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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娶你

    顾锦朝在外院的路上,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纪尧。

    天还蒙蒙亮,顾锦朝看到他的乌发上、衣襟上落着雪。嘴唇冷得没了血色。

    见到顾锦朝走过来,纪尧便站定了看着她。

    顾锦朝几步上前,问道:“二表哥,怎么是你来了?”

    她皱着眉,没等纪尧回答就继续问,“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外祖母有什么事?”

    值得纪尧冒大雪而来的,她只能想到纪吴氏了。顾锦朝心里一凉,外祖母年纪大了,难不成是突然……应该不是吧,前世外祖母这个时候可是好好的!

    纪尧看着她,却笑起来。

    锦朝披着件白狐狸皮的披风,脸陷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头上还戴着兔儿卧。她的脸白皙如玉,剪水秋眸映着雪天的微光。十分的安宁,却又有点困惑。

    他这么着急着过来,不就是想看看她是否安好。看到了,就觉得自己心中安稳下来。

    “祖母没事,”他说,“锦朝表妹,我来是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既然外祖母没事,顾锦朝就放心了。

    她请纪尧去暖阁稍坐,总不能站在在漫天的雪里头说话。

    锦朝让采芙给纪尧端了热茶上来,暖阁里不仅温暖,角落里还摆着几盆山茶花,温雅如春。纪尧喝茶不语,顾锦朝心里就开始狐疑。如果不是外祖母有事,纪尧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过来干什么?

    顾锦朝看到他乌发上浸了雪水,湿漉漉的。他握着茶杯的手这么久都是苍白的,手背经络微鼓。

    纪尧沉吟片刻才道:“锦朝表妹,我听说了王夫人为了王瓒来向你提亲的事。”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瓒那样的人可是嫁不得的。顾家若是想让你嫁了他。那才是离心离德。”

    提亲的事已经传到通州去了?顾锦朝想想觉得不可能,恐怕是外祖母早让人盯着她这儿吧。王瓒的事不必说,她肯定不会嫁的。但是纪尧过来和她说这样一番话,又是用意何在?

    难不成是外祖母为了她的亲事。让纪尧特地过来的?

    还是让纪尧和这件事撇清吧,她的亲事也不能总连累着纪尧。

    锦朝点头道:“二表哥说的话我也明白,不过姻亲的事自有父亲和祖母看着,你不用担心……”

    纪尧望着她,声音又低又急:“他们是不是想让你嫁给王家少爷……顾老夫人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管你嫁过去后好不好!”那句话在心头转了又转,纪尧才突然说出口,“不用他们管。我来娶你。”

    顾锦朝愣住了。

    纪尧却坚决了起来:“我来娶你,你就不用嫁给王瓒了。也没有人会说你闲话了。”

    他冒着这么大的雪,从通州来大兴,难不成就是为了跟她说‘我来娶你’的?

    顾锦朝哭笑不得,纪尧还知道王夫人和她提亲的事。这么急着上门,应该是外祖母得知王夫人提亲的事,怕她受了委屈,才让纪尧过来提亲的吧?这实在是不必啊。

    她顿了顿,才道:“二表哥这话且慢说,其实我都是明白的。二表哥受制于外祖母,提亲估计也是无奈之举。”原先她在田庄惩治管事的时候,纪尧连出手帮她一下都不肯。现在还会来娶她吗。“你不用为难,我亲自和外祖母说明此事。王瓒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顾家并没有打算任下这门亲事。”

    纪尧笑了笑:“锦朝表妹,你想错了。”

    他原先不愿意娶顾锦朝,等到如今他真的上门求娶了,顾锦朝却不愿意答应了。

    他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却一点都不急,跟她说:“我要是不愿意,在路上下大雪的时候。就会找个驿站歇下,等明早再过来了。我冒着风雪而来。不过是想先来和你说一声。”

    纪尧微笑着看她,他对着自己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过。

    信誓旦旦。满目柔和。

    他如今的意思……是说他是自愿想娶自己吗?顾锦朝被自己的猜测惊讶了。

    顾锦朝看到过他这样的目光,前世他看着永阳伯府四小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

    永阳伯四小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跟她说给孩子新制一件刻丝小袄的事。纪尧看也没看她,他望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十分的满足。

    顾锦朝有点迷茫了,这一世她重生了,纪尧没有遇到过永阳伯府四小姐。为什么纪尧就愿意娶她了,那永阳伯四小姐呢?他的孩子呢?

    这些人或事从没有存在过,也从没有发生过。

    她还没有说什么,纪尧就站起身:“等后天,祖母请的媒人就会来提亲了。”他满目都是笑意,“再来见你就于礼制不和了,我要先回去了。等你除服了,我就娶你过门。”

    他不等顾锦朝说话,就挑帘走出了暖房。

    顾锦朝目瞪口呆,他竟然一点都没容她说话。等她站起身出去,才看到纪尧已经走出了院门,雪地里留下一行斜斜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

    顾锦朝回到暖阁里,怔怔地看着槅扇外的雪。丫头们已经起来了,正在扫台阶上的积雪,在西梢间和小厨房里进进出出,忙着点炉子热水。天大亮了,雪却没有停。

    顾锦朝在想纪尧的事,她没想到纪尧是真的想娶她。

    如果她要嫁人,纪尧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他的德行十分好,她嫁过去之后又有外祖母庇佑,保她平安无虞。但是她却不愿让他和前世的妻子分隔……而她心里始终还有罅隙,觉得纪尧应该是永阳伯四小姐的丈夫,她的表兄。前世她那样落魄,他还常托了自己的妻子来看她。

    但如果这世从头再来,纪尧未曾遇到过永阳伯四小姐,那么发生过的那些事还算吗?

    顾锦朝有些犹豫了。如果不嫁纪尧,她还要找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纪尧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来。她怎么好拒绝这样的心意。再说,就算她能拒绝,祖母呢?父亲呢?

    两世为人。她遇到这样两难的境地实在太多。

    顾德昭和冯氏说了纪尧想求娶顾锦朝的事。

    冯氏也是大喜过望:“……幸亏没打算应下王家的亲事!”虽说顾家和纪家有隙,但顾锦朝要是能嫁给纪尧。她也是高兴的。纪家的家世可一点都不差,还有纪家大爷这个五品的府同知在,那王家相比之下算什么东西!

    要是这门亲事能成,他们也能趁机和纪家修好关系。

    和纪家搭上关系对于顾家而言是有利的,别的不说,那店铺营生就会好很多……

    冯氏心里一转,就觉得这门亲事简直是绝妙!

    等到第三天永阳伯伯夫人上门的时候,冯氏就在宴息处见了她。永阳伯夫人穿着一件淡紫兰花刺绣粉红对襟褙子。藏蓝的马面裙,用的是赤金嵌紫瑛石的发箍,典雅又不失庄重。言语之间也是十分柔和,几句话就说明了这门亲事。

    “……和老姐儿是老交情了,又是顾家邻里,算是看着朝姐儿长大的,窃以为更说得上话些,我就冒昧来当这个媒人了。纪家二公子是朝姐儿表亲,人是没得话说,德才兼备。身侧也是干干净净的,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咱们朝姐儿呢,也是个温恭谦和的性子。老姐儿是有福气的。这一家子儿孙满堂,孙女的亲事还有劳烦你多费心,要是觉得这门亲事尚可,我便去回了纪家的话……”

    永阳伯夫人说话妥妥帖帖,冯氏听下来心情舒畅。

    拉了永阳伯夫人进午膳,下午又看了菊台找二伯母、五伯母去陪着打马吊。冯氏最后笑着跟伯夫人说:“我总得和孙女商量一番,等几日后再回伯夫人的话。”

    永阳伯夫人很满意地回去了,虽说亲事冯氏没有直接应下来,她却也是觉得*不离十了。就让身边的婆子把话传给纪吴氏去。

    而永阳伯夫人上门提亲是特意遵了纪吴氏的吩咐,搞得十分高调。为的就是打王家的脸。

    果然没两天大兴的世家贵族都知道了,不仅如此。还传到了京城的贵族圈里去。

    王夫人气得在家里砸了自己最喜欢的描金粉彩茶杯,直言要和宋夫人断交:“……瞧她说的这是什么事!我前脚去提亲,后脚就有人迫不及待上门,这不是生生打我的脸吗!让我们瓒哥儿怎么自容!”说着又愤愤不平,“那纪家二少爷也是个脑子烧坏的,怎么看得上顾锦朝,要不是有表亲这层关系,我看这门亲事成不成得了!”

    也再不提要去顾家,等冯氏答复的事了。王夫人觉得没脸,不仅恨了顾家,还把宋夫人也惦记上了。

    宋夫人听说纪尧去顾家提亲,也是十万个惊讶。

    随即就咂舌:“这个纪家老太太……还真是豁得出去!……”纪家老太太应该是听说了王家提亲的事,才让自己的亲孙子去提亲,给顾锦朝解围的。

    来报的丫头说了王夫人把她送的一对赤金嵌珐琅的耳坠退回来了。

    宋夫人想起来也是满腹的怨气:“她这个人……满满的小家子气!”想到自己去说顾锦朝的亲事时,王夫人那轻慢的表情宋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好说好歹的,她竟然自己跑去提亲,简直就是没脑子!白白耽误了这么妙的一桩亲事!宋夫人跟丫头说:“别管她了,这样的人以后也好不了。本来想帮澜姐儿的……如今这事咱们是插不上手了,且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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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知晓

    天大寒,下着纷纷的鹅毛大雪,叶限刚从大理寺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的斗篷。就爱上……紫禁城外城到处都落满的雪,再远些就是明黄的瓦檐还有朱红的宫墙。

    魏先生接过他手里装茶的紫砂小壶,请他坐在挂宝蓝色菱纹厚帘子的马车里,车夫扬了鞭子,马车就嘚嘚地往玉儿胡同回去。

    马车后面还跟着长兴侯府的一众护卫,都是长兴侯爷从铁骑营精挑细选出来,特地护送叶限的。如今长兴候伤势未痊愈,府里的事小半交到了叶限的手上让他管着。叶限又没有功夫傍身,因此凡事都谨慎了起来。

    所以这辆马车再加上这众穿胖袄面色严肃的侍卫走过光禄寺,经过太庙,再穿过承天门。总有无数的人为之侧目。都知道这是长兴候家的世子爷来了。

    魏先生在紫砂小壶里斟了热水,重新递给叶限:“世子爷,您暖着手。”他跟叶限说事情,“雪下得这么大,再加上今年收成不佳。山西那边灾情严重,听说已经饿死几万人了……户部侍郎上了折子到内阁,首辅随手放在一旁。那陈大人拿起看了一眼,也没有管……山西布政使袁仲儒原先和范大人是好友,唇亡齿寒的。”

    “虽说是朝堂斗争,但张大人这番行径也实在过了。山西重灾区近五十万的人,总不能半点不顾……”

    叶限摩挲着他的紫砂小壶,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魏先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没有听到叶限回话。这事本是他同窗好友,任右春芳中允的马景昌所说。还说皇上年不过十一,诸事都是张大人把着。要是没人敢出来冒头,他可真称得上是独揽大权了。长兴侯府是世勋贵族里头最荣勋的一家。要是长兴侯府都不打算管,还真是没人压得了张大人了。

    大冷的天,魏先生身上竟然一阵一阵的发汗。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该和世子爷说这事。

    魏先生又忙道:“和世子爷闲谈几句灾情。眼看着这雪越下越大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昨日李侍卫说去回春坊喝酒。却看到回春坊连酒寮子都没开,他可是气得好歹。”

    叶限反而笑了笑,淡淡回道:“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哪里管得了这种事……那张居廉都是老成精的人了,轻重缓急能有不知道的。山西那边的灾情本就和范川儿子贪银案有关,谁敢去管那就要准备好接烂摊子。张居廉……他心里明镜一样,用得着别人操心吗。”

    张居廉对袁仲儒不满已久,奈何找不到机会收拾。袁仲儒也是个老狐狸。防得滴水不漏的。可惜那再厉害的人,防得过*,总是防不过天灾的。眼下就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张居廉非要趁这个时候把袁仲儒整死不可。不仅如此,他还要找人背黑锅,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洗脱。

    叶限懒得理会这些事。

    不过父亲身边这个魏先生,实在不堪大用……虽说是个智囊,那看起局势来,还没有大字不识的李先槐来得透彻。叶限有点厌烦这种人,好像做什么事都要跟他解释一样。

    他啜了口茶。不再说话。

    魏先生讪讪的应了,让马夫把车往右侧门赶去。右侧门是武官常走的。

    叶世子爷不讲这些规矩,按照他的身份来看。那应该是走右侧门。按照他的官职来看,那该走左侧门。世子爷是怎么高兴怎么走,全看心情。

    叶限却看到了帘子外一闪而过的青帷马车,马车外挂着一盏银鎏金花犀纹的羊角灯,正往左侧门去。

    他想了片刻,便吩咐车夫:“走左侧门去。”

    马车嘚嘚快了些,和那辆青帷马车堵在了左侧门门口。

    驾车的是个方脸络腮胡的汉子,手如蒲扇般。眼看着这辆车从右侧偏过来堵了门,便粗声说道:“这家车夫。是怎么驾车的……你们本是走右边的,怎么跑来堵我们的路!”

    车夫也是个会说话的。立刻就还嘴道:“咱这马车本就走在路上,你是后头才跟出来的。怎么也有个先来后到。你这是抢咱们的道,还好意思说吗?”

    汉子怒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低沉又柔和的声音:“胡荣,让世子爷的马车先过去吧。”

    叶限听到这个声音,才让魏先生挑开帘子,有些意外道:“原来是陈大人的马车,失敬了。”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细布窗帘,只见一个戴乌纱帽,穿绯色盘领右祍袍,腰间系犀革带的男子坐在车内。正是户部尚书陈彦允。陈三爷看了一眼叶限身后的侍卫,随即笑道:“有何失敬之说,世子先来先走,我随后就是。”

    叶限看了一眼马车之内,嘴角也出现一丝笑容:“陈大人日理万机,我不过小小大理寺丞,如何能给陈大人添麻烦呢。”

    “我公事已毕,却也无碍。”他笑着虚手一请,就放下了帘子。

    胡荣随即把马车赶到旁边,让叶限的马车过去。

    车夫得知自家世子爷拦下的是当朝权臣陈三爷,就是天大的胆子都吓破了。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叶限。

    叶限眼神冷了下来,面上却笑着说:“陈大人让我们,还不快过去。”

    陈彦允的马车内用的是深蓝色潞绸垫子,内里连火炉都没有。更别说另外什么东西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内阁的事务肯定不少,陈彦允却这样早的离开了,他要去做什么?

    叶限望着炉火沉思。

    如今内阁里除了张居廉和陈彦允,还有武英殿大学士何文信、文华殿大学士姚平、谨身殿大学士王玄范,华盖殿大学士梁临,除了次辅何文信和姚平算是中立派,其余两人多少都和张居廉有牵扯。

    让陈彦允亲自去的做的事……叶限不由想到了山西布政使。

    胡荣看着长兴候世子爷的马车出了侧门,低声和陈彦允道:“三爷,这叶大人虽是世子爷,但毕竟只是正六品的大理寺丞,怎得还有我们让他的道理……”

    陈三爷不甚在意,淡漠道:“不过是让个路而已……这位长兴候世子确实是后生可畏,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他面露疲倦之色,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出承天门后去户部左侍郎郑蕴府上。”

    胡荣应了是,才又扬起鞭子。

    叶限回到长兴候府上,先去看了自己父亲。长兴候那次宫变之中虽是保全了性命,却伤及了根本。养了几个月了,还是只能在宅院内活动。他穿着一件很厚的绸袄,在书案前练字。

    长兴候见到叶限回来,把毛笔搁到了笔山上。叶限就跟他说了山西灾情的事,长兴候想了许久才问他:“……你觉得魏先生不可用?”

    叶限笑了笑:“您倒是可以用着,反正不能放在我身边。”他看到自己父亲穿得臃肿,就想到原来冬天再冷,他都只穿两件单衣,心想父亲也畏寒了。

    长兴候随意点点头:“就你主意多,肚子里弯弯肠子绕不清楚,和你外祖父一样的个性……”他挥了挥手,“你想要哪个幕僚就找去,我才懒得管你!”

    叶限觉得长兴候那些幕僚没一个能用的。

    他就找了李先槐过来:“……侯爷那些幕僚都要放出去,你每人给二百两银子的仪程。”

    李先槐早看那帮整日文绉绉正事不做闲着养鸟的幕僚不爽了,听着十分高兴:“这些幕僚早让人不爽快了,放出去正好!”他想了想,又对叶限说,“对了,世子爷,您还记得原先您去见过的那个顾家小姐吗?”

    叶限当然记得……李先槐提起顾锦朝做什么?

    他看了李先槐一眼:“你要说什么?”

