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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香灰烬     良陈美锦txt下载     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提亲

    冯氏又让婆子上了云片糕、山楂藕粉糖糕等几样点心。

    等丫头奉了茶过来,她亲自接过递给常老夫人。

    常老夫人已经借此将顾家打量得差不多了,郑太公家和陈家是世交。常老夫人和陈老夫人更是有一层表亲的关系在里头。陈老夫人昨个拜访她,提出想让她帮忙说媒的事,常老夫人满口答应。不过这顾家……却有点不配陈家的身份……

    顾家在燕京那最多能算个二等的世家,恐怕还要略逊一些。从她进门开始看,顾家的格局摆设、丫头的穿着都实在局促。冯氏过来迎接她,还特地换了件刻丝祥云纹的长身褙子,一点褶子都没有。

    恐怕是早就备下了……常老夫人暗想。

    她接过茶之后品了小口,就将茶杯放到一边,笑着说:“和顾老夫人素日来往不多。难得登门拜访一次,倒是招待得妥帖。我便也不和老夫人绕圈子,我这来啊,是要给贵府小姐提亲的。”

    冯氏心中一喜,果然是来替陈三爷提亲的!

    “老夫人且说,我这厢听着呢。”她把自己手上的茶杯也放下了。

    常老夫人就和蔼地笑了笑,说道:“昨儿陈老夫人嘱托老身前来提亲,今儿我就过来和你说了。说亲的是陈家的陈三爷,您也是知道的。如今的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原先的陈三夫人江氏两年多前就没了,陈三爷替江氏守制两年,那也是有情有义之人。顾老夫人觉得没甚问题吧?”

    冯氏既然早有准备,那应该是知道这事的,常老夫人也就不和她打太极了。顾家能攀上陈家,而且是陈家头一份的陈三爷,那简直不是高攀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他们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常老夫人觉得顾家怎么也不会拒绝这样一门亲事,说话就轻松了许多。

    冯氏简直恨不得握住常老夫人的手立刻答应下来。

    她镇定了片刻,直起了身子微笑道:“陈家看上我们家姐儿,也是我们的福分,这事不如等我们思量几日,再给老夫人答复,您觉得如何?”

    这是自然的,当面就应允了岂不是显得人家女孩儿太轻贱了。

    常老夫人点头道:“老夫人尽管斟酌着,我这就要回去了,等定下来了就派人到降香坊告诉我一声。不过你也要叫你们朝姐儿先知道了,心里有个准备,可别贸然不问姑娘的想法。”

    这是陈老夫人叮嘱过的,一定要和顾家说清楚,还要问了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冯氏笑着点头:“这是自……”她脸色一变,不对吧,常老夫人说的是朝姐儿。

    这和朝姐儿有什么关系!

    冯氏试探性地问:“常老夫人,这……这和朝姐儿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有什么要我们朝姐儿做的?”

    常老夫人觉得莫名其妙:“老身来说亲的就是你们顾二小姐,顾锦朝啊。看顾老夫人早有准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冯氏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怎么会是顾锦朝呢!姚夫人明明说过是顾怜的,她还因此退了和顾怜的亲事。

    怎么可能是顾锦朝呢?陈三爷怎么看得上她啊!

    冯氏又是震惊又是混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顾锦朝……昨天顾怜还想要顾锦朝的丫头,她还半推半就帮着说了几句。她一向看不起顾锦朝,觉得她能嫁个寒门小户的秀才或是举人就不错了,待她也比顾怜轻慢。结果人家如今要飞枝头做凤凰了!

    冯氏的手紧紧攥着汗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常老夫人觉得她神色不对,柔声问道:“顾老夫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你想什么都尽管和老身说了,老身也好回去和陈老夫人商量。”

    冯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笑道:“没有不妥的,只是想到别的事而已……眼看着日头都高升了,常老夫人不如留下进了午膳再走吧。”

    常老夫人笑笑:“可不敢多留,老身还要去和陈老夫人说一声。”

    冯氏几番挽留无果,才起身送了常老夫人出门。

    回来她就瘫软在罗汉床上,茯苓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

    “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冯氏觉得自己额头发冷,手一摸竟然全是汗。她过了好久才镇定下来,低声道:“赶紧去把老二媳妇给我叫过来!”

    二夫人很快就到了东跨院,和冯氏好一番密语。人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冯氏又派了人去请顾锦朝过来。

    不是晨昏定省的时候,冯氏请她过去肯定是有事的。顾锦朝让采芙把针线收了,心想常老夫人才来过,难不成冯氏想和她说顾怜的事?不过这样的事冯氏可从来不会找她的。

    她心里怀着疑惑到了东跨院,冯氏正坐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她向冯氏行了礼问安。冯氏才睁开眼看着她。

    锦朝从来没见冯氏这么看过她,好像是第一次真的从里到外打量她一样。眼神也十分古怪。

    锦朝心想自己今天穿的是件湖色折枝纹的褙子,一条素色湘群,石蓝色的腰带……没有穿错的吧!

    冯氏却招她过去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双手仔细端详,笑着说:“我今天倒是第一次注意到,咱们朝姐儿真是长得国色天香。”

    冯氏以前不看重顾锦朝,只晓得她好看,却没真的在意过。如今从头到尾的看她,才惊叹果真是美人。如果只是容色上的娇艳也就罢了,偏偏她气质澄净如水,平和温柔。一种十分极端的好看。

    冯氏觉得自己真是被鹰啄了眼睛,以前竟然这么对顾锦朝。早知道她能有今天的造化……她怎么着也得把这人捧在手里啊!现在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顾锦朝听到冯氏夸她,心里更是觉得古怪。

    怎么夸到她的长相上来了,以前冯氏再怎么夸她,也不过是‘聪明、懂事’这几个词。

    冯氏却柔声和她说起话来:“今天常老夫人来咱们府上了,是来说亲事的。祖母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顾怜的亲事,问她什么意思?

    “宛平陈家你知道吧,常老夫人是替陈三爷来给你提亲的。等你父亲下了衙门,我再找他商量,你们要是都觉得可以,这亲事咱们就定下来了。祖母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还真是舍不得你出嫁。不过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实在是咱们占了便宜了。虽说是续弦,但陈三爷如今才过而立之年,又是户部尚书,内阁阁老……”冯氏说得自己都觉得心惊,这样的官职,压死顾家都没问题!

    顾锦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常老夫人是来给谁提亲的?

    陈三爷向她提亲?

    不是顾怜吗!

    冯氏见她不说话,就笑着问道:“朝姐儿觉得如何……祖母倒是觉得不错,陈家还有陈二夫人,如今是宗妇。你嫁到陈家,既不用主中馈,也不会被人轻看了……”

    顾锦朝只觉得心乱如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冯氏也没有勉强,让茯苓送她出去。说好好歇息着,想清楚了明天再来回禀她也不迟。

    顾锦朝坐在书房里想练字静心,却看到书案上还放着她正在临摹的墨竹图。陈三爷的画中修竹数枝,高低错落有致,挺拔清秀。用笔道劲圆润,竹骨纯用淡墨,与竹叶浓淡相映。

    她还是想不通,陈三爷为什么向她提亲了?

    前世不明白的事,这世一样不明白。娶她对陈三爷来说实在没有好处。

    她想起陈三爷对她说过的话:你这么聪明,肯定想得明白的。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这么好呢……

    他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这么好的。

    顾锦朝一字没写,笔尖却晕开一团墨。

    她苦笑了一声。如果按照她如今的立场看,能嫁给陈彦允绝对是最好的,他不仅能护着自己,还能护着四房。而陈家的情况她最是熟悉不过,嫁过去也不会行差踏错。

    但她的顾虑也很多,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陈玄青,难不成还要嫁给陈彦允当他的继母吗?她前世对不起三爷的地方实在太多,如果今生嫁给他,会不会也害了他……

    这个人可是陈彦允啊!

    顾锦朝索性丢了笔,轻吐了口气道:“青蒲,拿小绷过来!”

    一个字都写不好,还是练刺绣算了。

    冯氏却根本坐不住,吩咐丫头去影壁守着,顾德元回来了就赶紧让他过来。又站起来走了一两圈,还是觉得不稳妥,对茯苓说:“算了算了,服侍我换衣裳,我亲自去等着!”

    顾德元一下马车就看到冯氏在影壁前头踱步,吓得好歹:“母亲,您怎么到外头来了!”

    冯氏懒得解释了,拉着他边走边把事情说了。

    顾德元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会是顾锦朝!那姚家又是干什么,为什么跟我们说是怜姐儿……还把怜姐儿的亲事退了!”

    冯氏摇头,她也觉得这事古怪!

    “和怜姐儿退亲,对他们也没好处!我估计也是稀里糊涂听错了……”冯氏有些踟蹰,“如今四房是有造化了,我看常老夫人的样子,恐怕陈三爷早就看好这门亲事了……”

    有了这门亲事,四房今非昔比啊。R1152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甘

    顾德昭回来之后立刻被叫去了东跨院,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想到冯氏从未如此急迫地叫他过去,应该是有急事的,他走得很快,等到了东跨院,冯氏却招呼他坐着喝茶,顾德昭也是渴得很,揭开茶盖就喝起来。冯氏趁此机会把陈三爷向顾锦朝提亲的事说了一遍。

    顾德昭一口茶水喷出。

    冯氏忙拿了汗巾给他:“你慢点喝!”

    顾德昭茫然地看着冯氏问道:“母亲,是……陈三爷?你没听错?”

    冯氏含笑:“这种事能有听错的,还是朝姐儿有造化啊!”

    顶头顶头的上司想成他的女婿?

    顾德昭只觉得自己想冒冷汗。虽说他比陈三爷大了十岁,但人家地位超然,他在人家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如今就要翻身做陈三爷的岳父了……

    不对……他怎么就想到岳父上面去了!这话他还没答应呢!

    顾德昭终于镇定下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茶杯放下比较好。他咳嗽了一声才说:“母亲,这事咱们要从长计议。陈三爷虽然很好,但这事着实古怪啊。他怎么就看上朝姐儿了,两人可见过面?凭着陈三爷的身份,想娶谁不行呢,何况还是续弦,我不想朝姐儿去受这个苦……”

    冯氏觉得这儿子不开窍:“怎么苦了,嫁了陈大人就有人护着,还不用主陈家中馈,陈大人如今有两子一女,俱都年岁大了,更不用她抚育幼子。以后若是陈大人有功于朝廷,还能为她请封诰命……这何等荣耀的事。岂不是比你找那些个寒门子弟靠谱多了!”

    顾德昭皱了皱眉。

    他已经对不起纪氏了,绝不能害了他们的女儿。

    “母亲,这事我就不说什么了。都看朝姐儿的决定。朝姐儿要是同意我就没意见……她要是有一点为难,这亲事我也坚决不同意!”顾德昭十分坚决。

    冯氏心中气闷。顾老四就是个木头!他要是认定了那也是犟得很。不过是他自己拿主意的时候比较少罢了。老二还眼巴巴盼着呢,落到他头上了,人家竟然还一副爱要不要的样子。

    “你怎么也不想想,陈大人可是户部尚书,你不过是户部一个小官。你这样驳了人家的面子,以后能讨着好吗?咱们顾家能讨着好吗?”冯氏气得手发抖。

    顾德昭想到陈三爷在大兴粮仓的事上帮他甚多,甚至救了他一命,心中也有一丝愧疚。虽说是要报答。但是他可以赴汤蹈火,却不会把女儿送出去!他说:“您不用劝我,您也不要威胁朝姐儿……就等朝姐儿自己做决定。她怎么说我都觉得好!”

