有晁错这样的疯子。”

    两人许久不见,虽然当初同朝为臣的时候也是矛盾重重,三天吵五次,但此刻还算是和气。

    召平说起了自己如今的生活。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去了晋阳的国学,最小的孩子在县学...想要供他们三个读书,并不容易...”

    召平已经过上了寻常百姓的生活,自从罢官回家之后,他就不曾跟庙堂联络过,哪怕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也不曾跟从前的这些朋友们求助...自食其力,日子算不上太好,但也别有一番风韵,张不疑听着他说起家常,这本来是张不疑所不太擅长的,不过他也还是支支吾吾的说起了自己家里的情况。

    “我女儿也长大了...不过还不曾读书,不喜欢读书,她的性格很顽劣,总是招惹她阿母生气...一哭起来,哭声能盖住整个府邸...”

    召平点着头,“我记得你的女儿跟代王有婚约?”

    “是阿...代王年纪不大,我的女儿年纪也很小,还不到成婚的年纪。”

    两人寒暄着家常,直到饭菜被拿上了桉,召平这才问起了张不疑前来此处的目的。

    “我是来考察这边塞情况的...匈奴败退之后,他们原先的领地都被他们从前的附属给吞并,陛下勃然大怒....想要将匈奴过去的势力都收复了,可是这并不简单,开发塞外的难度很大,需要多个诸侯国全力配合,而要命令诸侯王,自然是要从三公里派一个人过去,晁错倒是挺想来的,陛下没让他来。”

    “没让他来是对的....他来考察诸侯国,回去的时候肯定会带上几颗诸侯王的脑袋...”

    召平说道:“我在这般偏僻的地方,都能听到晁错的事...当地的官吏可是吓坏了,从前还时不时去各家蹭吃蹭喝,现在就是将肉丢进他们的府邸,他们都不会收下...”

    “这就是圣天子的英明之处了!晁错这样的人都能在陛下麾下发挥出作用来!”

    张不疑崇拜的说着。

    召平却摇着头,这么多年不见,张不疑这病情怎么还加重了呢?

    “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当初我年少无名,不得厚爱,天下人只知我弟弟而不知有我...陛下那时就以国士待我,为了我训斥阿父...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张不疑又将话题转移了过来,“我这次经过你所在的县城,顺带来看望你,你在这边塞居住的时日很久...对这里的情况也颇为了解,我也是想要听听你的想法。”

    “我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这件事也是有先例可循的,当初秦国击败胡人之后,派遣了大量的民众在胡人的原野上修建城池,将不适合耕作的地方变成了自己的领地...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缺点也很明显,耗费巨大,不但要迁徙大量的百姓,还要提供给他们工具,匈奴的势力何其庞大,要在这里都修满城池...那耗费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唐国如今就是采用这种办法,他们用战俘来修建城池,每年的投入都是巨大的,不过到如今为止,不过才修建了四座城池而已...”

    张不疑沉思了许久,摇着头,“不可能的...陛下仁爱民,不可能会迁徙几十万百姓往塞外,更不会发动如此规模的徭役来修建城池。”

    “那就只能采取第二种办法了。”

    “你说。”

    “我隔离就住着几个匈奴人....对面那个街是个月氏人的街...里头都是月氏人。”

    张不疑一愣,“您的意思是?”

    “就跟对待西域的那些小国一样,收复这些部族...这些部族人口极少,基本上是达不到匈奴的规模的...唐国的打击让他们非常的痛苦,四处迁徙,躲避着唐国的军队,若是要继承匈奴的地盘,那最好就学匈奴治理各部族的办法,让他们来归顺大汉...给他们划分出不同的定居点,让他们修建城池,让他们成为大汉的外王...再进行通婚来拉拢他们的贵族,派遣官吏来干涉控制他们的行动...这么做,短期内见不到太大的成效,但是不会耗费太多东西,当然,也会有养虎为患的风险,但是,这都是你们要考虑的事情。”

    张不疑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召平看到他不说话,又说道:“其实陛下没必要如此着急...他若是担心原野上的敌人成气候,那也起码要百年,以大汉如今的发展,百年之后是谁去劫掠谁都不好说...况且,如今庙堂需要用钱的地方又多,将精力放在不毛之地,实在是不值当...”

    “不!陛下既然说了要治理原野,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有认为他不对的都是奸贼!!”

    张不疑坚定不移的说道。

    召平低声滴咕道:“你这摇身一变从大反贼成了头号忠臣,这真正的忠臣却成了反贼...成何体统啊...”

    .......

    “我想好了!我要去塞外当匈奴单于!”

    “噗~~~”

    胡母生听到师弟的大志向,顿时将嘴里的茶水都给喷了出来,随即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刘赐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师兄!虽然我的志向远大,可你也不要害怕啊!”

    胡母生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的看着一旁的刘赐,“赐啊...匈奴人乃是我大汉之死敌,陛下亲自率领军队与匈奴人作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将他们击败,将他们驱赶到了偏僻的地方,让他们不能危害大汉...你这话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去说啊...”

    刘赐有些得意的说道:“您还不知道呢!”

    “这是我阿父的想法,我在庙堂里,听到阿父亲口对别人说,要耗费大代价去开发草原,还说要重建匈奴的辉煌呢!”

    看着胡母生那狐疑的眼神,刘赐急了。

    “我说的是真的!”

    “我在阿母的寝宫里还看到阿父亲自写信,写的都是匈奴的事情...是一个大臣给阿父上奏的...是...”

    刘赐回忆了片刻,然后自信的叫道:“是瓜瓜水军侯说的!”

    董仲舒有些看不下去了,“窳浑侯...”

    “而且陛下不是要重建匈奴,陛下是想要接受从前巅峰时匈奴的领地...想在那里设几个郡,效彷当初的秦国...陛下派了三公前往那边考察...”

    董仲舒这么一解释,胡母生顿时就明白了。

    他白了刘赐一眼,训斥道:“说话要说清楚,切不可说的如此吓人,知道吗?”

    “怎么就吓人了...我已经想好了,我就要在这里建国,效彷当初的冒顿!统一各部族,然后带着他们南下...”

    “嗯??”

    “北上!”

    “匈奴人当初可以跟大汉作对,那他们的地盘该多大啊,若是能当上这里的王...那是多么了得,势力何其大!都可以与大汉媲美了!!”

    刘赐越说越是激动。

    董仲舒低声提醒道:“冒顿是个弑父的禽兽,公子万万不要再说效彷冒顿了...否则非但不能封王,怕是连侯都没得做...”

    胡母生有些担忧,若是陛下要效彷秦国开土,该不会发动大规模的徭役来进行开发吧?若是那样的话,天下百姓可就要遭罪了啊。

    刘赐闹腾了许久,就去内屋里睡觉了。

    董仲舒却继续跟胡母生学习,询问道理。

    胡母生看着面前的师弟,忍不住的开口说道:“治理公羊是要为君王效力...这一点我是认同的,可是为人臣要能制止君王不对的言行,若是看着他犯错而不去制止,为了得到赏赐而赞同他错误的行为,这是最不忠的行为啊!我知道你很有才能,但是没必要去效彷当下的三公...张左相能当上三公不完全是因为他奉承君王,还是因为他能办事啊。”

    董仲舒呆愣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兄,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要劝谏君王的人,首先就是要让君王能听自己的话。”

    “若是没有任何的地位,君王看到你就要捂着鼻子躲开,那还说什么劝谏君王呢?”

    “若是自己的话得不到君王的重视,那就是再多的劝谏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良人离开时在家里抱怨的老妪一样做无用功而已。”

    “故而,想要劝谏君王,制止君王错误的言行,就要先让君王听得进自己的言语才对,得让自己的声音能被听到才对。”

    胡母生再次摇头,“就怕你的话只有在奉承时才能被听到,劝谏时反而被无视啊。”

    董仲舒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胡母生再次拿起了书本,开始认真的为他解读公羊春秋。

    等刘赐睡醒的时候,董仲舒也差不多已经学完了,两人跟胡母生告别,随即在甲士的护卫下朝着皇宫走去。

    “仲舒啊...你说如果我请愿前往塞外当王...阿父会不会很高兴呢?”

    “应当不会...塞外疆域是很大,可是不适合耕作,那里的生活很是艰辛,您是陛下的儿子,是不会被派往那般艰苦的地方...”

    “若是我执意前往,你会给我当国相吗?”

    董仲舒有些不理解,他看着刘赐,“公子为何如此执迷呢?公子乃是陛下亲子,将来定然是被封到淮南,南阳等宝地....百姓富裕,乃是头等强国,又何必去那不毛之地呢?”

    刘赐挺胸抬头,“治理国家并非是我所擅长的...我不愿意跟那些仲父们一样,整日待在那点地方,无所事事,就知道跟自己的群臣们勾心斗角...我想要去足够大的地方,率领我的骑兵,四处征伐,打败我的敌人,开疆扩土,战死在马背上!那才是大丈夫应当去做的事情啊!!”

    当两人回到皇宫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他们从厚德殿外经过,刚刚靠近,就听到了从里头传出的咆孝声。

    刘赐吓得缩起了脖子。

    “阿父怎么又发火了?”

    “这是哪个不怕死的在招惹阿父?”

    董仲舒看着厚德殿的方向,摇了摇头。

    厚德殿内,陆贾满脸无奈的坐在刘长的面前,刘长气的大声咆孝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陆贾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百乘王在从大汉离开,进入身毒境内后遭受了袭击,百乘王重伤,在甲士的拼死保护下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百乘王认为这是孔雀国所做的,而孔雀王却认为这是百乘王自己伪装出来的,就是为了陷害寡人!一时间,大汉的两个附属国剑拔弩张,各地陈兵在边界上,连带着跟大汉通商的商贾们都不敢外出了,两国都在跟大汉求援。

    这就给刘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刘长并不希望在两国之前做一个取舍,两国他都想要,他也并不希望看到两国打仗,这会非常严重的影响到大汉与他们的商贸...这通商才不过两年,若是道路再次被封闭,这所造成的打击都会是十分巨大的,包括正在崛起的西庭国,都会因此而受到冲击...

    刘长气得够呛,“到底是哪个犬入的坏我大事?!”

    “若是让朕知道了!!朕一定要灭了他的国!!”

    看着暴跳如雷的天子,陆贾无奈的说道:“陛下...现在还是要想解决的办法...若是这两个国家开战,那就不符合大汉的利益...”

    刘长更加着急了,他忍不住叫道:“这都要怪曲逆文献侯!”

    “若不是他,朕怎么会让百乘王来长安拜见呢?”

    “这下可好,在半路上遇到袭击...袭击者肯定是故意放走了他,就是想要挑起两国的争锋!”

    陆贾没有说话,他是没想到,曲逆侯不在了这些事居然还能怪到他的头上。

    “冯敬就没有说什么吗?他是干什么吃的?”

    “还不曾...估计他也是在调查真相。”

    “他在那里毕竟是个外人...”

    刘长再次坐了下来,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禄!去将太尉,亚夫,他之他们给叫过来!”

    陆贾脸色大变,“陛下!身毒极为遥远...可不能远征...”

    陆贾整个人都被吓坏了,百乘那基本就是在身毒之南了,这两国开战,大汉想要介入,北军将士得马不停蹄的走上三年才能赶到战场...这一路上的耗费能瞬间榨干国库...不只是榨干,能将如今的收支平衡都给全部打破了...这还得了?刘长为什么不对身毒各国动手?不就是因为道路太远,大汉没有办法去攻打他们吗?就是从西庭国出兵,那也只能是派遣骑兵开路...骑兵的耗费也不少啊。

    刘长瞥了他一眼,“您不必如此担心...我若是想要讨伐身毒,还需要将他们叫来吗?我一个人就足矣...我这打仗的本事早就超过了我的老师,我一个人率领大军,就能将身毒全部拿下!”

    陆贾急忙点着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如今的身毒,并不好打,还没有变成后来的碎片化,各地还都有数百万人的大国,匈奴人去了都陷入僵局,大汉若是要派遣大军前往那里,全部拿下...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攻不下身毒,也不能让身毒人如此胆大妄为了...这次肯定是孔雀王那个老不死的派了人...”

    “百乘王根本就不是孔雀国的对手,他一直都害怕大汉会抛弃他,不会如此冒险...而其余国家,如何敢招惹大汉?他知道若是百乘王死在他的疆域里会激怒大汉,故而只是派人去袭击,没有直接要他的命,这是在逼朕在两国之间选择一个,他似乎认定了大汉会选择他...这厮不愧是弑君之人,打仗的本事没有,胆魄倒是不错。”

    很快,太尉领着两个小跟班就走了进来。

    周亚夫和卢他之甚至都不敢坐下来,在太尉坐下来之后,他们站在两旁,低着头,表示恭敬。

    “师父...百乘王在回去的时候遭遇了袭击。”

    “受了伤,逃回了自己的国,他说这是孔雀国所为...两国准备开战了,商贾们都不敢来往了。”

    “朕大概能猜到,这就是孔雀王所做的。”

    “可是我不可能大规模派遣大军..但是又不能纵容他们...若是退让了一次,他们就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师父,您要帮我想个办法啊!”

    陆贾再次看了陛下一眼,方才您看起来自信满满的样子,合着您的信心就是淮阴侯??

第620章 真正的春秋大一统

    “朕没有在意他过去那些残暴的行为!特意赏赐他,让他当了大汉的孔雀王!”

    “他居然还敢逼迫朕!”

    “朕绝对不会放过他!!”

    厚德殿内,陆贾着实有些害怕,陛下做事,向来是很冲动的,看着陛下越来越生气,他是真的担心陛下一怒之下就派遣大军去讨伐身毒去了,大汉难得有如今的成就,一旦陛下选择跟身毒人全面开战,那那么多年的努力怕是都要白费,天下会再一次回到汉初时的贫苦局面,陆贾甚至都做好了以死相劝的准备。

    可韩信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愤怒。

    “这不像是孔雀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孔雀王若是有这个胆魄动手,他完全可以在百乘王刚刚出发的时候就派人袭击他,或者杀死他,让大汉无法做出选择就是,何必多此一举,要等到百乘王拜见完成后才动手呢?这说不通啊,而且我在西域时多次听闻这位弑君者的事情...他是很有胆魄,整日做着重建孔雀的美梦...但是他并非是傻子...整个身毒,对大汉最为了解的莫过于孔雀国了。”

    “他是怎么敢招惹大汉的呢?他年纪又大了,如今所想的只是平稳过渡,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来试探大汉的态度。”

    韩信进行了一波分析,直接就推翻了刘长原先的想法。

    刘长一愣,问道:“百乘王自己做的??”

    “不可能...百乘国的国力远不如孔雀国,百乘跟孔雀开战,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坏处无穷无尽....只要他没有发疯,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韩信再次否决。

    “那就是其余小国??”

    “其余小国整日担心被大汉找到理由给吞并,还敢在这种时候来招惹大汉吗??”

    刘长顿时语塞,“总不会是匈奴吧?自从稽粥死掉之后,他那个傻弟弟就带着匈奴去劫掠夏国去了...双方打的有来有回的,应当也没有功夫来理会东边的事情吧?”

    就在这个时候,卢他之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陛下,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可能是他干的呢?”

    刘长笑了起来,毫不惊讶的说道:“你是想说夏侯灶吧?”

    “其实我听到这件事第一个就想起了他,不过,按这厮的思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会写信告知我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就证明这不是他所....”

    “陛下...”

    吕禄忍不住打断了刘长。

    刘长不悦的看向了他,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怎么了??”

    “今早其实有夏侯灶的书信前来...还不曾送到您面前。”

    刘长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陛下,我前不久出发去讨伐康居人,结果没有任何收获,我让士卒们四处搜寻,我自己领着人去狩猎...结果遇到了同样出来狩猎的康居王..我当下就带人将他给劫了!!可惜那厮的护卫甚是勇勐,五六个人拦着我,让他给逃脱了!”

    那一刻,刘长丢下了手里的书信,勐地跳了起来。

    “乃公要去砍了这厮!!!”

    “陛下!!”

    卢他之急忙拦住他,死死抓住他,“陛下息怒啊!”

    刘长暴跳如雷,“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敢来坏我的好事,原来是这厮!!我要将他诛族!!”

    周亚夫忽然开口说道:“这也并非是坏事...百乘王就是死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刘长看向了他,周亚夫却认真的说道:“陛下当初将他放在西庭国,不就是因为他这个性格吗?”

    周亚夫看向了韩信,“太尉,这下我们就有机会可以干涉身毒内的事情了。”

    韩信看起来同样不在意,似乎也是早就料到这与夏侯灶有关。

    刘长咬着牙,再次坐了下来。

    吕禄看起来有些惊讶,“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周亚夫严肃的说道:“你对西庭国那边不太了解...那里蛮夷众多,民众不是战俘就是罪人...官吏都是被贬去的,在那边,像栾公这样的君子不好办事,反而是夏侯灶这样的,才能镇得住众人...西庭国这些年来没有出现什么祸乱,都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太尉,夏侯灶性格甚急,一旦觉得你不对,即刻就拔剑来刺,根本不想后果,谁又敢去试探呢?”

    “西庭国外,有诸多小国...距离身毒也近...曲逆侯还在的时候,就曾说,身毒各国太平,对大汉并非是好事...要的就是他们乱起来...他们越乱,大汉越是得利...夏侯灶的作用就是将西庭国外搅得天翻地覆,越乱越好...西庭国外的诸国矛盾重重,彼此常常大打出手,这都是夏侯灶的功劳,而西庭国内有郅都,可以帮着他解决遗留下来的问题...这大概就是当初陛下派遣这样的两个人前往西庭国的原因。”

    吕禄有些明白了,“所以夏侯灶每次针对塞外,陛下都不会惩罚他,反而还给与赏赐...就是要让他去对付塞外的人??是鼓励他去欺负外王??”

    刘长苦笑了起来,“可这次就不同了啊,朕好不容易折服了百乘王,他就给人劫了...打起来的是我们的两个附属,这可如何是好?”

    韩信冷笑了起来,“他们的商贾来不了大汉,难道大汉的商贾就去不了他们那里吗?”