    李先槐抓了抓脑袋,嘿嘿地笑起来:“您知道,我没事儿就好喝两口。昨天我不是去回春坊吗,酒寮子没开张,就去了老金家的酒楼。那老金家酒楼就是顺天府通判的亲家,说他们家表少爷想娶顾大小姐。说得绘声绘色的,还说是他们表夫人亲自去提亲的……”

    叶限还没听他说完,就皱紧了眉头:“把话说清楚,谁去给顾家提亲了?”

    李先槐就说:“还能有谁,那个臭名昭著的王瓒呗!就他们王家人把这玩狗东西当个宝!……奴才想着您和这位顾大小姐来往颇多,和您说一声。不过您也别想多了,这个王瓒的母亲前脚去提亲,后脚那个顾大小姐的表哥就随着去提亲了。搞得王家现在没脸没皮的,他们亲家伙计都到处说这事……”

    叶限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趁着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顾锦朝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王瓒,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去向顾锦朝提亲?还这么不尊敬她,让自己的母亲直接上门。顾锦朝这个表哥又是什么人,怎么也凑热闹上门提亲去了?

    顾锦朝这是要定亲了?

    叶限阴着脸吩咐道:“幕僚的事先别管了,你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查清楚,那个什么王瓒,顾锦朝表哥,查到祖上八辈去!”

    李先槐被自家世子爷吓了一跳。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那个顾大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世子爷这么关心她的事!连查人家表哥祖上八辈的话都说得出来!

    叶限看他站着发愣,声音压低了:“……你要我请你去?”

    李先槐听到这句话,火烧屁股一样蹿起来:“世子爷稍等,奴才这就去了。”

    ps:这章很卡,没改过……先放上来,我明天再小修,时间要到了~~t^

第一百四十九章:威胁

    冯氏找顾锦朝过去说话,就谈及了纪尧提亲的事。她笑着拉住锦朝的手道:“……你这个纪家表哥,一表人才不说,品行也极好。何况你们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你外祖母找了永阳伯伯夫人来提亲,也是足足的给了我们脸面。我和你说一声,你若是愿意……这门亲事咱们就应下来了。”

    顾锦朝闻言心中苦笑。永阳伯夫人的女儿前世嫁给纪尧,这世她竟然为纪尧来帮自己说亲。

    可不正是世事难料了。

    无论怎么看,她都应该应下这门亲事。

    顾锦朝想了片刻,跟冯氏说:“……我原只是把二表哥当成表哥,并无这方面的意思。这事来得突然,您不如等我再想两日。”

    冯氏点头应了:“伯夫人正好大后天会再过来,到时候咱们就定下这件事了。”

    顾锦朝应诺退下,走出东跨院时正巧遇上前来给冯氏请安的顾澜和顾怜。

    两人向顾锦朝屈身行礼后,顾澜看着顾锦朝的眼神就有些诡异。

    顾锦朝微笑道:“澜姐儿这是怎么了?”

    听说纪尧家请了永阳伯夫人来向顾锦朝提亲,顾澜是心里不痛快,她愤愤不平。为什么顾锦朝就有个纪家这样的外家,为了救她的亲事,连自己嫡孙的亲事都可以搭进去,就是为了给顾锦朝一个荣华体面。但她的外家就是宋夫人那样的人,连让王夫人来提亲都做不好。顾锦朝嫁给纪尧之后日子还用愁吗?

    可是她呢,她的亲事,她的未来要去哪里谋求!

    想到被留在适安,得了失心疯的母亲,顾澜心里就五味陈杂。

    顾澜随即笑道:“二表哥来向长姐提亲,二妹这是高兴的。外祖母为了您的亲事,也实在是费尽苦心了,连二表哥都发动了。您要是嫁去了纪家,可不是荣华富贵的享不尽了……”

    顾锦朝也明白顾澜的意思,她也没有和顾澜解释的必要。她笑了笑道:“澜姐儿真是替我高兴,我就放心了。荣华富贵不敢说,平安无虞才是最要紧的。”

    顾怜只是在旁哼了一声,并不说话,被二夫人训斥一顿之后,她想开了。

    对于这门亲事,她心里是有些不屑的。纪家再有钱,那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就算有个任府同知的纪大爷在,放在他们这些世家面前,这个官职也实在不够看的。士农工商,纪家从低位上就低了他们顾家一头。

    不过是个纪家的人来提亲,瞧着祖母他们高兴的样子。纪家可连姚家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顾怜想到二夫人跟她说过的话:“……你又何必和你大堂姐比呢,你要这样想。你大堂姐就是再好,你祖母再怎么喜欢她,又怎么比得过喜欢你呢……”二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你觉得你祖母为什么喜欢你呢?只是因为你在她膝下长大吗,当然不是,那还因为你是和姚家公子订了亲的。你是咱们顾家小姐里最荣华的一个。”

    “你大堂姐、二堂姐,以后嫁的肯定还不如你十分之一的好。你要把心放宽些,何必和她们纠缠些小事呢,你以后的荣华富贵她们都是要羡慕的。你看看你五伯母,她可是哪里比娘好了,她为人处世远不如娘亲,为什么你祖母更喜欢你五伯母呢。那还不是看着她长兴候嫡女的身份……这个身份咱们谁都惹不起。看她怀个孕,就跟揣了金蛋一样谁都宝贝着。就是怀孕,谁有她那样娇贵的,连晨昏定省都让你祖母免了!”

    顾怜听了母亲的这一番话,再回去仔细想想,觉得果然是如此。

    她以后是什么身份,她以后是姚家的正室嫡妻,她公公是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侍郎。以后姚文秀举业有成,是要入朝为官的。顾锦朝呢?她嫁给自己表哥就顶破天了,更别说她表哥很可能不是自愿的,是她外祖母逼着人家来娶她的。她和顾锦朝计较,那是失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随即她就揽了顾澜的胳膊,笑着说:“二堂姐,咱们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快些进去吧!”

    顾澜点了点头,等经过顾锦朝身边的时候,却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长姐,你就甘心这么嫁了,那陈七公子呢……”

    她声音压得极低,连顾怜都没有挺清楚。

    顾锦朝闭上眼冷笑,随即道:“顾澜,你给我站住!”

    顾澜回过头一脸无辜:“长姐还有什么事,我这要去向祖母请安呢!”

    顾锦朝知道顾澜会在其中捣乱,她的亲事可以不成,但绝对不能因为顾澜捣乱而有所不成。她走过来对顾怜说:“……借澜姐儿说句话,怜堂妹先进去吧。”

    顾怜有些犹豫,顾澜就道:“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到。”

    她倒要看看顾锦朝想说什么,她还能把自己给吃了不成?

    顾澜毫不惧怕地看着顾锦朝,笑得十分灿烂:“长姐应该比我更明白人言可畏吧?”

    她迟早会用陈玄青的事情威胁自己,顾锦朝知道。现在她就要彻底断了她的念头。顾锦朝淡淡地道:“顾家传出姐妹不和的事,你觉得你又能讨得着好吗?你现在本就自身难保了,可别再传出什么喜欢搬弄口舌、陷害手足的事情。”

    顾澜冷笑:“顾锦朝——你也有怕的时候?你怕我把你做过的事说出去了?你如何不知廉耻的勾搭陈玄青,给人家写信,送人家香囊。眼巴巴的想去和人家私会,人家却连理都不想理你!”顾锦朝原来干过的荒唐事实在太多,而且她都知道,她要是把这些事说出去,她看谁还敢娶顾锦朝!

    顾锦朝摇了摇头:“我怕你把这些事说出去吗。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你做什么事之前,可都要想着自己远在适安的宋姨娘啊。”顾锦朝顿了顿,就轻轻地笑起来,“你说说看,你要是惹怒了我,那适安的婆子伺候宋姨娘一个不周到,她就意外死了呢?你说谁会过问她的死活。”

    顾澜听到顾锦朝提起宋姨娘,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想不到顾锦朝竟然会这么狠,用母亲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看着顾锦朝,低声怒道:“……你可不要太无耻了,我们之间的事,别牵扯到我母亲!”

    顾锦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起来,“澜姐儿,你对人对事实在双重标准。我们之间的事,你何尝没有牵扯到我母亲、我弟弟,我母亲现在都逝世了,你却让我不牵扯你母亲?”

    “我留你母亲的性命,还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她,实在仁至义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自己别在暗中给我搞鬼,宋姨娘就会活得好好的,没人会动她分毫。”

    顾锦朝说完这些话后,冷冷地看着顾澜:“包括上次,你想把青蒲嫁给徐厚才的事……我们既往不咎。从今往后,要是让我发现你对我不利,小心你远在适安的宋姨娘!”

    顾澜咬了咬唇,宛如被掐住七寸的蛇,再也没有反驳的余力。

    顾锦朝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转身离开东跨院,身后远远传来顾澜不甘的声音:“长姐,即便我不说出来,你就能当那些事没发生过了?你真的想嫁给二表哥吗,二表哥他真的想娶你吗……你可要想明白了……”

    顾锦朝脚步都没顿。

    她的事,还容不得顾澜来置喙。以后顾澜总该老实了吧。

    顾锦朝回了妍绣堂。

    第二天是她十六岁的生辰。

    冯氏吩咐厨房给顾锦朝做了一碗长寿面,又送了她生辰礼,二夫人送了她宝象花拣妆,五夫人送了她一对墨玉手镯,是极好的碧墨,在光下能呈现出通透浓艳的碧色。顾锦朝拿着这对墨玉手镯,心中感叹长兴候家果然财大气粗,这样的东西竟然送了她作生辰礼。锦朝和两位伯母正陪着冯氏在屋子里说话,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是堂少爷从适安回来了,马车刚到影壁,正要过来给冯氏请安。

    冯氏喜出望外:“这孩子,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了。”她和顾锦朝说话,“也不知道那余家的族学如何,一会儿子来我得好好问问他!”冯氏对孙子的喜欢是最真切的,顾德昭的儿子,想来读书方面应该不差吧,要是能再出一个进士光耀顾家门楣,那可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顾锦朝笑了笑:“您放心,余家老太爷曾经做过帝师呢。”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顾锦荣在众小厮、婆子的围拥下过来了。他穿着一件狐狸皮袄,戴着顶**一的瓜皮小帽,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带着笑容。先向冯氏行礼问安,又一一见过两位伯母和顾锦朝,还偷偷向自己的长姐笑了笑。

    冯氏揽着顾锦荣左看右看,真是喜欢得不得了:“……这孩子长得好,清秀干净的,身量也长,以后肯定长得比他父亲还高!你在余家族学那边觉得如何,读书上可还尽心?”

    老太太最关注的无非举业一事。

    顾锦荣恭敬答道:“余家几个先生都是学识渊博的,孙儿求知若渴。读书上孙儿还是用心的,除了记挂长姐和父亲,别的方面都是好的。”

第一百五十章:成长

    给冯氏请安之后,锦朝陪着顾锦荣去了西跨院厢房。顾锦荣住在最东边,西边还有顾锦潇和顾锦贤。国子监也是前几天刚结束课,两人也正好在西跨院里。

    顾锦荣的厢房是二夫人打点的,书房里的书案、长几、两把东坡椅,临窗放着个青釉蓝底珐琅的梅瓶,另有个半旧的紫竹笔筒,插着一把大大小小的毛笔。锦朝就和他说:“等你把你的东西归置了,就去给父亲、两位伯父请安。还有两位国子监读书的堂兄也不要忘了,他们长你许多……”

    顾锦荣笑了笑道:“几月不见,长姐怎么话多了起来。”

    纪氏逝世后,他的一切就是长姐在管了。在适安这几个月,处处都是长姐安排张罗着,他的冬衣、被褥、吃食,甚至是御寒的护膝这类东西,她都给自己安排得十分妥帖的。顾锦荣心里记得锦朝的好,早眼巴巴想着回来看她。幸好她在大兴也过得好,人并没有清减,他看着就放心了。

    顾锦朝道:“你倒还嫌我啰嗦起来……”她看着锦荣和母亲有几分相似脸,拂了拂他皮袄上的雪,“那我不多说了,你记得一会儿到东跨院,再去给祖母请安。”

    顾锦荣笑嘻嘻地不要她走:“我还没问长姐事呢!听说你要和二表哥定亲了?”

    锦朝摇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你从哪儿听说的?”

    顾锦荣却避而不答,一本正经道:“二表哥人好,配得上我的长姐!”他拉着锦朝的胳膊,又央求道,“我想吃长姐原先做的云子麻叶果糕……您做了给我好不好?”

    锦朝觉得顾锦荣变得跟个孩子一样,她点头允了。顾锦荣去见了父亲、伯父等人,就迫不及待到顾锦朝这儿来,跟在她身后眼巴巴地转悠。要她在果糕里多放糖,山楂糕里要加葡萄干和桂圆干。

    小厨房本就错不开身,锦朝又嫌他话多,没多久就赶他去书房坐着。

    顾锦荣刚坐下喝了杯茶,随意拿过锦朝放在书案的一本书看。

    丫头过来禀报,说二小姐来看他了。

    顾澜随后进了书房,书房里烧着火炉。

    顾锦荣冷冷地看着她,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笑着道:“……二姐给你做了点心。”

    顾锦荣指了指书案,示意她放下。又道:“多谢二姐了。”

    顾澜看着顾锦荣,想着他原先对自己那么依赖,像个小尾巴一样在自己身后转悠。他一向只和自己好,会为了帮自己而和顾锦朝争执,为了讨她喜欢去学牙雕……

    顾澜强笑道:“荣哥儿,怎么如今和二姐这么生分了。二姐就算做错了事,也是你二姐啊……你要是还记恨二姐,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成吗?我如今都这样了,你还要嫌弃我……”

    她说到情动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锦荣皱紧眉头,如今看到顾澜这样,他只觉得厌恶。

    他却笑了笑:“二姐觉得你可怜吗?我也觉得你可怜,你讨好我想做什么?因为你如今没有人撑腰了,心里不安稳吗。”他同情了顾澜,谁又来同情他呢?纪氏刚死的时候,他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间接害死了母亲,长姐不理会他,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只要想到母亲死的场景,想到长姐满脸的泪水。顾锦荣就觉得眼前的顾澜无比的面目可憎。

    顾澜愣了愣。

    顾锦荣却继续道:“二姐——我还叫你一声二姐,那就麻烦你好好做一个庶姐吧!长姐就要和二表哥定亲了,我就想长姐好好的。你不要欺负了她!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和你说这句话的。你要是敢对我的长姐不利,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澜却冷笑:“我能欺负她吗?她的事她自己最清楚!”想到顾锦朝威胁她的话,顾澜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最终低声道,“顾锦荣,是你先不顾及我们姐弟情分的,就不怪我彻底撕破脸皮了!”

    顾锦荣依旧笑着看她。顾澜离开了妍绣堂。

    锦朝晚上听采芙说了这件事,她思索了很久。

    荣哥儿待人接物比原先强多了,而且更有担当。母亲的逝世确实让他改变太多了。他竟然还怕顾澜欺负她,坏了她的亲事。要敲击顾澜几句。

    “他也是在成熟的……”她想了想,让徐妈妈准备了过年的腊鹅、栗子糕给余家送去。看荣哥儿就知道余家待他极好。

    徐妈妈应诺,又问顾锦朝:“大小姐,那纪家表少爷的提亲……您觉得如何呢?”