    顾德昭说完就离开了,冯氏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四房的人个个都不正常!

    ……

    在顾家提完亲的常老夫人则乘着马车去了宛平,陈老夫人请人进了西次间说话。

    常老夫人笑眯眯的:“老姐儿别担心,且没问题的!顾家能攀上这门亲事,就是造化了!”

    陈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松,留了常老夫人吃晚饭。

    等儿子下了朝回来,陈老夫人就带了丫头去他那里。

    陈彦允则在听陈义说姚家的事:“……姚平和王玄范如今是闹僵了,退亲的事没传开。传开了对姚家来说就是个笑话了。姚大人就想叫姚夫人赶在咱们之前去去顾家,再把亲事说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姚夫人却在路上被事耽搁了……常老夫人今晨去顾家了。一切都好。”

    陈彦允解下斗篷放在横枨上,看到窗外夜色刚起。

    她知道自己提亲,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陈彦允柔声道:“继续盯着顾家。”

    陈义应诺,他心里很犹豫。想到被陈三爷调去保定监督修祠堂的江严,他觉得自己不该多问。陈三爷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过了片刻才道:“冯先生说陕西送来密信,要江先生过目。不知三爷何时让江先生回来?”

    陈彦允没有说话,过了会儿伸出手:“信呢?”

    陈义却没反应过来,陈三爷要信做什么?

    陈彦允仍然笑着,语气十分平淡:“江严不在。信我亲自来看。”

    陈义吓得冷汗直冒:“哪能由您亲自来看,冯先生一会儿就过来了!”他再也不敢多说。告退后退出了书房,却遇到了正迎面走来的陈老夫人。

    陈义行了礼道‘老夫人安好’才退去庑廊。陈老夫人颔首后整了整褙子,慢悠悠地跨进了儿子的书房。

    陈彦允正在远在陕西的二爷写信。

    如今大理寺官员擢升贬黜的很多,王玄范在大理寺的势力被打压得很厉害。大理寺卿郑慈和王玄范是同科进士,向来关系亲密,而郑慈则是陕西临潼人。要把王玄范的势力从大理寺拔出,还要从郑慈入手。不过郑慈掌管大理寺七年之久,恐怕会有些棘手。

    陈老夫人见儿子正在写字,就坐在一旁等着,书砚忙去给老夫人沏茶过来。

    等陈彦允放下笔了,陈老夫人才笑眯眯地道:“事情我给你谈妥了!等顾家回了话就可以议亲了。我倒见你不慌不忙的样子……”她还迫不及待来告诉儿子,倒显得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陈彦允却道:“您要是真为我谈妥就好了。”

    陈老夫人觉得疑惑:“凭咱们陈家,凭你的身份,难道他顾家还会不同意?”

    陈彦允笑着摇头:“这怎么和您说清楚,我明天要去顾家一次,到时候才知道。”

    陈老夫人觉得儿子是不是患得患失了。

    陈彦允心里却很明白,凭顾锦朝那样的性子,不逼她是不行的。

    他还是要去和她谈谈,她的看法当然是重要的,总不能罔顾了她的意愿。

    不过这事容不得她任性,她以前如何敷衍他都算了。

    陈彦允觉得他虽然很好说话。但这事是绝对不能谦让的。

    顾家今晚却没几个人睡好了。

    常老夫人来顾家提亲,这可是大事一件,比姚家退亲的事还传得快。没多久就传到了顾怜的耳朵里。她觉得十分不可置信,又很是不甘心……顾锦朝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攀上陈家了!她自己在房里想了好一会儿都觉得不对。下床趿了鞋去二夫人的娴雅堂找她。二夫人则在屋子里和顾德元说话。

    顾怜走进了西次间。见西梢间的门关着,就知道父亲和母亲肯定在里面,门口还守着母亲的贴身丫头。她眼珠子一转,对那丫头说:“母亲说今天炖了川贝乳鸽汤,你去外院厨房替我端过来。”

    丫头犹豫片刻,二夫人更是吩咐过让她守在门口的……

    顾怜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愣着做什么?”

    想到那个打碎顾怜花瓠的小丫头最后的下场,这丫头才福身行礼出了西次间。

    顾怜让另两个二等丫头先到外边候着,这里有她看着。等人一走。她就把耳朵贴到了门扇上,兰芝小声道:“小姐,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顾怜挥手让她退到一边去。

    房中传来二夫人的声音:“……本来是要说给怜姐儿的,这下可好了,竟然是听错了人。姚家把亲都退了,这边人家陈三爷想娶的却是顾锦朝,唉,咱们怜姐儿该怎么办啊……”

    又是顾德元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事不能怪我们!还不是那姚家惹得祸!自作聪明……”

    “你放心,那姚家也没好处,他们恐怕是不想得罪陈家。才找了‘姚文秀相中他人’的借口,要是陈彦允真是提亲的怜姐儿身上,别人自然能懂。现在他们弄得里外不是人……”

    顾怜听到这里已经愣住了。

    她后退了一步。她就说觉得不太对!明明是她能攀上更好的亲事,怎么落到朝姐儿头上去了!

    原来是姚家听错了人!

    她这边亲事退了,人家陈家想娶的却是顾锦朝!

    顾怜觉得自己气得心肝都在痛!本来荣华富贵是她的,怎么变成顾锦朝的了。

    她前天还对顾锦朝说过‘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样荒唐的话。这话应该人家对她说才对!

    顾怜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一向觉得自己比顾锦朝好,比她名声好,比她地位高。这样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人竟然踩到她头上去了,而且还是夺走了本来属于她的东西!

    如果没有错。陈家提亲的不应该是她吗?结果不仅不是她,还把姚家的亲事也说黄了。

    兰芝也把话听得差不多。吓得小脸煞白,小声地说:“小姐。这该怎么办……怎么会弄错了呢……”

    顾怜拉着她走出西次间,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过了会儿,她又想通了一般笑起来。

    “就算她能嫁一个阁老又怎么样,那还不是个续弦而已!那陈三爷既然能当上阁老,年龄也该很大了,给一个糟老头子做续弦,这有什么好的。”顾怜哼了一声,“我还应该庆幸不是我才对!”想到那陈三爷指不定是什么大腹便便的半百老头子,顾怜心里舒服了不少。

    要不是个糟老头,怎么会看上顾锦朝呢!嫁了这样的人,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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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谈话

    锦朝还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结果反倒睡了个好觉,什么梦都没有。

    醒时看到槅扇外已经天亮了。

    她起身后唤了一声青蒲,挑幔帐进来的却是徐妈妈,把幔帐用雕镂牡丹的银勾挂好,身后跟着捧衣裙的小丫头。锦朝看了一眼,放在大红漆方盘上的是件锦缎茜红宝相花纹提花褙子,石蓝色十二幅的月华裙,紫罗兰色嵌米粒大珍珠的腰带,另一个大红漆盘上还放着对紫蓝双色流苏白玉坠儿。

    徐妈妈笑眯眯地道:“我来服侍小姐穿衣吧。”

    锦朝沉默片刻才说:“徐妈妈,八字没一撇的事,不要着急。”

    徐妈妈走到她面前服侍她起身,继续笑着说:“这也是太夫人连夜吩咐过的。小姐您今后的装扮要慎重,太夫人还特地派了陈永媳妇过来,一会儿伺候您梳头……”

    顾锦朝不再说什么,任由丫头帮她穿好了衣裳。徐妈妈又特地帮她系玉坠儿,柔声说道:“……奴婢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伺候夫人半辈子,如今就盼着小姐出嫁了……”

    徐妈妈是母亲的乳娘,在通州还有一子,丈夫却早几年死了。儿子前些年娶亲,还是母亲帮着张罗亲事。徐妈妈年纪也大了,到了该安享晚年的时候。锦朝心中暗想着,徐妈妈的儿子还在纪家的米行里做事,如今都要做上二掌柜了。

    还真是伺候了母亲半辈子,劳苦功高。

    锦朝叹了口气,徐妈妈自然是觉得这门亲事十分不错的。这是想劝她答应,但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顾虑。

    一会儿陈永媳妇果然进来了,替她梳了个垂髫分心髻,髻上用两只赤金莲花纹的簪子。又替她选了对玉兔耳坠。锦朝瞧着镜中的自己,她为母亲守孝,这一年都穿得素净。除了服也没有改过来。

    明知道自己是适合明艳打扮的人,偏偏还要穿得素净。

    如今却像是所有压抑她的东西都没有了。人也轻松了几分。

    这样打扮也没什么不好的……锦朝心中暗想,她整了整衣服起身,回过头时却连陈永媳妇都看惊了。

    锦朝让采芙打赏陈永媳妇两个八分银裸子:“麻烦媳妇替我梳头,一切都好,你先回去禀祖母吧。”

    陈永媳妇有些结巴:“二小姐客气,这是……奴婢的福分!”她接过银裸子退下了。

    锦朝进了早膳后去冯氏那里请安,一看大家倒是难得来得齐,二夫人、五夫人、顾怜、顾澜。甚至还有二伯父家的两个庶女,正在和冯氏说话。

    她走进去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朝她看过来,表情俱是十分惊讶。

    锦朝觉得奇怪了,就算她穿得明艳些,相比顾怜今天穿的水红色织金丝海棠花褙子还算素净吧!个个都盯着她看,平日也不知道见了多少,有什么稀奇的!

    冯氏咳嗽了一声,笑着让她到自己身边坐。

    顾澜才笑着称赞:“长姐今天真好看。妹妹看到都觉得好呢。”

    以前都是众人捧着顾怜,她在一旁看着不说话。现在个个都要夸她几句,让她觉得哭笑不得。

    陈三爷……果然谁都不会小觑。她和陈三爷扯上关系。别人都要高看她了。

    五夫人的表情却很古怪,手中锦帕攥得紧紧的。过了会儿就说十一小姐该饿了,表意要离开,冯氏就让她先回去。

    等五夫人走了,二夫人就携着顾怜的手,笑着跟锦朝说:“……以前怜姐儿不懂事,说话就直了些。”二夫人说到这里就觉得眼皮跳,原先是没在意过顾锦朝,现在想想顾怜做的那些事……就是不懂事能说过去的?于明瑛的碧玺手串丢了。顾怜就敢直接指了顾锦朝让她顶罪。上次还敢开口要顾锦朝的贴身丫头……

    “朝姐儿也知道,你这个妹妹。从小就让咱们给惯坏了,做事没个分寸。但是心眼不坏。”二夫人又笑着拉了顾锦朝的手,“这儿要让你怜妹妹给你陪个不是,以往的那些,都是她的错!”

    顾怜咬了咬嘴唇,想到昨晚母亲叮嘱她的话,过了好久才说:“二姐,是我不懂事,你可要担待!”