    “他们打仗难道不需要军械吗?不需要大汉的相助吗?”

    “你还真的打算帮助他们发展起来不成?他们越是强大,往后大汉蚕食他们的难度就越大...”

    “他们打仗,那是好事,只要看着别让百乘国灭亡就是。”

    刘长有些肉疼,“可他们打仗了,他们给我的朝贡可就要减少了...”

    韩信不悦的训斥道:“要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你的目的不是要得到两个长期资助你的大国,是要得到整个身毒!鼠目寸光,难以成大事!”

    要是换个人对刘长这么说,刘长大概要将他挂起来打,可说这话的是韩信,那刘长就没办法了,只是低着头讪笑。

    “师父说的对!”

    “那我就任由他们开战?”

    “不急...这件事,就让我来操办便是。”

    韩信主动接过了重任,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周亚夫几个人却留在了这里,刘长等到韩信离开,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下次见到夏侯灶的时候,我一定要将他的牙都给打碎喽!”

    “夏侯灶对他们越是蛮横,西庭国就越是安稳...有些时候,国内不能都是以诚相待的君子...也得需要几个恶人...陛下不也用晁错来当御史吗?”

    周亚夫说着,刘长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不错啊,有长进了...都敢反驳我了。”

    “既然嗓门这么大,那也别浪费了,就站在门口给我看几天门!”

    刘长倒也不是单纯的惩罚周亚夫,也是找个理由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身毒的问题不太好说,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需要派个人,那肯定还是得周亚夫去,韩信这般年纪,刘长也不太忍心再让他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吃苦,周亚夫年纪正好,是适合立这般大功的年纪。

    “主要还是得加强对身毒的控制...目前大汉距离身毒还是太遥远了,若是挨得近点,那孔雀王也肯定不敢直接陈兵对战....若是我兄长能找到海上的道路,从南边到达身毒...那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

    周亚夫最先想到的还是海路。

    只是周胜之已经有很久都不曾与庙堂联系,估计还在搜寻之中。

    .....

    “阿母!!!”

    当刘长闯进了寿殿的时候,正在笑呵呵的跟重外孙聊天的太后顿时就板起了脸,不复方才的慈祥。

    刘长进来,就看到了坐在吕后身边的小家伙,那孩子看到刘长,也是急忙起身拜见,刘长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孩子是贾璠,贾谊的儿子,也是吕后的重外孙...可惜啊,这孩子没能继承吕家和刘家的一点作风,怎么说呢,这孩子有着非常严重的洁癖,格外爱干净,跟老刘家这种大大咧咧的行事风格不同,随时都带着好几种丝绢,用来擦嘴,擦手,擦脸,擦额头...不像刘长这种衣袖擦万物。

    他甚至有些阴柔,说话都是文邹邹的,不太硬气。

    刘长的几个孩子除却刘勃,都不与他亲近,还总是嘲笑他作妇人状。

    不过,在他阿父的影响下,这孩子才学还是不错的,会写文赋,虽然总是因为文赋而被贾谊所训斥。

    贾谊很厌恶他所写的文赋,这孩子喜欢写景色,写宴会经历,写自己跟文人好友们出去游玩...贾谊的文章,可比他要深刻太多了,像《过秦论》这样的文章,就能碾压国内九成九的文人了...此刻天下的主要文章还是以劝谏和策论为主,像贾谊的《过秦论》,晁错的《贵粟论》,他们都是以上书皇帝进行劝谏的方式,包括陆贾的《新语》也是如此,不过对此晁错和贾谊,陆贾的文章要显得更加老气横秋,不急不慢。

    贾谊是一种怜悯的心态讲述着自己的所见,越说越激动,在最后吼出自己的主张,晁错是从头吼到尾,往往一开始就丢出自己的主张,然后慢慢的解释,而陆贾更像是给自己的朋友言语,始终都是不急不慢的讲述着道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下的文赋流派开始增加,出现了这种开始单纯的描述景色,描述人,有趣的经历,不参杂任何的主张,劝谏的文章。

    贾谊等人都不太看得起这些,按着他们的话来说,这是无用之文也。

    而其他文学家,如枚乘这样的,他们哪怕是写景色,也一定会借着景色来表述自己的某种观点和思想...反正多少得加点,否则文章就不容易被接受。

    刘长倒是看得开,他觉得以后的天下,肯定是百花齐放的,不能因此就限制不同风格的发展,他还常常让贾璠给自己的殿写文章,给与他赏赐,鼓励他去写...贾璠对这位认可自己才气的长辈也是极为喜爱,在他面前很是乖巧,刘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太后的面前,拉着贾璠,询问道:“最近学业如何啊?可有什么新文章?”

    “还在写...不曾完成。”

    “写完了可得送来给我看看!”

    “唯!!”

    吕后看着他,上下审视着,今年,吕后即将迎来自己八十一岁的大寿...她比陈平还要年长一些,这个年纪是非常少见的,而在这个年纪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就更罕见了,可吕后就能做到,哪怕是在这个年纪,她看的很清楚,听的很清楚,言语清晰,甚至还能看透庙堂里的一些局势变化。

    当然,刘长此刻是不会再来求她帮忙了...阿母的年纪实在太大,让她再去为国事操劳,那就有些太过分了。

    什么?你问张相?张相那是身老心不老,应该多去办点事,免得他太闲了。

    “赐那个竖子没来吗?”

    刘长随口问了一句。

    吕后却反问道:“他是你的亲儿子吗?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要将他封到那么远的地方?”

    刘长顿时就懵了。

    “啊?我并没有想过要将他封到太远的地方啊...”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将刘赐封到塞外去吗?!”

    刘长瞪圆了双眼,只觉得有些离谱,他是有过这种心思,可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今天来找阿母,也只是想要问问她的看法...可刘长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阿母居然就已经开始质问自己了。

    “阿母...您这是从哪里修的妖...仙法?”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吕后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对你还用得着使什么妖术吗?你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你还没进门我就能知道。”

    “真不愧是朕的阿母啊!”

    刘长大声的夸赞着,怎么听都是在夸他自己。

    刘长拍了拍贾璠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写文章,自己则是靠近了阿母不少,然后说道:“张不疑派人给我送了书信...他在唐国见到了召公,还给他出了注意,他也看了不少地方,就他看过的地方来说,想要通过迁徙民众建城的方式来获得匈奴人从前的领地,怕是不太现实,耗费太大...最好的办法,还是得西庭国这种,在那里封个王,给他修建一个王城,派人辅左他,让他渐渐收复周边的部族,进行同化...让他们都开始言大汉之语,以大汉之文...”

    “我就试探性的问了赐几句,他也挺乐意的...我就想要不要将他派到塞外,让他直接占据匈奴过去的王城,让他来收复周边部族,加强与周边诸国的联系,亲密通商,我也想过了,那些部族现在活得都很惨,被唐国追来追去的,一个寒冬就能让他们的部族人数减半,若是大汉愿意给与他们庇护,他们肯定也很乐意...到时候吧,采取匈奴治理各部族的方式,将他们的上层贵族同化为自己人...然后逐步吸纳。”

    “冒顿以几十万匈奴人都能治理好那么多的疆域,将所有部族都整合在一起,险些将他们都变成了匈奴人...他能做到,朕能做的比他更好!”

    “若是能将他们彻底整合,将草原也纳入大汉的版图...那好处无穷无尽啊,畜牧同样是大汉发展的一个重要前提,往后发展纺织业,也离不开这畜牧...还有就是这片草原啊,他是个宝地,现在可能看着没那么重要...可往后,匈奴的大多领地里都会出产一种非常宝贵的东西...”

    刘长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这些部族还能为大汉先锋...匈奴人可以从草原流窜到身毒,就是因为他们游牧的风格,大汉当然做不到,可若是我们有了一个封国,跟匈奴一样,以游牧为主,农耕为辅,那我们就可以不断的让他们朝着远处探索...他们的势力扩张将会非常的迅速,若是遇到打不过的,就回来跟我们求援...到时候就让董仲舒给赐当个国相,让那些欧洲人都去背论语!!他不是整日说春秋大一统吗?这个天下早就大一统了,让他去搞个世界大一统,岂不妙哉?”

    吕后安静的听着刘长吹嘘。

    “你就将赐丢在塞外,他要如何收复那些人?”

    “当初冒顿好歹还有二十余万人跟随,赐什么都没有,如何让其他部族听话?”

    “这简单啊...沿路的各个诸侯国,难道还凑不出二十万人来给他吗?”

    “阿母,边塞的这些领地上,可是有不少汉人也在放牧的...我们将他的王庭设立在紧挨着唐,代,燕的地方,三大强国随时都可以支援他,还可以源源不断的救济他,他很快就能站稳脚...如此过个百余年,整个草原,就彻底成为了大汉的故土,道路四通八达,城池林立,有人耕作,有人放牧...”

    “看起来,你心里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让阿母帮我把把关啊...这可不是小事啊,虽然赐平日里有些顽劣...可若是要封到这种地方去...”

    刘长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决的说道:“不过,身为我刘家子嗣,享受了富贵,自然也要承担重任...若是阿母觉得合适,我就封他去塞外为王...再给他弄一套强大的班底,让他彻底控制整个草原!”

    ps:大家新年快乐啊!!

第621章 任人唯亲

    “哈哈哈,这篇文赋写的是真不错啊!”

    赵王宫内,刘如意拿着几篇文章,爱不释手,随着年龄的增加,这位的模样是越来越像高皇帝,如今他的模样,几乎跟当初开始创业时的高皇帝没有什么区别了...相似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若是庙堂想要给高皇帝画像什么的,都不必去挖长陵,直接来赵国对着如意的模样来画就可以,最令人惊叹的是,不只是相貌,就连那些小细节,小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连这读文赋的时候,刘如意都是跟高皇帝一样,喜欢侧着脑袋来读,还总是不经意的皱起右眼,令人感慨这血脉的强大。

    此刻,刘如意所阅读的就是枚乘的几篇文章,刘如意的学问要比刘长好上很多,他还挺喜欢这种文人雅士的,他在赵国也养了些文人,平日里吃了酒,也会跟他们坐下来一同畅谈文赋。

    袁盎坐在他的面前,忍不住的摇着头。

    人家都指着您的鼻子开骂了,您还在这里叫好?

    刘如意看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写赵王迁的吗?为什么还有你和贾谊啊?你们又不是赵王迁的大臣....”

    “这是笔误?”

    如意疑惑的看向了袁盎。

    袁盎沉默着没有回答。

    如意勐地惊醒,“这不会是暗讽寡人吧?枚乘用赵王迁来讽刺寡人??”

    反应过来后,他愤怒的将文章摔在了桉上,“寡人与这枚乘素不相识,他甚至都不曾来过赵国,何以在此胡说八道呢?寡人一定要将此人抓起来问罪!”

    袁盎提醒道:“大王...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目前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国内的大臣都很反对您取缔滞留税...今天他们又一次聚在王宫前,集体上书...被臣给劝回去了...臣以为,与其关心这些无用文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安抚好群臣。”

    如今的赵国是不同往日,自从国内连着发现了多出矿产后,赵国逐渐也开始阔气了,赵国的地理位置本来就很好,如意刚刚上位的时候,因为战争的破坏,导致赵国长期都被各国甩在身后,可当赵国经历了几十年的治理,战争的疮痍逐渐消失后,赵国的崛起速度就很迅速了。

    刘如意把握住了通商的便利之风,凭借着自己有利的地理位置,加强了与各国的商业往来,并且迅速将赵国变成了北方重大的矿产大国,生产大国。

    赵国原先只是贩卖矿产,可如今却是对矿场进行再加工后贩卖商品了。

    赵国的铁器完全占领了整个北方的市场,谁不知道,整个北国的铁器生意,都是如意老爷说了算。

    如意在性格上有些类母,总是在一些细节上犯迷湖,但是具备了高皇帝一样的明锐,说起来,就是很擅长把握机会,袁盎有些时候甚至觉得,自家大王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他那些作死的举动,仿佛就是故意给庙堂展现自己的人畜无害,皇帝出事后,他直接离开赵国,擅自闯进了庙堂,诸侯王里没有人再敢这么做。

    这么做的风险很大,直接是给了庙堂一个把柄来对付自己。

    一不小心可能就要被砍脑袋。

    可是这主动给庙堂上缴把柄,有些时候也不是坏事啊,况且,就因为他擅闯长安的事情,庙堂里的某位太后对他的观念都出现了变化,国内很多拒绝配合赵国庙堂的吕家人都转变了态度。

    陛下惩罚了他的罪行,可又给赵国加大了资助。

    在刘如意执意前往庙堂的时候,袁盎都已经做好了被除国的准备,谁能想到,刘如意去了趟庙堂,非但没有被除国,还给赵国带来了庞大的资助,就那个玻璃,目前除了庙堂就是赵国可以生产,唐国都没这福分。

    要么他是真的幸运,要么他就是真的有点东西。

    在吃到了商业的福利后,刘如意大手一挥,决定取缔滞留税,所谓的这个滞留税,就是其他地区的商船或者商队在本国的港口或者城池内滞留所要缴纳的税赋,按着滞留的日期来缴纳商品总价值的一部分...刘如意觉得,这种税赋短期内能为国库带来收入,却也严重的阻碍了商业的发展,故而在国内取缔了此项税收。

    这么做有好处吗?当然是有的,赵国最先取缔了这税,因此商贾们更倾向于在赵国中转或者交易,这让赵国迅速将唐国挤下了北方贸易中心的地位,商业往来在赵国变得极为频繁。

    而坏处也很明显...港口开始堆积大量的商船,道路变得堵塞,治安开始下降,最重要的是,群臣认为赵王偏向商贾的行为会葬送赵国如今的大好局面。

    长老爷凭借着一人之力扭转了天下人对工匠的看法,可他也不可能扭转天下人对商贾们的看法....商贾在秦国时受尽了歧视,徭役从来都是第一个去,而在汉朝也是如此,徭役是躲不过的,不只是徭役,若是遇到要迁徙,自愿捐款什么的,通常也是得他们第一个来...虽然长老爷开了商,可重农思想依旧是主流,甚至长老爷都不会去改变这种主流。

    因为在粮食生产力不足的年代,不重农的代价就是亡国。

    钱财一文不值,粮食才是最重要。

    百姓可以没钱,但是不能没粮。

    以晁错为首的激进派,都是这么认为的,晁错甚至还有一篇鼎鼎大名的《贵粟论》,就是要庙堂更加的重视农业生产。

    赵王如此明显的偏好,当然会引起群臣的警觉。

    好在袁盎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可袁盎不像贾谊那么有威势,他不太能让整个赵国群臣都听话。

    刘如意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件事呢?明明是有利于赵国的啊...袁相啊,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大王还是要表现出自己重农...等过几天,大王可以带领群臣们前往耕地里,举办一个春季的祭祀,祈赵国风调雨顺...表明自己的态度,到那个时候,若是再有大臣来上书,臣便自己处置,大王只管当作不知道就好。”

    刘如意有些狐疑的问道:“您不会是要害我吧?长可是最厌恶这种祭祀的...我要是去搞祭祀,他不会再拿我一个县吧?”

    “大王...我...”

    袁盎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在这种时候你怎么就变得这么警觉了呢???

    “大王不必担心...农祭而已,陛下自然是知道您的处境,不会多说什么的。”

    “好吧,那就按着您所说的来操办。”

    刘如意说完,随即再次指着面前那几篇文赋,“处置好了国内的事情,再来处置这个人!”

    “这人与我无冤无仇,居然敢嘲讽寡人,寡人非要砍了他!”

    “大王...此人乃是陛下之郎中...”

    刘如意勐地拍了一下大腿,“难怪呢,这肯定是长特意找了个人来写骂寡人的文章!不行!寡人不能就这么被他所谩骂!你去将国内的文士们叫来!寡人要让他们写一篇嘲讽长的文章!!”

    他们也得敢写啊??

    袁盎再次提醒道:“大王,当今御史大夫是何人啊?”

    “这你怎么都忘了,不是那晁...”

    刘如意顿时反应过来,急忙笑着说道:“算了,寡人大度,不与这些人计较!寡人的功绩岂是这些文章所能抹黑的呢?寡人跟长那个竖子不同,寡人宽宏大量....”

    ........

    长安之外,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春耕准备。

    刘长坐在车内,周亚夫和卢他之坐在他的身边,三个人全副武装,他们是准备前往上林苑狩猎的。

    “吴王派来了书信,终于有了胜之的消息...这厮终于绕过了岛屿,来到了南越国交趾等郡的另外一侧...这里距离身毒已经非常的接近了。”

    刘长直接用茶水在桉上画了起来。

    “因为船只的问题,他只能一路沿着岸边前进...不敢太远离海岸,不过这么前进,迟早也能赶到身毒,他过去还不相信寡人!今年之内,他的舰队大概能到达身毒南部,或许能直接到百乘...但是南越国也需要配合,要将整个岛屿拿下,直接在靠近身毒的那一侧修建港口,建造大船,就不必绕着岛屿走那么久了...这件事估计还是得交给我四哥了。”

    晁错整日都批判分封制,按着他的说法,秦国那样的郡县制才是最好的制度,分封制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内战....可是吧,分封制也有分封制的好处,就比如如今,若是没有分封制,全都要靠刘长一个人,那大汉不可能拥有如今的疆域和势力,庙堂根本管控不了那么的遥远的地方,只有依靠诸侯王才能做到,而诸侯王们的势力也会逐步降低,反正他们孩子都很多,他们一死,他们的孩子就会迅速将国内的疆土划分干净。

    到时候碎片式的诸侯国对庙堂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何况随着各项制度的完善,诸侯王的权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限制,国相完全听命与庙堂,而且国内大臣还是要轮换,杜绝了诸侯王跟国内大臣勾结坐大的可能。

    可目前的诸侯国势力还是有些大的离谱,也就是刘长能镇压的住他们,晁错所担心的问题是,一旦刘长不在,这种平衡被打破,大汉就会彻底陷入内乱之中。

    如今所取得的成就,到时候就会十不存一。

    “海上之凶险,不同于陆...兄长此番也是不容易。”

    周亚夫感慨道。

    卢他之问道:“若是能从海上到达身毒,局势是不是就不同了?”