    顾锦朝不自觉笑了笑:“我能觉得如何呢。”想到纪尧看着自己信誓旦旦的温和眼神,她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还是听之任之吧,如果这门亲事能成,也只能算是顺应天意了。

    而长兴侯府那边,李先槐刚到适安把纪家的底子摸清楚了回来。按照世子爷所说,他往人家祖宗八代上查去。还把纪尧给摸了个一清二楚。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叶限正在书房里和老侯爷说话。

    两祖孙在书房里密谈山西布政使袁仲儒的事,又说到范川的贪银案。老侯爷很赞成叶限的做法:“先皇驾崩,你父亲受了重伤……长兴侯府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这些乱七八糟的咱们插不上手……放任张居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叶限若有所思。

    老侯爷则看了自己孙子一眼,慢慢开头道:“你上月刚满十六吧,寻常世家的少爷,这个时候就算没有娶亲也早就定亲了。我看你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叶限看了自己祖父一眼,挑眉哦了一声。慢慢地道:“孙子不急。”

    老侯爷说他:“你当然不急!”叶限这么懒的性子,他急个屁!那是自己心里挠心挠肺的急着。老侯爷清了清喉,随即说:“我和你外祖父商量过了……我觉得武定候嫡长女尚可,你外祖父则觉得武英殿大学士何文信的嫡次女尚可。你回头和你母亲商量一番,看到底选了哪个,好请了你外祖父上门提亲。”

    老侯爷不喜欢文人,对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亲家更没有好感。说是商量,其实是两人商量商量着就意见不合,吹胡子瞪眼的不欢而散了。

    高大人嫌武定候嫡长女连开蒙的《三字经》、《弟子规》都没有读过,太没底蕴。老侯爷则嫌弃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性子太文静了,死沉沉的。

    叶限沉默了,祖父说的这两个个无疑都是世家女子中的翘楚。武定候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将军,荣宠百年不衰。武定候的嫡长女才十四岁,美人坯子的名声却已经传开了。

    而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不仅长相出众,难能可贵的是出身书香世家,才学不凡。刚及笄的时候,提亲的人就踏破了何家的门槛,但是何家一直都没有看上眼的。

    他作为长兴候家的世子,理应承担让长兴候家继续繁荣昌盛的重任。娶一个门当户对,能够对他们家有所帮助的妻子是一定的。

    叶限突然想到了顾锦朝。

    他名义上是顾锦朝的表舅,身份地位差别实在太大。他能求取世家女子中的翘楚,因为他是长兴候世子爷。那么顾锦朝呢……她以后就要嫁给她表哥了?嫁了人之后,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去看她,和她说说话,或者像原来一样,把自己养的仙人掌送给她。

    叶限从祖父的书房里出来,望着黑沉沉的夜色,紧抿着嘴唇。

    他是长兴候家唯一的嫡子,刚出生不久就请封了世子爷。他所做的事不仅代表他自己的,还有长兴侯府。他不可能真的随心所欲。

    但他一点都不想娶什么武定候嫡长女,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她们怎么能像顾锦朝一样,像她一样……叶限也不知道顾锦朝在他心里是什么。他望着夜色轻吐了口气。

    李先槐走了过来,“世子爷……您让我去查的东西,都问清楚了。”

    叶限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让他继续说下去。

    顾锦朝要嫁的人,他总要好好的了解清楚。自己欠她那么大的人情还不了,帮她在亲事上把好关。

    他私心里,倒是真希望顾锦朝这个表哥为人不善。

    他不希望顾锦朝嫁给别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隐情

    李先槐随即道:“……纪家祖上是贩卖茶叶起家,到了他们太爷那代出了个都转运盐司副使,从此才富庶起来。纪家从官之人不多,有一个捐出来的府同知。但几代为皇商,经通州运河,南北贸易,其富庶的程度着实吓人。他们那个太夫人如今是掌舵人,我看是个聪明的,这些年纪家凡事都不冒头,反倒越做越大……”

    “这个纪尧倒也算个人物,不过被身家给拖累了。和他们家老太太背地里不通气儿,暗地做了许多老太太不知道的事。”说到这儿李先槐嘿嘿笑了两声,“世子爷还记得原来那个皇商罗家吗?他们家那个长子罗泰。您曾经在*酒楼看到他,您泼他一身茶的那个?”

    叶限想了想。当年他十岁刚回燕京一年,和高家的表兄出门游玩,在*酒楼里小坐过。有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因小事和他表兄起了争执,他嫌此人太吵,泼了他一杯滚烫的热茶。这年轻人被烫得大叫,扬言要他出不了酒楼。他们身后的侍卫才指了指叶限跟他说:“这位是长兴候世子爷。”又指了表兄:“礼部尚书高大人长孙。”

    这位声称自己是罗家长子罗泰的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再被侍卫冷冷地看了一眼,吓得跪下磕头求饶。

    “小丑一样的东西。”叶限并不在意,“和顾锦朝表兄有什么关系?”

    李先槐就回答道:“他们家老太太肯定不知道,这个纪少爷一直和罗泰有往来。老太太为商刚正,从不克扣手底下的人,也不赚昧良心的钱。这个罗家恰好相反,老太太厌恶他们到极点。也一直不要家里的人与罗家往来……不过人家纪少爷有次赏花会,和罗泰认识了。违背老太太的意愿一直和罗泰来往着。”

    叶限看着李先槐:“……你挑重点的说。”

    李先槐挠挠头:“我去打听的时候,他们罗家那个罗泰的随侍说了许多。想给您说清楚些……他和罗泰往来倒是不要紧,那罗泰是个什么样的人。走马斗鹰也就算了,又常去些勾栏教坊类的地方。哪有不带上这位纪少爷的……不过这纪少爷也不是真的沉溺于此,随他去了一两次就没去了。”

    他声音压低了些:“纪尧只点艺妓作陪,洁身自好……但是这罗泰心思也多啊,早想着拉纪尧下水了。就搁纪尧酒里下了东西,纪尧就把那个才十四岁的艺妓破身了。随后纪尧就不再和罗公子来往,他却不知道那艺妓因此有孕,被罗泰找了个院子养下来,打算以后用这孩子拿捏纪尧……”

    叶限听得眼皮一跳。人总有少不更事的时候。没犯下大错倒也无妨……不过这个纪尧确实也不聪明,就算是情动破了人家的身,怎么还敢留下孩子给人家拿捏?顾锦朝以后要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该怎么是好?这样的人娶了顾锦朝,以后她能好过吗!

    叶限深吸一口气:“你打听的事都属实吗?”

    李先槐看了一眼世子爷,他这还是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话。李先槐看上去大老粗的样子,心里比谁都明白,世子爷这么关系顾大小姐的事,原先还特地赶路去看她,要是他心里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说:“奴才买通了罗泰的随侍打听的。也许这个随侍的话不全对……”

    叶限随即说道:“无风不起浪,你把这个艺妓找到,让她私底下去和纪家对峙。”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地传出去。“一定要私底下,看纪家究竟对这个孩子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不仅能知道此事的真假,他还能知道纪家对顾锦朝的态度。要是他们敢不管不顾把这件事瞒下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去迎娶顾锦朝,这个纪家顾锦朝不嫁也罢。

    叶限又想了想,又道:“快进腊月了,我也好久没去见长姐了。替我准备了东西,我们明天就去拜访顾家。”

    这事一定要和顾锦朝说清楚。他不能让她所托非人。

    叶限心里又有些迟疑,如果顾锦朝不嫁给纪尧。以她的名声,又能嫁给哪个好的世家子弟呢?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个纪家最多能荣耀二十年,除非中途没落,不然肯定会受到打压。官商势力做大,对于朝廷来说是不好的。所以罗家在太爷那代之后迅速衰落,反倒是保全自己的好办法。纪家老太太是聪明的,知道财不露白,但是纪家再这么做下去,迟早会出事。

    士农工商,老太太有点看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毕竟眼界不够宽。

    而大兴顾家,冯氏这几天则频频找锦朝过来说话,言中大有此事已定之意:“……眼见着你要是和纪二公子定亲,五月除服就要嫁过去了。祖母这时候多和你说说话,免得你嫁了之后我想得慌。你要是嫁妆上有什么不足的,大可和我老婆子说了,我得多给你些添箱。”

    冯氏笑着和锦朝说了。顾德昭那份财产收益归到了顾家,顾家也因此宽裕了许多。她是怕顾锦朝母亲死得早,嫁妆什么的没打点好,到时候她出嫁也不好看,那丢的还不是顾家的脸。

    顾锦朝笑了笑:“祖母不用担心此事,我没什么缺的。”冯氏似乎已经有了把这事定下来的打算,让顾锦朝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该屈从于现实,嫁给纪尧。但是她心里始终有疙瘩解不开。

    永阳伯四小姐对她对的笑容,和她孩子的脸,还有纪尧淡漠的眼神。这些都挥之不去。

    不过冯氏突然问起母亲嫁妆的事,倒是让顾锦朝心里一紧。

    她是不过问还好,等自己出嫁的时候,嫁妆直接就出了顾家门。但是冯氏要是过问起来,母亲留下的嫁妆可实在不少。她出嫁,冯氏有不过问嫁妆的吗?

    这是隐晦地跟她提一声,她的嫁妆冯氏是要过目的。

    锦朝旋即笑了笑:“母亲的嫁妆,我原是打算给锦荣留下一半的。若是事情定下来了,也把册子给您看看。”她来给冯氏看,总比冯氏自己想些有的没的比较好。

    冯氏嗯了一声。纪氏是通州纪家的女儿,这嫁妆焉能有不丰厚的道理。平日里顾锦朝的吃穿用度虽然都不显眼,但是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比别的庶女多,也没见哪个吃穿差的。可见她母亲嫁妆丰厚,但是究竟有多少,冯氏却不知道。

    顾锦朝随后告退回了妍绣堂,对佟妈妈说:“我的私库,母亲的嫁妆原先都是清点过的。你再清点一次上了册子,母亲的嫁妆一分为二,要给荣哥儿留下。”她想了想,道,“金银楼的账面不算在里面。”

    金银楼账面上流通的银子数额大,这部分钱她以后再给荣哥儿,他现在还小。

    佟妈妈应诺,带了识字的采芙和白芸去清点东西。

    锦朝刚坐下不久,就有小丫头过来通传说,长兴候世子爷来访了,去了五夫人的院子。

    他说过他腊月会过来,顾锦朝想起了。但是此时年岁终,正是要忙的时候。

    他应该是来看五夫人的吧,五夫人的孩子还有三月就要临盆了。

    顾锦朝打发小丫头下去。闲着无事,她就给五夫人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袄。她坐在火炉旁边,针黹摆在大炕上,由青蒲帮她配线,绣五蝠献寿的图案,蝙蝠尾巴上打了小小的络子,十分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雨竹偷摸进来了。

    “小姐,世子爷说有话想和您说,现在在西跨院倒座房外头,派了小厮过来传话……”

    顾锦朝放下手里结好的络子,皱了皱眉:“他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原先偷摸来见她也就算了,毕竟是为了他父亲的事。如今她是快要定亲的人了,可不能私下见他。

    雨竹又道:“世子爷说了,他跟五夫人说是要问你养兰草的事,叫您别怕。”

    顾锦朝哭笑不得,换了衣服去西跨院倒座房。

    叶限正站在挂着冰棱的庑廊下面,看着外面小雪纷纷。顾锦朝远远出现,她走得很慢,穿着斗篷。

    她带了经常跟着她的丫头青蒲。

    顾锦朝走到庑廊下,青蒲收了伞。

    她向叶限行礼问安,帽兜都没有摘下来。

    叶限背着手看着她良久。外面下着雪,世界格外安静。

    他不说话,突然伸手帮她摘了帽兜,顾锦朝措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叶限。他这是做什么?

    叶限顿了顿道:“你斗篷不合身,帽兜好大,我看不见你的眼睛。”不等顾锦朝说什么,他随即就道,“我听说你要和纪尧定亲了?”

    他长得高,当然看不清了。顾锦朝腹诽,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和纪尧定亲了?他来找自己,难不成就是为了定亲这事,这关他什么事!顾锦朝就道:“表舅问这个做什么?”

    叶限觉得顾锦朝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但是她很平静,好像要定亲的根本就不是她一样。他顿了顿道:“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的,现在我要和你说清楚。定亲的事暂且缓一缓,这个纪尧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先弄清楚了再说。免得你嫁过去后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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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卡文严重,很可能第二更出不来,给大家说一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上门

    纪尧有什么事她不知道的?叶限为什么来告诉她这些?

    叶限继续说:“你这个表哥……在外面有个孩子。我还没完全把事情弄清楚,但估摸着*不离十。”他顿了顿,缓缓道,“是意外生子,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这事若他真是做了,那你根本不必嫁给他……”

    叶限看着她,他等着她说话。

    纪尧在外面有个孩子?顾锦朝并不知道,在她的记忆中,纪尧和永阳伯四小姐一直是伉俪情深的。但是叶限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她曾经听到外祖母和纪尧说过话,那时候纪尧已经和永阳伯四小姐成亲三年了。外祖母在书房里压低声音怒骂他行事不干净,说他对不起纪家。还说这事永阳伯家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顾锦朝那时候还正疑惑,但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要说最奇怪的事,就是纪家拱手让了罗家三河的运河通运权。罗家商行在三河一家独大。

    顾锦朝不知道这事和叶限所说之事有什么关系,但因为这件事,纪家运河商行元气大伤。

    但是纪尧那样的人,身侧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怎么会在外面留下孩子呢?顾锦朝是不肯相信的,她低声问道:“世子爷这么说,此事可是有依据的?”

    叶限叹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信。你知道通州还有个罗家吗?你这个二表哥曾经和罗家长子交好,罗泰曾带他去过教坊。那时候他被罗家长子拉下水了,和一个十四岁的艺妓有私。我正派了人去找这个艺妓出来,她一直被罗泰藏着。你且等她去纪家对峙,对峙之后就知道了。”

    这个女子要是一直落在罗泰手里,以后他指不定要用此人做出什么事来。他许罗家一点好处。让罗泰把这个人让出来,别以后害了顾锦朝。

    罗家……纪尧怎么会和罗泰往来呢!

    顾锦朝不由得想起罗泰死的时候,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她觉得纪尧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但是别人说这话她可以不信。可是和她说这些的是叶限!是以后的兵部尚书,陈家都畏惧他三分的叶限!他手底下那些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

    顾锦朝握紧手。随即道:“你去调查过纪家的事,为什么?”

    叶限沉默了一下。当时他听说顾锦朝要和纪尧定亲,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愤怒。连长兴侯府幕僚的事都没管,赶紧让李先槐去调查纪家的事,怕她所托非人。

    他轻描淡写道:“我这不是欠你一个大恩情吗。你放心,你的事我都会留心着,不让你被人害了去。”

    顾锦朝笑了笑:“那谢谢您了,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让李先槐找那个女子去纪家。这些事纪家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里,且看她怎么处理吧。她要是继续瞒下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人家,你是千万嫁不得的!”

    顾锦朝行了福礼道:“多谢世子爷了,这些事锦朝自知道处理。还请世子爷避讳着比较好。至于你欠我的恩情,这就算还完了……您可不要再记挂这个恩情了。”

    她毕竟是待嫁之身,一直和叶限往来实在不好。

    她说完又戴起斗篷的帽兜,和擎着伞的青蒲一起走出了庑廊。

    叶限哼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自己欠她恩情,又不是她欠自己恩情。她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名义上是她表舅,她害怕别人说三道四不成!

    他正望着顾锦朝离去的方向静默,旁突然有一个侍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低声道:“世子爷,有人跟着咱们过来了……”

    叶限问:“谁的胆子这么大?”

    “似乎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咱们要怎么办?”

    长姐果然是不放心他,还派了丫头跟着。

    叶限淡淡道:“……随她去吧。”

    侍卫应诺,随即替叶限擎着伞,护着他消失在了庑廊之下。

    西跨院里,五夫人听了丫头的回话,吓得脸色都白了,低声问她:“你可看清楚了。世子爷……伸手为堂小姐摘了帽?”

    小丫头点点头:“奴婢隔得近,看得真真的。”

    叶氏突然想到那天。也是叶限来拜访她,在冯氏的院子里和顾锦朝说了几句话。两个人似乎十分熟络……她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他平日里任性妄为也就算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他可是长兴候府的世子爷!

    叶氏想起自己当年想嫁给顾五爷的时候,长兴侯府和高家上下的反对,就差点没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孝顺了。还是当初尚且在世的外祖母来劝的:“姝姐儿嫁去顾家,别的不说,凭她的身份至少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又何必强求呢。”

    果然她嫁到顾家之后,顾家上上下下没人敢给她一个红脸,连一向严厉的冯氏都对她赞不绝口。

    但她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嫡女。叶限可是以后要袭承爵位的人,怎么可能和顾锦朝有牵连!

    她该如何是好……叶氏有些不知所措。

    她最后只能吩咐小丫头,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后加以利用,那可是不得了的。

    她觉得自己也该找叶限来好好说说。

    顾锦朝回到妍绣堂后就在书房里写信。叶限说的是一回事,但她自然是信任外祖母的,这事的缘由要给外祖母说清楚,毕竟这事不仅牵扯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罗家。

    ……也不知道叶限是怎么让罗泰把人交给他的。

    她想到前世三河的罗家商行。难不成……前世罗泰用这个孩子要挟纪家,让纪家交出了三河的通运权?所以前世这件事才被压下来,没有人知道。但是纪尧为什么会和罗泰混到一起?外祖母一向对他寄予厚望,要是她知道纪尧做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会怎样的生气……

    顾锦朝叹了口气,让徐妈妈把信给罗永平,快马送去通州。

    但是马再快,却也赶不上叶限的速度快。他已经找到了这个女子,派人送她上了一辆马车,让人送她去纪家。马车嘚嘚停在纪家门口,便有侍卫去递了名帖,自称是江南吴氏的人,来拜访纪吴氏的。

    江南吴氏是纪吴氏的祖籍,这些年少有来往。

    纪吴氏正在和宋氏商量聘礼的事,这聘礼得给得十足十的多、好才行。正说是用一尊赤金的弥勒佛像打头好,还是用和田玉的观音像打头好,就有丫头过来通传。

    纪吴氏还觉得奇怪,这不是逢年过节,吴家怎么会派人到燕京来拜访她?