    顾锦朝原先不和她计较,现在自然也不想和她计较。不过做错事用一句不懂事就掩盖过去了,却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看众人的样子,似乎这门亲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一样。

    锦朝心里苦笑。

    又对顾怜说了句:“我自然不怪你。”

    二夫人和冯氏的神色都松下来。

    冯氏还要和顾锦朝说什么,许嬷嬷却挑了帘子进来通禀:“太夫人,陈大人拜见。二老爷接了拜帖,让您赶紧去西跨院宴息处……”

    尽管知道陈家肯定会来人。冯氏听到也觉得实在太早了,有些不可思议,她问了句:“是陈阁老陈大人?”

    许嬷嬷点了头。

    冯氏忙让许嬷嬷服侍她换衣裳,又让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顾锦朝。“……一会儿你就在宴息处幔帐后面等着,也好见见陈三爷是什么样子。”冯氏觉得顾锦朝没见过陈三爷,想到陈三爷那样的人……恐怕很少会有女子不动心吧!顾锦朝见了说不定就同意这门亲事了!

    他竟然亲自过来了……

    不是政务繁忙吗……

    锦朝心里滋味莫名,一想到要见陈三爷,一想到他竟然向她提亲了,她就想转身跑人……

    她自然被冯氏带去了西跨院。

    顾怜和顾澜走出一断路,越想越觉得很不舒服,就跟顾澜说:“不如咱们偷偷去西跨院看看吧……我还没见过那陈大人长什么样子……”

    顾澜心里早就想去看看了。其实她在得知顾锦朝被陈家提亲的时候,就恨不得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想娶顾锦朝了。听顾怜提出了,还要犹豫一下:“……要是被祖母发现了怎么办?”

    顾怜才懒得管冯氏发现不发现,拉着顾澜就去了西跨院。

    宴息处里。

    顾德元正笑着同陈三爷说:“……上次陈大人来寒舍,也没顾得上说话。难得能再见。我仰慕陈大人才学已久,要是时间合适,可要多问问您学问上的事。”

    顾德元坐右一的位置。顾德昭坐右二,陈三爷则坐在顾德元对面。

    他穿着件的有斓边的蓝色直裾。乌发用竹节纹玉簪挽起,宛如寻常的读书人装扮。反而让顾德元的一身正四品官服显得太隆重了。陈三爷靠在太师椅椅背上,端起放在高几上的茶品了一口,闻言微笑道:“有时间吧。”却突然对顾德昭说,“顾郎中说,这茶是新的黄山雾茶?”

    顾德昭突然被问话,忙道:“是新的,不敢用陈茶招待您。”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连忙又说:“黄山雾茶性暖,比别的茶更养生……”

    陈三爷觉得这个岳丈冒冒失失,心眼却不坏。他这是来提亲的,怎么会给老丈人找不痛快呢。自然也要帮他圆场了,就笑着说:“上次我说了一句,您竟然就记住了。”

    听到陈三爷说这句话,顾德昭突然反应过来。人家陈三爷今天连官服都不穿,这是上门来提亲的。要是提亲成功了,他可是陈三爷的老丈人,他可不敢驳自己的面子。

    不管怎么说。他也该拿出点款来。不管锦朝满不满意这门亲事,他也别在这上面给她丢脸了。

    顾德昭就坐正了,咳嗽了一声道:“……说起来。我还是先你一科的进士。陈大人一会儿说完了正事,不如陪我去喝两杯,也好多谈论谈论你说的事。”

    陪我去喝两杯……

    顾德元听得额头直抽抽。直想拿帕子出来抹汗。

    陈三爷不喜欢喝酒,不过既然老丈人都发话了,他也没有不从的道理。便点了点头:“随你所说的。”

    顾德元把脸转过去片刻,再回过头才恢复了正常。

    外头终于有小厮通传,说顾老夫人过来了。

    趁着冯氏和陈三爷说话的片刻,顾怜已经和顾澜躲到了另一边的幔帐下。

    顾怜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就是陈阁老?”顾怜喃喃地道,“都是阁老了。那不应该知天命了吗……”

    顾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问自己,她也说不出话来。

    宴息处外还站着两个穿程子衣的护卫。那男子身材高大,穿了件斓边蓝色直裾。长相极其俊朗,却又有几分模糊年岁的儒雅。嘴边笑意淡淡,眼神却犀利深沉。读书人身上自有风雅气度,却也不少沉稳。

    男子要是一坛酒,他就是因为年岁渐长了,越发的温醇深厚。

    顾怜越看心里越难受,怎么看上去最多三十的样子……他不该年纪很大了吗?

    里面冯氏却笑着说:“既然是来商量朝姐儿的事,不如陈大人稍坐,咱们慢慢说着。”

    陈三爷看了看一边垂落的幔帐,笑着道:“老夫人这倒先不急,我想和朝姐儿说几句话。您可信得过我?”

    冯氏愣了愣,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对于陈三爷来说,却也没有什么规矩了!

    顾锦朝站在另一边幔帐后,心里很犹豫,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前世提亲的时候,仅仅是陈家请人来提亲了,父亲和宋姨娘一合计就同意了下来。她被顾澜劝了几句也同意下来。这世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记忆中的陈三爷,也因此变得十分清晰。

    两人在花厅见,冯氏派了丫头在不远处的青砖路上站着。

    陈三爷背着手等她走过去。

    锦朝咬了咬唇,才低声说:“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陈三爷笑着嗯了一声:“婚姻大事,不敢马虎了。我自然是很忙的。”

    锦朝觉得这个陈三爷有点无赖了。

    她深吸了口气,这时候才不能被他三言两语占去了先机。事情要说清楚才行。

    她指了指石墩请陈三爷坐下,很认真地开始说:“陈大人应该知道的,我坊间名声不好,又是丧母长女,家世地位更是不能和您相配。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决定的。但是我觉得您是不是决定才仓促了……”

    陈彦允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好像叹了一声:“嗯,我都知道。”

    “您不介意吗?”顾锦朝直看着他,即便那目光再怎么深邃,她也能稳住。

    陈三爷却不再说话了,他手指扣在石桌沿上,静默了片刻才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她怎么嫌弃他年纪大。

    锦朝摇摇头:“自然不会。”

    陈三爷顿了片刻,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道:“你可不能偏心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能在什么时候遇到她,他再怎么足智多谋,也不可能把这些都谋划好……想到这上面,他也是无奈的。R580

第一百九十五章:应允

    他比她大了十五岁。

    即使他看上去再怎么年轻,这也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锦朝却没有明白他说的那句话……她怎么可能嫌弃三爷年纪大呢,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摇了摇头:“这是绝对不会有的事。”

    陈三爷抬起头看她,淡淡地道:“既然你也如此,我怎么会在意那些呢。”

    他站起来走到锦朝身前,背手立着,声音却压低了些:“大兴通仓之事有人知道了。”锦朝还没有说话,他就继续道,“两个后果……我如果说是因袁仲儒而帮,必定会被张大人摒弃。但我说是因你,却不会有什么……”他目光微沉,声音轻柔,“道理你可懂得?”

    凡篡夺权力者,无不怕后起者夺人之权,所以古时才有宋太祖杯酒释兵权。

    陈三爷是因为帮她而被拖累,不然以他谨慎的性子,是不会做这种虽说符合道义,却不符合权谋的事。

    锦朝点点头。

    陈三爷就继续说道:“何况……你说过要帮我一个忙的。我觉得以后我也无甚让你帮的,不如现在你就帮了吧。”他想了想,温和地对她道,“既然你不嫌我年纪,那就没什么可嫌弃的了。”

    锦朝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她说过要帮三爷一个忙,但她可没想到陈三爷要她帮这个忙……锦朝其实都想好了,反正三爷也没有要她帮忙的地方。要说她唯一能帮到他的,只有四川剿匪一事。她可以告诫他终生不去四川。

    但是……三爷要她嫁给他。

    他步步铺陈,不疾不徐,把局势都算计好了。

    如陈三爷所说,她现在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成了嫌弃他年龄大,又不守信义的人了?

    花厅开着西府海棠,粉白如云雪堆积。

    锦朝看着盛开的海棠,心里盘算着这件事。

    其实……除开陈玄青的因素,她能嫁给陈三爷绝对是一桩极好的亲事,何况她心里对陈三爷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她竟然有点害怕他……她前世是深闺妇人,虽说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她知道的东西绝对是有利于陈三爷的。

    其实陈三爷想娶她,大可不必询问她的意思。姻亲的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冯氏答应了,父亲答应了,她能说什么呢。但他还要特地来询问自己……

    锦朝叹了口气:“陈大人,我原先做过些荒唐事……”

    陈玄青的事实在不好说,毕竟都是前世的事了。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仅有她和顾澜,还有适安已经疯癫的宋姨娘。顾澜没这么傻,这事要是说出来,除了会害了她的名声,还会连累顾家众女眷。到时候她也别想落了好下场……

    想了许久,锦朝才下定决心说,“以后无论如何,您要信我。”

    陈彦允也不问她究竟是什么事,这小姑娘样子信誓旦旦的,十分坚决。

    倒是很可爱。

    他点头道:“既然你都说以后了,我岂有不遵从的。”

    锦朝心里松了口气,朝他笑笑:“那就这么定了!”

    她笑容淡淡,面如桃花,却毫不避讳。

    陈三爷嘴角微翘,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宛如安抚孩子般:“嗯,好。”

    顾锦朝愣了愣。

    他已经收回了手,瞧她竟然愣住了,就叹了口气:“不怕,丫头没有看到。”

    略整衣袖,陈三爷继续说:“顾家的人似乎待你不是很好,我怕他们亏待了你。”他说,“你随我一起过去。”

    锦朝两世为人,和男子相处的经验却是极少。她僵硬地跟在他身后往宴息处去,远远离了他一段路。锦朝看着陈三爷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高大挺拔,儒雅清然。他步子放得很缓,似乎很将就她。

    宴息处里众人都喝茶等着他们,顾德元和冯氏低声交谈着,却心不在焉。

    等了一会儿才见陈三爷跨门而入,冯氏忙笑着走过来:“陈大人话说完了?”