    “那是自然...若是从北部干涉身毒之事...从西庭国出兵,光是行军就要好几年,可南边就不同了,南越国的军队可以通过船只在几个月内就到达身毒沿岸...那情况当然就不同了,他们会更加的听话,而我们可以跟他们索要一些港口,在他们那里进行驻兵,谁不听话就揍谁,我们还可以一路沿着海岸前进...哈哈哈,说不定还能碰到罗马人!”

    周亚夫狐疑的问道:“陛下总是说这骡马人...这到底是什么人?”

    “是西边一个挺强大的对手...应该是比身毒人要强大不少,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带着你们去跟他们碰一碰...让他们也给我修建一个巨大的凋塑!”

    卢他之却苦笑了起来,“光是想要拿下身毒,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年,何况是更加遥远的地方呢..我们这辈子,能跟着陛下拿下整个身毒,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大丈夫要有大志向,身毒算什么?要不是中间隔了山,我早就将身毒的各个王都入了好几遍!”

    “那陛下的志向就是去了入罗马王?”

    “得一起去入了他!”

    卢他之笑了起来,“那也得看那罗马王长相是否英俊啊!”

    没有外人,周亚夫也是一本正经的说起了笑话,“要说还是得陛下,其他君王都是想着俘虏对方的君王,入了他们的王妃,我们的陛下可就不同了,他是要俘虏对方的王妃,入了他们的君王...”

    三人哈哈大笑,刘长拿起了弓箭,“你们俩射术都不错,稍后狩猎,你们可得稍微配合,也不用帮太多,遇到猎物,你们帮着我驱赶,只许驱赶,不许射中....我不是与你们说笑,天子举办祭祀的时候,若是大臣抢先射杀,那可就是僭越的大罪,是要砍头的!”

    “可我们不是去祭祀啊...”

    “那也一样!”

    卢他之拍打着胸口,“这您放心,今日定然让陛下猎个痛快,不过,今日陛下若是猎的痛快了,改日挺进身毒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我,我要做先锋的!”

    “这你放心吧,先锋不给你,难道还能给夏侯灶吗?”

    “不过近期内大概是打不起来了...太尉已经开始操办两国对峙的事情了,我看他的意思,估计是要放任两国开战,从中牟利...百乘国弱,他大概还是会略微帮衬一下...有些时候,我也不太能想明白太尉的思路,不过相信他就是了...”

    刘长缓缓说着,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陛下!前方有一辆马车挡住了道路!”

    驭者急忙说道。

    吕禄有些私事要办,今日驾车的并不是他。

    刘长当即勃然大怒,骂道:“在这上林苑居然还有人敢挡朕的马车?给他说,大汉皇帝在此,让他速速滚开!让出道路来!”

    “陛下...若是熟人,这样未免有些失礼...”

    卢他之提醒道。

    刘长不屑一顾,“这可是我的私人狩猎场所,就是熟人,也不能挡了我的马车!怕什么?!”

    很快,驭者低着头,匆匆回到了刘长的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惶恐,“陛下...对方的驭者传话了...说...”

    “说什么??”

    “说让大汉皇帝滚过去拜见他....”

    “我...”

    刘长卷起了衣袖,勐地跳下马车,忽然想起了什么,“我阿母是在皇宫里的...是太尉的马车吗?”

    “不是。”

    “是我二哥的吗?”

    “不是。”

    “那就好办了!我今日不活撕了他!!”

    刘长怒气冲冲的朝着对面的马车走去,周亚夫和卢他之紧跟其后,刘长看着那豪华的马车,愤怒的叫道:“大汉皇帝来了!!给我滚下车来!乃公今日不将你的嘴给撕烂...我就不姓...”

    他一把拽开了车帘,然后看到了坐在车内的人。

    坐在车内的人也完全不客气,直接伸出手就掐住了刘长的耳朵。

    刘长疼的直叫唤。

    “大姐!!大姐!!我不知道是你啊!!!”

    刘乐黑着脸,“还让我滚开让路?你这脾气不小啊?你要撕了谁的嘴?”

    “我要撕...如意的。”

    大汉长公主趾高气扬的坐在车内,刘长尴尬的笑着,周亚夫和卢他之站在他身后,低着头。

    “大姐啊...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也是来狩猎的?”

    “我来上林苑看看风景,怎么,还要先禀告你一声不成?”

    “哈哈哈,当然不是...”

    周亚夫和卢他之看着满脸谄媚的天子,闭上了双眼,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刘乐打量着刘长,不悦的询问道:“又出来狩猎?国内那么多的事情,你还整日出来狩猎,成何体统啊!”

    “君王按着四季去狩猎,这是先祖所制定的规矩,我岂敢违背呢?”

    “对你有利的规矩你倒是很遵守啊...”

    刘乐示意刘长上车,刘长勐地上车,整个马车都晃动了一下,刘乐认真的说道:“正好我有事想要找你...你来的正好...你姐丈有个远方亲戚...在长安担任县丞,他的儿子还不到十岁,居然就可以帮着他阿父书写治狱了...写的有模有样的...前些时日他带着孩子来到我的府邸,想让我帮着给他的孩子找一位老师...据说先前也有人介绍了几个人给他当老师,可都没有能教的动他的,都被那孩子给问住了...”

    “你身边的贤人很多,要不帮忙找一个老师?”

    刘长有些不悦,“大姐,我都跟您说了多少次...这些远亲啊,能不搭理就不要搭理...我又不是阿父,难道随便一个远亲上门我都得去封官吗?姐丈都已经不在了,你还理会他的远亲做什么啊?”

    “放屁!要是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也不搭理嫣和偃了???”

    “这不一样啊...唉,好吧,我去安排,那孩子叫什么啊?”

    “叫张汤。”

    “叫啥???”

    “大姐啊...姐丈过去对我很好,他的亲戚,那就是我的亲戚!您放心吧,我会给他找一个很好的老师!!”

第622章 听闻乃夏人之后也

    海面上,波涛滚滚。

    船只都已经抛了锚,可依旧在微微的晃动着,周胜之就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周围是忙碌着的士卒们。

    周胜之的变化非常大,整个人都变得极为黝黑,海风的味道似乎融入到了他的身体里,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糙汉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汉权贵,反而像是南越国的渔夫。

    有士卒给他拿来了椰,周胜之一饮而尽,又吃了些果肉,再次眺望着远方。

    这一次航行的时日极远,周胜之也是被折磨的够呛,有好几次,他差点就得去见高皇帝了,好在,最后都是转危为安,周胜之一直都没有敢离开海岸太远,一直都是在跟海岸保持着距离,沿岸航行,在汉朝,沿岸航行其实是很常见的一种技术,因为海船的简陋,船只在往来的过程中都不敢深入海洋,不敢远离陆地。

    这么做有好也有坏,反正算是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了。

    周胜之能赶到如今这个地方,跟长老爷的那封舆图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舆图压根不管用,若是按着那舆图来走,周胜之早就葬身鱼腹了...在远离南越国之后,周胜之就明白了这一点,当即选择放弃舆图,沿岸航行,他们沿着南越国航行,又穿过了海峡,进入了全新的海域,随即再次沿着海岸北上...终于是来到了南越国半岛的另外一侧。

    按着陛下的话来说,身毒就在这一片了。

    可周胜之不太敢相信他的话...自己出发之前陛下所交代自己的那些东西,就没一个是靠谱的。

    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一个君王,当真是....

    周胜之摇着头,脸色愈发沧桑。

    他非常的怀念自己的家人,怀念那长安,怀念自己的好友们...离开长安这么久的时日,也不知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都有些怀念夏侯灶。

    在楼船军将士们这里,念家的情绪是很高涨的,士气近期内有些低落,而作为统帅,周胜之不能将自己的这种情绪展现出来,他在航行的时候发明了几种游戏,让士卒们消遣,每次登岸,也是尽可能的给将士们找点乐子,同时也是不断的用爵位和土地来安抚他们,激励他们...周胜之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航行多久,但是他还是装出了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来。

    此刻,他们就是在南越半岛上,之所能清楚自己的方位,是因为吴王对周边地区的探索,刘恒耗费了大量的人力,来细致的探索南越周边的地理,整个吴国的军队都在这片丛林之中来回的探索,他们画出了整个南越半岛的舆图,南越半岛比他们所想的要大了很多,越是往南走,气候就越是炎热,还能遇到大量的象群。

    此刻的东南亚,主要是存在着两个大国,一个是真腊,一个是扶南,说是国也不对,其实此刻他们还没有完全成为国家,他们俩真正成为国家,积极与周围建交是在两百年之后,而这两个称呼也是中原所赐予他们的,此刻他们更像是部族联盟,他们的国君不叫王,他们称为长....长辈的意思,其实就是跟首领差不多。

    是吴国为了方便称呼,将他们当作国家来对待,不但给他们取了名字,还将他们的国君称为王。

    真腊如今的疆域大概是在柬埔寨到越南南部地区,真腊在四年前被吴国所兼并。而扶南国要比真腊大一些,一边连着缅甸,占据着泰国的大部分疆域,一直延申到了新加坡之外。

    真腊因为国力弱小,曾为了扶南的附属,当然,在历史上,真腊是击败了扶南,开始侵略他的领地的,不过,吴王打断了他们相爱相杀的历史,先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真腊,随即开始与扶南进行“友好”的接触,好吧,其实也不太友好...扶南凭借着自己有利的地形,因为过去半岛大哥的身份,不愿意向吴王低头,吴国的舰队就沿着岸边进攻,拿下了他们几个重要的港口,打的扶南水军全灭。

    扶南人都已经不敢靠近海域了,在陆地上,南越的军队不断的朝着新设立的吴国真腊郡聚集,进一步压缩对方的疆域,扶南国如今的日子是相当的不好过,吴国的士卒随意在他们的疆域内来回的行走,回到这里跟回家一样的,商贾们也是不给他们面子,对方关了城门,就在城外设立坊市来进行贸易,扶南的贵族们见到那么多平生都不曾见过的好东西,都在私下里跟大汉进行亲密接触,国内阴谋四起,扶南王做梦都能惊醒。

    扶南王的噩梦不只是来自吴国,北边的滇国同样也在扩张,而他们的扩张方式要更加简单粗暴,不说废话,直接开打。

    他们在缅甸地区的三座城池全部都被滇国人给占领了。

    扶南目前的疆域只剩下了泰国的核心地区,就是这点地区,他们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周胜之在绕到另外一侧之后,直接联系了这里的扶南贵族,让他们为自己传话...吴国的甲士们一路穿行无阻,将慰问的礼物带到了这里...这或许就是弱国的悲哀。

    目前扶南国内,希望能投降吴国的言论也是非常的多,贵族们得知了真腊的事情,真腊投降吴国后,那些贵族们都住上了极为奢华的府邸,享受着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既然投降能过上好日子,何必去抵抗呢?

    大汉的生产力对比这些刚刚诞生的原始国家,那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他们的贵族居住的府邸,该怎么形容呢,直到两百年后,他们的一部分贵族还住在树屋里...这生活水平还不如大汉的黔首呢!

    这里疾病很多,野兽成群,雨林密布,可这对南越人来说,不是什么事,南越国的大部分疆域跟他们差不多,那里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因此扩张速度极为惊人。

    历史上的赵佗就险些灭掉了这两个国家,只是因为长期与大汉对峙,不敢全力出击,而如今,赵佗非但没有了敌人,还得到了大汉的资助,那他的扩张就变得不可阻挡了...虽然目前来看,吴国跟他在竞争,两国都在争先恐后的进行扩张,吴国通过海上的强权在这场竞争里占据着优势。

    周胜之回过头来,远处有着一群扶南国的贵族,他们正笑着与大汉的甲士们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他们是来换东西的。

    周胜之并没有拒绝甲士们与外人联络或者交易,只要不将军械卖出去就好。

    这些甲士们也是拿着随身携带的一些小东西来换了不少好东西。

    曾经就有个幸运的家伙就拿了一个香囊跟人家换了三个大金块。

    周胜之不屑的笑了笑,扶南要灭亡了。

    原先他们是不知道,可如今他们知道从扶南的另一侧可以达到全新的海域,那这个国肯定就要被吞掉了,大汉要在这里修建港口,还需要陆路相通,估计就在今年,扶南就要变成吴国或者南越国的扶南郡了。

    在周胜之看来,吴王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优柔寡断。

    若是吴国全力来攻打,扶南早就成郡了,可他就是不急不慢的操作,总是压着国内的将领们。

    要是我家陛下在这里,扶南王都已经被入了。

    周胜之暗自思索着,再次看向了远处,然后看向了一旁的甲士,“你去拿个东西跟那些人换几个熟悉这边海域的渔夫,告诉他们,我是大汉的将军,如果能帮到我,我回来之后会给他们赏赐,如果欺骗我,给我的人不起作用,我就来杀死他们!”

    甲士们应答,急匆匆的朝着那些贵族的方向走去。

    很快,甲士就带着一人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将军,这个人说一定要跟您见一面...”

    周胜之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周胜之人高马大的,比起这人要高出了一个头不止,他低着头,眼神有些不善,“会说雅言吗?”

    那人一愣,然后以一种诡异的腔调说道:“您无恙。”

    尽管那腔调有些...奇怪,但是能交流,这并不奇怪,这些时日里吴国人天天往这里跑,比回自家都频繁,这里不少人都已经精通雅言。

    “尊敬的吴国将军!我是这片土地的拥有者....”

    周胜之不悦的说道:“我不是吴国的将军,我是大汉楼船将军!”

    那人一愣,大概也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扶南还不曾正式成为国家,因此他们各地之间不存在君臣的关系,扶南的君王只是他们名义上的盟主,各地的贵族拥有极大的统治权,不会说君君臣臣什么的,这也是吴国能轻易将他们瓦解的原因了,还有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此刻的扶南王,是一位女性...他们的部族联盟首领长期都是以女性为主,这代表着他们从母族社会走出来还没有过去太久。

    那人很是恭敬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来他是希望能亲自给周胜之带路的,按着他的说法,他常常从这里外出航行,喜欢捕杀海中的大鱼,对周围很是熟悉。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得到大汉王的赏赐...”

    周胜之提醒道:“是大汉皇帝陛下。”

    “如果我能帮你们达到你们想要去的地方...我能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如果你真的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我可以上奏给你封一个侯爵。”

    “侯爵是?”

    “一国之封君。”

    “好!!!”

    周胜之在这里整顿了两天,在新向导的带领下,再次朝着那汹涌的海洋出发。

    .........

    厚德殿内,晁错看起来很是无奈。

    “陛下...臣这诸事繁忙...如何能教导...”

    “朕可给你说啊,这孩子是个人才...他阿父给他找了十来个老师,没一个能教他的,你这收个弟子有什么不妥呢?哪天你若是被处死了,好歹还有个人能继承你的志向,继续治理天下啊!”

    刘长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他一脸的诚恳,循循善诱,“不到十岁就能书写狱诉文书...这是多大的天赋啊,他能背出当今所有的律法,倒背如流啊...这是个天生的法家胚子,我给你说,也就是郅都,张不疑,张释之他们都不在,不然,哪里轮得到你来教导呢?”

    自从得知大姐要求帮忙的孩子是张汤之后,刘长就转变了态度,因为他虽然不清楚这个到底是谁,可他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耳熟就对了,能让自己听起来耳熟的,那肯定都是历史上的大才!

    在得知他的事迹后,刘长更是开心,急忙就叫来了晁错,好言相劝,就是希望晁错能后继有人。

    很多人都骂晁错,可是要治理天下,还真的不能没有晁错这样的人,就像塞外不能没有夏侯灶这样的搅屎棍一样,庙堂里也不能没有晁错。

    刘长一直认为,刘安的晁错应当是郅都...可现在又多出了一个选择,这个家伙更加年幼,而且目前看起来,是更有天赋的。

    若是能交给晁错这样的人来好好磨砺,刘安的御史大夫不就有了吗?

    郅都跟晁错相比,晁错还是要更甚一筹的,郅都只是有九卿之才,撑死了可以当御史大夫,而晁错治国的本事其实非常高,若不是极端的性格,他会是张相最好的继承者,御史大夫并不是他的上限,只能说,可惜了。

    晁错看到陛下如此执迷,最终也只能是认了。

    “好,我答应陛下就是,那就请陛下起来吧...我快要断气了...”

    刘长急忙放开了掐着晁错脖颈的手,笑着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你早答应多好啊,就不用受这罪了...你无恙?”

    晁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倒是无碍...不过陛下往后要吩咐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不必再将我扑倒...每次看到陛下扑过来,臣就惶恐不已...身上倒是没什么事,就怕先患上心病....”

    “把这个孩子教好了,若是能教好,教出一个御史大夫来,我将来封你为相!”

    刘长又开始了老一套的画大饼大法。

    晁错行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在晁错离开之后,一个小家伙偷偷伸出了脑袋,看了刘长一眼,刘长顿时就气的牙痒痒。

    “你在这里看什么?!还不滚进来!”

    刘赐傻笑着走了进来,又忍不住对身后的人叫道:“你在这里看什么?还不快跟着我滚进来!”

    董仲舒也跟着他一同走了进来。

    刘长坐在上位,不屑的看着这俩竖子,“又创了什么祸?”

    “没闯祸....阿父,我听人说,您想要将我封到塞外去,这是真的吗?”

    听到这质问,刘长反而是沉默了片刻,打量着面前的儿子,示意他走进来,等到刘赐蹑手蹑脚的靠近之后,刘长却一把保住了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赐啊...那边跟这里不太一样...无比的凶险,没有阿母阿父,处处都是会咬你的虫,饭菜也不可口,找不到什么朋友...荒凉萧条,玩的地方也找不到...如果我将你封到那边去,你会怪我吗?”

    “不怪!阿父!我就是要纵马奔驰,四处杀敌!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啊!我要为兄长镇守草原,整合蛮夷,化胡为夏!”

    刘赐的双眼都亮起了光芒,说起自己的大志向。

    看着刘赐的模样,刘长在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年幼时期。

    在那时,他的想法也是如此,领着骑兵四处征战,在天下纵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刘长顿时就沉默了。

    刘赐似乎感受到了阿父的悲伤,“阿父?你怎么了?”