    不过既然有吴氏的名帖,应该也是有说法的,她还是决定在花厅见此人。

    她喝了口茶,却见进来的是一名年轻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抱着个孩子。这年轻妇人十六、七的年纪,长得我见犹怜,一双黑幽幽的杏眼宛如含着烟波般妩媚。头发梳了普通的圆髻,簪两朵红绉纱绢花,一点油金耳坠儿,穿了一身并不合身的宝蓝樱花纹滚边缎面褙子。盈盈行了礼:“奴家赵氏,特地来向老夫人请安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婉转动人。

    纪吴氏皱了皱眉,这女子虽然做妇人打扮,却自称奴家。看上去实在不是个正经的,她们吴家怎么说也是江南大族,这女子是从哪儿来的?

    她淡淡问道:“你们递了吴氏的拜帖,可是从吴家来的?”

    女子抬手整颊边青丝,苦笑道:“若不是有吴家的拜帖,奴家可还进不了纪家的门那。奴家这是万般无奈了,才会抱着孩子找回来的。”她让婆子把孩子递给她,逗着孩子道,“第一次见曾祖,快给曾祖请安。”孩子才两岁大,茫然地抓着女子的手指,小声地喊,“娘亲……”

    纪吴氏看着这个赵氏,皱紧了眉:“姑娘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什么野孩子都要往我纪家带不成?你说清了,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她威严的目光又看了一眼伏在赵氏怀里的孩子,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确实有几分相熟,像淳哥儿……纪吴氏心里一惊,难不成是纪昀留在外面的孩子?

    赵氏却抱着孩子跪下来,轻声道:“奴家三年前曾与纪家二公子有一段露水情缘,因此才有了平顺。本来这两年奴才带着平顺,也过得尚可……要不是撑不下去了,也不会带着孩子上门来。”说着便小声地啜泣起来,“不求老夫人留下奴家,只求您给这孩子一口饭吃,别让他饿死了……”

    孩子抓着赵氏的衣襟,不肯离开她的怀抱,又茫然地喊:“娘亲……”这赵氏却生生把孩子推开,说:“去你曾祖膝前,平顺要乖。”

    纪吴氏气得额头青筋都蹦出来了,“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是谁的!是纪尧的?”

    要说是纪粲,甚至是纪昀,她都相信。但是纪尧是她一手调教的长孙,以后是要继承纪家的,怎么可能在外面留下这么个孩子。

    纪尧可马上就要和顾锦朝定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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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不甘

    纪吴氏回到书房之后,重重地喘了口气,那赵氏将纪尧如何和她相识,如何有私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事毕之后,纪尧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她因此有了身子,不忍打了孩子,才自己带着孩子找地方住了下来。

    宋妈妈担忧地看着纪吴氏,她想上前扶她。

    纪吴氏一把拂开她的手,低声道:“去……去把二少爷给我叫过来!”

    她要问清楚,纪尧真的干过这些浑事!他还想当成什么都没做过,再去娶锦朝回来!

    纪尧在涉仙楼被宋妈妈叫过来,见宋妈妈脸色严肃,还有些疑惑:“宋妈妈,何事这么紧急……”他想到了顾锦朝,有点担忧,“难不成是锦朝表妹那边……”

    宋妈妈低声叹息:“二少爷,您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等一下太夫人问您话,您可不要忤逆她,一切都好好的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纪尧皱了皱眉:“宋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妈妈顿了顿道:“二少爷,您在外面……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

    纪尧刚进书房,便被纪吴氏厉声喝道:“你跪下!”

    无风不起浪,纪吴氏知道,要不是确有其事,这个赵氏不可能带着孩子找上门来。

    纪尧咬紧了嘴唇,沉默不语。

    纪吴氏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直着身子十分倔强的孙子,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他从小就这么犟。她的声音寒冰般冷:“我问你,你是不是和罗泰交好?”

    纪尧的表情反倒十分平静:“是,三年前有过。”

    纪吴氏冷笑:“你倒是坦诚了。那你好好说清楚吧。你和罗泰一起,是不是整日正事不做,走马斗鹰。往那勾栏教坊的地方凑,还和人家教坊的姑娘有私。留下了孩子?”纪吴氏却突然明白了,继续道,“难怪,我说双陆牌九色子这些东西,你从来没接触过,却玩得无师自通……”她连连点头,笑着说,“这是早背着我这个老婆子。和罗泰勾结了啊!你怎么会去找罗泰那样不成器的东西!”

    纪尧在听到宋妈妈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当年的事藏不住了,他也不打算藏。

    当年他确实做了错事,但是不包括孩子。

    他再怎么糊涂,都不至于在外面留下孩子。

    纪尧静静道:“那时候我十五岁……您第一次问我,想不想娶锦朝表妹。我说不愿意,您的脸就沉下来。我第一次知道您的意愿,您想让我娶她,那个时候我心里很不舒服。锦朝表妹是您的外孙女,难不成我就不是您的外孙了?我很不甘心……但不是我找上罗泰的。是他来找我的。”

    他笑了笑:“我又想起您平日不要我们和罗家的人交集,我那时候极力想反抗您,才和罗泰有了来往……但我心里明白。从来没碰过那些女子。直到有一次,罗泰在我的酒里放了东西,就是那一次……”

    他还没有说完,纪吴氏一个耳刮子抽到了他脸上。

    纪尧被打得偏过脸,迅速浮起红痕。

    纪吴氏觉得自己心肝儿疼。她忘了物极必反,她对纪尧管得狠了,他就是只兔子也会被自己逼急了。但是这是什么理由……他不想娶顾锦朝,就和罗泰混到一起了?

    他究竟是想报复谁,他自己?还是她这个做祖母的?

    纪吴氏一生强硬的人。此刻却老泪纵横:“你就不是个东西……你、你马上就要和你表妹定亲了,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你外头还有个孩子!要不是人家找上门,你是不是准备瞒一辈子啊!”

    纪尧闭上眼不说话。他嘴唇苍白。

    这都是他做过的,他认错!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五岁,根本不懂得分辨是非。他是被纪吴氏逼急了,同样是纪家的子孙,纪昀可以读书,纪粲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他呢?他要背负整个纪家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她承担顾锦朝的婚事,帮她弥补教养顾锦朝的过错?

    他只是太不甘心了!

    过了好久,纪尧才开口说:“祖母,当时我虽然和那女子有私……却根本没有留下子嗣。我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放了把柄给罗泰抓。您要相信我,这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纪吴氏气得笑起来:“那孩子……长得和你小时候相似,你还敢说不是你的?”

    纪吴氏让宋妈妈把孩子抱进来。

    孩子不停地挣扎着说要娘亲,也不要宋妈妈抱,哭得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全是泪水。

    纪尧看着这孩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轮廓,顿时说不出话来。

    纪吴氏低声道:“刚看着这孩子,我还觉得像淳哥儿,以为是纪昀留在外面的,却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以后是要支撑纪家的,这一家老小——”

    纪吴氏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喘不过气般停顿。

    过了好久,她才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的错。”

    她一生强势,也用这么标准去要求她的长孙。要是她更懂得变通,也许根本不会有这个结果……

    纪尧深吸了口气。随后才低声道:“祖母,您别这么说……这都是孙儿的错,怎么能怪到您身上……”

    纪吴氏却摆了摆手,好像刚才用尽了她的力气,她只能道:“你先下去……”

    她一直觉得对纪尧严厉,那是为了他好,如今看来自己却是错得太过。她的纪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不敢确定了……朝姐儿让她养成那样,纪尧如今又……

    纪尧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纪吴氏一眼,才往书房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听见纪吴氏的话:“……你先去和永阳伯夫人说一声,定亲的事,暂且放下来。”

    纪尧闭了闭眼睛。才低声应了诺。

    纪吴氏跟宋妈妈说:“那个赵氏,既然找上纪家了,也不能就此放她离开。孩子先让老大媳妇看着。就说是从吴家送来寄养的孩子。那赵氏送到我身边来。”

    宋妈妈听吩咐后也随即去做了,纪吴氏一个人在书房里。掩面低声哭起来。

    从纪太爷逝世之后,她就没有这么伤心欲绝过。两个最疼爱的孩子都让她教养得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她是最想他们好的人……朝姐儿该怎么办?纪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孩子,以后又该怎么办?

    那孩子交到大舅母手上,宋妈妈和宋氏说了这孩子的身份,宋氏也是脸色苍白:“这孩子……真是尧哥儿的……”

    宋妈妈点点头:“别人问起,您就说是吴家送过来寄养的。太夫人吩咐,这事不能传出去。”

    大舅母自然知道。但是纪尧可是她的儿子,是她看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腌臜事出来!她喃喃道:“这孩子也不太像话……都要娶他表妹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由想起纪尧来跟她说要娶顾锦朝时,笑得十分灿烂的样子。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宋妈妈也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回了东跨院。

    纪吴氏刚接到顾锦朝加急送过来的信,锦朝在其中把缘由说清楚了,更说到了这个赵氏和罗家的牵扯,纪吴氏看完了这封信,随手放在炕桌上,望着槅扇外的天沉思。

    宋妈妈进门之后见纪吴氏沉思不语。有些疑惑:“太夫人,您这是……”

    纪吴氏指了指那封信,让她自己来看。

    宋妈妈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纪吴氏道:“这个孩子。恐怕真不能怪纪尧……他当时应该是有所防备的,不过他年少不懂,这让女子有孕的法子多得是,他是中了罗泰的计了……”吃亏就吃亏在风月场上,纪尧不懂这些东西。

    宋妈妈收了信,又问道:“既是如此,那您也不要太责怪二少爷了。以奴婢之见,这孩子不如当成没有过,别人也不知道这事。表小姐的亲事也不要耽搁了……”

    纪吴氏苦笑:“你想得太简单了,这门亲事恐怕不能定下来了。”

    宋妈妈觉得疑惑:“您不是一直盼望二少爷娶表小姐吗?”

    纪吴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淡淡道:“且先不说纪尧,你看朝姐儿这封信里。有没有半点对纪尧有情的意思?我反倒觉得她心里是不想嫁的,不过是我的意愿,再加上顾家的意愿,她不能拒绝罢了。我是不想强求这孩子的……你再想想这信是怎么来的,朝姐儿一个闺阁小姐,纪尧连我都瞒得住,怎么可能会让朝姐儿知道了去?”

    宋妈妈望向纪吴氏。

    纪吴氏继续道:“这后面肯定还有个人。罗泰想用这孩子来威胁我们,怎么会轻易放手让赵氏抱着孩子到我们这儿来找说法。但是这个人做到了。吴家远在江南,即便有人知道吴家是我的外家,他们的名帖又是谁可以轻易拿到的?赵氏一个名伶而已,哪里来的吴家名帖。”

    “如果此人是想针对纪家,为什么不大张旗鼓闹上门来,而是找了赵氏偷偷上门。这个人又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朝姐儿?你再仔细想想,这人是不是处处维护着朝姐儿?”

    宋妈妈一想果然如此,又十分不解:“那此人是谁……怎的要护着表小姐?”

    纪吴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有这样一个人护着朝姐儿,实在不简单。朝姐儿越发懂事成熟,瞒着我的事也不少,至少她在信里完全没提到此人是谁……里面的水太深,我老婆子是看不懂了。”

    纪吴氏又望着跳动的烛火,淡淡道:“瞒着这些事让朝姐儿嫁过来,她该怎么办呢,如何对那个孩子……我一向是对纪尧放心的,出了这样的事,我却不敢确定了。他原先厌恶朝姐儿到那种程度,娶了她之后真的会对她好?若是性格不合,两人岂不是还要闹出诸多事来。”

    她这一生都太过强势了,总是用自己觉得好的方式来对孩子。她不想再干涉纪尧的亲事,也不想强求两人成亲了。这一切且看纪尧会怎么做吧,她只能把自己该做的做了。

    ……她毕竟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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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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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尧听了宋妈妈的传话,一时静默。

    他也不知道如果锦朝嫁过来,他该如何面对她,或者让她面对这个孩子。

    但是……这事情究竟有谁在背后,谁在帮锦朝做这些?

    他原先想娶顾锦朝,除了觉得娶了她似乎也不差。更多的是想顺应,顺应了祖母的意思,顺应锦朝的生活。他觉得什么安松淮王瓒之流娶了她是害她,那他自己呢?

    他出过这样的事,娶她又不是害了她吗?她虽然没有说介意,但是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纪尧看着槅扇外的大雪,他静静地想了很久。

    锦朝对他并没有多余的感情,他能感觉到,但他原以为两人相处着,渐渐的就能好了。但是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还能如常的面对她?想到祖母那个伤心失望的样子,他心里也十分难受。当初他厌恶顾锦朝到如此地步,借着去三河管理田庄之际,和罗泰私下往来,犯下这等错处……他心里更不确定的是……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顾锦朝对他的疏远,让他觉得不甘心呢?

    他原先这么讨厌她,那情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那个孩子稚嫩的脸上满是泪水,纪尧闭上眼睛。

    到了晚上,他才去找了纪吴氏。

    纪吴氏跟他说:“……你打算暂且缓下这门亲事也好,我看你们小时候相处起来就是鸡飞狗跳的,说不定也是性格不合的。”说着说着声音柔和了些,“就算亲事不成,你也是她表兄,咱们纪家还是她的外家,这些东西都是不会变的。不过提亲的事本已经和顾家说好了,咱们突然反悔,得找了合适的说法才行。”

    不能让两家的颜面受到损害。

    纪尧已经思虑好了:“就拿我来说吧,我已经过十八了。朝姐儿还要半年才能除服,是我们等不了……”因为守制而不成,这也说得过去,不过是纪家名声上吃亏一点。

    纪吴氏点点头,这是最好的说辞了。

    不过顾家那边这样的说辞是搪塞不过去的。纪尧孩子的事,对纪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还是不要外传出去。纪吴氏想想就道:“赵氏和那个孩子,都先留下来……”留下孩子,自然是不能让纪家的骨血外流。留下赵氏,则是怕她出了纪家会乱说话。

    “孩子就交给你母亲带着,都两岁大了,教他好的,他就往好的学去了。对外也说是吴家寄养过来的孩子……他毕竟也是你的骨肉,你有空也去看看。”纪吴氏想到昨晚看那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就忍不住皱眉,他跟着赵氏那样的人,怎么教养得出好的。那孩子胆小不说,又没有规矩,既然是纪家的子孙,可不能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孩子年龄还小,多教他好的自然往好的学。渐渐他就会忘了生母了。

    纪尧点点头。

    “顾家那边……咱们本就是要顶替王瓒的提亲。也不能让他们把朝姐儿看轻了。”纪吴氏想了想,“我亲自去和顾家说。这个冯氏,最在乎脸面了。”

    纪吴氏心里拿定了主意,去给锦朝回了信。

    锦朝的得到回信之后看了,点了烛台烧掉。外祖母说不再强求两人的亲事,她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让她面对纪尧,实在也很难。不过外祖母做出这番决定,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她想了想,提笔回信安慰外祖母。亲事对她来说倒是无所谓了,前世那一桩亲事已经耗尽她的精力,这一世她只想做个富贵闲散人。

    不过她不嫁给纪尧,也要考虑着别的路子。现在罗永平正在大兴……顾锦朝思量片刻,罗永平来祖家是不方便的。她想亲自去见他,商量一些不好在信里说的事情。

    但要怎么见,却得好好想想。

    十二月二日,刚过小寒节气,进入了寒冬最冷的日子。

    纪吴氏亲自从通州来顾家,冯氏也笑着相迎:“这样冷的天,麻烦老姐儿跑这一趟……”前两日永阳伯夫人带话来说,纪家提亲的事要推迟些,她心里还疑惑着。

    这看到纪吴氏来访,她心里更是不安了,要不是事态严重。纪吴氏怎么可能亲自上门来。

    纪吴氏亲自上门来,那就是先矮了她一截。

    纪吴氏则淡笑着:“多年不见你,我也是想着老姐儿的。”身后跟着的婆子抬了一尊小叶紫檀木的佛像上来,“老姐儿喜欢礼佛,这尊紫檀佛像虽不算名贵,却也有些年头了。”

    冯氏看了一眼这尊紫檀佛像,心里就是一跳。

    ……这样的木质和光泽,千金之数不止!

    冯氏又让人去把顾锦朝等人请来拜见纪吴氏,两人进了西次间,关上门说话。

    纪吴氏把不打算提亲的事都说清楚了,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冯氏一时愣住了。

    这亲事不都要说定了吗,怎么说黄就黄的?