    陈三爷笑而不语,却回头虚手一招,“来。”

    他身后跟着缓缓走来的顾锦朝,锦朝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她略一低头跨过门。等她坐下了,陈三爷才和冯氏说:“老夫人不用担心,一切尚好……我来这一次,本是不合规矩的……”

    锦朝却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等她抬起头时,却只看到左边晃动的幔帐,还有幔帐下一闪而过的水红色织金丝海棠花褙子。

    这样的场合本不该她坐下的,锦朝坐了片刻就向冯氏说了声,回了妍绣堂去。

    一会儿后青蒲过来跟她说:“陈大人走了,没留下吃午膳……太夫人派了茯苓过来,请您过去。”

    冯氏肯定要和她说陈三爷的事,锦朝并不惊讶,收拾片刻去了东跨院。

    东跨院里,冯氏正在沉思。

    陈三爷来就说要和顾锦朝谈话,冯氏心里顿时就明白两人之前是见过的。这就让她觉得疑惑了,顾锦朝原先住在适安,与宛平相距甚远,她又是个不出闺阁的女子,能在哪儿见到陈三爷呢……她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五夫人刚生产完的时候,她带着顾家女眷去宝相寺上香。

    那天雪下得铺天盖地,顾锦朝一个人去灯塔供奉长明灯,却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

    她们第二天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陈三爷,她让人给陈三爷送了东西,陈三爷收下了……

    冯氏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也是老糊涂。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丫头隔着新换的湘妃竹帘传了话,顾锦朝才挑帘走进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嫁给陈彦允了,锦朝言语之间就不再避让了。

    冯氏知道这亲事多半是没有问题了,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有淡淡遗憾,要是陈三爷看上的是顾怜该有多好,顾怜从小就听她的,而顾锦朝却是个她把握不住的人,就算是嫁入了陈家,恐怕也不见得对顾家有多好。

    冯氏不想这些事,和锦朝说起嫁妆:“……你母亲留下的东西,祖母分毫不动。你要拿多少给锦荣,却是你自己决定了。这等大喜事,我也派了人去国子监告诉他一声,你外祖母那里,也是传了话的。应该没几日就要过来了,等陈家再来人,我们才说亲迎的事……”

    看到陈三爷对顾锦朝慎重的样子,冯氏也不敢怠慢了顾锦朝。她的嫁妆冯氏更不会插手了。

    正说到这里,许嬷嬷却挑帘进来了,附身在冯氏耳边低语几句。

    冯氏脸色微变,回头对锦朝笑道:“祖母这儿还有点事,你先回去歇着吧……”

    顾锦朝应诺后退出了东跨院,却看到姚夫人由丫头婆子围拥着远远走过来,随后进了东跨院。

    姚夫人过来做什么?

    前几日她过来退亲也十分古怪,退亲之后冯氏还很是高兴了几日。

    锦朝回了妍绣堂后想了片刻,姚夫人亲自过来,肯定还是为了顾怜的亲事。联想到顾怜前几日对她的态度,锦朝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冯氏肯定以为有更好的人家要来给顾怜提亲。

    常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她就以为是来给顾怜提亲……却没想到是来给她提亲的……

    锦朝想了想,先去书房给外祖母写信了,她要把这门亲事先给外祖母解释好。

    至于顾怜的事,自有冯氏和二伯母等若干人替她兜着,也用不着她过问。

    姚夫人携了两盒带骨鲍螺进西次间,冯氏就坐在罗汉床上喝茶,见着她便笑笑:“这不是姚夫人吗,快过来坐!”让丫头搬杌子进来。

    姚夫人脸色一僵,如今顾家攀上陈家了,自然是今非昔比,冯氏待她也不如原先客气了。

    要不是因为大儿媳的事耽搁了,她也不会现在才过来。

    姚夫人把两盒带骨鲍螺递给旁边的茯苓,笑着道:“听说老夫人喜欢带骨鲍螺,刚好老大从江南回来给我带了两盒,特地给您送回来。”

    冯氏垂下眼笑:“你有心了。”

    姚夫人面不改色继续道:“本来昨个就该过来的,不过是老大带着儿媳从江南回来了,大儿媳又是水土不服,生了场病,这才没赶上来……陈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是我们听错了,才错退了亲事。”姚夫人叹了口气,“好好的一桩喜事,竟然因为误会弄成这样……”

    冯氏才不着急,姚家来退亲的时候姿态放得低,如今有得姚夫人委曲求全的。

    冯氏多精明的人,一猜就知道姚夫人过来,是想把亲事再圆回来。不然他们儿子那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不过凡事也不可太过了,等人家反感了可就不好了。

    等姚夫人说完,冯氏顺着杆子就下来了。

    她也长叹一口气:“我这儿倒还好说,就是怜姐儿伤心得不行。姚家也是书香传世,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如今你想重结亲事,我自然没意见,不过怜姐儿那儿恐怕不好说……”

    姚夫人在心里把冯氏骂了好几遍,当初是谁听说了陈三爷的名头,就迫不及待退亲的。现在还要拿顾怜来说事,冯氏说这些,不就是想让她在聘礼上多出点血吗!

    想到姚大人的叮嘱,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道:“我也怜惜姐儿受苦了,等回去打几副头面送过来……”

    冯氏心里很是满意,姚家服了软,以后也不会随意拿捏顾家了。

    亲事重新定下来,对两家都没有坏处,她要好好把二夫人找过来说一说才行。这可是大喜事,顾怜那丫头应该正伤心呢,听了这事指不定就高兴了。R1152

第一百九十六章:知晓

    已经过去三天了。

    李先槐在叶限的书房外徘徊,轻轻地吐了口气。

    书房外站着长兴侯府老侯爷的亲兵,八个身材高大穿胖袄的铁骑营兵,将书房团团围住。

    知道的明白书房里面是世子爷,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了个犯人!

    李先槐轻手轻脚地走出庑廊,巡夜的护卫看到了,向他拱手:“李护卫,都二更天了您还不睡呢……”李先槐随意点头,心不在焉。巡夜的接着说:“咱们这儿正要换班了,左兄弟买了两挂卤肥肠,不如您和我们去喝两杯酒吃个菜……”

    李先槐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儿去,就你们喜欢吃这么臊的东西!”他伸长脖子朝书房看,那几个黑影纹丝不动。他又往庑廊里走去,抬头看到黑夜里虚浮的星辰,心里猫爪一样的不安。

    这事应该很重要才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世子爷说一声……

    李先槐走到门口,又被几个铁骑营兵给拦下来了。两把寒光凛凛的大刀竖在他面前,说话也冷漠无情:“老侯爷吩咐,闲杂人不能进去,你快躲开!”

    铁骑营兵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最不怕的就是杀人了。李先槐虽然身手好,但那是江湖讨生活练的,轻易不敢和这种人对上。一个练来保命,一个练来杀人,这可是不一样的。

    李先槐笑了笑,等走出几步远才低声用川话骂了句‘龟儿’,觉得心里无比烦闷。

    就算是铁骑营老侯爷亲兵,也没必要这么目中无人吧!

    他往书房旁边看了看。

    世子爷的书房周围遍值修竹,从后罩房过去有一个被削死的透气高窗,里头放了一架多宝阁……从厢房侧过去,却是个夹道,很显眼,但是那里的槅扇从来不打开。因为世子爷喜欢在那里布置弩箭。不明所以的人偷进了长兴侯府,恐怕很难活着回去……

    擢升大理寺少卿后,世子爷忙了不少,前几日又刚审了湖广贪墨案,从巡抚到知县,上上下下牵连五六十人。官官之间包庇纵容,腐朽程度令人怵目惊心。这批人刚从湖广押送到京,大理寺、按察司、刑部都被震动了。世子爷在大理寺呆了小半个月,回来还要在书房里忙……

    最古怪的就是老侯爷了,还派了铁骑营的亲兵来守着。连送饭都是侯夫人每日亲自来的……

    这是在长兴侯府。保卫还不必如此森严。

    李先槐想了一会儿,趁着天黑侧身进了竹林里绕到了后罩房,他把短褐衣下摆扎进腰带里,往手上抹了吐沫,纵身一跃抓住了竹干。竹干长滑无分枝,很难支撑住,李先槐又不敢惊动了外头的人。随即轻轻一跃,抓住了屋檐下一只榫卯,脚踩在仅有一尺宽的窗沿上。

    他额头细汗密布。却不敢伸手去擦。如此危险的地方,轻功再好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李先槐稳住身体后从袖中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削铁如泥,轻轻挑开高窗削死的木条。他轻轻一推窗扇。一脚踩到了书房里的多宝阁上。

    李先槐轻轻吐了口气,把头也钻进去,小心地掩上窗扇。但他随即就愣住了。

    穿着皂色斓衫的世子爷正坐在太师椅上,举着把弩箭对着他。

    李先槐压低声音笑了笑:“世子爷……”

    叶限手中的弩箭还没有放下。淡淡地看着他:“要不是看到短褐衣,你现在命都没了。”

    李先槐嘿嘿笑了两声,从多宝阁上跃下来小声道:“走不得正道过来。您书房外头守了八个人那……小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得要紧事,不过着实古怪。”

    叶限起身关槅扇,问他:“究竟找我何事。”

    他书案前面还摊开着许多案卷。

    李先槐就道:“您不是一直让我看着姚阁老的动静吗……前大理寺少卿被抓后,姚阁老和王玄范走得很近,还去刑部为之递了话。如今姚阁老又莫名和王玄范交恶了,您再也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事……”

    他也没卖关子,继续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接着说:“姚平和王玄范都被陈彦允给算计了,这陈彦允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谁都不知道这陈阁老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去给顾二小姐提亲了。现在这门亲事整个燕京都传开了,着实让顾家好好风光了一次……小的看着觉得太古怪了,您又和顾二小姐有往来,您看看这究竟是为什么?”

    叶限坐在太师椅上,撑着下巴都快睡着了。闻言倦倦地抬起眼皮:“顾二小姐……关我什么事?”

    顾锦朝那个不成器的堂妹,他连看都没仔细看过。

    李先槐挠了挠头,“啊……那我白冒险进来了。我还以为您挺关心她的亲事呢,上次顾二小姐表哥向她提亲,您还让我去查人家祖上……”

    叶限这才完全睁开眼,皱眉:“顾二小姐……”顾家重新排过行第了,顾二小姐……李先槐说的是顾锦朝!

    叶限差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一把抓过李先槐的衣襟:“你说清楚,陈彦允和顾二小姐……顾锦朝定亲了?”

    李先槐被世子爷吓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小的也纳闷。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陈彦允怎么看上顾二小姐的……”

    叶限也觉得自己失态了,松开李先槐,自己在书房里踱步起来。

    陈彦允……一想到此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张笑眯眯的脸,还有此人看不透的眼神和堪称冷酷无情的心性。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娶顾锦朝呢,对他无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他不是死过一个老婆吗,还有个儿子,去年乡试还考了北直隶的第三名……那娶顾锦朝就是续弦了。

    顾锦朝又怎么会答应呢?

    叶限紧抿着嘴唇。难怪,这些天李先槐不能进来,每天给他送饭的都是母亲……他揉了揉眉心,一阵心烦。他最近太忙了,连这点小事都没看出来……

    “把我的斗篷拿过来。”叶限对李先槐说,拿起了弩箭。

    李先槐拿了世子爷玄青色的杭绸斗篷过来,叶限把小巧的弩箭纳入袖中,低声说:“你还从高窗出去,在外面找好我们的人,把马车备好。”

    他则跨过围屏,打开了书房的门。

    门口果然立着铁骑营的兵,看到世子爷出来,为首的拱了手道:“世子爷您出来了……”又偷偷向旁边的护卫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去给老侯爷通传一声。

    叶限笑了笑:“谁让你们守在这儿的?”

    为首的忙回道:“您最近公务繁忙,我等奉老侯爷的命令相护。”

    叶限嘴角带着笑容直盯着他,明明精致秀丽如女子,目光却变得阴沉。铁骑营的护卫都在廉亲王宫变那天亲眼看到叶限如何救长兴侯爷,又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杀了萧游的……再被他如此目光一看,不由得冷汗直冒,腿脚发软。

    叶限慢慢地道:“是护我还是软禁我?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别忘了,以后长兴侯府是我当家。谁得罪的起谁得罪不起,你分得清楚吗?”