    “无碍...我原先一直都以为你这个竖子类母,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一点是类父的...不错,还能找出一个类父的地方...”

    刘长满意的点着头。

    董仲舒却有些着急,他忍不住说道:“陛下...从来就没有将公子远封的道理...这...”

    刘长再次伸出手,一把将董仲舒也来到了自己身边,抓着这个小不点。

    “朕生来就坚信一个道理,办多少事吃多少肉...不能只吃肉不干事,也不能只干事不吃肉。”

    “朕的儿子,就该有这样的大志向!”

    “你不是也说春秋大一统吗?你的大一统里难道不包括塞外的土地?那还算什么大一统?”

    董仲舒一时语塞,喃喃道:“非华夏之土...”

    “怎么会不是华夏的领土呢?我年幼的时候,我的老师盖公曾说起匈奴...说匈奴人本是当初夏人的后代,这不就是华夏之土吗?”

    “况且,纵然不是华夏之土壤,我大汉身怀天命,当将圣人的道理传遍各地,让各地的君王得知仁爱民的道理,这难道不就是你们儒家所提倡的吗?”

    董仲舒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赐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叫了起来。

    “阿父!!!”

    “要不你封我个华夏王吧!!”

    “放屁!要不要干脆封你当个太一王?”

    “你刚才不是说那里也是华夏之土吗?”

    刘长忽然抚摸着胡须,“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夏...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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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 公子赐得其国

    “我听闻,有公子赐,孝子慈孙,怀瑾握瑜,德才兼备,果行育德,德配天地,孚尹明达.....”

    朝议刚刚开始,大公无私的中尉王恬启就起身仗义执言。

    他说这番话,完全是他个人的想法,绝对没有任何人的授意。

    在说完了这番肺腑之言后,王恬启上奏,“又听闻塞外之地,实为华夏之故土,此处夏民多不知道圣法,不谈伦理,非以德治,使圣学受蒙,则使有智者痛心,今有塞外民期天子仁慈之心,欲得陛下之垂爱,塞外有曰垂高者上书曰: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淳维者,乃夏桀之后也,夏桀虽不仁,起者乃禹,为华夏之苗裔,昔者匈奴有过与圣天子之面,反思多年,今欲归华夏之列,不与蛮夷为伍。”

    “臣叩请陛下宽宏大量,赦免匈奴过去的罪罚,以其境设郡县以治之,有辽北郡,漠南郡,漠北郡,漠西郡...以四郡之地立夏国,封公子赐为王...收天下引弓之民...”

    王恬启还在不慌不忙的说着,而群臣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这厮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夏国??公子赐??匈奴??

    介三个挨的着吗??

    还有你最初那些话,你良心都不痛吗?

    公子赐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那简直就是小号的陛下,本身的道德修养直追陛下,在这一方面跟陛下可以说是不相上下的。

    刘长却还是做出有些迟疑的模样,看向了群臣,“诸公以为如何啊?”

    陆贾赶忙起身反对。

    作为群臣目前的统领,他在庙堂里怀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去反对陛下...其实就是要替群臣来跟陛下讨要利益,让陛下不至于什么事都办的太过顺利...可惜,群臣并不知道,这位明面上的群臣之首,暗地里却常常跟陛下交换意见,非常善于聆听陛下的建议...他急忙起身,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塞外之民,绝非善类,当初的匈奴,屡次劫掠我大汉,如今若是要在塞外立国,岂不是养虎为患吗?这些人如今暂且臣服,可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就不会讲道义!”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礼仪,也不会知道羞耻,贪婪而狡诈,凶残且恶毒...此比小人,不可轻易相信,更不能视他们为大汉之民....”

    陆贾出口成章,不间断的骂了许久,都不曾停下来。

    刘长眼前一亮,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另外一位大臣,“太仆,您觉得呢?”

    太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陆贾。

    陆贾一愣,急忙解释道:“我..太仆勿要误会..我并非是说...我...”

    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

    太仆在朝中的人脉还是不错的,陆贾跟他也是不错的朋友。

    刘长还在上位继续挑火,“太仆,您就是塞外长大的引弓之民啊!您觉得陆公说的如何啊?”

    陛下是最喜欢看老头打架的。

    “陛下...塞外太过偏僻,而且没有什么可以耕作的地方,若是将公子封到那般偏僻的土地,未免有些...”

    刘长大手一挥,说道:“河南,朔方,云中等郡,因为治理有方,农桑发达,人多以新关中称之...这些地方,当初也是众人口中的不毛之地,你又怎么知道,如今的这些土地,在以后不会成为第三个关中地呢?”

    又有大臣起身说道:“陛下,身毒已经有了个夏国,若是再封,怕是称呼不便,容易混淆....”

    “这容易,传达朕的命令,让他们去改个名字!不改就灭了他们的国家!”

    陆贾急忙说道:“陛下,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并非是夏...我们改变对他们的称呼就是,不必去攻打....”

    如此一来,群臣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这件事似乎跟群臣的利益也不怎么沾边,最后就让天子如愿完成了自己的想法,新的诸侯国夏国诞生,有四个郡,燕国北部外的大草原设立辽北郡,云中外的大草原设立漠南郡,漠南北部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全部都是漠北郡,从原野到北庭,西庭的大片草原,都是漠西郡....

    光从疆域规模来说,这诸侯国的规模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跟大汉庙堂的实控地都有些不相上下,最可怕的是他们没有明确的界限,若是有势力,漠北可以一路往上,所路过的地方都是漠北郡,漠西也是,可以一路往西,经过的地方都是漠西郡...可群臣对这个新生的诸侯国没有半点的忌惮。

    不是说疆域大就厉害。

    就如梁国和燕国,燕国如今的规模大概能顶十个梁国,可若是论国力,梁国能将燕国按着头暴打。

    大汉疆域很大的诸侯国,有西边的三国,其中以西庭国疆域最大,北边有燕,南边有吴...这里国力最强的还是吴,其他的国家都不够看,吴国拥有很多的飞地,他们在南越半岛上占领了大量的土地,利用港口来进行控制,直接挡住了南越国前进的步伐,而且人口很多。

    可现在这个夏国,这人口...就是刘赐将所有部族都聚集起来,大概也不到百万人。

    疆域大有什么用啊?每个郡县还不到几千人,能顶什么事?

    群臣随后又商谈起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身毒的两国之争。

    孔雀和百乘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两国都在疯狂的跟大汉求援,都希望大汉能出面来帮他们说话,群臣们的意见都不相同,有人认为大汉不应该去干涉这些蛮夷的事情,有人却认为大汉要按着对待诸侯王的方式来对待他们,任由两个诸侯国打仗对大汉是不利的,影响太过恶劣,也有人觉得应该派个人去劝和。

    刘长其实也挺看重这收益的,他们打起来,大汉的收益肯定就要变少,朝贡和贸易都会受到影响,但是老师的想法跟他不同,老师所在意的不是平稳的收益,他更希望能拿下整个身毒,他希望这些小国多打仗,彼此不合,希望他们的国力不会因为大汉而得到太多的提升....群臣没有一个提出要积极让他们开战的。

    大概是群臣不敢去想拿下身毒的事情,一个距离大汉万里之外,又有着近千万人口的地区,想要拿下??这还真的是需要有一些胆魄的。

    这在韩信眼里大概不算什么,在他眼里,身毒一直都是最好的肥肉,只要能拿下这里,大汉几乎就不用为任何东西发愁了,充足的人力和财力甚至可以让大汉在全国范围内都修满驰道和运河,反正用的不是自己人,又不影响自己的耕作,在最后一个身毒人流干血之前,大汉是绝对不会停止徭役的。

    刘长也只好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如今的收益就被蒙蔽,不能沉醉在温柔乡里,要以最大的收益为重。

    不过,若是大汉放任他们交战,怕是会降低大汉在身毒的威望,想要做成这样的事情,其实是需要一位顶级的阴谋家的。

    可惜,那位顶级的阴谋家已经去陪着他的老朋友吃酒去了。

    大概是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坐在高皇帝的身后,听着高皇帝大声吹嘘,痛苦的板着脸,忍受着那不着边际的吹嘘。

    可惜啊,若是陈侯还在...大概能让身毒各国互相打出失来吧。

    因为太尉没有来参与朝议,这件事也谈不出一个好的方案,不过,他们的这些想法最后也会呈现到太尉那里,以供太尉来参考。

    封了王,还有一个更难以解决的事情。

    那就是国相的问题。

    如今刘赐还小,不可能直接去封国,而他还没就国的时候,就得安排一位厉害的国相来替他治理地方。

    群臣的意见倒是很统一,都希望晁公能去。

    当然,刘长肯定是不会将晁错丢到那个地方的,就是要丢,也不能是现在就丢啊。

    其实刘长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人选,虽然只是个偏僻且弱小的国,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大汉诸侯国,国相肯定是不能随意安排的,得有资历,值得信任,要有能力...各方面都不能缺,而这样的人才早已在各地任职,没有空闲。

    “陛下,若是实在找不出人选,就让我去当吧!”

    “我愿意为陛下前往那偏僻地方吃苦!”

    吕禄拍打着胸口。

    吕禄以如今的生活,还真的不必去追求什么国相,刘长瞥了他一眼,“朕倒是宁愿这位置空着....”

    “实在不行,陛下要不就从年轻后生里选择一个?太学里不是有不少人吗?”

    “年轻后生不在意担任此位...夏国相..唉...对了,提起夏国,我忽然想起来,夏无且他回来了吗?”

    “据说他收了很多弟子,有教无类,免费传授知识,还领着他们种植草药,其他时候给当地的孩童们启蒙,免费给穷苦百姓看病,在中原可谓是名声大噪,被人称为圣,就是梁王都派人送了他一辆豪华的马车...表示自己对他的敬重...琅琊王刘兴居两次派人邀请他来自己这边讲学....”

    刘长满脸的不屑,骂道:“这厮倒是会装模作样啊,这是给自己找护身符呢!”

    “他在这些时日里教出了很多弟子,还将自己的医书全部拿了出来,让人抄写观看...梁国的医馆里处处都是他的弟子...”

    刘长的脸色顿时就好了不少,“若是能做点实事,那倒也不错...不是弄虚作假就好,既然他在那边办了不少事,那朕也不能亏待他,去下令吧,升他一级爵位,作为表彰。”

    吕禄急忙应答。

    “虽然他做了不少事,但是我这个人赏罚分明,你还是要去看着他,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对了!!朕想到了!!”

    刘长勐地抓住吕禄的手,叫道:“阳陵侯傅清可以担任国相啊!”

    吕禄目瞪口呆。

    “陛下...虽说傅清曾得罪过我们,还让我们大打出手,可是吧...这都过去几十年了,他如今改过自新,有贤明的名声,陆公曾说,他可以在以后接替自己成为九卿之首...您这些年里,对他各种...再派他去夏国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吕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家陛下这也太小心眼了。

    阳陵侯傅清,乃是傅宽的儿子,大家还年幼的时候,曾跟刘长打成了一片,卢他之第一次进廷尉,就是因为痛殴了此人。

    可那是很早的事情了,在他长大之后,陛下对他关爱有加,什么脏活累活都是让他来干,一点小错误就要从头再来,他的爵位是忽高忽低,足迹更是遍布了大汉各个偏僻的角落,可谓是在南越国钻过雨林,在燕国登过雪山,在唐国放过羊,在北庭国深入沙漠,在滇国吃过孤...他用亲生经历证明了什么叫玉不琢不成器,在如此关爱之下,他居然奇迹般的混进了庙堂,成为了九卿属吏,千石。

    吕禄过去也很不喜欢傅清,可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这么针对人家,这就实在有些....

    刘长严肃的说道:“朕并非是惩罚他...夏国在你看来是荒凉的不毛之地,可是在我看来,那是大有可为的地方...傅清为人坚韧,经历过多次失败,若是换个人去那里,保不准会被压倒,傅清却不会...他绝对是最稳妥的人选!”

    吕禄还是狐疑的看着皇帝,您这是私人恩怨里夹杂了点公事吧?

    刘长却大手一挥,“派人去将傅清叫来吧。”

    很快,傅清就出现在了厚德殿里,此刻的他,看起来越来越像他的阿父了,沉稳且成熟,看着就让人有种莫名的信服,就觉得这个人很靠谱的样子,难怪陆公对他的评价都这么高。

    傅清拜见了皇帝,又拜见了吕禄,吕禄急忙回礼。

    刘长示意傅清坐下来,然后问道:“夏国新设,需要一个国相,朕想让你去,你觉得如何啊?”

    傅清并没有吕禄所预料的那样惊愕或者悲愤,他从始至终都极为的平静。

    “臣从不曾独自治理过地方,只是为他人所做事,臣就怕坏了陛下的大事。”

    “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去?我绝不逼迫,若是你不愿意,可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朕不强求!”

    傅清再次行礼。

    “臣愿意前往!”

    “你弟弟在长沙国对吧?”

    “是的。”

    “让他回长安吧,你阿母年纪也大了,让他代替你照顾你阿母...你阿母现在如何啊?”

    “陛下...她很好,她常常说想要邀请您前往府内,当面感谢您的恩德...您的大恩,臣没齿难忘...”

    看着傅清那激动的模样,吕禄一愣,怎么感觉他们之间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刘长却不悦的让他起身,“朕并非是对你施恩,朕完全是看在你阿父的颜面上,大汉开国之臣,岂能没落到那种地步呢?回去跟你阿母多相处,好好服侍她...”

    “唯!!!”

    在傅清离开后,吕禄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刘长。

    “陛下...您曾帮过他???”

    刘长急忙狡辩道:“只是看在他阿父的颜面上帮了些,都是皇后和太后的意思....”

    吕禄却笑了起来,“没有想到啊,陛下居然还有这般仁德的一面...难怪敢让他当国相,是因为陛下早已将他当作了心腹?”

    “放屁!还不是你们这些人不中用!”

    .......

    “寡人向来仁德,讲的就是一个有恩必报,师兄,你平日里对我很好,跟着我去就国吧,我封您当国相!”

    刘赐得意的说着。

    董仲舒暗自想着,你这是有恩必报吗?你这分明是以怨报德啊....

    对这个还没有举办仪式就已经以君王自居,带着甲士四处晃荡的小师弟,胡母生沉默了许久,他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刘赐,“赐啊...也是难为你了啊。”

    刘赐正要吹些什么,可是在那一刻,他仿佛觉醒了骨子里的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落寞。

    “师兄啊...寡人这夏国,偏僻贫苦,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寡人年纪尚幼,根本不知道如何治理国家...为之奈何啊??”

    胡母生还就吃他这一套,听到他的话,他皱起了眉头。

    “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唉,我公羊学派势小力微,帮不了你太多,但是我会全力为之!”

    刘赐大喜。

    “对了,我阿父已经下令了,老师的服役地点已经改了,改到我夏国去了!”

    胡母生听闻,也是很高兴,“太好了,只要不受苦就好啊。”

    “师兄啊,往后要是有人来找你麻烦,跟你辩论,你要记得叫上我,我要将他们都给绑...请去我夏国!”

    “现在,我还得去想办法联系一下各地的仲父们...我阿父说了,让我跟他们处好关系...还特意交代我,只要给他们写信,开头问候一句仲父无恙...就能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就在刘赐喋喋不休的跟众人吹嘘的时候,厚德殿里却是吵翻了天。

    雍娥双眼通红,坐在刘长的面前,抱着怀里的良,转过头不去看刘长。

    刘赐是很开心,自己要去梦寐以求的地方大展身手了。

    可雍娥就不同了,凭什么要将我的儿子封到塞外呢?

    刘长心里其实也觉得自己对刘赐有些亏欠。

    尴尬的站在雍娥面前,说不出话来。

    “娥,这件事,你也不要责怪陛下...”

    关键时候,唯二靠谱的曹妈妈从殿外走了进来。

    ps:这两天总是熬到很晚,精力不充沛....更新时间也晚了点,各位莫要怪罪,抓紧时间写第二章!

第624章 还是长老爷更可怕

    “娥...赐那性格,若是在中原,四处瞎折腾,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陛下虽然将他封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是肯定会给他安排最为贤明的大臣们来辅左他,不会让他吃亏,况且,他又不是现在就去就国....是要等以后长大成人啊,你何必如此担心呢?”

    “那竖子自己也很喜欢这封地啊...况且,当初那西庭国也很贫苦,可你看看如今,不也繁荣起来了吗?夏国肯定也能如此...”

    曹姝好说歹说,终于安抚好了雍娥,雍娥抱着怀里的良,不好气的说道:“赐也就罢了,良你总不会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吧?”

    “哈哈哈,这你就放心吧,我早就考虑好了,我就把北地封给他,让他做个北地王,从北地郡来长安也不过几天的时日,而且北地郡内外都没有什么敌人,国内太平,四处还有兄弟来照顾他....”

    不少大臣其实都希望刘长将自己的孩子封在国内一些重要的地方,用来遏制其他诸侯王,毕竟对比其他诸侯王,这些新一代诸侯王的关系肯定要跟刘安更加亲密,有什么样的人会跟自己的亲兄弟过不去,在哥哥登基后谋反呢??

    但凡头脑正常的都不会这么做吧??

    不过刘长倒是不在意这个,庙堂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了,别看诸侯国各个地盘大的吓人,可庙堂所治理的地方,永远都是最优先的,诸侯国全部加起来从国力上来说也不是庙堂的对手,至于以后,那就是刘安的事情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百余年后,就算有诸侯王成了事,打进了长安,难道还敢挖了我的坟?

    作为不太正统的皇帝,刘长是不在意这个的,论继承权,其实刘祥的顺序都在刘长之前,毕竟人家才是高皇帝的嫡长孙...刘老七的继承权还在他六个哥哥之后呢!

    而群臣也不太敢说诸侯王谋反的问题,毕竟,是吧,咳咳。

    也只有晁错这个头铁的,一直在说诸侯王的问题,还常常用天子举例,说起来,他能活到如今,都算刘长心胸宽广....