    纪吴氏又继续说:“……是咱们原先没有打算好,尧哥儿想早些成亲,朝姐儿却还要守半年的孝期,这日子上等不得。我这老婆子心里也愧疚,要是老姐儿愿意,等朝姐儿出嫁的时候,我来多补贴她的添箱。”纪吴氏又笑道,“老姐儿要是能给锦朝觅得一门好亲事,我可要感激不尽的。知道顾家在宝坻有家书斋,正巧在古兰坊上,我可要在老姐儿那里多照顾生意了……”

    冯氏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老姐儿有苦衷,我也能理解。亲事不成,也不伤了两家的和气。毕竟还是亲家,只是少不得锦朝那孩子要失望了……我那生意上也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老姐儿喜欢什么,尽管去取好了。”

    纪吴氏不想提亲了,肯定不是因为顾锦朝在守制。要是因为守制,她早就该考虑到了。而且纪尧年过十八还没有成亲,还怕这一天两天的?这其中肯定有隐情,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纪吴氏不说,她自然不知道。

    而且纪吴氏这话说得周到,是想给顾家补偿。她当然不认为纪吴氏所说的照顾生意,只是去她顾家的书斋多买几方砚台而已。那肯定是有实质性的补偿,但这一切,要建立在她给锦朝说了一门好亲事的情况下……纪吴氏这是要拿捏她重视顾锦朝的亲事啊!

    她做事不喜欢别人来干涉。但是纪吴氏这话说得舒服,也给足了她面子。

    冯氏便顺着台阶下了。

    纪家这门亲事好,没了确实可惜。但是人家不想再提亲了,她也没有办法。反正这纪家开了个头,朝姐儿的亲事应该会好走些。

    过了会儿顾锦朝等人过来请安,纪吴氏又和冯氏说了一会儿子话,拉着锦朝的手回了妍绣堂。

    纪吴氏这是第一次瞧她在大兴的住处,看了也觉得满意:“……虽说不宽敞,但也布置得雅致。她也不算太亏待你。”

    锦朝笑了笑,请纪吴氏坐在大炕上。说:“我刚做了胡桃仁饼,这就给您端去。一会儿父亲和荣哥儿还要来拜见您那。”纪吴氏拉住了顾锦朝的手,望着她摇了摇头。

    “别麻烦,外祖母不想吃……我这过来,是想和你说说话的。你二表哥的事……外祖母知道你心里自有度量。但你也要小心着,这人帮你做这些,可别是有什么坏的企图……”

    顾锦朝摸到纪吴氏手上的薄茧,心道外祖母是个明白人,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就说:“您不用担心,我都知道。”她想了想又道,“……我没见着二表哥过来,还要劳烦您和他说一声,这事不能怪他。不过……那个孩子您打算怎么办……”

    前世这个孩子一直没出现在纪家过,她想着纪吴氏肯定暗中把这孩子安置了。永阳伯四小姐应该是不知道的。今世这个孩子早出现了几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纪尧的亲事。

    纪吴氏道:“那孩子才两岁大,还没开始记事呢,又终归是纪家的骨肉,我以吴家寄养的名义收养了他。免得坏了尧哥儿的名声。”

    锦朝松了口气,听外祖母的意思,这事是被压下来了。

    “您也别想多了,我和二表哥不成,他会有好姻缘的。”顾锦朝安慰纪吴氏。

    她和纪吴氏说了好一会儿话。

    纪吴氏最后要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的亲事外祖母会帮你看着,冯氏要想随便把你嫁了,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朝姐儿,你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要和外祖母说……”她抬手摸了摸锦朝的头发。

    顾锦朝眼眶微热,笑着点了点头。

    顾锦朝和纪尧的亲事只能暂时搁浅,幸好两方并没有来得及交换庚帖,定下亲事。这还不算麻烦。

    长兴候府里,叶限刚看完一宗卷。

    之书过来服侍他洗漱,嘟囔着说:“世子爷,您总在睡前看这些东西,这晚上要是睡不好怎么办……您上次和奴才说那起灭门惨案,奴才回去整夜都梦到尸首……”

    叶限说:“我还怕梦不到呢……”把手中的卷扔到一边,闭目养神,“都是一帮狗官,这样的案子也能判了妇人下毒杀子,还要上报批了斩首……”他语气有些不屑。

    之书小声问道:“世子爷觉得那妇人是被冤枉的?”他又没审案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限点头道:“他们怀疑孩子中毒身亡,将内脏浸入水中,肺脏下沉,那说明孩子在出生前就死了的,妇人诞下死婴,却被诬陷毒杀亲子,也是件奇冤了……”

    之书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愁眉苦脸地听世子爷说完了,才小声道:“刚才李侍卫过来传话,说顾家和纪家的亲事最后没定下来……纪家收养了那个孩子。那个王家的夫人又向通州知府徐大人提亲……”

    叶限听了之书的话后沉默片刻,手指轻敲着书案。

    纪家是真的放弃提亲,那他们还不算太过分。但是顾锦朝的亲事始终是一个问题,她也满十六了。这个纪尧不行,要是没有合适的呢?他看她们顾家老夫人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虽然说不要他管,但他怎么会放手不管呢?

    他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静静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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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顾怜

    过了小寒节气,大雪接连不断地下,北京城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

    顾锦荣知道她的亲事不成了,很是觉得可惜。傍晚来找她下棋。

    顾锦朝本来就不擅长棋局,顾锦荣让了她三子了,还是走进了死胡同里。夜色寒冷,两人围在火炉边下棋,最后还是顾锦荣放弃了,犹豫一下才下定决心说:“长姐,要不我陪你画画吧!”

    他的画技很是不佳。

    顾锦朝哈哈笑起来,让青蒲端一碗桂枝熟水进来给顾锦荣暖暖胃。

    顾锦荣哼了一声:“我都还没有笑您呢,你倒是笑起我来了……”他还不是想逗她开心。

    锦朝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我知道!你喝了熟水就回去睡吧。”两人年纪大了,总要避讳着。

    顾锦荣还要跟她说事:“长姐,我想等开年了到国子监去读书。以后还可以每月回来一次……余家族学的先生也说了,我要是先参加春闱,到国子监进学比在余家合适。”

    她听后点点头:“举业的事,你明天找父亲说明白。我是帮不上忙的。”

    顾锦荣就去和顾德昭说了,顾德昭找顾德元商量了这件事。为了不耽误顾锦荣的学业,还是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好。余家族学如今着重放在两个公子身上,人家可都有举人的功名了,是不太适合顾锦荣。

    顾锦朝便派了人去把顾锦荣留在适安的东西取过来。

    除此之外,纪家提亲的事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顾锦朝照旧给冯氏晨昏定省。

    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不仅要忙年关的事,还需要忙的是顾怜的及笄礼,她及笄正好在年前八天。府上都暂时顾不得顾锦朝的亲事。而是要忙着顾怜的及笄礼了。

    毕竟顾怜及笄才是顾家的大事,她以后可是要嫁给姚家二公子姚文秀的,及笄礼也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这天早上锦朝去东跨院。冯氏正在和顾怜说她的及笄礼,屋子里还有顾澜、二夫人和五夫人在。

    二夫人看到顾锦朝前来。召她过去同坐,笑着说:“朝姐儿来得正好,你祖母正说要找你呢。”

    顾锦朝行了礼坐下来。

    冯氏拉着顾怜的手,笑得十分慈祥:“及笄礼之后,你就要嫁去姚家了,这事情可要好好操办。你说你不喜欢咱们给你准备金簪和笄,就依你说的,自己去玉照坊把东西选好……我让你大堂姐、二堂姐陪着你一同去。不过及笄用的礼服褙子。可不能挑三拣四的……”

    顾怜脸蛋红红,眼睛却十分水亮。声音又娇又软:“祖母,我都知道!您还说这么多……”

    冯氏点了点她的额头,“鬼灵精!祖母不多说点,你又忘了怎么办!”

    冯氏又让顾锦朝和顾澜过来说话:“……你们两个是做堂姐的,怜姐儿的及笄礼你们可要帮衬着。明儿陪着她去玉照坊一趟,挑些喜欢的物件儿。”又特地招锦朝过去说,“祖母是信得过你的眼力的,好好帮怜姐儿看着。”

    顾锦朝本还想由她来说的,她正想借着顾怜及笄的由头出去一次。见了罗永平。没想到冯氏自己提出来了。她就笑了笑接到:“玉照坊里首饰铺子多,我看不如再给怜姐儿堂几身衣裳,我再陪她去德众坊看看。听说那里新开了几家绸庄。”

    冯氏点了点头,找了管事婆子进来吩咐事情,明儿要安排多些仆人和侍卫跟着。

    顾澜笑着和顾怜说:“瞧着时间多得多快,你也要及笄了,不知道赞者可找好了?”她和顾怜的关系好,若是选家里的姐妹当赞者,她肯定要当的。

    顾怜点了点头:“选了我长姐婆家的三小姐,还有和咱们家交好的樊家六小姐。你到时候来看着,我介绍她们给你认识。她们在燕京可是有头有脸的,还没及笄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家上门提亲了,别人可比不得她的……”

    顾澜的笑容僵了片刻。随即在心里自嘲,她怎么忘了。人家冯氏和周氏一心盼望顾怜飞了枝头做凤凰,及笄的赞者肯定也是身份不一般的。不仅是她没有资格,顾锦朝也休想。

    况且顾怜这话也有嘲讽顾锦朝的意思,她不是刚黄了亲事吗。

    她看了一眼顾锦朝,却发现顾锦朝正在低声和冯氏商量出行的事,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顾怜的话一样。

    顾怜见顾锦朝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撇嘴拉着顾澜的手,跟她说及笄礼请了哪家哪家的夫人小姐过来,冯氏又准备帮她购置什么。说得十分热闹。

    顾锦朝和冯氏商定好了事情才回了妍绣堂,提笔给罗永平写信说她要去新开的绸庄。

    采芙过来帮她掌灯,小声说:“给您备下了明儿穿的冬袄……”

    顾锦朝嗯了一声,写完之后收了信封封蜡。

    采芙又继续道:“今儿下午怜小姐说话也着实过了些,太夫人和二夫人竟也不说她……奴婢看着真是心疼您。”

    顾锦朝笑了笑道:“这样的人才不必怕,最是简单不过了。她如今要及笄嫁人了,还嫁的是姚阁老家,你看阖府上下谁敢说她一句,恨不得把她哄得舒舒服服的……别管她就是了,就当没听到。”比这难听无数倍的话她都听过,还怕这一两句不痛不痒的不成?

    顾怜这个性子不改,以后嫁到姚家有得她吃亏的。

    顾锦朝让采芙把信交给徐妈妈,青蒲才端了碗当归生姜羊肉汤进来:“天儿冷着,您喝了羊肉汤热身子。奴婢给您灌了汤婆子,一会儿您抱着看书。”

    顾锦朝接过喝了,跟她说:“今儿就不看书了,你帮我准备了观音像前面供奉的香炉,我明天带着出门。”她这是守制在外,得带着供奉的香炉才成。

    等到了第二天,顾锦朝穿了件蜜合色折枝纹冬袄,湖色挑线裙子,头上只戴了一只莲花纹羊脂玉簪子,周身再无饰品,打扮得清爽又干净。青蒲捧了香炉跟着到了影壁。

    顾锦朝先上了马车,一会儿后顾澜和顾怜先后来了,领着他们的是冯氏身边的陈永媳妇,一直在冯氏身边伺候冯氏梳妆,特地派给顾怜参考着。上车之后给几位小姐行了礼,才催着马车出发了。

    大兴是京畿重县,也是个十分繁华的去处,其中玉照坊更是小姐夫人爱去的地方,里头有多家成衣铺、估衣铺、胭脂水粉、珠宝玉器的店铺,还会特地给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辟了干净敞亮的地方选东西。不过顾锦朝陪着顾怜来,也就是应个景儿,她要是真指手画脚地去帮顾怜选东西,她可反要嫌弃她多事的。

    买好了金簪和木笄,还要去德众坊给顾怜置办衣裳。德众坊和玉照坊不一样,那头都是大商铺绸庄,还有闻名遐迩的*酒楼在。顾怜虽是顾家的嫡小姐,但这些东西她可是见都没见过。因此顾锦朝提议要来德众坊,她才没有当面反对下来。

    罗永平新开的苏杭罗缎庄就在德众坊,顾锦朝一来德众坊,就笑着和顾怜说:“……我听永阳伯家的小姐说过,苏杭的罗缎做得最好了,衬得人颜色好极了。”陈永媳妇也觉得可以去看看,顾怜才应下来,大家就坐着马车到了罗缎庄上。

    罗永平作为大掌柜,本来不用亲自接待她们,但这可是顾锦朝吩咐过她要来的。因此罗永平早准备好了,换了件簇新的宝蓝色团花纹冬袄等在门口,又不动声色请她们进去喝茶。

    顾锦朝环顾了一番,德众坊人来人往,这个铺子生意兴旺,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

    顾怜挑了两匹布,这一合计下来竟然就有九十七两银子,她示意陈永媳妇帮她看看。就是她用钱不节制,这两匹布也着实贵了点,陈永媳妇懂货,能帮她看看值不值得起。

    陈永媳妇看了一眼,小声回道:“从苏杭运来的罗缎是这个价,咱是没得讲的……二小姐要是嫌贵了,只要一匹就是了,毕竟罗缎咱们府上还是不缺的。”

    顾怜才捡了一匹茜红色月季花样的出来,四十八两银子,她不由小声和顾澜说:“这样的铺子,一年也不知道能赚多少,实在太贵了……”顾澜眼皮子动了动,这里头的东西她一件都拿不起,她可不是顾怜。

    顾怜见顾锦朝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挑着,不由笑了笑,“堂姐您在这儿慢慢看着,我和澜姐儿去外面多逛逛。”顾锦朝拿着一匹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布左看右看,闻言就笑着让她们先去:“……我多看看,随后就过来。”

    等她们一离开,罗永平就迎她去里头挑选,立刻让小厮上了茶,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大小姐,您看这铺子如何?”

    顾锦朝点点头,罗永平是个脑筋灵活的生意人,这些东西交给他没错。她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跟罗永平说:“我来找你也不是说这店铺的事……”她是来谋划自己亲事的,既然要嫁,那她就要嫁一个她能掌控的人。

    她和纪尧的亲事不成之后,父亲觉得很惋惜,已经在看他觉得合适的后生了。顾锦朝也想让罗永平和曹子衡暗中看着,她这边也得找合适的人,不能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可不能再让王瓒那样的人有登门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六章:私自

    罗永平听了顾锦朝的吩咐,都暗自记下来。这些事交给曹子衡比交给他好,他打算和曹子衡商量着来。他虽然没有签卖身契,但他也算是顾家的家奴,更明确的说,他就是顾锦朝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顾大小姐以后嫁了个不好的人家,他们这些人也好过不了。

    顾锦朝喝了口茶,打算等顾怜她们过来再走。罗永平便下去拿了新罗缎庄的账本给她看。顾锦朝看着窗外,发现正有一辆青帷马车驶过干净的青石道,停在了**酒楼前面。马车车头挂着一盏犀花纹羊角琉璃灯,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汉子。

    顾锦朝立刻认出这是陈家的马车,陈家的马车都用了犀花纹羊角琉璃灯,十分稀罕……但是陈家不是在宛平吗,怎么会到大兴来?

    这个来大兴的又究竟是谁?

    她挑开了蓝色细布的窗帘细看,马车停下来后,那汉子就撩开了车帘,一个着灰色大氅,蓝色直裾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男子长相俊朗又儒雅,一双眼眸更是幽深不见底。他下来之后大汉立刻放了车帘,恭敬地请他往**酒楼里去,一旁有个穿黄褐色程子衣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

    顾锦朝看得眼皮一跳,陈三爷怎么会到大兴来?那穿黄褐色程子衣的男子她也认识,常帮着陈三爷办事的卫指挥佥事江严。她想看得真切一点,又把窗帘挑开了一分。

    陈三爷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隔着一条人流,往这边看了一眼。

    顾锦朝立刻放下窗帘,陈三爷出门一向不喜欢众人围拥,也不带侍卫。他那个马车夫胡荣是个练家子,能徒手劈断碗口粗的大树。但他堂堂阁老,户部尚书二品大员,会闲着无事跑到大兴来喝茶?顾锦朝看了一眼,那**酒楼面前还停着几辆马车,她招了一旁的伙计过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酒楼打探一番。

    伙计很快就跑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跟她说:“……大小姐听小的细禀,小的们和**酒楼的伙计时常说话,人都混得熟。小的去问他们却不肯说。小的去看了马车,那作陪的是咱们大兴的郑大人,还有好几辆看着不寻常的。小的猜测,这应该是京城里来的大官……”

    这绸庄的伙计倒是机灵,顾锦朝让青蒲打赏了他几颗银裸子。

    大兴的郑大人……那就应该是户部左侍郎郑蕴了。

    顾锦朝觉得此事不太寻常。

    但这朝堂之上的事,和她倒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她更不想和陈家有什么关联。

    顾锦朝觉得她不该多管这些事。

    再一会儿顾怜和顾澜两人去看了别的绸庄铺子过来,顾怜瞧了顾锦朝一眼,笑着问:“锦朝堂姐选了这么久,也不买一匹罗缎吗?”