    他不再理会此人,整了整衣襟径直往外走。为首的侍卫鼓起勇气再次拦住他:“世子爷,老侯爷说过,您不能擅自出去,您可怜小的一次。您要是出去了小的会没命的……”

    “我现在就让你没命如何?”叶限笑了笑,手中的弩箭抵着他的脖子。

    铁骑营的人终于让开了。

    李先槐已经准备好了车停在影壁,叶限豢养的死士将车团团围住。他从小就喜欢培植自己的势力,这群人都只听他一个人的。等叶限到了影壁,立刻吩咐李先槐去大兴顾家。身后老侯爷才带着人追上来,还跟着一脸焦急的高氏:“叶限,你给我站住!”

    “祖父,孙儿有要事要去做。您有话等我回来说吧。”叶限说。

    老侯爷气得发抖:“闭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糊涂,你姐姐把什么都给我说了!上次我就觉得奇怪,你还特地去找高敬尧,让他把香河的通运权给罗家……孽障,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情!不管是陈家还是顾家,你都不准插手。为了一个女子,你要置长兴候府于何地?”

    高氏接着道:“母亲已经请媒人去何家提亲了,你这时候不要出岔子。怎么就不听母亲的话呢,那女子还迷了你的眼睛不成……”

    叶限点点头:“为了不让我知道此事,您还特地找铁骑营看着我。”他又转向高氏,“难怪我最近总觉得嗜睡……您每日送给我吃的饭菜,应该加了点安神的药物吧。”

    高氏说不出话来。

    叶限又对老侯爷说:“祖父,父亲躺在床上重病不起的时候,您就说过长兴候家是我来担当了。既然是我担当,就按照我的方式来,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谁都不要多嘴。”

    长兴候家欠顾锦朝一份大情。要是没有顾锦朝的那几句话,恐怕如今长兴侯府都灰飞烟灭了。

    叶限说完后就挑开帘上了马车,车随即驶出了长兴侯府。几百把长刀指着,那些死士都毫不畏惧。

    老侯爷长叹了口气。(……)

    PS:最近思路不对有点卡文,大家见谅一下,我有点找不到状态了……今天会补明天的,不过可能要晚上了。发现请假条大家都看不到,哭死==昨天账号被封了,不是故意断更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前来

    和陈家的亲事定下来之后,锦朝大部分时间就用来做女红了。

    那日姚夫人过来之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两家的亲事照旧。

    锦朝再看到顾怜,心里却很明白,她终归是没有这么开心了。

    “……眼看着天就要热起来了,再给大家做一身夏衣吧。”锦朝把徐妈妈找过来说,“白芸的年纪到了,也该寻摸着合适的婆家,你暗中留意着,等找到合适的就和我说……”

    白芸这丫头虽然不聪明,但胜在不惹是生非。不过白芸都过十六岁了,再伺候她难免耽搁了。在她嫁去陈家去之前,最好就能定下来,免得去了陈家还要再适应。

    徐妈妈应诺,说:“白芸姑娘也是您贴身的丫头,我寻摸着该嫁个掌柜儿子或者田庄管事……”

    锦朝又握了她的手:“还有您,伺候我母亲半辈子了,也该到了享清福的时候。等把白芸的亲事操持了,您就回通州养老吧。我在通州给您置一座两进的宅子,地契您亲自拿着,让您儿子、儿媳也搬来同住照顾您。我每月派人给您送米面过来,您觉得如何?”

    锦朝事事都考虑了,徐妈妈哪有听不明白的。

    她最近是觉得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咳嗽反反复复好不了。而且自己在通州的儿子……也快两年没见过了。她和自己的儿子疏远,却是看着顾锦朝长大的。除了主仆之情,更多的还有怜爱。

    徐妈妈要跪下谢顾锦朝,锦朝忙拦住她。

    “您也别跪我了,母亲要是还在,也肯定也不会亏待您……”

    明天,就是徐静宜进门的时候。

    徐妈妈叹了口气,只屈身行礼:“还是要谢过小姐。年老体衰,能得小姐庇护就是有幸了……”

    等徐妈妈走出去了。锦朝就让青蒲把装针线的笸箩收起来。该午睡了。

    隔着竹帘却传来绣渠通禀的声音,顾德昭过来了。

    锦朝只能打起精神,在花厅见父亲。

    “……明天就是亲迎的时候,恐怕府里会很忙。”顾德昭说,“在这之前,我想和你说说嫁妆的事。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全部是你的嫁妆,你什么都不留给顾锦荣。父亲这里,还有东西要给你,八十担嫁妆,父亲肯定给你置办得整整齐齐的。”

    顾德昭数给她听:“红漆描金瑞兽拔步床。大理石彩绘围屏,象牙妆拣……”再小到梳子、镜子的样式,顾德昭都说得出来。锦朝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要给她什么承诺一样。

    “父亲在适安有两家南货行、一家造纸的作坊、两家布行、在宛平有一个五百亩田庄在宣武,还有一个八百亩田庄在石景山。这些都给你……”总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八千两。

    顾锦朝道:“父亲,宛平两个田庄可以给我。适安的几家铺子还是留给锦荣吧。”这些东西给了她,父亲的财产就去了小半了。顾锦朝手里就握着近两万两的财产,根本不怕嫁妆不够。

    顾德昭摆摆手。“你都拿去,荣哥儿以后可以自己挣……”但她一个妇人,怎么去挣呢?还不是一切要靠娘家和夫家。陈三爷那样的家世,嫁妆不够就更没有底气了。

    他的声音低了些:“都是你母亲辛苦经营得来的。自然该给你……”他深吸了口气,眼眶却慢慢变红了,“我一辈子对不起她。”也一辈子都不敢忘了她。

    要是原来,锦朝肯定会反问父亲。您对不起母亲。就要以此缓解您的愧疚吗?但看到父亲微红的眼眶,锦朝就不再推辞了。等她同意把东西收下了,顾德昭才慢慢站起身走出去。

    明天就是亲迎的时候。徐静宜就要进门了。顾家前几天府里就开始张罗结彩的,准备要办一场大宴,还有顾家的各类堂表亲……自从锦朝和陈家确定婚约之后,想和顾家往来的就更多了。

    这些事都有冯氏和二夫人帮忙打理,她是待嫁之身,不好帮着操持。

    顾德昭跟锦朝说完了这事,还要去给冯氏说。

    冯氏听了他说的嫁妆眼皮直跳。

    现在那些东西可不完全算是他的,也该算是顾家的了。竟然给了这么多给顾锦朝……冯氏不好说什么,只得温和地劝道:“朝姐儿手头是相当阔绰的,你给她的八十抬嫁妆也完全够了。犯不着再加上这些铺子,她以后又怎么去经营这些地方……”

    顾德昭很坚持:“母亲,有管事帮忙看着,怎么会有问题。朝姐儿是要嫁给陈三爷的,本来地位就差很多了,要是嫁妆上再不如,以后可还有地位可言?”

    一想到和顾锦朝定亲的是陈三爷,冯氏就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德昭把房契、田产拿来给顾锦朝陪嫁。心里却痛得不得了,这些东西的收益可都是她这儿管着。

    等到了下午,冯氏又找锦朝过去说事,去的时候,顾怜和顾澜也在冯氏的西次间里。冯氏让丫头端了笸箩给她们做针线:“我和郭夫人也都说好了,澜姐儿的亲事等八月再议。对方听说了咱们的澜姐儿,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冯氏拉着她的手说,“眼看着都是要嫁人的了,都不如你沉稳。我拘着她们多做些针线,也好练练性子……”

    锦朝笑笑不说什么。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自己决定嫁给陈三爷像是做梦一样。这可是陈三爷……她好像还没准备好,嫁给他以后该怎么办?她对陈三爷的感觉很复杂,那陈三爷对她呢?

    虽说前世也是嫁给他,但那个时候她从没有在意过。甚至没有和三爷一起生活。半点都谈不上心动,现在听别人提起她的亲事,她却觉得有些不安了。不知道自己嫁过去会是什么样子……

    顾澜在旁听着,收边的针刺得密密麻麻的。

    她心里在冷笑。

    别人是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的。顾锦朝和陈玄青的荒唐事,她对陈玄青的深情。顾锦朝嫁给陈三爷着实让人觉得莫名其妙,顾澜听了之后也是不舒服了很久。但是一想到陈玄青,她心里却释然了。

    顾锦朝嫁过去才有得她心烦的。她就不信顾锦朝已经忘了陈玄青,毕竟她曾经那么喜欢陈玄青。

    她怕受牵连,这个秘密一直没说过。她也不傻,这事虽然能伤害到顾锦朝,但是对她们的影响也很大。亲事要是告吹了,顾家女眷的名声就全完了,到时候谁都没得逃。而且冯氏也肯定不会放过她,父亲更会恨她入骨。顾澜才一直把这事深埋心底。

    如今想想,她还不如静观其变。嫁到陈家固然是好事,但是有个陈玄青就未必了。

    说了会儿话,冯氏就要和锦朝去西跨院,看给徐静宜新装出来的宅子。等人一走,顾怜却再也坐不下去了,把手里的小绷塞到顾澜手里,压低声音说:“好澜姐儿,帮我把这个也绣了吧!”

    顾澜道:“一会儿祖母回来,又该说你了。”

    顾怜哼了声:“她现在心头就一个顾锦朝,能说我什么!做女红又有什么用,还说要养性子,那还不如写字……你帮我做了就是,反正你闲着也没事!”她也想去西跨院看看。

    听说自己这个新的四婶婶长相不太出色,年纪又大了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徐家还派了婆子过来布置新房,指不定就能看到徐家的人……

    顾怜带着丫头去了西跨院,留下顾澜一个人在东跨院做给冯氏的绫袜。

    她心里充满了不甘。顾锦朝能嫁给陈三爷,顾怜和姚文秀的亲事也都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只有她而已,竟然要嫁给一个举人的儿子……

    要是她就这么嫁了,以后恐怕才是永远翻不了身了。

    旁边的木槿看到顾澜的手,低呼了一声:“小姐,可别把顶针握得太紧了!”忙把她的手掰开,但是血已经流出来了。木槿忙掏了汗巾帮顾澜包住手指,叫外头伺候的小丫头进来。

    顾澜看着给冯氏做的绫袜浸上一抹血色,突然觉得有种奇异的美。

    她嘴角微微一弯:“不用了麻烦包扎了,小伤而已,包扎了反倒动不了手了。”把血擦干净,顾澜道,“见血了就不吉利了,你另外给我拿一段绫布过来。”

    她要是再不做点事情,可就要任别人鱼肉了,她肯定要做点什么才行。而且是大事,无关痛痒的小事,冯氏现在是根本不在意的。

    叶限的马车这时候刚到顾家。

    已经是第二天一早,来往的宾客很多,顾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叶限脸寒如冰,十分的阴沉。顾家这分明就是在办喜事了,难不成顾锦朝今天就出嫁?

    那他岂不是来得太迟了!