    可晁错在此刻也不是那么的舒坦。

    晁错坐在书房内,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小娃娃。

    这小娃娃也是头铁,面对当朝三公,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也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两人大眼对小眼,许久都没有说话。

    晁错是真的不想要传授什么弟子,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办,他要去制裁各地的诸侯王,他还要严厉的打击朝中那些奸贼,他要辅左君王...要干大事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教导弟子啊?

    可是他又不敢拒绝,他怕惹急了陛下又把自己给挂墙上了。

    晁错最是厌恶这种凭借关系来求名或者求官的人,张汤是靠了鲁元公主的关系,晁错自然是更加的厌恶。

    “张汤对吧?其实我不太想收你做弟子的。”

    哪怕是面对一个小孩子,晁错也没有收起自己往日里的刻薄,依旧是非常冷漠。

    可张汤显然并非是寻常的孩子,这孩子的模板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能危害到社会安全的那种,小小年纪就喜欢虐待动物,敢给老鼠行凌迟之刑...他看着晁错,不悦的回答道:“我也不想拜在你的门下。”

    晁错有些诧异,他冷笑了起来,“若不是你阿父四处求人,我难道还会收你为弟子吗?”

    “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拜我为师,我是庙堂里最为年轻的三公...你知道什么是三公吗?”

    张汤平静的说道:“我没有看到什么三公,我只是看到了一个将死之人...我在街头玩耍的时候,连同伴们都用童谣来骂你...我跟着你学习什么呢?学怎么去获得恶名吗?”

    晁错一点都不生气,得知自己的恶名,他反而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御史大夫,本来就是得罪他人的位置,能让这么多人来谩骂,这就是我的成就!他们越是害怕我,就越是不敢违背律法!”

    张汤没有再说话,可晁错确实对他有了些兴趣。

    起码,这厮胆量不错,面对三公都能侃侃而谈。

    “我实在是没有时日来教导你,你就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如何办事,但是不许打扰我...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天赋了!”

    张汤不情不愿的朝着他行了礼,算是认下了这个老师。

    就在这个时候,赵禹火急火燎的走进了书房内,拜见了晁错。

    “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如此慌张?”

    “晁公,出大事了!!”

    “黄老生和儒生们闹了起来...双方在太学内大打出手!”

    百家争鸣并不是没有坏处的....比起好处,坏处则是更加显然易见,尤其是在太学里,这里的人大多年轻,几句辩论过火可能就会变成全武斗,过去大汉穷,大家都没有精力开始打斗,在这些年里,儒家和黄老的矛盾开始逐步升级,双方已经大规模的切磋了好几次儒家暂时还是在下风。

    晁错并不惊讶,这并非是大汉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文人争斗起来,那场面也不小,况且如今这些还是佩剑的文人。

    “我早就给陛下说了,陛下就是太宠爱这些人,让他们任意妄为...还是要给他们立一个规矩,让他们在范围内辩论,不然别说什么进步,只会让他们更加迷信自己的学问,固步自封....不能再纵容这些做学问的了...你先派人去监督廷尉的执法,看他们是否徇私,我要去拜见陛下...上书请奏。”

    “唯!!”

    晁错从桉下拿出了几篇奏章,这都是他在这段时日里所书写的,叫《正言论》,这是晁错的又一篇上奏,在这篇文章里,他痛斥了当今愈发激烈的学派争斗现象,并且提出了制止的办法,晁错的制止办法当然也很直接,那就是以法制之!

    晁错拿出文章开始润色,他在自己原先的想法上又加了些新的内容,删减了一些部分。

    张汤站在一旁,看着他不假思索的提笔书写,眼里不由得有些惊叹。

    晁错的头脑很是清醒,先是要求恢复曾一度被太后废除的以言语获罪,要禁止这些搞学问的胡说八道,辩论可以,但是不能过火!然后就是加强对太学的管理,加强对此类事件参与者的惩罚...他越写越多,到最后,足足写出了二十多条治理办法,张汤的神色是愈发的惊讶,因为有些东西他甚至都看不懂。

    他想要开口询问,可晁错曾告诉他不许开口打扰。

    这让张汤有些着急,只是挠着自己的头。

    晁错得意的丢下了手里的笔墨,不动声色的瞥了张汤一眼。

    “御史大夫不只是要得罪别人...主要还是要为君王分忧,现在可看到了三公?”

    张汤别过头,不服输的说道:“不曾看到!”

    晁错也不搭理他,只是笑着起身,让张汤拿起面前的文书,又令人准备车马,准备前往皇宫。

    “竖子!!!你想要做什么?!”

    刘安愤怒的瞪着面前的刘赐,手里的木棍不断的挥舞着。

    刘赐的眼里满是惊恐,盯着大哥手里的那棍子。

    “大哥,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想去看看太学里有没有真正的贤才可以跟着我去夏国....谁知道问着问着他们就打了起来...”

    黄老和儒家矛盾重重,可这一次他们争斗的原因,却是因为面前这个玩意。

    刘安得知这件事后,就派人去将这家伙给抓了过来。

    “你想要治国之才,难道我不能给你吗?你何以去太学惹事呢?”

    “我真的没有惹事啊...我就是去找一些士子的,询问一下有没有愿意去夏国当官的....他们却开始跟我辩论...”

    “废话,你拉着人家质问人家会不会治国,人家当然要跟你辩论!”

    “我也没有还口,想着不要伤了和气,转身就离开了....然后他们就急了...”

    “人家跟你说了那么久的治国方略,你听完转身就走,人家能不急吗?!”

    刘安先前对弟弟还很是不舍,觉得他要去的地方实在太远,可如今,他真想一脚将这玩意给踹到夏国去,这简直就是个祸害啊!

    能一个人弄得太学鸡犬不宁,这也是个人才,这得罪人的功底,比某个当官当到天怒人怨的家伙还要厉害!

    董仲舒愤愤不平的说道:“这样不能怪大王...是那些黄老生先批儒学的...”

    “你还有脸说呢!你们对着人家黄老询问仁治国的道理,还想人家给你说几句好话?”

    刘安越说越气,叫道:“你们俩,都给我趴下!”

    刘赐怯生生的说道:“大哥,能不能就打我一个?别打董仲舒了...”

    “哦?你这竖子何时开始如此重情了?”

    “我这伤了需要个人来擦药啊,良那手法...简直就是上刑...”

    “给我趴下来!!!”

    那一天,两个竖子被打的鬼哭狼嚎,董仲舒这是第一次享受到了刘赐的待遇,在儒家新圣与黄老新圣的初次较量中,儒家新圣被打肿了屁股,被抬着出去了。

    刘安气呼呼的看着两个竖子被抬下去,却皱了皱眉头。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能不管...就算没有这俩竖子,他们迟早也要开打...矛盾重重啊,百家争鸣,不容易...我得赶紧去一趟厚德殿!”

    刘安也当即令人准备车,前往皇宫。

    ......

    刘安赶到了厚德殿的时候,吕禄正站在门口,笑着拦下了他。

    听着里头阿父的声音,刘安忍不住的询问道:“可是晁公在里头?”

    吕禄点点头,“可要我去帮殿下禀告一声?”

    “劳烦您了。”

    很快,殿内就传出了刘长的声音。

    “进来!!!”

    刘安走进来的时候,刘长的面前已经堆满了纸张,晁错似乎正在给他解释着什么,看到太子进来,他顿时就不再说话了,刘安拜见了阿父,又笑着拜见了晁错。

    刘安坐下来,偷偷打量着阿父,阿父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的生气,这就好,他担心的就是阿父大发雷霆,让晁错去治太学,要是那样就太可怕了。

    刘长不太在意的说道:“本来啊,我是不太想要理会这各个学派的争斗...可是,这些人确实闹得有些过分了,大打出手,简直就是无视律法...方才,错带来了治理的办法,你不要害怕,不是要砍了那些人,错的想法都还不错,你也来看看...”

    刘长将纸张递给了刘安,然后又看向了晁错。

    “这件事,你跟太子来商谈就好...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们俩就在这里好好商谈,可勿要跟那些太学生一样打起来....”

    刘安也没有想到,阿父会直接将这件事丢给自己。

    刘安还来不及询问什么,刘长就已经离开了。

    走出厚德殿,刘长揉了揉额头,吕禄急忙上前,“您怎么出来了?殿下不是刚进去吗??”

    “是这样的,朕觉得吧,这正是磨砺太子的好机会,就将这件事交给了他来操办,朕也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啊....”

    刘长说的一本正经的,吕禄却恍然大悟,“是因为涉及到了很多学问的事情吧?”

    自家这位陛下平日里读书都会头疼,涉及学问争斗的事情,除非有浮丘伯在场,否则他是能躲就躲,听着就头痛,一窍不通,让专业的人来办专业的事情,倒也挺好。

    吕禄想着,再次看向了刘长,却没有看到刘长那一如往常的笑容,陛下的眼里似乎带着些落寞。

    吕禄大惊,急忙说道:“陛下,太学生争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您不必...”

    “放屁...几个竖子斗殴,又不曾死人,这算得了什么...我们年幼的时候,这种架都不知打了多少次!!”

    “那您是??”

    “陈侯逝世...不知不觉,也有三个整月了。”

    “每当国内出了这种乱子,我就开始思念曲逆侯....他还在的时候,我真的从来不曾担心过任何事情,只要想起他的脸,我就浑然不惧,觉得他一定能找出最好的办法,哪怕办不成,也可以...”

    大概是出于对逝者的敬重,刘长还是没有将后半段说出来。

    吕禄沉默了片刻,也感慨道:“我们都已经年长....我甚至有些想不起阿父的模样。”

    “禄啊,今日要不去祭拜一下曲逆侯吧?”

    吕禄一愣,看了看天色,不太确定的说道:“这都快要天黑了,不如还是明日再去...那道路不太好走...”

    “无碍!这俩人估计要在殿内吵很久,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已经拿出了解决的办法!备车!!”

    很快,刘长就坐在车内,朝着目的地出发了。

    按道理来说,这些侯爷们在逝世之后是要安葬到自己的封国里的,当然,若是有遗嘱,要求安葬在别处,大概率也是可以通过的,陈平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他不愿意来回折腾,在病倒之前,就曾吩咐好儿子,将自己直接埋葬在长安就可以了....陈买特意请来了几个“堪舆家”来为阿父选择了一处好的墓葬,将阿父平生最喜欢的书籍和衣裳一同陪葬,就葬在长安南部的一处地方,刘长还出钱给修建了简易的陵,陈买在那里守了两个月,前不久刚刚返回。

    当刘长等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了。

    吕禄都点上了火把,身后的几个甲士也是紧跟着马车,生怕走丢了道路。

    这一路,他们已经被拦下了很多次,前来阻拦他们的都是当地的亭卒之类的,虽然已经不再宵禁,可在晚上赶路还是会引起官府的警惕。

    好在有建成侯的名头,那些人也是很快就放行,不敢阻拦。

    当众人靠近了陵墓的时候,吕禄却觉得有些寒冷,这里较为偏僻,也没有什么行人,冷风吹来,吕禄都开始哆嗦。

    这里的墓葬还不少,要不是身后还有陛下与甲士,吕禄未必敢在这里夜行。

    正在穿过一片墓葬群的时候,几团绿色的火焰缓缓漂浮了起来。

    吕禄咬着牙齿,双目圆睁,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陛...陛...陛下....”

    “那玩意是磷火,不用害怕,继续赶路!”

    车内传出刘长的声音,吕禄顿时有了些胆气,虽然他也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陛下在身后,确实能让人壮胆,那些跟随的甲士倒是不害怕,眼神冷酷,只是打量着周围。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诡异的叫声,伴随着几个影子闪烁。

    一团白影一闪而过。

    吕禄这次是真的受不了了,他被吓得直接大叫了起来。

    “有鬼!!有脏东西!!撤!!快撤!!!”

    “鬼???”

    刘长激动的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随即勐地跳了下来,一把从身后的甲士腰间拔出了长刀,眼神火热,“哪里有鬼?哪里有鬼?!”

    吕禄颤抖的指着远方,果然,再次有白色身影闪过,再次有诡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长一愣,随即指着远处说道:“诸位,我听闻,这鬼肉最是好吃!!切下肉来生吃,可益寿延年!!!跟我来!!”

    这一刻,诡异的声响顿时消失。

    刘长说着,朝着那白影就冲了出去。

    白影显然愣住了,刘长冲锋的速度极快,这么点路,他几乎是几个健步就冲到了,看着这高大的身影逼近,那白影开始尖叫了起来,拔腿就跑。

    盗墓贼此刻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几条腿,今日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办事,不成想,大晚上的居然还有人来这里...他们只能采取老办法,装腔作势,想要吓走这些人。

    他们凭借这一招,不知吓走过多少路人和同行,可没有想到,这次居然碰到个说要吃鬼的!!

    这还是人吗??

    盗墓贼疯狂的逃跑着,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月光下,一个高大威勐的壮汉就跟在他的身后,那狰狞的脸跟自己并不近,正死死盯着自己,,而看到自己回头,那壮汉狞笑着舔了舔嘴唇。

    盗墓贼顿时吓尿了。

    “救命啊!!!!”

    “吃鬼啦!!!!”

    ps:汉初因为厚葬的原因,盗墓贼非常的多,多不胜数,很多名人的墓葬都曾遭殃,当然,现代也有很多....我记得大概是13年的时候吧,有几个盗墓贼把鲁元公主墓给盗了,然后判了无期。

第625章 节葬!!!

    每一个见到刘长身板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他的敏捷。

    因为太过高大,自然就被认为是笨重的,笨拙的,反应缓慢的....可是,无论是从耐力,敏捷,或者反应速度来看,刘长哪个都不差,但凡有一个是弱项,他当初都不可能在匈奴人之中杀出血路来,他很轻易就追上了面前的瘦猴,他跑起来,恍若夏侯婴所驾驶的战车,一往无前,那些甲士全力狂奔,都根本追不上自家的陛下。

    刘长甚至都没有砍翻他,他只是伸出了手,鼓足了劲,朝着那人的后背就砸了一拳。

    随着一声闷响,那人直接飞着栽在地上,嘴角不断的溢出血液来,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抽搐,犹如被割了喉的牲畜。

    他那三个准备上前来支援的同伙,在见到这一幕后,也是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刘长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直接朝着那三人冲了出去。

    他们并没有弓弩,为首的那人挥舞着铁锨,对着刘长的额头狠狠拍下,刘长直接伸出手来接住了那铁锨,无论那人如何用力,都是纹丝不动,刘长手中长刀一闪,那人的头颅直接飞了出去,血液喷溅,无头尸体摇晃着倒地,其余两人已经被吓疯了,一人转身就跑,刘长对着他丢出了铁锨,铁锨从背后打中他,几乎插进他的后背,那人倒在地上,背上的铁锨还在嗡嗡晃动。

    最后一人直接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刘长,几次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伊伊呀呀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甲士们终于围了过来,这些盗墓贼却已经团灭,刘长还四处搜寻了一番,确定只有他们四个人。

    吕禄终于跟了上来,哪怕是真的有鬼,待在陛下身边还是要安全很多。

    刘长完全不意外,他早在听到那诡异的腔调,看到那白影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确定这是一伙盗墓贼了。

    盗墓贼在此刻是随处可见的,大汉甚至有不少的大臣还是专门的盗墓贼出身,很多游侠也干着盗墓贼的兼职,例如不久之前被刘长砍头的那位....甚至,还有些豪强专门雇人来干这一行,大汉的厚葬传统不只是针对贵族,甚至是一些没有爵位的百姓,死的时候都会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遗产带进土壤里,他们将死亡当作另外一个开始,格外的重视。

    汉朝派人去看守始皇帝陵的原因找到了....

    刘长提倡节葬已经有了十余年的时日,可民间的风气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控制住的。

    “原来是一伙贼!吓死乃公了!”

    吕禄一脚踹翻了那位幸存者,骂骂咧咧的。

    刘长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反而是带着人再次朝着曲逆侯的陵墓出发,好在,盗墓贼的目标并不是这里,这些人并不愚蠢,他们从不会对这些有名望的人下手,尽管收获会很高,但是风险太大,按着大汉的律法,若是偷盗一般的墓葬,将会迎来肉刑,在天子废除肉刑之后,大概是终身的徭役....徭役至死,但是偷盗这些权贵的墓葬...首先是这些家属的全力追捕他们就受不了,而且被抓住了还可能会受到极刑,甚至牵连到自己整个宗族。

    若是他们的目标是陈平,那可能就得三族一同上路,说不定还是五族一同上路。

    而且权贵的墓葬通常会有看守,前来祭拜的人会很多,容易被发现,因此他们会将目标放在寻常的墓葬上,反正多少都能弄点陪葬。

    有此事打扰,刘长连跟陈平倾诉烦恼的心思都没有了,祭拜之后,匆匆离开。

    在回去的道路上,刘长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愤怒。

    盗贼被甲士们捆绑了起来,拖着前进。

    “陛下不必愤怒,就是在古代那些贤明君王在世的时候,盗贼也不曾消失...总是会有这样的人...”

    吕禄安慰着,他的额头还是流着汗,刚才的一幕显然是将他吓得不轻,尽管知道了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可那种惊吓还是让他迟迟不能忘怀。

    “早在我舅父逝世的时候,我就曾下令,要天下人节葬...可这些人明面上答应,暗地里却没一个遵守的...有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的府邸都拆了带进地下去...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阿父,多谢他逝世的时候没将大汉也给带下去!”

    刘长眼里闪过一丝凶光,“这个情况不制止是不行了,天下盗墓贼四起,那么多珍贵的物资都被带进土里...再这么搞下去,往后大汉怕是连金都找不到,都被埋在土下了....必须要借着此事,好好整顿国内的风气了!”

    吕禄却摇着头,“陛下,这般民间风气,怕是难以改变啊...若是强行下令,天下人反而都要怪罪您...”

    刘长却笑了起来,他缓缓看向了吕禄。

    “您又准备让我背锅?”

    “陛下,没用的...根本止不住,短期内没有任何办法...”

    吕禄在刘长看向自己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可他却很澹定的摇着头,皇帝可以下令改变庙堂之政,但是这种民间风气,那还真的不是皇帝所能改变的,可刘长却不信这个邪,他骂道:“当初的周厉王都能让百姓不敢说话,我只是想让他们不要厚葬而已,难道我还比不上那周厉王吗?”