    顾锦朝连声称‘不必’:“……我出门是没带多少银子的,还是算了吧。”

    陈永媳妇就笑着道:“您可别客气,太夫人说了,您和澜堂小姐的花销她都一并给了的。”

    顾锦朝说自己实在也没有喜欢的,三人说了一会儿才踱出绸庄。

    陈彦允沿着**酒楼的楼梯而上,江严跟着他身后低声道:“张大人已经把事情吩咐好了,那司庾主事却不太听话,被郑大人调去了司度……若是东窗事发,即刻就能除去他。”

    陈彦允颔首,淡淡道:“你和那个司庾主事谈,若是泄密出去,即便是他的家人……也不要怪我们心狠……”话还没说完,已经到了二楼楼台,早等候在旁的郑蕴拱手笑道,“陈大人贵客来迟,等候您多时了。”虚手一指,请他先落入席中。

    陈彦允淡笑道:“路上遇到犬子,多交代了几句。几位大人来了便先吃着,等我做什么。”

    陈彦允解下大氅递给胡荣,席上的除了大兴几个官员,还有同样贵为阁老的谨身殿大学士王玄范。大家向陈三爷行礼,陈三爷又和王玄范见礼。

    王玄范就笑着说:“刚见三爷楼下驻足,看了对面的苏杭罗缎铺,我瞧着门口可有两个出门游玩的世家小姐在,别说三爷了,这样的青春好颜色,谁都想多看一眼。”又叫了小厮过来,让他下去问问是哪家的姑娘,“……能进了咱们三爷的眼,肯定是不一般的啊。你们陈家的人,个个都跟不近女色一样。”

    陈彦允摸着酒杯,沉声笑道:“王大人叫我三爷我可担当不起,论年龄资历,王大人强过陈某许多。”这个王玄范,除了**的毛病别的都好,他家里的姬妾通房多达三十几个。王玄范一向和他不对盘,两人同在张居廉麾下谋事,有冲突是在所难免的。

    王玄范脸上笑容一僵。论年龄资历,他当然一点不差陈彦允,但是内阁之中他却要屈居陈彦允之下。他实在是有点不甘心,要是陈彦允不是张居廉的门生,他能这么年轻就进入内阁?

    他随即又哈哈大笑,拍了拍陈彦允的肩道:“上次张大人听闻满朝文武皆称你为三爷,也笑称了一句。可把大家笑个好歹。张大人如此器重你,实在难得啊。”

    正说着,刚才派下去的小厮上来回话了:“……禀王大人,说是大兴顾家的二小姐和堂小姐。”

    王玄范就问:“哪个大兴顾家?”

    随即坐上就有人接话:“王大人不知,咱们大兴这顾家出美人啊,那可是远近闻名的。佥都御使顾大人的大女儿嫁去了沧州,他二女儿还没及笄的时候,就和姚阁老的第二子定了亲。听说那分出去的顾郎中家,那个大女儿更是难得的容色绝佳,可惜名声不好,提亲的人并不多。”

    王玄范笑着问陈彦允:“三爷要是看中了哪个,不如就去顾家说一声,娶回去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陈彦允看了王玄范一眼,才笑了笑:“……王大人多虑了,我不过是以为见到熟人,才多看了一眼。你可别含血喷人,我不喜好这些。”

    王玄范觉得他那一眼着实有些冰冷了。

    他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陈彦允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好,但要是把他惹怒了,那也不是好过的……难不成,他还真是看上了那顾家的小姐?

    王玄范留了个心眼,打算回去之后把顾家这两个小姐好好摸清楚。

    酒过三巡,众人都十分酣畅。

    陈彦允几杯酒却越喝越觉得清醒,他望向窗扇,外面阳光正好。

    他起身朝窗扇走去,想吹吹风。江严连忙上前想扶他:“三爷……”

    陈三爷看了他一眼,江严就觉得十分惊心。小声问一句:“不如下官找了房给您休息片刻?”

    陈彦允摆摆手道:“……去叫胡荣过来。”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下面就是无比繁荣的德众坊,林立的店铺茶楼,积雪铺满了房顶的街沿,阳光照得雪地格外刺眼。刚才那家苏杭罗缎铺前面停了一辆马车,一众仆人簇拥着三个年轻女子上车,那个穿蜜合色折枝纹冬袄,湖色挑线裙子的女子落在最后面,抬手理颊边的发,笑着和身边的丫头说什么,手腕下滑下一只墨玉镯子。

    胡荣过来给他披上大氅,小声道:“刚不就是这姑娘在看咱们吗?您看她做什么?”

    陈彦允笑着道:“她倒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上次在纪家,他随着纪家众人去看纪粲和陈暄的新房,就听到顾锦朝评说自己的画,“画虽然大气,但这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若是放在普通读书人身上,却显得太虚浮了……我看倒还不如一幅墨竹图来得清雅。”语气十分认真。

    他是嘉靖三十一年两榜进士,钦点的榜眼。如今又是东阁大学士,两朝元老。从未曾听到过有人评说他的画作虚浮。他倒是不觉得生气,顾锦朝转身看到他,却被吓了一跳,却并未表现出熟悉之感。

    想想也是,他们不过两面之缘,顾锦朝那个时候又还小,怎么会记得呢。

    胡荣却疑惑地道:“您原先见过她?”

    陈彦允的手指轻轻敲着窗沿,沉思了片刻。

    原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深闺里,等着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但恐怕她是不能如愿了……顾家要是离乱,哪里还谈得上安逸生活。政治斗争总是要有牺牲品的……原本觉得不应该管的,却又于心不忍。

    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去找了纸笔过来。”

    ……

    顾锦朝刚上了马车,青蒲收了轿凳,本来也要上去了。却被一个人扯了扯衣袖,她回头看一眼,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大汉。这人飞快把什么东西递给她,轻声道:“给你们家小姐……”他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走开,这过程快得仿佛只是他闲逛了一圈,并没有做什么事。

    这人是谁?他要把东西给大小姐?

    青蒲望着那人的背影,十分肯定这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俗。

    她按了按手中的东西,觉得似乎是一张纸卷,便不动声色地纳入了袖中。陈永媳妇正在和赶车的马夫说话,吩咐他车要赶得稳妥一些,又给了一个银裸子的赏钱。

    马车这才动起来,一行人跟着马车后面往顾家而去。青蒲手按着这枚纸卷,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请。

第一百五十七章:字条

    回到顾家才过晌午,顾锦荣过来蹭饭,说要吃她做的荼蘼露粉角。

    等他吃过了粉角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下午他和顾锦贤约好了在院子里蹴鞠:“……他不喜欢读书,大堂兄又不喜动,做这些事总要叫上我陪他,”顾锦荣说,“我晚上还要过来。”

    锦朝笑了笑:“你再来就要把我吃穷了,晚上去陪祖母进膳吧,她可念了你几天了。”顾锦贤原先是和叶限作伴,如今叶限是没空陪他了。

    顾锦朝又想起前世顾锦贤可是累官至刑部尚书的。今世长兴候家没有出事,顾家也不会针对五夫人,五夫人没有一尸两命,他也就不会走上前世为虎作伥的路子……却再也做不成刑部尚书了。

    顾锦荣就说:“祖母昨天才把我叫去说话……您不是才让我换了书童吗。她想拨两个丫头在我身边伺候,我以不需要为由拒绝了,她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却拨了身边的一个婆子过来,说照顾我衣食的。”

    冯氏相对来说还是很看重顾锦荣的,自然要在他身边穿插眼线。

    顾锦朝问他:“你觉得这婆子如何?”

    顾锦荣想了想,道:“还算勤快,不过经常找由头和我说话,偷进我的书房……我不太喜欢,就让她去管灶上的事了,平日里书房的门也都锁着。不过倒真不想她在我那里伺候,总是碍手碍脚的。”

    锦朝就说:“祖母拨了人伺候你,你也不能赶了她回去。不过这拨给你用的人就是你的了,平日里多赏她东西,软硬皆施地拿捏着,她也是会听话的。”她让青蒲去找一对赤金祥云纹的镯子过来,跟顾锦荣说,“你送了这个给她,让她天天戴着。”

    顾锦荣接过赤金镯子,却有点不明白:“长姐,你送她金镯子做什么?”

    锦朝微微笑道:“她一个粗使的婆子,哪里见过好东西,锦帛动人心。咱们也不是不要她伺候,只是要她专心地伺候你,别的事可不能做。给了她这对赤金镯子,她随时看着,也能在心里提点自己。”

    而且冯氏看了这对金镯子,肯定也会猜疑这婆子被顾锦荣买通。即便不是如此,她心里也会有隔阂。毕竟人是在伺候顾锦荣的,没有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顾锦荣才明白过了:“长姐放心,我知道了。她要是真的事事说给祖母听也罢,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她打探去就好了!不过祖母这样防备着我也太过了些……”

    锦朝和他说了两句,他才去和顾锦贤蹴鞠了。

    她打了个哈欠,倒是觉得困乏了,唤了一声‘青蒲’说:“……点了炉子,我想午睡一会儿。”

    青蒲的手攥得紧紧的。她俯下身小声和顾锦朝说:“大小姐,您先别睡。刚大少爷在这儿我一直不方便拿出来,您看看这东西……”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卷递给顾锦朝。

    纸卷因为汗渍发腻了,顾锦朝展开一看,不过寸长的纸条,就写了司庾主事四字,字体是读书人常用的馆阁体,工整干净。顾锦朝合上纸条,睡意顿时没了。她问青蒲:“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青蒲却去关了西次间的槅扇,才过来和锦朝说:“……上午咱们离开德众坊的时候,您刚上了马车,就有一个人把这张纸条塞给奴婢,吩咐说‘给你们家小姐’。奴婢看他长得高大粗犷,而且有功夫在身……”

    顾锦朝听着觉得耳熟,想了想就问道:“那人是不是上身穿了件蓝布短衣,脚上穿皂色布鞋?”

    青蒲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对了,好像是咱们在罗缎庄里见到的那个车夫!”

    顾锦朝心道果然是陈三爷的车夫胡荣!

    胡荣目不识丁,不可能写了字条给自己,何况他根本不认识她。

    这字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其运笔笔力遒劲,没十多年是练不出来的。应该是陈三爷写了,让胡荣交给她的。但是陈三爷写的这四个字究竟想说什么,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样的字条?

    顾锦朝沉思起来。

    司庾主事,就是户部下仓部的主事,父亲任职户部,管的就是仓部司庾。

    陈三爷是户部尚书,父亲的上司的上司。

    但这事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陈三爷和她不过一面之缘,为什么会写了这四个字给她?

    他当时看到自己在那儿了?

    他这四个字,是想和自己说什么,还是想借自己之口和父亲说什么?

    顾锦朝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陈三爷没必要写这四个字给自己。

    青蒲小声地问:“小姐,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字条给咱们呢?”

    顾锦朝喃喃道:“我也想知道啊……”

    她让青蒲服侍她换了衣裳,打算去前院找父亲。户部的事她是不清楚的,如果陈三爷真是有什么要紧的要和父亲说,那她必须要和父亲谈一谈。

    顾德昭这日正好不用去衙门,正在书房里和顾五爷顾德秀一起下围棋。

    小厮通传了,顾德昭让锦朝进来,锦朝屈身向他和顾德秀行礼请安

    顾德昭召她过去说话,“你来得正好,看看父亲这棋局,处处被你五叔父堵得死死的……”

    锦朝笑着说:“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女儿的棋艺实在不好。锦朝找您有事,不如借一步说话。”

    顾德昭和顾德秀说了一声,就随着她出了书房。顾锦朝很少来找他,要是来了一般都是要说正事的。因此他也正色问她:“……你有何事和父亲说?”

    锦朝顿了一下,她不知道陈三爷是否值得信任。如果他给的是错误信息,而她因此误导了父亲,反倒是父亲掉进了陷阱之中,那就不应该了。因此她换了个方式问道:“父亲,和您共事的司庾主事是谁,您对这个人熟悉吗?”

    顾德昭失笑:“你问这个做什么?原来那个司庾主事是房山良乡人,你及笄的时候他还送过礼来。不过如今他被调任到司度了,算是司度主事,现在司庾主事还空缺着。”

    父亲毕竟是正经的六品官员,他觉得不该和顾锦朝一个深闺女子说的事,都会尽量避讳着。

    顾锦朝无奈笑笑,拉了他的衣袖去正堂小坐,让水莹沏了茶上来。

    她脸色严肃了许多:“父亲,事情紧急,您好好把这司庾主事的事和我说说。他在您手下做的是什么事,怎么突然调任到司度了……您觉得他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

    顾德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长女一眼,却还是出于信任慢慢说道:“他是管粮仓的,京城有一处,大兴两处的粮仓都是他在看管。如今山西那边闹饥荒,这些粮食都要运去山西赈灾,他要随着钦差去山西,因此调去了司度。要说不寻常的地方,最多是他几日称病未去六部衙门……朝姐儿,你打听这些,难不成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

    顾锦朝听了之后却蹙眉细思起来。“他这几日称病,您去看过他吗?”

    顾德昭摇头笑了笑说:“仓部令史十二人,书令史二十三人,计史一人,掌固四人,要是每个人生病父亲都去探望,哪里看得过来呢!不过山西那边饥荒严重,袁大人已经递了好几道折子上来,他不会不知轻重的。父亲不担心他,自然没有去看过……”

    顾锦朝听到这个袁大人的名号,就问顾德昭:“……可是袁仲儒袁大人?”

    顾德昭点点头,“就是那个当年名满天下的状元郎袁仲儒。”

    顾锦朝前世听过此人,他和陈三爷是同科进士,当年陈三爷少年就点了榜眼,袁仲儒那时候才三十岁,是钦点的状元郎。后来累官至陕西布政使,和范川交好……如今范川一党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能够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袁仲儒那是会明哲保身,又谨慎小心,才活到现在。

    这事和袁仲儒有关……顾锦朝眼皮一跳。前世袁仲儒最后还是死了。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被御史弹劾,因贪墨入狱,没过几个月就病死狱中,都说是染了鼠疫,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她想了想,和顾德昭说:“您不如去看看他的病情如何了。要是耽搁了山西那边的赈灾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您也得担一点责任……”

    顾德昭欲言又止,顾锦朝今天确实有些奇怪。这些朝堂的事……她为什么要问?

    锦朝知道父亲还心存疑虑,但要和他解释字条的由来,别说顾德昭不明白,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就和顾德昭说:“您知道我有个账房曹先生,他原先做过尚宝寺卿家的幕僚。我也是今日出门听曹先生说的,他原先认识这个司庾主事,觉得此人很不寻常。您先去看了再说吧……要是真有什么不对的,您再回来和我说……”

    顾德昭犹豫了片刻,才和顾锦朝说:“既然是你说了,父亲就去看看。不过这个曹先生你择日可要找来与我看看。”这个曹先生也是,这些朝堂的事怎么能随意和锦朝说,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顾锦朝点头允了,看着父亲套了马车出门,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请。

第一百五十八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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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德昭的马车出了顾家,朝着司庾主事家所在的榆树胡同去。积雪堆了几寸厚,路面又结着层冰,十分难行。等到了榆树胡同,才发现占了小半条胡同的孙家黑漆大门紧闭,雀替上挂的两个红纱灯笼被北风不停地吹动。顾德昭下了马车一看,发现门口石阶也没有扫雪。

    他亲自上前扣了扣麒麟兽嘴衔铜环。

    过了好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叟,用谨慎而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顾德昭,看顾德昭穿了件绒布直裰和绸卦,才缓了声气问:“你找谁?”

    顾德昭皱了皱眉,问他:“你们孙老爷在家吗?”

    老叟听了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在,老爷出门了没回来,你可别来问了!”

    他立刻就要合上门,被跟着顾德昭的李管事挡了一下,跟他说:“……这位是户部郎中顾大人,有公事要找你们孙老爷。他不是称自己卧病吗,你接了名帖去跟他回话,就说顾老爷来了。”递了一张名帖给这个老叟,又随手塞了一锭二两银子。

    老叟收了银子,却把名帖退回来,语气好了很多:“我小老儿大字不识,也看不明白。既然来人是官老爷,小老儿就多嘴说一句,咱们老爷几日前就没回来了,这话是假不了的。我是亲眼看着他出门的,就再没见着他回来了……咱们府里太太姨娘的都不急,就叫关起门户过日子就行了。”

    顾德昭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听到他的身份不迎他进去,反而还紧守在门口吹北风。这也就罢了,他目不识丁,难不成府里就没有认字的,找人出来认个名帖怎么了?这孙石涛称病好几日了,又怎么会不在府里。

    他不在府里,又会去哪儿了?

    “你去叫府上主事的出来回话。”顾德昭跟这个老叟说。

    老叟却压低了声音:“我给您开门,那都是不听吩咐。还敢叫管事过来……看官老爷就不是个普通人,还是赶紧走吧!”说完飞快地关了门,任顾德昭再三叩门也不开了。

    李管事道:“老爷,这事情确实不寻常,孙主事不在也罢了,怎么着府里的人看着也古怪得很!好像生怕咱们进去的样子……您觉得该怎么办?”