    看到是长兴候家的马车,小厮就单独迎了进来。众宾客只看到里头下来一个穿皂边玉白斓衫,面如冠玉清秀的少年。少年由众侍卫围拥着,一脸阴沉地往顾家内院去了。

    一看之下不由十分惊艳,众人再问别人才知道这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长兴候世子爷,谁都要感叹一句‘英雄出少年’!虽然年轻,但实在太出色了。(……)

    PS:对不起大家,最近感冒后吃药犯困,上下眼皮打架,写一半竟然睡过去了。我刚刚才赶完,脑子里还是晕的……应该是流感吧,周围好多人感冒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请求

    锦朝却正在西跨院正堂偏厅见客。

    纪吴氏携着大舅母宋氏、三表嫂刘氏,以及四表嫂陈氏过来了。

    许久没见外祖母了,锦朝也很想念她。向宋氏、刘氏行了礼,看到陈氏的时候却有些犹豫……陈暄是她表嫂,但却要喊三爷为三叔,她这要怎么称呼好。

    纪吴氏就笑着拉过她的手:“告诉你个喜事,你四表嫂已经有身孕了……”

    锦朝向陈氏道贺,她脸都羞红了。映衬着鬓边嵌宝石的福寿鬓花,显得格外动人。

    一会儿二夫人过来,她今天整齐地穿了件绛红色双喜纹杭绸褙子,先给纪吴氏行了礼,又请大舅母几人去花厅。定国公府、永阳伯府都来了女眷,正好能凑起来打马吊。

    大舅母带着两位表嫂去了。纪吴氏则让锦朝陪她出去走一会儿。

    锦朝扶着外祖母的手,两人走在西跨院曲折的回廊上,后面丫头婆子拿着杌子等物簇拥着。纪吴氏则长叹了一声,跟她说:“和陈三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朝沉默了片刻,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外祖母说这事,只能道:“……原先见过,觉得也合适。”

    纪吴氏继续道:“外祖母接到你的来信,可是吓了一跳的。陈三爷是怎样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还年轻,他却官居户部尚书,虽说看上去也是儒雅温和的人,但实则心思深沉,狠得下来……我怕你吃亏了。何况陈三爷比你大了许多,家世地位更是远胜于你……”说过来说过去,纪吴氏是放心不下锦朝。

    她捧着手里,满心宠着的孩子这就要嫁人了。

    只可惜,她护得了锦朝一时,却无法护她一世。

    原本还想她能嫁给纪尧的。却没想出了赵氏那样的事……纪吴氏又想起那天,听说锦朝的亲事后,纪尧沉默了许久,却只道了一声:“她喜欢就好。”纪吴氏看着他长大,怎么不知道他心里的难过。

    纪尧书房的烛火点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去了蓟州处理货行的事,现在都没回来。

    锦朝想了想说:“外祖母,这些我都是考量过的,您不用担心。可要信得过我啊。”

    纪吴氏笑了笑说:“自然信得过你,你过得好外祖母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三爷对你好。是不是继室也没什么。我原先也是见过江氏的,贤淑温柔,和陈三爷相敬如宾,却有些疏远。陈三爷那样的人责任感很强,即便不喜欢,只要你身上有他的名号,也会一辈子护着你……”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锦朝还想带外祖母去妍绣堂坐坐。后面却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锦朝回头看去,来人是采芙。追上来之后匆忙行了礼,低声道:“小姐,世子爷要见您。”

    锦朝皱了皱眉,叶限过来做什么?

    “他可说了是为什么过来的?”

    采芙摇摇头:“为什么不知道。世子爷就在妍绣堂坐着等您,带来的护卫都拿着兵器。迎他进来的小厮都吓着了,跑去告诉太夫人了……”

    锦朝心里一沉,吩咐采芙先陪外祖母去花厅。她带着青蒲回妍绣堂去。

    他大张旗鼓地过来……这分明是想告诉别人他和自己有关系。锦朝有些头疼,他怎么就一点都不顾虑别人呢!

    等锦朝回了妍绣堂,果然看到门外站着群腰间佩刀的侍卫。个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进去后白芸正焦急地张望着,见到她回来忙走过来:“……世子爷在中堂。”

    锦朝道:“你跑一趟东跨院,把这事告诉太夫人。”不论怎么说,她这里也要告知冯氏一声。

    白芸应诺去了,锦朝才提步往中堂走去。

    叶限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阳光明亮,他的脸淬玉般莹白。

    听到声音后他转过头看,锦朝穿着件白底淡青竹叶纹的褙子,湖色湘群,眉宇之间并无不同。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责备和不解……她走进了中堂,向他行了礼:“世子爷安好,府上正在办喜事,您可是来观礼的?那该去西跨院才是。”

    叶限站起来走到她身前,“我以为要出嫁的是你……”

    锦朝笑着摇头。“是父亲续弦,一会儿徐家送亲就要过来了。不如您随我去西跨院吧。”

    两人要是再在这儿呆下去,可才是真的说不清楚了。顾家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相熟。

    锦朝先走出一步,想请叶限去西跨院说话。他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锦朝要嫁给陈三爷是别人逼迫的,顾家、陈家,谁都会给她施加压力。她应该过得很可怜才是……他是来救她的。但是锦朝脸上的神情,却十分轻松镇定。

    顾锦朝被世子爷吓到了,他原先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世子爷,你放手!”她挣扎几下叶限的手却纹丝不动,有些恼火,“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要怎么分辩。我都是定亲的人了,您不能再这样了……”

    叶限稳稳地抓着她的手,低声问:“你和陈彦允定亲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锦朝狠狠地瞪着他:“世子爷,你要是来参加筵席的,尽管去西跨院就是。你可不能这么害我……”

    叶限静静地看着她说:“你不能嫁给陈彦允……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连自己的手下都可以拿去送死,对自己同胞的兄弟都狠得下心断路。你这么笨,嫁过去怎么和他斗?”

    锦朝真是有些生气了,低声道:“叶限,你可别耍无赖。我的事和你没有干系,陈三爷是怎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也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叶限却笑了。她的事和自己没干系……是啊,顾锦朝帮了他一次。他觉得这是顾锦朝的恩情,以为顾锦朝是受了别人的欺负,想帮她推脱这门亲事。但是知道这门亲事是她愿意的,心里却更不舒服了……

    他究竟想做什么?不管不顾抓着她的手。似乎心里还有种‘别人看到就看到吧,看到了反而好’的想法了。女子的名声不能坏了,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片清明。“陈三除了地位高,别的还有什么好。”

    他继续淡淡道:“你要是想嫁给个地位高的……那不如嫁给我。侯夫人的地位不低吧?以后有我护着,谁也不敢欺负你。”

    叶限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反正他也要娶亲了。娶顾锦朝多好,她又那么有趣。

    冯氏刚进门就听见这句话,吓得差点脚底打滑。

    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看上顾锦朝了?

    一个顾锦朝。陈三爷来求娶还不够。这下连世子爷都来了,她究竟有什么造化啊!

    顾锦朝听到声音,逼急了就在叶限手上咬了一口。他吃痛的低呼了一声,顾锦朝趁机才脱开手。

    冯氏咳了一声,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立刻吩咐许嬷嬷合上院门,在这儿守着不要别人进来,她带着茯苓走上来。笑着说:“世子爷难得过来,怎么就往朝姐儿这儿过来了。她一个女子,没见过世面。怕招待不好您。”说着走到了顾锦朝前面。

    无论怎么说,顾锦朝都和陈三爷定亲了,这时候再折腾出事情来,她的名声可真就完了。

    就算这人是世子爷。那也是一样的。

    长兴候世子爷,顾锦朝招惹不起。

    叶限把手纳入袖中,她那一口咬得又急又重,他手都疼木了。他再去看顾锦朝。她却把目光转向一边看着一盆绿萝,理都不想理会他。

    他这才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清醒过来。顾锦朝分明是被他逼急了。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过分了……

    锦朝深吸了口气,叶限的任性妄为她是有见识的。但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她行了礼对冯氏道:“祖母,我有几句话对世子爷说……”让她先避出中堂。反正话她是要说明白的,也不在意别的东西了。

    冯氏看了顾锦朝一眼,欲言又止,却还是退了出去。

    锦朝想了想,对叶限道:“世子爷,您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您是世子爷,世俗的东西在您眼里算什么呢。但是我不一样,我是个女子,而且就将要嫁人了,我还能怎么办?”

    叶限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说:“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我看谁敢把你怎么样?”

    锦朝要被他气笑了。

    “您是不怕,但是我怕。您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要来找我了……”

    锦朝屈身行礼,“就当是,我帮过您的回报吧。”说完走出了中堂。

    她只当他是一时兴起吧,心中肯定还恼怒他做事莽撞。

    叶限垂下眼帘不再说话,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一样。他带着死士从长兴侯府出来,想来救她,顾锦朝却嫌他是个麻烦。

    叶限所有强压的疲惫都涌上来,他毕竟是很久没有休息了。

    他走出中堂之后站了许久,顾家到处张灯结彩,能听到一墙之隔外热闹的声音。冯氏还站在一旁,似乎想和他说什么,叶限却摆了摆手,低声对李先槐说:“回府吧。”

    他说过有求必应的。

    不能肆意妄为,害了她。

    只要这事是她愿意的,他没有理由插手太多。而且锦朝也不愿意他插手……

    叶限的手紧紧的握着,被咬的伤口隐隐地疼起来。(……)

    PS:今天是不是挺早的……快成亲了哈哈。

第一百九十九章:继母

    叶限回到长兴候府的时候,高氏坐在书房里等他。

    “你祖父身体不好,先去睡下了。孽子……”高氏低声说了句,却默默地开始垂泪,“咱们府如今这样的境遇,你父亲伤及了根本,平时连重物都端不得。长兴侯府就指望着你了,你呢?你做的什么混账事……”

    叶限带着人出去后,老侯爷随即派了人跟在他身后。

    里头的情景虽然瞧不见,但是叶限作为长兴候世子爷进去,本该受到礼遇才是。里头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不正常的。高氏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母亲说过了,顾锦朝那样的女子是不配咱们长兴候家的身份的,何况她如今已经和陈三爷说亲了……”

    高氏坐在烛火旁边喃喃地说着,侧影投在窗格上,叶限看到她鬓角有几缕白发。父亲病的这些日子里,母亲比父亲瘦得还厉害,手腕上那个镯子,套着本来还没这么宽松的。如今过大的袖口和垂落的玉镯空落落的,显得她的手骨细瘦无比。

    高氏背脊挺得笔直,看也不看他。

    母亲本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一手小篆写得比寻常读书人还好。从小顺风顺水的,别人也都是夸她沉稳大气。好像她所遭遇的所有不好,都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似的……

    叶限不由得有些愧疚,就算高氏再怎么轻蔑顾锦朝,那也是他的母亲,他不该这么冷淡。

    他小时候病得要死了,高氏整天整天陪着他,和他玩翻绳,哄他高兴。只有在他看不到的时候,高氏才偷偷抹眼泪。却从来不把这种感觉传递给孩子。

    顾锦朝咬在手上那口还在隐隐地疼。

    叶限叹了口气,声音轻了些:“都亥时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高氏抬头看着他。眼眶还是红肿的。

    叶限只能说:“您让我一个人想想,可以吗?”