    “可是...他最后好像被...”

    “勿要多言!”

    当刘长返回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贼交给了廷尉,让廷尉来提审。

    厚德殿内。

    “我听闻,治理国家的人首先要懂得采取争取的治理国家的学问,让齐国强盛的是管仲的学问而不是他的本身,让秦国强大的是商鞅的学问也不是他的本身,让大汉富裕的乃是我阿父...管仲商鞅他们逝世之后,他们的学问依旧存在世上,诸侯国采用他们的学问来治理国家,从而让国家更加的强盛,先有了大一统的学问,然后有了大一统的天下,先有了清静无为的学问,然后有了如今富裕的天下。”

    “当今的太学,聚集了天下所有的学问,有智慧的人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众人一同辩论,从中获益,在争辩之中得知自己的不足,然后改进,为了击败自己的对手而提升自己,从而拟定出更多的新学派,这些新的治理国家的思想为治理天下的人提供更多的选择,所以我私下里认为,您要对太学进行强制的管理,这是不太妥当的。”

    刘安侃侃而谈,说到底,他还是不同意对太学加强限制,作为一个讲究吸纳百家学说的人,刘安最是希望能迎来百家争鸣的局面,让自己的学派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晁错平静的坐在刘安的面前,他是天下有名的恶人,没有什么朋友,激进,有些时候很是残酷,可是,很少有人会想起他的另外一层身份,晁错还是个学问家,而且他的学问还很不错。

    “在我看来,如今太学的辩论是混乱的,他们没有反思自己的不足,而是在贬低对手的缺陷,愈发盲目的坚信自己的理论,他们不是在改善自己的理论,而是用各种歪理来包装自己的理论,狂热的彰显自己对主张的坚信不疑,这不是在促进学派的发展,这是在引发彼此的对立,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殿下若是想要看到学术兴盛的局面,就更要看到其中实质,改变如今混乱的局面,将无意义的争斗变成有意义的辩论....”

    晁错并没有直接反驳刘安,而是在刘安的观点上进行延申,认为如今的太学不足以达到刘安的预期,故而进行限制。

    刘安苦笑了起来,晁错比其他那些鹰犬要难对付太多了...你这身学问都配不上你的为人啊。

    在刘长回来的时候,两人依旧没有统一意见。

    刘安不希望得罪晁错,他其实很想收复晁错的,可又无法接受晁错的一些政策,例如晁错要在太学内施行的不教罪,他提出但凡有太学生闹事,先责罚他们的老师,而且是要按着人数来增加刑法力度....这显然抓住了儒家的命脉,对重师的儒家来说,若是因为你的缘故没了老师,那完全没法活下去了,应该直接自杀来谢罪。

    可别以为这对黄老就有利....黄老倒是没有像儒家那么推崇老师,将老师的地位比作生父...但是吧,架不住他们人多啊,几十个儒生和几百个黄老生动手,儒生的老师判个二十年徭役,黄老的老师直接就可以处死了....

    晁错唯一的有点就是他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因为你是哪个学派的就不对付你,他连法家都要对付。

    他的法家思想太过激进,他认为君王绝对不能宠爱任何大臣,不能亲近任何大臣,一旦亲近大臣,大臣们就会蒙蔽君王,所以君王要时刻警惕大臣,将他们当作自己的敌人来处置...可这并非是晁错所提出来的,第一个如此上奏君王的人是韩非子....听他这么说的人是始皇帝,始皇帝还非常的喜欢他的这些主张。

    韩非子同样不会容忍诸侯王,他是最重视中央集权的,晁错一脉相承,他甚至可以抛弃自己作为大臣的立场,认定皇权至高无上,屁股都直接歪到皇帝那里去了。

    他或许是在汉朝第一个贯彻韩非子思想的狠人。

    可惜,无论是在大汉还是大秦,有这类主张的人,往往都死的很惨。

    皇帝倒是开心了,可大臣们断然是不乐意的。

    看看韩非子的《爱臣》就能知道,韩非子对大臣和诸侯王是多么的疼爱...他在这篇文章里说,国家灭亡要么是诸侯王太强,要么就是大臣太富...并且提出君王至高无上,不能被大臣左右,还提出了一系列对大臣的管理办法,包括禁止他们私交,不能彼此借钱,不许出国,不许藏兵器,不许在马车里携带兵器,哪怕是去送很紧急的文件,可车里若是有武器,也应该直接处死....

    李斯看了估计都得头皮发麻。

    周勃父子俩看了都得含笑九泉。

    就在他们还在争论的时候,刘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而看到身上带着血迹的阿父,刘安吓得跳了起来,“阿父??出了什么事?!”

    刘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也是晦气,半路上遇到了几个穴贼....”

    晁错眯着双眼,敏锐的嗅觉再一次发挥出了作用,“陛下!当今盗墓贼诸多,这却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陛下曾颁发诏令,要求天下人节葬,丧葬之事有三害,首先是丁忧的习俗,天下人为父母守灵,不是出自对他们的孝心,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他们争相攀比,很多大臣们放下国家的大事不做,反而是要去彰显自己的名誉...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好处,却让秩序混乱,进而危及国家。”

    “朝中还有奸贼想要任免这样的人来当官,这是巨大的危害。”

    “寻常百姓没有厚葬,没有操办隆重的葬礼,没有耗费大量钱财的,就被这些小人骂成是不孝的,不让他们当官,还要讨伐这样的人...这让很多百姓因为葬礼而变得贫苦,徒劳无功,浪费财力....”

    “大量的钱财和贵物被埋葬,使得国力削弱,有儒家的人说孝,可他们的孝只是停留在这些表面上,在父母尚且活着的时候不曾加以爱戴,在他们逝世后却讲究各种礼法,攀比厚葬...这就是儒家小人的真面目啊!”

    “请陛下再次下令要求节葬,惩罚这些只顾及自己名誉而没有真正孝心的小人,下令各地的百姓按着爵位来举办相应的葬礼,按着爵位来拟定墓葬...寻常百姓若是敢僭越厚葬,以僭越罪处死!彻侯的墓葬规模如果敢超过君王的,就以谋反罪来处死!君王的墓葬若是不合乎礼法的,处死为他操办后世的大臣!”

    “在全天下推行节葬之风,要让君王的命令得到真正的推行,要派遣官吏去监督下葬....举办葬礼要向庙堂禀告,合乎规制后才能进行操办,对各级爵位的墓葬和葬礼,都做出节省的安排,贵如彻侯,所陪葬的衣裳也不能超过三件,武器不能超过五件....”

    刘安目瞪口呆,阿父就抱怨了一句而已,您怎么就说了这么多啊??

    晁错说的很快,他并非是理论派,这厮就是个实干派,他讲的就是执行,而他的执行办法跟他本人一样激进残酷,直接拟定律法,超过规模就是僭越....

    刘安急忙说道:“阿父!!若是您如此下令,怕是要引起天下人的反对,会背负使人不孝的骂名...这些事情可以逐步推行,不能如此急切啊...若是有人因为对父母孝顺就要被处死,那后来人会如何评价您呢?”

    刘长瞥了他一眼,“他们会感谢我给他们留了不少好东西。”

    晁错趁机说道:“殿下..您方才说以孝顺来获罪...我却觉得这些人是因为不孝而获罪,今日陛下所遭遇的那几个盗墓贼,他们所挖掘的墓葬的孩子们,就应该以不孝的罪而抓起来....”

    刘安大惊失色,“您这是什么道理??他们又没有犯错,他们父母的墓葬被偷盗,还要去问他们的罪?!?”

    晁错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在臣看来,天下没有再比陛下更为孝顺的人,天下这些假装孝顺的人,是应该要被抓起来治罪了!”

    “这些自称为孝子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孝顺,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这让盗墓贼看清了他们的财力,找准了目标,他们为了那些虚假的名誉,用最好的东西来为父母陪葬,这让盗墓贼更加猖獗,为了自己的名誉而让父母的魂灵不得安息,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加不孝顺的行为吗?!!”

    “陛下就是看出了这样的情况,陛下要节葬,是为了让逝者安息,这才是真正的孝顺!!那些不肖子孙,实在可恨!!”

    “臣请奏!若是再有为了名誉而使得父母受罪的情况,请以忤逆罪来处死!!”

    刘安目瞪口呆。

    你这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啊!!

    还说的头头是道!

    刘长却勐地拍着自己的膝盖,“说的好啊!!晁错说的很有道理!朕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不去理会!!”

    “若是有人再敢说自己是因为孝顺获罪的,就以忤逆罪来处死!”

    “错,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尽快推行,朕倒是要看看,这厚葬之风朕能不能给他打断!若是打不断这风气,我就打断有这风气的人!”

    暴君佞臣,一拍即合,当即就准备下令。

    刘安抿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否认节葬的正确,可是这样强行下令,厚葬就要处死....是不是有些不妥??

    刘长心情大好,这才询问道:“对了,太学生的事情,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

    晁错急忙说道:“太子还有几个不太满意的地方,臣会全力改进,一定要让太子满意....”

    刘长大手一挥,“你办事,朕还是信得过的,不必改了,你直接一同办了就是!”

    刘安有些无奈,深深看了一眼晁错。

    刘长坚决的说道:“这节葬之风,就从安开始吧!”

    “嗯???”

    ps:今天带着孩子去打针,做检查,所以写的晚了,不好意思啊各位...不过也有好消息,医生说这类罕见病,随着孩子年纪的增加,病发概率会越来越低,在孩子出生前六个月会很严重,随即开始逐步变好,跟其他类型的血友病是相反的,这大概是我在新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626章 满篇都写满了吃人

    晁错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厚德殿。

    刘安却问道:“阿父...您这个从我开始...是从埋我还是节葬还是我埋...”

    刘安并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意思是表达出来了。

    刘长却示意他坐的近一些,安就坐在了阿父的右手边上,刘长抓着他的肩膀,“当然是从你埋我开始了...那些想着死后如何如何的都是狗屁,活的时候都没活好,死了还能干什么?看看你大父,你大父就不在意这个,当初他病危之时,曾有负责礼法的大臣询问陪葬之事,你大父给了他一耳光,让他不要挡着自己看石夫人跳舞....你大父就这点随我,跟我一样豁达!”

    刘安欲言又止,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阿父,这些道理我都明白的,我也觉得节葬是对的,但是国内的大小事,若是都通过这样强硬的方式来推行,我就担心会引起民怨,民怨一旦产生,想要让他们真心接受就会变得困难,往后不好说有哪个不肖子孙为了获得名声就废除您的律法...要推行政策,首先要让百姓知道好坏,去教导他们,让他们明辨是非,在他们知情的情况下推行,则事半功倍,还能延续很久,强行让百姓接受是最不好的行为....最好的政策是让百姓自愿接受,其次的是让百姓思考着接受,最差的就是强行让百姓接受。”

    “我之所以不喜欢韩非子的学说,就是因为韩非子将百姓视为愚蠢的,不能让他们知道国事的,是要强行执行的,不能跟他们妥协的....可我认为,秦国就是因为这样的制度才灭亡的,大汉不能走秦国的道路,要使民有智,使民有知,方可使国长治!”

    “今日晁错践行韩非子的学问,将群臣当作仇敌,将诸侯王当作罪人,对百姓不屑一顾...我以为这不是正确的主张。”

    刘安皱着眉头,低声说着。

    刘长却笑了起来,“朕知道你的想法,其实你想的也没错!”

    “可朕还是要这样做!”

    “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效彷我的做法!”

    刘安苦笑了起来,“我就是想要效彷,怕是也没那个能力啊。”

    “我不明白,阿父明知道这样的道理,为什么还要重用晁错,用强硬的手段来推行呢?”

    刘长抚摸着胡须,平静的说道:“因为我想要做成的事情很多...时不我待!治理国家,任何事情都不能轻视,越是这样细微的事情,反而可能成为国家灭亡的祸患,如今天下皆从我之意,不敢违背,我便是强行下令,也没有人敢抱怨,至于骂名,谁又敢当面骂我呢??我与寻常君王不同,其他君王所不能做的事情,我却能做到!”

    “因此,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会效彷我,你没有我这样的能力,若是强行效彷,怕是要出大问题,不过你能谨慎的对待国事,不操之过急,我很欣慰!”

    “阿父过誉了!”

    “看看你这样子,听了几句好话,嘴巴都笑的合不拢了,这般性格,如何能成大事?人不能只是听好话,更不能好听赞赏!这方面你要多学我,荣辱不惊!”

    “唯!!!”

    刘长又问道:“家里还好吗?比起过去如何啊?”

    刘安尴尬的笑了笑,“挺好...就是晚上不能再出去与朋友们相聚了...今日又耽误这么久,回去又得听她唠叨了...”

    “哈哈哈,这么快就开始抱怨了。”

    父子俩没有再谈论国事,在近侍拿上了些饭菜后,刘长就如一个寻常的阿父一样,吃着酒,跟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吹嘘了起来,“我可不同,我就是每晚都不回去,你阿母也管不了我,我在家里,从小到大,都是一言九鼎,从不受人所制,大丈夫嘛...家里的事情啊,你要多上心,若是连一个家都管不好,那大汉这好几百万的家庭你又如何治理呢?”

    “阿父说的对!”

    刘安给他倒了点酒,乖巧的坐在一旁。

    “我听人说,你最近弄出了个什么....叫以道为本,吸纳百家,融会贯通,学以治国??”

    “阿父,这是我在胡母生的提醒下所想到的,儒以仁,墨以兼爱,黄老以道...我则以治!”

    “治???啥意思啊?”

    “就是治世,简单来说,就是将百家学问并用以经世,以民为本、为民立政,重视施政功效,反对空谈,重视实干...”

    刘长有些不屑,“那你这个也太简单了吧?这种道理,我两三岁的时候都能说出来...”

    刘安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问道:“也有复杂的说法?阿父要听嘛?”

    “算了,还是等你写完了我再给你点建议吧。”

    “况且,学派的核心又不一定是要最复杂的,而是要最合适的,儒家的仁,也不复杂啊...可是却能演变出很多东西来,就比如说....”

    “好了,夸你几句怎么还扯上了?我乃荀子真传,难道还需要你给我解释儒家的学问嘛?”

    刘长不好气的打断了儿子,此刻也是喝的有些微醺,“我是哪个有用就用哪个,你倒好,谁有用就抄谁的...”

    “阿父...要不你休息..我们明日再谈?”

    “怎么?这就开始害怕家中之妻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多学学我,我何曾怕过你阿母...”

    刘安偷偷推了一下他。

    “不是...是阿母来了。”

    刘长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曹姝,刘长顿时回了她一个憨厚的傻笑。

    刘安告辞离开了,曹姝帮着刘长换着衣裳,抱怨道:“安刚成家,你把他留在殿里做什么....你啊,哪里像个要当大父的人?”

    刘长只是傻笑着,“不是还有你嘛?我不像,你像就是了。”

    “娥那里我可是安抚了很久,你要多去她那里,她这几天都不是很高兴...还有卿,最近可有不少传闻,说勃要前往就国,她也是忧心忡忡的...”

    听着熟悉的唠叨,刘长惬意的躺在床榻上。

    “姝啊...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要当大父大母了吧?”

    “或许吧。”

    “时日过的真快啊...我现在这个年纪,身强力壮,经验丰富,不打仗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是什么话...身强力壮就得去打仗?”

    “身强力壮的时候不去打仗,难道还要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去打嘛?”

    “......”

    次日,当晁错大声的宣读了新法令的时候,群臣顿时哗然。

    原来大家只是编笑话嘲笑晁错,说有人去他那里告状,他会将告状的人都一并抓起来,可如今,晁错还真的就准备这么做。

    盗墓贼去盗墓,他居然说被盗墓的人家也有过错。

    这是什么道理??

    提倡节葬,大家都能理解,可是不节葬就要砍头??

    你还是个人嘛??

    群臣几乎炸开了,要不是刘长慵懒的坐在上位,打着盹,这些人只怕早就骂开了,可刘长在,他们就只能是保持着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尤其是儒家出身的那些人,对儒家来说,孝当然是最重要的,大汉以孝治国,这是儒家唯一能拿出来跟黄老对线的政治优势,儒家的人很重视这些礼仪,尤其是葬礼,每当有人将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的,用最多的陪葬品来安葬家里人,并且自愿守在他陵墓边的时候,总是能得到儒家的重视。

    很多人还因此出了名,而且愈演愈烈,在汉朝末期,这甚至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成名的手段,就比如某位着名的四世三公。

    可晁错直接就将这种行为批判为不孝,沽名钓誉的行为,非但不去奖励,还要去惩罚,这还了得??

    晁错在自己臭名昭着的人生履历上又加上了浓厚的一笔。

    有大臣愤怒,也有大臣讥笑。

    重视这些的不只是贵族,民间的情况更是如此,你这般下令,就等着被天下人所辱骂吧!

    刘长直接通过了晁错的上奏,这项法令正式下达。

    果然,法令下达之后,就在各地引起了轩然大波,迅速引起了大批人的不满,奈何,晁错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他在各地增派人手,让他们严格的监督,并且告知他们,但凡有对此政不满的人,就要被抓起来问罪。

    典型的历王行为,道路以目简直就是最好的形容。

    而这种对立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太学,太学里的儒生彻底炸开了,他们并不惧怕晁错,有的人写文章来批判,有的人则是直接准备去堵晁错的府邸,有人则是拉着众人要去皇宫....浮丘伯很是担心,多次出面干涉,却也压不住儒生心里的怒火,终于,晁错的府邸还是引起了儒生们的围攻,这些儒生们很快就被廷尉带走。

    晁错则是借口太学闹事的问题,直接上书《正言论》,名正言顺的通过,设立了对太学的一系列管理办法。

    在这一刻,晁错的恶名达到了顶点,从庙堂到乡野,没有人不厌恶他,乡野里关于他的童谣是一个接着一个,游侠们则是纷纷以他为目标....他几乎成为了第二个郭开。

    这项法令颁发的第一天,墓葬就开始得到了严格的控制,当然,也有不愿意的,多地都发生了百姓与官吏发生冲突被抓起来的情况,儒生们则是积极宣传,认为这些人是真正的孝子,因为孝顺而与官吏冲突,不肯让父母受难,是要全力去营救的,在这种事情上,晁错其实并没有什么助手,因为就是与儒家关系不好的黄老,在这种时候也不敢站在他这边。

    各地都出现了频繁的波动,不少人被抓了起来,更是有各地的官员上书,请求废除这样的法令。

    群臣的奏章更是如雪花般飞向了刘长。

    而刘长,对此不屑一顾,他此刻正在韩信的府邸里。

    韩信正在书写着什么,刘长吃着果子,就坐在他的身边,侧着头观看,他光是吃就算了,还发出很大的声音。

    韩信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竖子吃个东西都能这么招人烦。

    “师父?你写完了??”