    顾德昭轻吐了口气,“咱们也没有硬闯的道理,孙石涛说不定是去衙门了,我们去京城里看看……”李管事应诺,正要去吩咐车夫,顾德昭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即便他不在府上,也不会在衙门里。去大兴宋陵坊的粮仓看看,他最近常去粮仓巡看……”

    宋陵坊离榆树胡同也不远,在大兴和适安交接的地界上。

    马车随即掉头往宋陵坊去了。

    顾锦朝和父亲说完了事回来,思量了一会儿,还是从多宝阁上拿了一本《东坡笺注》下来,把那张字条展平整了放进去。这东西轻易动不得。

    她在书房练了一会儿字,冯氏找她过去,说是大堂姐顾锦华带着自己的婆家的小姑子来了,就是那个要做顾怜及笄礼赞者的沧州于家三小姐,要锦朝过去见礼。

    锦朝换了身褙子去了东跨院。

    顾锦华秋天的时候为于家诞下了嫡长孙,现在在于家地位超然,要不是如此,于家答不答应让三小姐过来做赞者还很难说。

    顾锦华穿了件玫瑰紫二色金刻丝褙子,湖色净面马面裙,一对满池娇分心金簪,还嵌了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人显得十分明艳。看到顾锦朝过来,笑着拉她坐在自己旁边的锦杌上,说:“……算算日子,我可是一年没见到过澜姐儿了。”

    冯氏看到自己嫡长孙女回来,满心的高兴,难得的对谁都和颜悦色。让丫头捧了好些茶点上来。又说:“朝姐儿现在回咱们家了,你要是想见她,多回来就是了!”

    冯氏招了顾锦朝过来,拉着她笑着和旁边一个少女介绍说:“……这是你大嫂的堂妹,比你长一些,你跟着怜姐儿唤她锦朝堂姐就是了。”又和顾锦朝说:“……你大堂姐婆家三妹妹明瑛。”

    于明瑛穿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缎夹袄,粉白色挑线裙子,人长得白皙,五官干净秀美。手腕上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黄碧玺,价格不菲。她向锦朝点头一笑,并不多说什么亲密的话。

    顾锦朝就坐在了冯氏旁边的锦杌上,喝着茶不说话。

    旁边二夫人看着自己的长女是十分欣慰。相比顾怜,顾锦华实在让她省心。

    顾怜更是同坐在罗汉**上,挽着顾锦华的手道:“我还以为你会抱了我侄儿回来呢!”

    顾锦华就说:“你侄儿才几个月大,天气又冷,可出不了远门……你要是想看他,不如等及笄礼过来和我一同去沧州住些时候,长姐准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她亲昵地捏了捏顾怜的鼻子。

    二夫人就笑:“可不能跟你去!及笄礼后她就跟着我学管家,恐怕没几个月,就要嫁去姚家了……”

    顾锦华眼睛一亮,小声问顾怜:“真是如此,已经定好亲迎的日子了?”

    冯氏笑得与有荣焉:“哪有这么快!姚家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重视的,凡事都要好好准备,亲迎的日子怎么也得等怜姐儿及笄了再说。”

    顾怜这门亲事很是长脸,冯氏喜欢和别人夸耀几句。

    这话最要紧的是说给于明瑛听。

    于明瑛跟着顾锦华来了顾家,一直坐在旁边喝茶,不冷不热的。她心里那是瞧不上顾怜的。冯氏能感觉到于明瑛的不热衷,奈何人家是自己长女婆家的小姑子,要是在顾家没被伺候好,回去和于老夫人说顾锦华几句,就有得顾锦华受了。所以她有不满也不好说。

    顾锦朝眼角余光一撇,分明看到于明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于明瑛抬起头,淡淡地道:“姚阁老有四子,大公子去年中了进士,又擢了庶吉士进了翰林。其他三个公子在举业上还没有什么成就呢,我看怜姐姐要是嫁去姚家,还有得熬的!”

    顾怜这门亲事一向是被众人奉承,哪里听过这么尖锐的话,顿时就瞪了于明瑛一眼,不服气道:“都是姚阁老的儿子,名门之后,难道还差得了吗!明瑛妹妹这是说的什么!”

    于明瑛却撇了撇嘴,在于家,她是最小的嫡女,也是最受**的一个。她肯到顾家来那是给大嫂面子,毕竟大嫂平时对她也很好。她看顾怜的样子就不喜欢,**得没有规矩。

    “怜姐姐想多了,我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她向顾锦华说,“大嫂,您知道我是心直口快的!”

    冯氏脸色一沉,顿时就要忍不住发作了。

    还没见过哪个人敢在她面前讥讽自己宝贝孙女的,而且连姚家也一起讥讽了,这不就是在嘲笑她吗!

    顾锦华忙笑笑:“是是,怜姐儿你也别介意,瑛姐儿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

    冯氏垂下眼压住心中怒气,顾锦华还要在于家做长媳的,要是于明瑛暗中给她使绊子可好过不了。

    这个于明瑛也是个性格强硬的,顾怜遇到的人无不相让着她,这下可要吃亏了。顾锦朝心中暗道,她只管事不关己地喝茶,这个时候可不能凑到冯氏面前找不自在。

    这时候,外头却隔着帘子传来小丫头禀报的声音:“……太夫人,三老爷差人过来找堂小姐。”

    父亲找她?那应该是去问清楚司庾主事的病情了,锦朝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随意点点头:“……既然是你父亲找你,那你就先去。”

    锦朝行了福礼退出来,却看到顾德昭就站在院子里,肩上落着雪,脸色苍白。

    父亲来了东跨院,却连给祖母请安都来不及?

    顾锦朝心里一紧,快步上前问道:“父亲,您可是有急事?”

    顾德昭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张了张嘴巴,声音又紧又急:“朝姐儿,你赶紧把曹子衡找过来……大兴的粮仓……粮仓出事了!”

    他本想去宋陵坊的粮仓找孙石涛的,等进了粮仓一看,却发现里头鬼影子都没有一个。顾德昭心里觉得不妙,和李管事拆了一袋粮食看,原本应该装着黍米的麻袋里,竟然塞满了麸皮!

    这批粮食马上就要运去山西赈灾了,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要是等几日后过来搬粮食的人一抬,重量不对很快就会发现了,到时候他可逃不了责任,即便不是杀头,罢官流放都在所难免!

    顾德昭摸了十多个麻袋,竟然全是麸皮。他后背全被冷汗给浸湿了。这赈灾的粮食要是出了问题……一不小心可会人头不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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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商议

    顾二爷得了信,连忙从都察院坐了马车回来。

    他脸色肃冷,身后跟着两三个幕僚进了顾德昭的书房,顾五爷早就等在里面了,顾德昭的两个幕僚垂手站着,他则脸色苍白地坐在东坡椅上。

    看到自己二哥回来,顾德昭忙迎了过去,小厮抬了一把圈椅过来。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粮仓怎么出事了。”顾二爷沉声问道。

    顾德昭这才边回忆边把这事说了,又说起粮仓的情况:“……这几个粮仓是孙石涛手底下的仓部掌固看管的,是属通仓。大兴、适安、通州共有通仓三十五个。但是通州的粮仓不到战事是不能开的,而且也是千户在看管。大兴的粮仓才是用来赈济灾民,平定粮价的。属户部看管,你们都察院巡仓御史也属其中。”

    “我负责仓庾,大兴的粮仓出事我逃不了责任。而孙石涛就是主事,现在人已经不知所踪了……我去粮仓看的时候,那些看守的仓使竟然还在粮仓旁的寮子里喝酒!我让他们把仓厫全部看了,储粮三十六万石的大兴通仓……竟有二十多万石换成了麸皮和陈米!”

    顾二爷心里一寒,二十多万石……顾家倾家荡产都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沉声道:“你当时就不该惊动了这些人,要是事情传出去了,你当即就会被都察院派人直接抓走。”

    顾德昭也有些后悔:“……当时我是又气又急,糊涂了。不过那些人我已经全部看管起来了。他们也怕出事,不敢到处去说的。再过几日,就要开仓运米去山西了……二哥,这该怎么办!”

    顾二爷也不知道,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还要和我摘开……我是都察院的人,要是东窗事发了。咱们此时通气儿就会被说成沆瀣一气,到时候别说你了。我也会被拉下水!”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顾德元也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他想了想。说:“那几个仓使你找来问过了吗?这么多粮食想要背着别人偷运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把人都问清楚了,能摘出去多少就算多少。”

    顾德昭点头,找了李管事去问话。

    过了一会儿李管事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张文书。

    “都问清楚了,仓使说前一月的时候,掌固就拿了有您和孙主事印章的批文过来,说是要换新粮。把里头的旧粮连夜运出了粮仓。”

    顾德昭目瞪口呆。一把拿过文书看了,脸色十分难看:“我从没有批过这样的东西。今年新粮不足,粮价本就高浮了,运进京师的粮食七成进了卫仓,还有三成放到了通州,根本没有余粮进大兴!”

    顾德元听着皱了皱眉:“那些仓使难道不知重量不对,连那麸皮都能蒙混过去?”

    李管事垂手道:“奴才也问了,他们说……掌固给他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说不要管。他们还以为是……上头的勾结了要贪粮仓里的粮食,拿了钱什么都没说。”

    “我从没见过这张文书……”顾德昭喃喃道。他从没有见过这东西,但是上面不仅有自己的印章,还有户部仓庾郎中的印章。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他的那些东西放在户部衙门里,孙石涛可以撬了柜子挪用。他如今已经不见踪影了……

    孙石涛这是要害死他啊!

    顾德昭心里很愤怒,除此之外还有十分的恐惧。孙石涛要是不见了,这责任还不是他全部承担着!幸好这是发现得早,可能还有补救的办法。要是实在不能解决,他自己上了折子自首,也能从轻发落。但要是等几日之后钦差带人来搬粮食时才发现,恐怕他项上人头不保……

    他跟顾德元说:“二哥,我从未签署过这份文书。印章定是孙石涛从我那里拿的。恐怕是他自己贪了粮食,想要陷害到我头上来的……”

    顾二爷摇摇头。“没那么简单,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干不成这事。粮仓出事就牵扯到山西赈灾,咱们就不能这么想。”

    山西灾情突发,按理就应该先蠲免和减征赋税,发放赈济银钱,从各地常平仓掉粮先支援灾区。但是灾情报上去了,减征赋税的诏令却还没有下来,户部的赈济银钱一拖再拖。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但是顾德昭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和他们一样,身上有叶家的标签。

    尽管叶家对他们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说法还是好的。往大了说,长兴候叶家怎么看得起你区区顾家,人家是把女儿嫁过来了,但是逢年过节,也就是世子爷来看看他长姐,平日里两家来往不多。

    但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叶家派系的人,百口莫辩。

    但凡贪墨,都是官员大忌。而且贪污的还是赈灾所用的粮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顾家哪里还有颜面在燕京立足!到时候顾德昭官职被削不说,连他也会受到牵连!

    顾二爷又问顾德昭:“你说,是朝姐儿提醒你注意这个孙石涛的?”

    顾德昭点点头:“……她有个账房先生,曾当过尚宝寺卿曹家的幕僚,说是和孙石涛认识。”

    顾二爷皱了皱眉,顾锦朝还有账房先生?

    顾锦朝刚把曹子衡请过来,先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曹子衡听了也是心中一惊:“……这事实在太大,难得大小姐信任老朽!”他先拱了手,才说,“二十多万石的粮食,孙主事就是想私吞,那也没这么容易。此时牵涉到赈灾,老朽觉得不简单……”曹子衡很快就想到了如今的山西布政使袁仲儒,范大人的至交好友。

    再想到朝廷最近的动向,他心里就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顾锦朝知道前世袁仲儒的下场,因此很快明白这件事肯定和山西赈灾有关。曹子衡说了他的猜测,和顾锦朝不谋而合。

    顾锦朝想得更全面一些。赈灾的粮食出问题,不仅能拖延了山西赈灾,而且还能顺便除去和叶家颇有关系的父亲。

    这事要针对的主要还是袁仲儒和长兴候家,父亲这是被殃及池鱼了。

    她让曹子衡先去见了父亲。曹子衡是幕僚,更方便和父亲还有二伯父商量事情。

    她则坐在大炕上,拿着刺绣的小绷绣汗巾。一边想事情。

    前世父亲无此灾,因为那时候他和顾家的联系并不紧密。最后遭殃的是顾家,顾家在朝堂之后不断被张党打压,后顾锦贤和叶限在朝堂中崭露头角,但因五夫人的死,他们更是对顾家恨之入骨。父亲那时候反倒平平稳稳的,但要说一点都没受到牵连,也着实古怪……

    这世要是按照前世的路子,父亲被打压之后,顾家别的人也难逃罹难。

    但是二十万石粮食……这个窟窿怎么填得上?即便拿出顾家全部家当都保不起。就算是财力强大到能保下这件事,收购二十万石粮食,那也不是简单的事!这是会造成京都粮价振动的。

    叶家也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但他们能怎么管?只能在此事事发的时候力保父亲,最多能保下父亲的性命,官职是肯定会被革去的,而且永不续用。

    朝堂之事岂容妇人置喙,明面上她是不能做什么的。但是私底下她还是能做一些事的。

    顾锦朝觉得最奇怪的,还是陈彦允给她递了字条,他为什么要帮她?或者说是帮顾家。他可是张居廉派系的人!

    如果明白了陈彦允为什么要帮父亲,说不定能从他那儿找到突破口,保下父亲的官职。

    顾锦朝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刚嫁去陈家的时候,陈彦允对她还十分好的。成亲的第二日,他陪着自己梳妆,陪着自己去给陈太夫人请安。虽说没和她说什么话,但是处处维护,没有人看轻了她。

    但这段日子不过月余,他就不再往她这儿来,甚至也不去任何侍妾那儿。干干净净的修身养性,连酒肉都忌了起来。

    她偶然看到他左手上盘着一串奇楠沉香佛珠,觉得那是他开始信佛了吧。等到这世一看,那串佛珠原来早就在他手上了。

    陈三爷究竟在想什么,他心里有何打算?如果要想帮顾家,为什么不说清楚,仅仅留下‘司庾主事’四字。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张居廉派系的人,而不好把这件事说明白?

    顾锦朝觉得头疼。和陈三爷打交道,比和叶限费力无数倍,叶限做事其实很好猜,他想做什么就会这样做,全凭心意。陈三爷呢?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做的这些事是不是有长远目的,她都不清楚。

    这个人啊!