    高氏才站起来,好像想对叶限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蠕动着嘴唇:“这事……我和你祖父都说要瞒着你父亲,你也别说。”

    高氏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跟他说:“母亲看着你长大的。你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但是母亲是知道的。”叶限的心思在她看来很好猜,他总是直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去,无论过程或手段对于别人来说有多不可思议。这孩子其实十分单纯,他只是比别人迟钝一些而已。

    “你再怎么喜欢……也是不行的。”高氏低声说。

    叶限有些不解地看着高氏。

    高氏心里满是怜惜。她能感觉到叶限情绪低落,他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

    他小时候喜欢他外祖母养的京巴狗,每次去都要抱着京巴狗玩,孩子不知轻重。几次之后,那京巴狗每次看到叶限就怕,吓得躲在罗汉床下不肯钻出来。小叶限蹲在床边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无辜又不知所措。

    “……还是你自己想吧。”高氏苦笑,随即离开了书房。

    叶限躺到圈椅上去。闭着眼想了许久。

    其实他已经明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喜欢顾锦朝而已。想护着她,想经常去看她。怎么不是喜欢呢?只是好像已经迟了。

    正如顾锦朝说的,他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能不考虑到她的处境,家族。长辈……

    叶限有些烦躁地睁开眼,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有许多种手段可以让顾锦朝不能嫁给陈彦允。但无论怎么说,这对顾锦朝都是一种伤害。她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无所顾忌……

    再不甘心也只能算了。

    叶限重新躺回圈椅上。心里却想通了。

    她成亲了又如何?难道自己喜欢她,还得要她的同意不成?

    他就这么喜欢她好了,谁又知道呢?

    又何必去管别人。

    顾锦朝站在庑廊里,看着屋檐下点的红纱灯笼。

    冯氏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一直比其他几个姐儿懂事,祖母是十分放心你的。”

    说完之后就去了正堂,正堂外宾客都等着了。

    徐家的轿子已经抬进大门了。

    锦朝看到了穿暗红色团花盘补服的父亲站在人群中,高大挺拔,沉默不语。

    徐静宜捧着宝瓶下了轿子,跨过马鞍、钱粮盆,由婆子扶着拜了堂。西跨院里随即开了火腿鱼翅席,流水般的席面一桌桌上来。父亲喝了许多酒,一会儿就由众人簇拥着去了新房。

    锦朝一直和外祖母说话到傍晚,才回了妍绣堂。

    这时候都夜深人静了,她却还没有睡着。披了件衣裳出来看灯笼。

    这满园的灯笼可是要亮一夜的。

    锦朝脑子里乱得很,想到就要嫁给陈三爷了,又想到陈家,还有自己前世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叶限今日来说的那一番话,又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心里不由忐忑。

    锦朝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精神不济。

    顾漪和顾汐过来找她,要去给徐静宜请安了。

    锦朝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对耳铛,和两人一起先去了东跨院。

    路上顾汐还和她说话:“长姐,我从没有见过徐小姐。”

    锦朝说:“现在该叫母亲了。”

    顾汐嗯了一声,又小声问道:“您见过她,她长得好看吗?凶不凶人?”

    锦朝笑了笑,摸着她的发心说:“一会儿就见着了,我几句话怎么说得明白,你别怕就行了。”

    虽然顾锦朝这样说了,顾漪和顾汐还是有些忐忑。听说徐三小姐的父亲是正三品的官,比顾二爷的官还要大。在她们看来,顾二爷的官位就已经很大了。听说继母进门都是要拿捏人的,免得自己立不住威信,要是孩子已经大了更是如此了。

    新妇起身,先要过来给冯氏敬茶。和妯娌相见了,然后才是认亲。她们去东跨院给冯氏请安,顺便就能给徐静宜请安了。

    锦朝带着两个妹妹刚走到东跨院外,就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等进门一看,父亲和徐静宜都在,父亲穿着件藏蓝色的杭绸直裰,徐静宜身量长,只比父亲矮半个头。穿了件大红通袖绣云纹的褙子,梳了妇人的圆髻,簪一只简洁大方的赤金簪子。戴了一对点翠的手镯。

    冯氏却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徐静宜。

    果然长得不算漂亮,胜在气质温和。作为新妇总是害羞的,她却落落大方,眼神清明。

    ……不是个好对付的。

    徐静宜给冯氏奉了茶,冯氏给了她一个红漆盒子装着的见面礼。徐静宜道了声:“谢过母亲。”

    二夫人这时候合上茶盖,笑着称赞她:“四弟妹规矩齐全!我记得我头天来给母亲请安,还手发抖端不稳茶杯呢……”

    徐静宜笑道:“常在家里伺候母亲而已,只算得上听话罢了……”

    顾德昭才看了徐静宜一眼。

    这时候锦朝才带着两个妹妹进来,一一给众人行礼。

    徐静宜含笑着对锦朝点头。

    冯氏跟徐静宜说:“你是徐家的女儿。礼数上的事自然不用我操心。四房的事一直是朝姐儿和我代管着,终究是不好的。你先跟着你二嫂学几日,就把四房的事接过去管着吧。有你照看着,我也能放心了……养育儿女。伺候丈夫,做到本分就好了。”

    等见完了礼就是认亲的时候,顾家的几房人,和顾家相交好的人家和亲戚。等这边认亲完了。四房的几个孩子才随着回了徐静宜所在的宛华堂,顾德昭则先去了前院的书房。

    院子前三间五间,连通抄手游廊到前院和二夫人的院子。窗棂上还帖着双喜字。

    徐静宜进西次间后坐在大炕上,拉过锦朝的手坐在她身侧。

    “……一别再见,竟然是这种境况了。”徐静宜叹了一声,“想不到咱们的缘分这么深。”

    锦朝笑着点头,让顾汐和顾漪过来,给徐静宜介绍了。远远跟着的顾澜却站在高几旁边,冷冷地看着她们。顾锦朝没喊她过去,徐静宜看都没有看她。

    顾锦朝原先是认识徐静宜的,而且两人的情谊还很不一般的样子。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继母进门不是应该和顾锦朝对立吗?怎么看着样子她们反倒其乐融融了!

    顾锦朝介绍完顾漪和顾汐,就和徐静宜说:“……您莫怪,荣哥儿是在国子监里,要放学恐怕还得等几日。到时候再让她过来给您见礼。”

    徐静宜笑着应了,让身边的嬷嬷捧了见面礼过来给姐妹三个。

    “自然是以荣哥儿的举业为重,我倒是不打紧。”徐静宜说完,朝顾澜道,“这可是澜姐儿,怎么傻站着也不过来,像你怕了母亲似的。”

    顾澜行礼,笑道:“怎么会怕您呢。”

    等大家都见了礼,徐静宜就留下顾锦朝说话,别人都先退下了。徐静宜拉着锦朝的手,言辞恳切:“朝姐儿,你心里会不会怨我?”

    锦朝笑着摇头:“您这话怎么说?”

    徐静宜松了口气:“你是个明白人……我嫁过来算是了了我母亲的一桩心事,不用嫁去罗家,我打心底里庆幸。其实……你父亲为什么向我提亲,我也是有几分明白的。”纪吴氏曾经私下和她说过。还给她说了顾家的情况。徐静宜觉得很正常,各取所需而已。

    锦朝望着她年轻的脸,突然想到前世这张脸的苍白和疲倦。

    徐静宜继续笑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的荣辱是一体的。不过顾家的情况,你可要先和我说说,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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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苏瑾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毒药下。重生归来,步步为营,所求不过安稳人生。只是,当更大的阴谋浮现,这次,她能否全身而退?

第二百章:彩礼

    徐静宜进门之后,锦朝原先做的许多事就交到了徐静宜手上。几个姐儿日常的穿着吃食,还有父亲的起居,她也是略熟了几天就上手了。十分的聪明。

    锦朝刚开始面对徐静宜也有几分别扭,徐静宜却待她如闺友,事事都要询问着她的意见。两人渐渐的就能多说话了。

    锦朝心里想过,要说为人处世,能比得上徐静宜的她没见过几个。就是她两世为人,不如徐静宜的地方也很多。也难怪前世仅凭她一个深闺妇人,就能支撑整个罗家。

    没过几天,郑太公府的常老夫人和陈老夫人又亲自来顾家。前几天就交换了庚帖,如今是纳吉的时候。携备了三牲酒水过来正式送了聘书,定下亲迎的日子,在六月十八日。冯氏请家里的女眷都过去给陈老夫人行礼。

    锦朝走到花厅外,就看到陈老夫人端坐在圈椅上。陈老夫人穿一件福寿纹褙子,戴眉勒,梳了圆髻的发上簪了羊脂玉簪子。陈老夫人是过了六旬的人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老了面相也十分和善。

    锦朝进去后给陈老夫人行礼问安,陈老夫人好生打量了她一番。

    锦朝略低下头,脸上依旧带着淡笑。

    不卑不亢,也不矫揉造作。陈老夫人觉得很满意,要说哪里不好……就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锦朝伺候陈老夫人多年,对陈老夫人的性子了如指掌。她十分慈悲心肠,人年纪大了什么事都淡泊了。只要别人不做出违背她底线的事,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的。和全天下的婆婆一样,希望媳妇乖顺懂事、能伺候丈夫就好了。

    陈老夫人拉了锦朝的手过来,笑着说:“样子乖巧,又懂事守礼。我看着喜欢……”让伺候的郑嬷嬷给了锦朝一个红漆雕镂牡丹花的盒子,锦朝捧着盒子又屈身谢过。并没有多说奉承的话。

    冯氏在旁不好开口,只喝了口茶。

    陈老夫人却很满意,她最不喜欢油嘴滑舌之人。女孩儿能说几句讨巧的话固然好,但太多话就聒噪了。

    这媳妇虽然长得明艳了些,性格还是没得挑剔的,儿子的眼光没话说。

    陈老夫人笑着和冯氏说:“还是亲家教养得好。”

    冯氏慎重地放下茶盏,含笑道:“老夫人谬赞。”

    常老夫人在旁看着,也说:“顾家的女儿个个都好,看刚才过来请安的,哪个不是清秀可人的。朝姐儿就更好了。还是你以后有福气……”拉了陈老夫人的手,陈老夫人便笑笑。

    陈老夫人有正一品的封诰,还有两个任二品大员的儿子,在哪儿说话都是腰板笔直的。

    锦朝退下了,却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陈老夫人是成亲第二天。她给陈老夫人奉茶,茶水不小心泼出,烫到她的手,她呵斥了递茶的小丫头两句,陈老夫人虽然还笑着。脸色却没这么好看。

    丫头沏茶太烫固然有错,但这样当着陈老夫人的面呵斥她房里的丫头,也实在不应该。

    锦朝后来就没见过那个丫头了。

    这不也是个好开始吗……

    见过了陈老夫人,锦朝又带着青蒲去了宛华堂。

    徐静宜最近在教顾汐女红。她和冯氏说过:“反正闲着无事,汐姐儿房里的嬷嬷女红太粗糙了……”

    冯氏才懒得管这些小事,在她看来庶女实在不能入眼。徐静宜愿意教就让她去呗。徐静宜愿意过问这些小事正好,不仅让人准备了布帛丝线。大大小小的绷都送过来了,还让人送了金银线。

    锦朝去的时候顾汐正坐在绣墩上,徐静宜盘坐在大炕上。教顾汐如何走针。

    顾漪也在旁边看着。

    她给徐静宜请了安,两个妹妹又给她请了安。拉她也坐到绣墩上。

    徐静宜的声音又轻又耐心:“姐儿这样不对,会扎到手的……针从斜侧过去,从这边的线绕出来……”

    锦朝看到顾汐小脸微红,手上的功夫却着实笨拙。心里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她平日也只注意两个妹妹的衣食去了,知道她身边伺候的嬷嬷在教她针线,却不知道她究竟学得如何。本来就是庶女,要是这些活计再不好点,以后到了婆家也会受气的。

    这些事果然还要人看着比较好。

    等顾汐终于会了,徐静宜就和锦朝说话起来:“今儿陈老夫人过来了?”