    “还没有...你是上我这里来避难了?”

    “避难??”

    “呵,群臣都开始跟我上书了,这可是头一次,可见你将他们都逼成了什么...”

    “啊??他们居然还敢跟师父上书?他们都说了什么?”

    “说有小人蛊惑圣君,让我诛杀小人,为天子正名。”

    刘长一脸讥笑,“这些沽名钓誉的也配让我来避难?一个个说的大义凌然的,实际上都是怕坏了自己的利益,这些人从前都是通过这样孝顺的方式来获得名望的,若是我不认可这样的孝行,那对他们的名望就会造成损害...有些犬入的,自己不敢站出来,就去教唆太学生,还在地方上造势,想要让我妥协...”

    “儒家这群人,恨不得让天下都遵守他们那一套礼法,当初我阿父逝世的时候,他们非要让我兄长守孝五年,让我们守孝三年...还说全天下都要守孝,食肆全部关门,天下人都待在家里默哀一年...这不是放屁吗?这么搞,天下都要给亡了...那些朝臣正在给我办事的时候,家里出了丧事,我让他们回去处置,处置好了继续办事,他们就开始指责此人不孝...”

    “民间的百姓,有的吃不起饭了还要举办隆重的葬礼,就是不愿意背负不孝的骂名...这些人的礼法是吃人的,非要拿活人的饭去喂死人,喂了就是孝顺,可喂完后呢,他们要吃什么?这些儒生才不理会呢!”

    “权贵就更不用说,恨不得将所有的家当都带下去,那一车车的黄金,衣裳,孤本的书籍...当初我大哥逝世的时候,我那个犹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弄了整整十辆车的黄金,三百多件华服,还有很多强弩,宝剑...我仲父逝世的时候,那些他所供养的儒生们更是上书郢客,说不能差与齐王,弄了更多的黄金,珠宝,书籍,华服,强弩,宝剑,长矛...恨不得将楚国的家当都给丢进去!!!而其余大儒们居然还说孝哉贤哉!要是我仲父知道自己积累了一辈子的财富就这么跟着他被埋葬,不用于国事,他不打断这些儒生的腿?!”

    “我总算是知道阿父当初为什么要往他们帽子里撒尿了!”

    “要是我,我直接往他们头上拉失!”

    韩信沉默了许久,看来这竖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刘长冷笑着,“这些人说地方的百姓这般反对,那般反对,我亲自去了长安外头转了几圈,百姓可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重视那虚名,有不少穷苦百姓都松了口气,终于不必打肿脸来装孝顺了,他们连饭菜都吃不上了,难道要他们卖了自己去搞葬礼吗?!甚至他们还敢围攻晁错的府邸,堂堂大汉三公...”

    韩信眯了眯双眼,“你要对儒家动手?”

    “我当初扶持儒家,不是为了让他们兴盛后来反对朕的!”

    “听话,他们才是能跟黄老争锋的显学,若是不听话...呵呵呵,我就让他们知道始皇帝可以做的,大汉皇帝也能做...”

    韩信笑了起来,“其实吧,始皇帝那会,抓的大多都是方士...”

    “这我就不管了。”

    韩信没有再理会这些人,他开口说道:“孔雀和百乘正式开战了...我已经下令将大量淘汰下来的军械运到了西庭国...就看刘启自己怎么去办这件事了,我还准备了一支骑兵,以柴武为首,让他们做好准备,朝着身毒出发...必要的时候,我会进行干涉...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们国内越是混乱,对大汉越是有利,你不要总是看着那些朝贡的东西...这一次,我会让整个身毒都来跟你朝贡...我要将大汉的军队驻扎再身毒,让他们来承担消耗...”

    韩信眯起了双眼,言语里充满了自信。

    刘长也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家伙们,笑着说道:“如此甚好!老师尽管去做,若是做不成,只管给...”

    “嗯??”

    “老师当然是能做成的!”

    “老师....我只是觉得啊,柴武这个人年纪大了,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怕是不容易啊,要不您换个得力之将?”

    “你是说周亚夫?”

    “不,我是说我自己!”

    “我带着两千人过去,保准将孔雀王抓过来献给您!!”

    韩信沉默了半晌,骂道:“我要那孔雀王有什么用?!你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亲自出征?!”

    ........

    太学内,浮丘伯皱着眉头,他的年纪已经非常大了,不拄拐杖基本都走不动路,此刻,他看着面前这些来请愿的大儒们,忧心忡忡,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的弟子。

    “诸位...太学乃是钻研学问的地方,不适合参与这些事情。”

    “我非但不会领着你们上书,我还要阻止你们上书!”

    众人听到浮丘伯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急了。

    “您是如今儒家之领袖,天子轻信奸臣,要治孝顺之人的罪,要鼓励不孝的行为,这简直是天下最为荒谬的事情了,您若是不去阻止,谁又能做到呢?”

    浮丘伯摇着头,“儒家重视孝行,可孝行不只是事死,真心的孝敬父母,让他们吃上好吃的,让他们穿上暖和的衣裳,在他们生病的时候端着药亲自服侍,这就可以被称为孝子了,又何以用这些不切实际的礼来证明呢?”

    此话一出,儒生们顿时哗然。

    “非儒宗,实小人也!!!”

    有人大声叫骂道。

第627章 采苓

    “你在说什么?!”

    在那儒生开口之后,当即就有人发出了一声暴呵。

    众人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没错,是跑着过来的,这老头年纪也不小,不过并没有像浮丘伯那样拄拐杖,很难想象,他这个年纪的人居然能以这般速度狂奔而来,而他所冲锋的方向,正是刚刚训斥浮丘伯的那人所在的方向。

    这人大家都认识,他是浮丘伯的得意门生。

    浮丘伯教导弟子的本事显然是不如他老师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教导弟子的本事也不如他的弟子。

    而这位弟子,指的就是这位怒气冲冲的申培。

    申培公是浮丘伯所有弟子里最为有名的那一个,这位的学问造诣是浮丘伯诸多弟子里最高的那一个,他跟着浮丘伯学诗,并且独自开创了儒家的鲁诗派...这位的弟子目前超过了千余人,浩浩荡荡的,不知多少人听闻他的名声,不远千里的来跟他求学,而他这千余弟子里,有的在后来当上了三公,有的独自开创了门派,有的当了郡守,最次的都是知名的学者。

    武帝时的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太守孔安国等等都是他的弟子,他的弟子里光是当大夫和郎的就有百余人....

    他目前在太学的地位同样很高,虽然他在浮丘伯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在其他人面前,那也是一个不容侵犯的儒家大老了。

    可那位训斥浮丘伯的人并不惧怕申培,哪怕是在对方迅速冲向自己的时候,依旧是怒目而视,不曾有半点的退却。

    申培迅速冲到了对方的面前,伸出手就要掐住他的脖颈,而对方的弟子迅速出来挡在了中间,申培的弟子们也迅速出列,双方对峙。

    这位训斥浮丘伯的人,同样也不是无名之辈。

    他叫萧奋,汉初的《礼》,来自于高堂伯,而高堂伯将礼传授给了萧奋,萧奋就是这一代的《礼》派领袖。

    浮丘伯是个《诗》派,两人的派系是不同的。

    而作为礼派,萧奋他们是最注重这些礼法的,尤其是他们的师礼,家礼,朝礼等等,葬礼同样也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当时的守孝三年,发丧一年,丁忧守灵等等都是他们的功劳,而在他们的口中,这些东西都是自古至今传承下来的,他们说过去的国君们都是如此,将他们所拟定的礼的根源追朔到了尧舜禹的时代,认为在那个时候,礼就已经得到了施行...他们甚至将追朔放在了周礼之前。

    这也给后来的礼派分裂留下了隐患,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如今,他们还是齐心协力的,一个劲的追求礼,大概是当初叔孙通用礼敲开了大汉的门,给儒家留下了生存的希望,故而使得这一派越发的膨胀,认为若是没有他们的礼,儒家是不可能存活到如今,同时,他们还是骂叔孙通骂的最狠的那一个学派,他们认为叔孙通虽然给皇帝讲礼,可他的行为不符合礼法,说他编造典故,奉承皇帝,多次改投门庭,服侍多个君王,没有做臣子的节操,不能称为有礼。

    萧奋的老师高堂伯和浮丘伯的关系还不错,有过书信往来,也曾一同辩论过,萧奋也是在他老师的举荐下,才来到太学担任老师。

    申培看起来极为愤怒,他骂道:“你若是想要寻死,何故要拉上这么多人呢?”

    “我的老师好心想要救你,你居然还敢羞辱他!连你的老师都不敢这么无礼,你治的是什么礼?!”

    萧奋抬起头来,不屑的回答道:“子曰:复礼!我所说的,是天下的根本,大汉以孝治理天下,如今却要惩罚孝子,鼓励天下人行不孝之事,这是违背礼法的行为,有奸臣如晁错,按着礼法应该夷灭他的三族!浮丘伯作为大家,在这种礼崩乐坏的时候,不想着上书劝谏君王,却要效彷那叔孙通,奉承献媚,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公然无视根本,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小人之所为吗?”

    不少儒生不由得点着头,都赞同萧奋的言论。

    申培勃然大怒,下意识的就要拔剑。

    浮丘伯却开口了,“申培生...不要动手。”

    他并没有因为辱骂而愤怒,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众人,说道:“礼自然是重要的,圣人通过礼法来让天下人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去做的,用礼来约束自己,让自己能摒弃缺点,恪守本心...这是礼的本质,礼并非是用来求名的,在要他人遵守礼法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要先遵守礼,并且达到一种境界呢?圣人也说了,先要吃饱饭,才能知道礼,当今庙堂提倡节葬,这难道是没有道理的吗?”

    “自各国战乱,到了如今,贫苦者依旧不少,要引导百姓们去守礼,让他们做个孝顺的人,这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得先让他们吃饱饭啊...非要逼得家破人亡才是礼吗?礼有很多种,忠君是礼,安民是礼,仁爱是礼,何以用无谓繁杂的仪式来进行限制呢?你的老师高堂公在跟我通信的时候,就曾说起当今的情况...他说过去很多地方,百姓家里吃不上饭,在家中老人年长之后,就送他们去野外等死...实在乃不孝之大举,如今天下富裕,百姓们能让家里双亲吃上肉...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礼吗?”

    “你们不曾经历过那段时日...”

    “浮丘伯善辩!”

    “浮丘伯善辩!!”

    萧奋看到周围的几个大儒和后生们有些动摇,就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浮丘伯的话,他大声叫着,转身就走,大概有三十余人都跟上了他,一同离开,浮丘伯激动的拄着拐杖,朝着他们的方向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朝着他们挣扎着追赶,“我的话还不曾说完...勿要冲动!你们有性命之危啊...有性命之危啊...不可啊!!”

    申培勐地拦住了浮丘伯,双手死死抓住老师的手臂,神色冷酷。

    “老师...算了...想要寻死的人,您又如何拦得住他们呢?”

    “不成,我得去将他们劝回来...他们还都年轻...”

    申培只是紧紧的拉着老师,不让他走,浮丘伯不安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老师,您不知道,这几个人,完全就是凭借着守孝得到名声,才进入太学的....他还四处宣扬自己的思想,跟很多大臣结交,为他们扬名...晁错的法令,直接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当然是不干的...这类的人,死不足惜!!!”

    听到申培的话,浮丘伯的眼里却满是悲伤。

    “我管教不力...管教不力啊....”

    浮丘伯的言论很快就在太学内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而这言论,当然是经过了某人的润笔。

    “自各国战乱,到了如今,过去饥饿的时候,我们都是将家里的双亲送去野外等死的,如今能喂他们吃个饭,已经非常孝顺了,这就是最大的礼了!”

    “啊??浮丘伯真的是如此说的??”

    “那岂能有假?我是亲自听到的!他还说了,说圣人用礼法来教化天下,本身却没有达到守礼的程度,说圣人没有资格来对别人讲礼!”

    “他怎么如此狂妄?!他怎么敢这么说?!”

    “他还说我们是要去找死,说我们找死不要带上他呢!”

    “无耻之尤!从今日起,我不再拜他!!”

    只是过了两天的时日,儒家内部的风气顿时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关于浮丘伯的传闻是越来越多,包括他从前的行为都被翻了出来,当初天子饮酒去祭祀高皇帝,萧奋认为陛下无礼,浮丘伯却说:众人祭高皇帝,唯唐王见其父。

    他通过这样的奉承当上了太学的领袖,可见在那时,他就对礼法不屑一顾,只想着如何奉承皇帝了。

    再往后,唐王登基,引起了儒生的哗然,大家们再次谈论这件事,浮丘伯却说:唐王苦甚,志不在此,为之奈何?

    这是为了奉承皇帝连自己的操守都不要了!

    再往后,皇帝设立尚方,收墨家的余孽,让他们余灰复燃,又大规模招纳农家的人,儒家都认为不妥,浮丘伯却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陛下之器胜矣!!

    这都是公然站在墨家和农家那边,还说他们是治理国家的利器,屁股都直接坐歪了啊!!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浮丘伯这些年里的言论始终都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虽然这种风格是他们荀子一派的特点,可过去因为他的地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如今萧奋一发力,他顿时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小人之儒,他甚至还曾帮着陛下跟儒家辩论!他还曾编书来奉承皇帝!他甚至还有很高的爵位!他不敢说皇帝的坏话!他就是个小人!!

    儒家内部的变化,让黄老都吓了一跳,同时又狂喜。

    最为开心的大概就是黄老的王高和司马季主了,这些年里,他们几次跟浮丘伯对上,基本上都没赢过这老头,这老头就像是儒家的一座大山,有他在,黄老对上儒家都有些犯憷,你们中间有个挂逼,这怎么打??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尊大山居然被他们儒家内部的人给掀翻了,太好了!天助我也!!

    两派都快打上头了,你把自己家的底牌给掀了,好一个赵王迁啊!!枚乘那些文章写的是你们吧??

    王高的府邸里,他们的弟子们欢呼雀跃,看着儒家这热闹的局面,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唯独王高,一言不发,坐在上位。

    有弟子激动的说着太学里的情况,“儒家现在打的不可开交,那个申培的弟子是真的多,哪怕各个学派都开始骂浮丘伯了,他们还能跟人家骂的有来有回,其中有个姓赵的,一个人顶着十个人骂...不过,他们就是再能吵,也架不住骂浮丘伯的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提议要赶走浮丘伯,让萧奋来当太学之长...萧奋整日带着一群人找浮丘伯过去的言行,四处讲学,说的是礼,却总是围绕着浮丘伯,他如今出了名,那得意的样子啊...”

    另外一人也开口说道:“他还让自己的弟子们去拜见奉常,想要试探一下奉常府的态度,去了三个,回去了俩,据说其中一个因为说了浮丘伯的坏话,被奉常打了五十棍,险些打死,然后交给了廷尉...”

    “他们也不想想,那奉常陆贾是浮丘伯的什么人...这都敢去...不过那萧奋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浮丘伯的黑点,四处说浮丘伯能治理太学是因为他的师弟担任奉常,质疑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学问...”

    几个人说的很开心,其中一人急忙凑过来,对王高说道:“老师,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要仗义直言?为浮丘伯...为浮丘公开脱?”

    众人听闻,顿时惊醒,笑着说道:“对啊!我们肯定要站在浮丘公这边,给他们添把火啊!!”

    王高却愤怒的骂道:“我何曾教给你们落井下石的道理?!还有,浮丘伯的名字,也是你们这些竖子能直接说的吗?!浮丘公与我的争斗,乃是学问上的分歧,我见到他,都要行礼拜见,何况是你们呢?都给我滚回去思过!!”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谢罪,随即离开。

    在弟子们离开后不久,司马季主找上了门,两人虽然都是黄老,可关系不佳,司马季主很少来他这里,看到他前来,王高也不意外,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司马季主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虽是大敌,可就这样折损在小人手里...实在是....”

    王高脸色复杂,看起来有些悲愤,“我想要去找太子,让太子出手整顿...”

    司马季主摇着头,“在这种时候,若是冒然的表态,反而会让他被更多人所谩骂,我们跟儒家,毕竟是对手。”

    “若是有个道德操守如他的人在黄老,我一定亲自为他脱下鞋履,让他坐在上位,端着饭菜站在他的身边服侍他...你说这个萧生,他怎么就敢...”

    “我倒是不惊讶...儒家内部,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四分五裂,各派都坐不到一块儿去,浮丘伯靠着个人的威望压制着他们已经很久了,他们对浮丘伯的不满是积累了很久的,说起来,当今陛下并不喜欢儒家,高皇帝同样也是如此,只是高皇帝时有个叔孙通,而如今有浮丘伯...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来给儒家谋取生存的机会,儒家如今人才兴盛,不能说没有这两个人的功劳...否则,陛下早就将荀子派外的儒生们给赶走了...”

    “他们不满荀派独尊,这件事也动摇了他们的利益...萧奋就借着这件事,他是想要挤掉浮丘伯的位置,自己当上儒家的领袖...”

    “不过...这个萧生啊...学问有一点,其他的嘛...就是浮丘伯不在了,这位置也轮不到他,就是胡母生都比他更有资格...他的礼只是受人,胡母生的春秋可是自己所撰写的啊...”

    王高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公羊学派先前不是很火热嘛?胡母生对浮丘伯的态度如何?”

    “胡母生是第一个写文训斥萧奋的,他的话非常难听,萧奋没有理会他....”