    她放下小绷,让青蒲拿了清凉油过来。

    过了一会儿曹子衡从外院过来,和锦朝把刚才商量的事说了:“……顾二爷的意思,还是说按兵不动,他们先去找长兴候侯爷说项,看看长兴候府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行的话,就让老爷上陈情表说明,最多是革职查办,要是长兴候家愿意力保,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这也的确是顾家唯一能走的路。

    但是顾锦朝觉得也并不是无路可走,至少陈三爷那里,说不定还有办法。

    ps:这章查了很多资料,发现前文又有错误,主要是关于京通粮仓的……啊啊啊,最近修文频繁,要是注意细节的亲,可以从第156章重看,看情节的就算啦,还有对三爷的对话做了调整,免得剧情冲突,就在156章。我的错,我没考虑周全==。

第一百六十章:对策

    按说陈家的事,她也该知道七八分才是。如今却十分的不确定了。

    顾锦朝犹豫了一下,吩咐曹子衡:“你暗中打探一下……看看父亲和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或者是咱们不知道的关系在里头。”

    曹子衡一愣:“大小姐说的陈大人是……”

    锦朝轻吐出几个字:“户部尚书陈彦允。”

    曹子衡的脸色郑重起来,忙拱手行礼离开了。

    吃过午饭,顾二爷就和父亲一起乘马车前往京城,要去拜见长兴候侯爷。

    定国公樊家六小姐由嬷嬷陪着过来了,是要准备着给顾怜当赞者的。冯氏把于明瑛和樊六小姐都安排在客房,派了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去伺候着。

    第二天,给顾怜祝贺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没有人知道顾家即将有一场巨大的罹难。就连冯氏都不知道,她还在和二夫人商量着,要请德音社的戏班子过来唱几天戏。府里一派喜气洋洋,顾怜被冯氏拉着见这个太太,那位小姐,忙得脚不沾地。

    锦朝不爱凑这热闹,也不想这时候往人面前钻,要不是冯氏叫她,她连妍绣堂都不想出一步。

    下午姚家夫人过来了,众女眷都被叫到东跨院,要给姚夫人行礼问安。锦朝带着青蒲、采芙二人往东跨院去,姚夫人也就是如今文华殿大学士姚平的正妻,姚文秀是她的第二子,这顾怜的及笄礼,她无论如何也得来一趟。

    冯氏和姚夫人在宴息处说话。锦朝才走到宴息处外,就看到一众陌生的丫头和嬷嬷垂手站在外面,丫头们或穿着十样锦印花面冬袄,或穿素面锦缎面冬袄。耳垂上缀着小小的金银丁香。嬷嬷们穿着檀色比甲,腕上还套着只手指宽的赤金镯子。面上的表情都淡淡的,来人都不看一样。

    这应该是姚夫人带来的仆妇了。

    顾锦朝看了一眼就往宴息处里走。先给冯氏行了礼,冯氏召她坐下。都顾不得和锦朝说话。笑着同正饮茶的妇人道:“……说到饮茶上面,我倒是更喜欢用松子蜜饯泡水,清淡又爽口”

    锦朝这才看向坐在正宾位的妇人,三十多的模样,穿了件湖蓝色五蝠捧寿刻丝褙子,戴着南海珠子箍,金笼耳坠。长得白净丰腴,气质不凡。只是眼睛细长。颧骨高了几分,并不显得平易近人。

    姚夫人笑了笑说:“茶饮多了也是伤身,老夫人用蜜饯泡水喝,倒也是不错。”

    冯氏就让丫头上了盏松子蜜饯泡茶给姚夫人,姚夫人接过之后却放在了一边,问冯氏道:“老夫人,这坐了小半天了,你们怜姐儿怎么也没来拜见。”

    冯氏道:“姚夫人可别见怪,她那是去和樊家六小姐说话了,我派人去喊了。稍后就过来。”

    冯氏心里也不由觉得顾怜不知轻重,别的人缓缓不行吗。姚夫人以后可是她婆婆,她要是在婆婆面前落下个不好。以后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看着姚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正三品诰命夫人,人家端得十足十。就是她才能和姚夫人说两句。顾二夫人和姚夫人才算是正经亲家,只有坐在旁的冷板凳上喝茶的份儿。

    听到丫头隔着帘子禀说二小姐过来了,冯氏心里才算松口气。

    顾怜和顾澜一起进来,两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屈身行礼过后,冯氏让顾怜过去说话。姚夫人的目光在顾怜身上一转,才笑着说:“怜姐儿捯饬得好看。我上次见你,你还像个小豆丁似的……”

    顾怜笑着回道:“您上次见着我。还是十岁的时候呢。”

    这可是姚文秀的母亲,她要拿出十分好的姿态来面对。顾怜随即又屈身道。“怜姐儿想着要见您得慎重,特地回屋换了衣裳过来,因此才迟了些,您可别和我生气。”

    姚夫人笑了笑并不说什么,过了会儿才由二夫人陪着,去客房住下了。冯氏一直笑到姚夫人离开,才瞪了顾怜一眼:“……换不换衣裳有什么打紧的!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幸好姚夫人没有计较。

    顾怜委屈地撇了嘴:“您是不知道,我和澜姐儿去找樊家六小姐玩,刚好看到于明瑛也在那里,说她那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有多值钱多好,还说我身上穿的妆花褙子都洗旧了,一点都不好看!我想着要来见姚夫人,才回去重新换了衣裳。您要是不信,只管问澜姐儿!”

    顾澜正欲说话,就被冯氏冷冷地看了一眼,冯氏又接着说顾怜:“这样的话,她能说,你却说不得。一串枚红色碧玺的手串能值多少钱,你听得她说!”幸好在这儿的都是顾家的小姐和丫头,让别人听去了,还会以为顾怜眼红人家于明瑛的东西。

    冯氏又对顾澜说:“亏你还是当堂姐的,你怜堂妹不清楚,你还不知轻重!当即就该催了她过来。”

    顾澜咬了咬嘴唇应是,心里却觉得很委屈。冯氏这是迁怒,顾怜想做什么事,哪里有她能阻止的道理。这事能说到她头上来吗?

    锦朝在旁暗想,于明瑛倒也不算说大了,她那串枚红色碧玺手串剔透圆润,个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十分罕有。她倒也有串一百零八颗的碧玺手串,不过是较常见的黄碧玺,没有于明瑛的那串贵重。

    冯氏又说了顾怜几句,才道:“算了,懒得多说你。但人家于明瑛是来给你当赞者的,你明日还得去和人家说说话才行。”她把在座的几个孙女都看了,目光落在顾锦朝身上,别的几个庶女身份不够,还是顾锦朝最明白事理,她随即就吩咐顾锦朝,“朝姐儿,明日你陪你怜堂妹去见于三小姐。你是个懂事的,祖母信得过你,说些好话……让于三小姐和怜姐儿缓和些。”

    锦朝想着明日父亲他们就该回来了……

    她站起身应了诺。

    顾二爷和顾德昭递了名帖,还在厅堂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长兴侯爷出来。听完他们所说之事后,长兴候皱眉想了许久,让人去请老侯爷过来一起商量。

    老侯爷听后问顾德昭:“……这次赈灾调集的通仓粮食是多少?”

    顾德昭想想回道:“先后会送出去五批,共是十二万石。如今粮仓的粮食加起来只有九万石。”

    老侯爷又想了许久,才说:“我们长兴候家如今韬光养晦,凡事我都让叶限隐忍些,避其锋芒。这次要是帮了你们,我们叶家势必会和张首辅正面对上……”

    顾二爷听得脸色一白,忙拱手道:“老侯爷,这些事理咱们也明白。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您这里来,您要是也不管这事了,咱们顾家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老侯爷淡淡道:“我没说不帮。只是这要如何帮,得拿出一个章程来……”

    顾家在别人眼中自然算是叶家派系,如果长兴候家任由顾家倾颓,其他依附于叶家存在的势力会怎么想,难道不会生出树倒猢狲散的想法?

    他侧身问长兴候:“叶限呢?我这几日怎么都没看到他?”

    长兴候摇头道:“您就别问他了,如今整日整日的在大理寺里,他母亲想让他先去相见何大人家的小姐都找不到人……”叶限最近行事古怪的,又找了不少翰林院和六部新进的两榜进士名单看,说要挑了好的给长兴候家当幕僚,人家两榜进士会给他当幕僚吗!再说这些新入翰林和六部观政的进士也不适合做幕僚,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要是叶限在,这事指不定能想出办法来。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事他还是别插手吧,他如今忙的事也多……”

    粮仓的空缺是填补不上的,长兴候家和千户营、五军营关系虽好,但也不可能打开卫仓补通仓的粮。而且动静也太大了些。如果能把这个孙石涛找到,那么还好说。但如今人肯定是被张居廉的人控制起来了的。长兴候爷问顾德昭:“这登记的文书,是不是只有你们手头的一份?”

    顾德昭苦笑:“要真是只有我手上这一份,倒是容易办多了。”他只需要把文书销毁,再把那几个仓使打点好即可,但是实际上这些文书都会备记在册,上交户部。也就是说一旦来人运粮,发现通仓的粮食出了问题,当即就可以把他拿下,随即户部记录的文书可以查出是他下达的命令,大理寺、都察院就能论定他的罪上报内阁,而只要上了内阁,他毫无回旋的余地。

    老侯爷继续道:“只要孙石涛不出现,你大可把大部分责任往他身上推。长兴候家在都察院、大理寺都能插手。怕就怕这群人既不把孙石涛放出来,也不让他真的消失……”老侯爷凝重地看着顾德昭,“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如果最后孙石涛出现了,但是是自杀而亡,谁都救不了你。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

    顾德昭脸色一白,孙石涛要是死了,那就是畏罪自杀而亡。而所有的罪责都会由他担着,孙石涛要是不死,长兴候家还能插手大理寺和都察院……但他们能想到的事,人家会想不到吗?

    ps:感谢打赏和粉红,么么哒大家~~。

第一百六十一章:被偷

    和长兴候府商量完,顾德昭等人又连夜回了顾家。

    顾锦朝已经吩咐好了青蒲,要是父亲回来就叫醒她。青蒲在庑廊下守夜,看到前院的烛光亮起,就进东梢间叫大小姐。这时候才半夜,离开烧得热乎的大炕,锦朝才觉得周身发冷。

    她穿了冬袄披了件貂皮的斗篷起来,去前院父亲的住处。

    顾德昭一天一夜没休息,眼睛熬得通红,俊秀的脸也显得落魄许多。听闻锦朝前来,忙叫了随侍去烧炉火,又责备她:“……你起来做什么。”

    他刚回来,屋子里冷得跟冰窖一样。

    无论怎么说,锦朝比他们多了份先知的优势。她要是知道事情的发展,说不定能想出对策。她坐下来后问父亲:“……您去和长兴候府谈,如何了?”

    顾德昭叹了口气,一时沉默。锦朝心里也明白,长兴侯府如今韬光养晦,要是大张旗鼓地帮顾家,先前的努力可算是付诸东流了。估计也只说了些力保父亲的话,要想毫发无损,那是不可能的。

    叶家对顾家并不长情,老侯爷更是个心狠手辣什么都能割舍的。

    前世五夫人死后,顾家去叶家报了讯。那时候叶家还到处结着麻布白帆,老侯爷巍然不动,仅仅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叶家没有一个人来参加五夫人的丧事。

    也许当时是恨极了顾家。

    顾德昭喃喃道:“算是父亲没用,年近四十了还在郎中的位置上,也不得擢升……如今更是一时大意被人陷害,想要自保都无能为力。还要连累你们跟着受苦。”顾德昭的手放在锦朝的肩上,眼眶发红地道,“朝姐儿。父亲要是真活不下去了……你就好好孝敬你祖母,好好照看着弟妹。咱们家和祖家生分,我都知道。要是我不在了,你们更是要委曲求全了……”

    他不在了。冯氏会对他的几个孩子好吗?

    他不想锦朝在顾家委曲求全地活着,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能委曲求全地活下去都是好的,怕只怕顾家倾颓,几代人的努力化为乌有,到时候朝姐儿他们该何去何从?

    锦朝两世为人,许多事情都看得淡漠了。如今看到父亲泫然欲哭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抽痛。父亲就算有错,那也是她的父亲……

    她低声道:“您别急。这事不一定就没有办法了。您先好好的睡一觉,等精神好了再想办法。”

    顾德昭点点头,又让她先回去睡。朝姐儿懂事是好的,但是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能插手的,她就算再聪明懂事,那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顾锦朝离去之前问了父亲:“开粮仓是什么时候?”

    顾德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十一月二十四。”

    那就是三天后了。

    时间太紧,恐怕是等不得曹子衡打听清楚了。顾锦朝在回去的路上慢慢想着,陈三爷的事要是这么好打探,那也枉为内阁大臣了。她心里有个更好的主意……

    她想亲自去问陈三爷。

    既然他愿意给顾家报信。那他肯定是不想害顾家的。这件事可能很复杂,就算是同为张党势力,彼此之间也有矛盾冲突。例如前世陈三爷和睿亲王的关系一直不好,两派间彼此有倾轧。

    会不会是……陈三爷并不是想帮他们,而是想打压他的竞争对手呢?

    或者像她原来猜测的那样,陈三爷因为什么渊源,想要庇护一下顾家呢?

    人的恻隐之心是很难说明白的,如果她去问了,陈三爷说不定愿意指一条明路出来。

    但是想见到陈彦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她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恐怕只有等顾怜的及笄礼过了。她借口去玉照坊买东西,才能得以出去了。

    锦朝望着承尘叹了口气。才慢慢闭上眼睡去。

    明天就是怜姐儿的及笄礼了,府里越发的热闹起来。锦朝一大早就被冯氏的丫头请起身。要陪顾怜去见于明瑛。她去西跨院厢房的时候,于明瑛在和她贴身的嬷嬷说话,顾怜则和顾澜边说边笑,两边的人是谁也不理谁。

    见到顾锦朝来,顾澜慢吞吞起身行礼,顾怜却拧着帕子转头,和于明瑛的嬷嬷说起话来:“温嬷嬷,您穿的这件比甲样式真好看,一点都不显老呢!”

    顾锦朝的嘴角抽了抽,这顾怜究竟是故意寒碜人家嬷嬷的,还是真的不会说话?

    人家温嬷嬷笑眯眯地道:“顾家小姐谬赞,是我们三小姐垂怜,不嫌弃奴婢人老粗苯的。”

    于明瑛一双杏眼却瞥了顾怜一眼,落在了顾锦朝身上。皱了皱眉问:“我上次见过你,你是谁?”

    温嬷嬷忙让丫头端锦杌上来,又小声在于明瑛耳边说了句话。

    于明瑛才笑了笑:“对了,表嫂说过你是顾怜的堂姐!过来坐吧,我看你人长得好看,打扮也漂亮,帮我看看这些花钿是不是该扔了。”

    像对丫头说话似的。

    顾锦朝并不在意,有些娇惯了的小姐和谁说话都是如此。她坐到了于明瑛旁边去,帮她看那一盒子样式各异的花钿,笑着说:“我觉得都好看,不知道明瑛妹妹是喜欢金钿还是翠钿?”

    于明瑛状若无聊地用手拨着一盒子花钿,挑眉问锦朝:“你觉得呢?”

    锦朝道:“妹妹穿着素雅,应该是喜欢翠钿或是花黄吧。”

    于明瑛点点头,把那一盒子花钿递给顾锦朝道:“这些都是金钿,我不太喜欢,你那里有没有好的样式?”

    锦朝想想道:“一般的花钿都用了金银、翠羽、彩纸做的,我以前还有用蝉翼、干花瓣所做花钿。不过不能保存下来。要是明瑛妹妹喜欢,可以去找一些花瓣来做。”

    顾澜听到做花钿的事,也看了看顾锦朝。她的脸干干净净,平日里脂粉都不擦,还会做花钿吗?

    于明瑛听了却很高兴,“在这儿呆得烦闷,你等我去找了剪刀和笸箩来,我们去做花钿!”说着拉了温嬷嬷出去,要去问顾锦华拿剪刀和笸箩。

    顾锦朝喝了口茶,却看到青蒲站在门口,似乎是小声喊她。她放下茶盏走出去,原来是冯氏派了丫头过来问话,担心顾怜和于明瑛相处不好。锦朝和丫头说完话进去,却觉得顾怜和顾澜的脸色有些古怪,不一会儿于明瑛拿了笸箩过来,拉了她去院子里做花钿。

    等到了傍晚,锦朝才回妍绣堂。

    坐下喝了碗枸杞银耳羹,锦朝又去了书房给罗永平写信。她借口去玉照坊买东西,可在罗永平那里换了马车去兰西坊。陈三爷上朝必经宛平、大兴与京城接壤的兰西坊,约莫是下午申时。她能在那里拦下陈三爷最好……幸好陈三爷出门不喜欢带大批的侍卫。

    刚把信装好,却听到采芙隔着帘子通传,说冯氏请她去东跨院。

    顾锦朝换了衣裳去东跨院,才走到正堂就听到西次间传来于明瑛的声音:“……东西是长了翅膀飞的不成,说什么只是不见了,你们就是仗着你顾家欺负我不是!”

    随后又传来顾锦华劝慰的声音:“明瑛,不过是一串碧玺手串而已,大嫂回去给你买了更好的。这事我看就算了吧……”

    于明瑛却冷笑了一声:“大嫂,我看你一向待我好,我才没有和你计较。我到你顾家来一次,东西都能偷了去,你们这是嫉妒我于家富庶啊。要不是我发现的早,是不是箱子都要给我搬空了啊!”

    顾锦朝正要跨进西次间,里头冯氏身边的婆子出来了,小声跟她说了句:“是于三小姐那串碧玺手串不见了,找了小半天都没找到。她一口咬定是怜小姐拿了……堂小姐,您可得劝着点。”

    于明瑛的碧玺手串不见了?顾锦朝皱了皱眉。

    她进门后屈身行礼,于明瑛看到她进来,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顾锦朝看到罗汉床上的冯氏脸都黑成锅底了。旁边站着顾怜和顾澜,两个人都低垂着头。二夫人、二夫人、顾锦华则坐在一边。

    冯氏让顾锦朝站过来,和于明瑛说:“明瑛,你说你碧玺手串是怜姐儿她们在的时候不见的。这人咱们都找过来了,”她问顾锦朝,“朝姐儿,你说说看,那时候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丫头。”

    顾锦朝想了想,回答道:“屋子里有怜堂妹的两个丫头,澜姐儿身边木槿。”

    冯氏勉强笑了笑,温和地对于明瑛说:“说不定是哪个丫头不懂事拿了,你别急。等我把这几个丫头找来问话,要是问出谁拿了你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于明瑛却不想领这个情面,她随即道:“我知道,老夫人您是明事理的人,这人做错了事总不会包庇吧。你们顾家的丫头难不成胆子就这么大,敢随便拿主子和客人的东西?我是不信的,要不是有主子指使着,那是谁都不敢动的。我这也不是心疼手串,我这是被你们顾家的人欺负,心里难平啊!……老夫人,你今儿要是不把偷东西的叫出来给我道歉了,我可是不会算了的!”

    冯氏面色更是难看了。

    顾怜娇蛮,那也没有于明瑛这样难说,她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不过是丢了一串手串,简直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好说好歹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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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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