    “还有一个学诗的韩婴也在力挺浮丘伯,他甚至在太学里朝着萧生吐口水...他是直接进攻萧奋的礼,他认为礼是要教化,繁琐的礼法不利于教化,主张简化礼法,并且反攻萧奋的礼不下庶人...说礼起于欲...倒打一耙,说厚葬不是礼,是欲,是要简化的...”

    听到这几个消息,王高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儒家里有这样的人,我本来应该担忧,可是有人能站在浮丘公这边,我又觉得开心...”

    司马季主却摇着头,“您不必担心了...儒家这次要出大事了...他们大概是觉得天子对他们无能为力,庙堂有张相,栾公,贾谊,陆公等人...可以高枕无忧...却不知若是出了事,这些人就没一个会站在他们这边...”

    ..........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有四类者...”

    浮丘伯坐在教室内,认真的解读着诗。

    而他的门楣不复过去的热闹,再也见不到那些因为挤不下而站在门外的弟子们了,只有三个人依旧坐在下方,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讲学,浮丘伯并没有因为来的人少就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他还是很认真的讲述着治学的道理,他连着教出了两代楚王,第一个谥元,第二个谥夷,第三个不是他教的,谥号就差点变成厉了...前两个楚王,都是以仁爱百姓,好文博学,治理有方而闻名的,如此看来,他教导弟子也是有一手的。

    刘勃低着头,正在认真的做着注释。

    他并不像哥哥那么聪慧,能举一反三,立冠的年纪就能钻研出一套自己的学问...不过,他也不像弟弟那么慵懒,他肯用功,勤以补拙,学的倒也不错。

    就在浮丘伯认真讲课的时候,外头忽然再次传来了喊叫声。

    “非儒宗也!实小人也!!”

    浮丘伯一愣,再次看向了手里的文章。

    刘勃却勐地站起身来,逐渐长开了的他,单论体型是格外类父的,已经高出了哥哥一个头,他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浮丘伯却轻笑着叫住了他。

    “无碍...勃,坐下来吧。”

    刘勃脸色通红,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言语笨拙的他又说不出来,只是越来越激动,他指着门外,眼眶都不由得泛红。

    浮丘伯看向了门外,只是轻声吟唱:

    “采苓采苓,首阳之巅~~”

    “人之为言,苟亦无信~~”

    “舍旃舍旃,苟亦无然~~”

    “人之为言,胡得焉?”

第628章 长老爷是讲道理的

    “诸公!!这些年里欺辱着我们的恶贼已经被揭穿了真面目,他如今不敢外出,甚至不敢为自己辩解!他已经认罪了!!此乃我儒家之幸事!!”

    萧奋站在最中间,大声的说着。

    周围聚集了不少的儒生,其中既有白发苍苍的大家,也有很多年轻的后生,数量庞大,他们占据了太学里最中间的位置,这里以往都是庙堂派人时来聚集的地方,如今全部都是儒生,其余学派则是都开始躲避,黄老那边,据说王高已经下了命令,遇到儒家的不要再跟他们辩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大概是怕他们死的时候溅自己一身血。

    可这在那些年轻后生的眼里,可就是不同的场景了。

    他们觉得这是儒家重新崛起的标志,没看到黄老都不敢招惹我们了嘛?过去那些总是反驳我们的可恨贼子,此刻看到我们的时候眼里满是惊惧,纷纷绕着自己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藏在我们之中的大奸贼被铲除,他们再也不敢轻视儒家了!!

    这些功劳,当然都是算在了萧奋的头上,他们真的相信,萧公是要领着他们将儒家带着走上第一显学的位置上。

    至于那些大家们,他们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他们往往站的要靠后一些,他们更加关心的还是这项法令的施行,如今萧奋做的很热闹,可对法令依旧没有产生半点的影响,这才是他们所重视的,若是不能改变法令,那他们也不会再陪着萧奋在这里卖力。

    萧奋站在上位,看着身边那些簇拥着自己的众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真好啊,看的真远啊。

    一无所有的自己,终于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萧奋的眼里闪烁一丝憧憬,过去很多不敢存在的想法,此刻却围绕在他的耳边,引着他继续前进。

    自己这一生,并不曾受到过公平的对待。

    起码,萧奋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大汉第一侯的远亲,却得不到任何的好待遇,还被禁止以那位从大父的名义出去做事,自己还很年幼,阿父就狠心将自己送到了老师的身边,不许自己回家。

    自己学了足足十几年,甚至还做不上一个博士,浮丘伯为了羞辱自己,甚至还假惺惺的将自己带到了太学,丢给自己一个当老师的位置,就不理会。

    他还总是来自己的教室里挑刺,针对自己,专门找自己的不足。

    他甚至还给自己的老师写信告状,说自己的不好。

    自己好心送给他礼物想要改善关系,他还拒绝,老匹夫,你知道那礼物价值多少嘛?!

    他还总是暗中找那些同僚来针对自己,他们对自己态度恶劣,一旦吵架,浮丘伯总是在事后将他们叫过去,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这个人就是罪有应得!他就是奸贼!他奉承君王,没有才学,就是因为有个好老师,他只是装出伪善的模样,他要毁掉儒家!!!

    他也想要展现自己的才能,他也想要站在这高地上俯视众人,他也想要带领着儒家学派走向兴盛,他要给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看,他们是何等的屈才!

    萧奋勐地清醒,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儒生,这一刻,他的脸色都开始涨红。

    “诸君,奸贼已经不敢再吱声,那我们也该操办正事了...当今有奸臣晁错,蛊惑皇帝,行不孝之法令,迫害天下有德之士,如今大汉到了危难之际,我们这些人更应该舍生取义!我们要做三件事,首先,就是要想办法救出那些因为这样的罪行而获罪的孝子!其次,我们要讨伐制定这项法令的晁错,不能让他继续蛊惑君王!最后,我们要教化天下!!行圣人之举!!!”

    儒生们被说的更加激动,纷纷叫好。

    .......

    这几天,晁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在看到儒家最新的报纸发行出来后,心里就明白,这次来大活了。

    他没有急着动手,一反常态的撤掉了监督他们的官吏,还吩咐廷尉不要急着动手,毕竟是儒家内部的斗争嘛,我们也不方便插手。

    然后,太学内各种传闻就不断的传了出来。

    先是针对浮丘伯的诸多谣言,对他言行的歪曲,然后就是对他的彻底讨伐,他们恨不得将浮丘伯扒个精光,将他在这些年里的言论都当作了证据,开始大肆的宣传,诋毁。

    晁错坐在上位,脸上带着笑容。

    听着赵禹的禀告,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御史府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地方,在这里当差的,那基本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在此刻,御史府的气氛那是真不错,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板正经的赵禹,在说起太学内的情况时,嘴角都是不由得咧起,隐约带着笑容,而晁错就最为明显了,听着属下的报告,他几次捂着额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众人严肃的看着晁错,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晁错却看着他们,忽然大笑了起来。

    这些原本还严肃的官吏们也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晁错摇着头,“天下居然还有这般愚蠢的人...我原先想要整顿太学,却因为浮丘伯的缘故,不敢急着动手...哈哈哈,这下可好,浮丘伯被他们骂的要离开太学了!”

    “哈哈哈...那个叫什么?”

    “萧奋。”

    “萧粪是吧?这个人是真的不错啊,功臣啊...到时候我得让他死的痛快点,算是对他的奖励了...这厮怎么就这么上道呢?我本来还想着一步一步让他将矛头对准浮丘伯...我这还没出手,他就已经办好了,大才啊!!”

    晁错很少会开玩笑,平日里那般严肃的人,此刻却也忍不住了。

    晁错真的是太开心了,若是天下能多几个萧奋这样的人该多好啊,自己都不需要想办法去对付别人了。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赵禹缓缓起身,握着腰间的剑柄,“晁公,该行动了嘛?”

    晁错不屑的摇着头,“急什么...这么急能办成什么事?他不是还要办成那三件事嘛?咱们得等他办完啊...”

    赵禹却急忙说道:“晁公...他们已经被很多人给盯上了,不只是我们,太子那边,奉常府那边,两大相府,甚至是太尉府...中尉府等等...都已经盯上了他们...我就怕拖延的太久,猎物归了别人。”

    晁错有些惊讶,“其他的我都能理解,太尉府是什么情况??”

    “萧奋跟一些大臣商谈后,认为太尉秉春秋之遗风,认为他会重视过往遗留下的礼法,就上书给太尉...这弄得太尉府的官吏都开始关注太学的情况了...”

    晁错脸色有些变化,“他们连太尉都敢去招惹??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太尉支持他们???”

    “额...是萧奋对其余官员说,太尉年幼的时候,失去了他的阿母,因为家里贫苦无法操办葬礼,无法厚葬,就将她埋葬在了一处平地,并且对众人发誓,以后要建立城池,安排一万人来守她的墓葬...他后来担任诸侯王后也派了人去修阿母之陵,让人看守...因此,萧奋认为太尉乃是真正的孝子,一定会支持他的行为...”

    晁错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垮掉了。

    “那能一样嘛...太尉那是觉得从前没能服侍...萧奋直接将他定义为求名??”

    晁错急忙起身,脸色有些着急,“不等了,不等了,赶紧出手...再等下去,就是太尉召北军来屠儒家了...”

    萧奋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但是他这个行为,真的就是在用手戳太尉的伤口,戳完还朝着他的脸上吐口水啊。

    本来太尉就是懵懂时失父,被他阿母艰难的拉扯长大,可还没有发迹就送走了阿母,因此一直觉得亏欠了阿母,那段时日,大概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这可好,你还敢用这件事来上书??至于为阿母守灵,那是太尉出自愧疚的心理,是想要为阿母做点什么,你直接来一手厚葬,是讽刺太尉做这件事求名???

    好嘛,是个人才!!

    .........

    “师父!师父!!别急!!你别急啊!!”

    刘长死死抱着韩信,韩信手里挥舞着利剑,暴跳如雷,却又挣脱不开。

    吕禄吓得心惊胆战,急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韩信在看到萧奋的上书后,整个人直接炸开了,你是个什么鸟毛?我要诛你五族!!!

    好在,刘长及时拦住了暴怒的老师,那封上书,刘长也觉得很离谱,且不提开口就是仲父,表明自己是酂侯远亲的身份,就说中间的部分,甚至还隐约带着指责太尉没有厚葬,对不起父母之类的话...这换谁能受得了?

    “老师,杀死几个人很容易...可是我要做的不只是杀人,我是要杀思想...您放心!我一定会将他的头砍下来,可还不是时候啊!”

    刘长再三相劝,韩信方才收起了怒火。

    “老师,不只是你,我这里也总是能收到他的上书,呵,我迟迟没有动手,就是要将他们连根拔起...这些人以礼法的名义,干涉庙堂大事,现在他们还是个雏形,我都已经看透了,往外后啊,他们会编出更多的礼,搞什么三纲五常,用礼法之名来压抑人性,钳制思想,将会将整个大汉,不,是整个华夏都带入深渊!!这次,我要彻底解决这个情况!!!”

    “儒家从根部生长出来,生出了诸多枝,我要将那些坏掉的枝干给他剁掉!免得以后长成了歪脖子树...”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依旧很凶狠。

    “那你还不去?!”

    “我早就安排了,您就等着看吧!”

    浮丘伯躲在书房不再外出,并且主动辞掉了太学大祭酒的位置,安心教导自己那几个弟子,太学的事情完全落在了庙堂的手里,自以为除掉了大敌的儒生们开始了自己的谋划,也就是计划的第一步,解救那些被抓起来的孝子们。

    他们开始在报纸上大规模的发表言论,做舆论攻势,而他们就是宣传这些被抓起来的人的孝行,指责将他们抓起来的官吏的暴虐,他们不只是在报纸上,还在各个地方都开始了宣讲,他们大规模的上街,甚至一度想要在各级的国学里讲学,整个长安的儒生们都热闹了起来,那些被抓起来的都成为了名人,成为了遵守礼法并且孝顺的典范,他们似乎在牢狱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萧奋提起他们,眼里总是带着泪花。

    晁错领着人,急匆匆的朝着太学出发,可是刚走到了半路上,就遇到了拦路的。

    拦路的若是其他人,早就被抓起来了,可这个拦路的却不太寻常。

    来人正是剧孟,他笑呵呵的挡在路中间,笑着走到了晁错的身边,“晁公啊...我奉太子之令,在这里等您...太子有令,请您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哦?太子何以如此关心儒家的事情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知道是吕侍中来传达的命令...”

    晁错一愣,转身下令,“我们回去!”

    儒生们愈发的狂妄,他们终于开始聚集在皇宫门口,请愿释放那些因为孝顺而被抓走的人了,同时,他们在道路上高呼着,用着各种办法来解救这些人,庙堂始终都没有反应,萧奋三次去廷尉府拜见夏侯婴,都没能见到对方。

    这让儒生们又多了个可以抨击的目标,没错,正是廷尉府的....前廷尉张释之。

    他们认为廷尉府内都是被晁错所把持,根由就是在张释之!!

    就在儒家的声音达到最大声的时候,庙堂的报纸发行了。

    而最上头的内容,就是对那些孝子们的判决结果。

    判决结果乃是忤逆罪,下方则是罗列着他们的罪名。

    在河内被抓起来的大孝子,沉迷赌博,花光了父母的积蓄,为了躲避债主而逃走,害的家里人整日被骚扰,最终父母两人相继病逝,他回到了家乡,以操办葬礼的名义跟弟弟妹妹们以及诸多亲戚们索要钱财,多次对他们进行恐吓,再通过厚葬的方式来博取名望,想要以孝顺的名望当上当地的亭长,以免掉身上的赌债。

    在河东郡被抓起来的孝子,好酒如性,平日里欺行霸市,多次殴打同乡人,对父母多次辱骂,恐吓,让年迈的双亲在耕地里忙碌,自己则是带着妾在城内玩耍,将父母当作家臣来用,在母病逝后,他大办葬礼,厚葬之,甚至提出要为他们守孝三年,至于目的,尚且不知道,但是在他阿母的遗体上,已经发现了被殴打的痕迹...当地的县令都被抓了起来。

    在南郡被抓起来的孝子,曾为阿父守孝三年,三年里生了五个孩子,有人看到他多次饮酒,常常带着不同的美人前来陵墓边,三年后他担任了当地的三老,如今是阿母逝世了,他准备厚葬,然后在守孝两年....

    在济北郡被抓起来的孝子,经查实,他的阿父是死于饥饿。

    在苍梧郡被抓起来的孝子,他通过厚葬的方式企图吞掉兄长的遗产,训斥兄长两个年幼的孩子没有操办葬礼,实为不孝,随即霸占兄长子嗣的土地....

    在胶东国被抓起来的孝子,在他阿父逝世后曾与其小妾有染。

    当这些罪证被公布的时候,整个长安再次轰动。

    那些看到报纸的儒生们,他们的眼神从呆滞到愤怒,再到惊恐,再到茫然...他们所坚守的东西仿佛在一瞬间就毁灭了,这些罪状是经历过认真判决的,罪状极为详细,甚至还提到会将证据带到长安,在廷尉再次进行审核,因为要判决死刑是要通过廷尉的...这些就是我们先前想要救出来的孝子??

    最为愤怒的就是萧奋了。

    他坐在书房内,整个人都在哆嗦着。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是晁错编造出来的....晁错,对,都是晁错...我们要诛晁错!!这都是晁错的罪行!!”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大家们,此刻脸色都是异常的惊恐,却再也不敢附和了。

    “你们要相信我!!这都是晁错编造出来的罪名!!这么多不孝的人,难道在这短短时日里就能找出来吗?这肯定是编造的....”

    “主要原因都是晁错!!我们要打倒晁错...那些大臣不都很希望晁错倒台吗?晁错恶名昭着...”

    萧奋的声音愈发的嘶哑,愈发的尖锐。

    当天,儒家的报纸再次语出惊人,他们将矛头对准了晁错,认定晁错造假,并且将这些年里所发生的所有事都怪在了晁错的头上,想要将所有的矛盾都引到晁错的头上去。

    可这一次,起身附和他们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在太学内,那些趾高气扬的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眼神呆滞,脸色茫然。

    只有那些礼派最坚定的儒生们,依旧在各地高呼,他们再次开始大动作,想要将矛盾全部都引到晁错的身上去。

    随即,廷尉的甲士敲开了萧奋的门。

    萧奋看到这些甲士们,当即让弟子们围着自己,大声的说道:“是晁错派遣你们来的吗?!天下的正义之士是杀不死的!!”

    为首的官吏摇着头,“我是廷尉左丞宣莫如...昨日你们上告廷尉,诉讼晁错伪造证据,谋杀他人,结党营私,贪墨钱财,强抢民女等罪行,因为提出诉讼的有一千三百二十四人,廷尉即刻出动,以及将被告晁错押到了廷尉,当事人晁错不服,提出诉讼,认为你们诬告,廷尉如今要审晁错的桉件,你们作为诉者,要前往廷尉。”

    萧奋愣了一下,“晁错被抓了???”

    “大汉是鼓励百姓告官的,你们既然告发,我们当然就要抓...我现在问你们一次,你们不准备撤诉对吧?”

    “按着大汉的律法,诬告若是败诉,可是要反坐的...你们起诉晁错的罪行都可以诛族了,一千多人集体上诉啊...我在廷尉府这么多年,还从来不曾见过。”

    “不过,你们放心,我大汉以礼法来治理天下的,绝对不会因为晁错的身份而偏袒他,我们会请三公来负责他的桉件,并且允许他人旁听...若是他有罪,谁也护不住,若是诬告,,,,”

    宣莫如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那一刻,萧奋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你不撤诉对吧?”

    “我...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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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高祖介绍:
一个伟大的帝国刚刚诞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刘长也曾想过要不要争一争那大位,由自己来率领这个崭新的帝国,可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嗯,活着不好吗?
于是乎,刘长戴上了穿越者之耻的帽子,开始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
又名《我愚蠢的欧豆豆》,《这娃其实是项羽的吧?》,《跟你这样的虫豸怎么能治好大汉》等等。家父汉高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父汉高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父汉高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