    锦朝点点头,徐静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人家都恭维你这门亲事……我却觉得你苦。男方家里嫡子都大了,那个陈七公子,会试的时候钦点的探花,三甲游街的时候无限的风光。”

    一句老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静宜觉得顾家的人答应这门亲事,是看中了陈家的权势。却没想过朝姐儿的未来。朝姐儿再懂事也不过十六岁,许多事她应付不过来。

    这些事锦朝也不好和徐静宜解释,就说到别的事上面了。“幸好有您看着,我觉得汐姐儿的女红进步了不少……”

    徐静宜笑着摸摸汐姐儿的头:“……我大姐家的女孩儿,和汐姐儿差不多的大。整日调皮捣蛋的,汐姐儿这么乖巧,看着都惹人疼。”四房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教养得很好的。

    徐静宜陪嫁的安嬷嬷进来,行了福礼:“夫人,牛乳松糕做好了。”

    几人又吃了点心,天色渐渐就黑下来了。

    顾澜过来给徐静宜请安。顾澜和锦朝的关系很复杂,徐静宜早就知道,待顾澜也淡淡的。顾澜也很知趣,最多是每日晨昏定省,话都不和徐静宜多说。

    罗素随后也过来给徐静宜请安,徐静宜待她也很亲和。在徐静宜没有过门之前,罗素还诚惶诚恐,等和相处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放下心来。但是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敢差,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一会儿锦朝等人就先回去了。

    顾德昭下了衙门过来。

    徐静宜服侍他换衣裳吃晚饭。

    碗箸的声音之中仅余沉默,顾德昭也不怎么看徐静宜,只把她夹到碗里的菜默默吃了。

    顾德昭还是很拘谨,除了新婚那日。平时都睡在前院书房。每日过来和徐静宜吃饭,也是为了维护她的面子,要是冯氏误会自己轻视徐静宜,恐怕会对徐静宜有微词。

    食不言寝不语,等吃完了饭,下人过来收碗箸,徐静宜才笑着说:“今儿教汐姐儿女红了,她学得很快……爷可要看看?”

    顾德昭道:“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睡吧。”

    等顾德昭走了,安嬷嬷就小声和徐静宜说话:“夫人。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老爷心里放不开。”

    徐静宜躺在罗汉床靠着大迎枕上,任安嬷嬷给自己揉着眉心,轻声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他这样长情是好事。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倒也是自在……”

    锦朝的亲事越来越近了。

    白芸的婆家徐妈妈找好了,是香河永新许庄头的儿子。锦朝给了五十两银子的添箱,另外加了两只金簪子。冯氏、二夫人、五夫人都派丫头送来了给她的添箱,白芸走的时候搂着大家哭,最后在她面前恭敬地磕头:“奴婢舍不得小姐……”

    锦朝含笑道:“好了。早日去九里胡同的宅子里准备着,风风光光地嫁。许庄头就这么个独子,从小跟着庄头在田庄里吃苦耐劳的,人又老实本分。不会亏待了你。”

    白芸心里很复杂,却把眼泪都忍了回去。

    她从十一岁就开始服侍锦朝,如今已七年了,伺候她都成了习惯。离开自然舍不得。

    她跟着徐妈妈去了影壁,坐马车去九里胡同等着香河娶亲的人过来。

    采芙站在庑廊下看着两人走远,突然想起紫菱出嫁的场景。到处都冷冰冰的。连个有头脸的丫头都没有,来迎亲的人十分闹腾,简直是侮辱人……

    她深吸了口气,跟锦朝说:“小姐,风大了,咱们先进去吧。”

    锦朝看着白芸出了垂花门才回去,边走边和采芙说:“以后去了陈家,也给你找个好人家,可不要心急啊……”

    采芙脸一红:“小姐又打趣我!”

    锦朝笑笑不说话。陪嫁的丫头她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采芙、青蒲自然要去的,再把绣渠和雨竹带上。至于陪房就要父亲和祖母决定了,但也不会让她吃亏了。

    陈家比顾家要复杂得多,带去的陪房要十分伶俐聪明才行。

    再没过几日,陈家的彩礼就送过来了。

    四千两银子的礼金、两担两百斤重的礼饼、三牲海味、龙眼花生粘……各类东西足足有五十担。除此外就是大件的礼品,那张彩礼单子递到冯氏手上,冯氏手都在发抖。

    四千两银子的礼金……姚家给顾怜下聘,才给了五百两银子的礼金。彩礼也远不如这浩浩荡荡……给彩礼重视的就是礼金,一般再加一二十担东西就够了,陈家竟然给到了五十担!

    冯氏连忙找了顾德昭和徐静宜过来商量,人家彩礼给得这么重,朝姐儿的嫁妆恐怕还要再加!

    彩礼送过来的时候,顾怜正和顾澜在东跨院里。

    顾怜看了彩礼单子一眼,脸色就发青了。

    相比四千两……五百两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怎么什么东西顾锦朝都要踩她一头!(……)

    PS:看到有亲说陈三在监视顾家的问题,他的人再怎么监视,也看不到内宅的情景呀,是不知道叶限和锦朝的事的。

    感谢CAPF亲的和氏璧,么么哒~~那周六也双更吧!明天就双更,双更到成亲。

第二百零一章:出事

    冯氏跟顾德昭说,陪嫁的田庄、铺面自然就不再加了,只再加些值钱的物件,把嫁妆凑到九十担。钱虽然用得不多,但是抬出去好看气派。

    给朝姐儿长脸面,那就是给整个四房长脸面。徐静宜笑着满口答应,又和冯氏商量了要加些什么。

    二夫人是府里的宗妇,这些事她也要过问。冯氏却正和徐静宜说得专心,她坐在一旁心里难免腹诽,她这个宗妇当得……原先是五夫人压她一头,现在四房出了个飞枝头的顾锦朝,难不成徐静宜也要压她一头了?她才进顾家多久!

    冯氏给顾怜的嫁妆是早预备下的六十担。顾德昭那里给顾锦朝贴了许多东西,冯氏又才把顾怜叫过去,悄悄地给她加了一个宅子的陪嫁,毕竟还是自己跟前长大的,总要心疼一些。本来想着虽然表面不如,但实则算下来还是没差多少的……现在一听才知道究竟差得有多远。

    长辈们商量事情,顾怜就和顾澜一起坐在庑廊下喝茶。

    “不就是给人家当个继室,好像要顶破天了一样!”顾怜低声说,“嫁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样呢……”顾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合常理,那陈阁老既然尚且年轻,何必找顾锦朝呢。

    顾澜悠悠地道:“回门的时候就知道了呗!”她是完全不担心这门亲事,顾锦朝嫁过去才有热闹看呢。

    顾怜想到那张镀金的礼单,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拉着顾澜的手说:“你要嫁给赵举人的儿子,你父亲出多少陪嫁?顾锦朝都给了这么多,总不能亏待你吧。”

    顾澜手握紧了茶杯,轻轻放开平稳地道:“我也不知道。”

    父亲待她早不如原来亲和了。

    顾怜左思右想,又安慰她:“虽然只是个举人的儿子,但是好在家里清净。又没有什么要操心的地方……你放心,你以后若是过不下去,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顾澜听得心里一阵不舒服。没有什么操心的地方……这是嘲笑她嫁的人家简单?

    还不会不管她……她就认定了自己会过得不好,而她顾怜就会过得很好?

    顾澜点头道:“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用多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了一会儿,顾怜还是觉得自己的亲事最好,又招了小丫头吩咐,去端几盘茶点过来。

    彩礼的事徐静宜说给了锦朝听。

    锦朝也很惊讶,前世陈家的彩礼是两千两银子,加十担的东西……陈三爷这是要做什么,给她这么多东西!锦朝坐在大炕上思索着。娶继室而已……这符合礼制吗?

    给都给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陈三爷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不断推进的亲事,才让她觉得心里直慌。

    前世也没这样过……锦朝都想嘲笑自己了,越活越回去!

    正好佟妈妈进门过来,给她说陪房的事。徐妈妈前日就回了大兴养老,如今所有的事都是佟妈妈管着了。她穿了件丁香色褙子,神采奕奕。陈家的彩礼抬进顾家的时候,那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没多久就传遍了顾家,佟妈妈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老爷的意思,给您的那些田庄里头有卖身契的,都算是陪房。原先夫人那边的。罗永平一家子,宝坻的宋川一家,他给您的两个田庄,宣武胡永昌一家、石景山段祥一家。给您料理府里示意的。除了我以外,还有李管事的儿子李成和李成媳妇……”

    说到一半,青蒲进来通禀。说大少爷回来了,正往她这儿过来。

    国子监这时候都要休学。

    锦朝笑道:“正想着他呢……快请进来。”

    青蒲还没去传,一个瘦高的少年就挑帘而入了。

    “长姐!”他嘴角带着笑容,几步走上前来。锦朝站起来握着他的手臂端详他,原先还弱不禁风的,这小半年不见,竟然长结实了。穿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清秀的五官明朗了许多。

    丫头端了杌子过来。

    顾锦荣坐下来接着说:“休学的时候正好赶上你的亲事……听说您要嫁给陈阁老,祖母来人传话我都惊讶了。”怎么想都觉得这门亲事不门当户对,的确稀奇。

    读书人多半听过陈彦允的盛名,也看过他的文章,顾锦荣对于自己长姐要嫁给这个传说中的陈阁老十分惊讶。但也并未觉得不妥当,陈阁老的心性和修养都是十分好的。

    锦朝笑了笑:“亏你赶得上,一会儿我带你去给母亲请安。”

    顾锦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父亲的续弦。又问锦朝徐静宜如何,待她可还好。样子很有些戒备。

    锦朝忍俊不禁:“你放心,她人十分不错。”

    又问起顾锦荣在国子监的学业如何了。

    顾锦荣道:“国子监的先生的确很好,管教也很严格……”他原先养尊处优的,刚去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渐渐就习惯了。他说,“我现在可以提两桶水上山呢!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背你上花轿吧……”

    背上花轿的一般是兄长或舅舅,她虽然没有嫡亲的兄长,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堂兄,可轮不到顾锦荣。锦朝摇摇头道:“你是好心,怕你力不够。”

    顾锦荣挺盼望背长姐上花轿的,闻言有些失落,想了想又很高兴:“长姐,那我以后岂不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

    国子监里的老师个个都很尊敬陈阁老,觉得他是有真学问的人。他要是陈阁老的小舅子了,以后国子监的老师估计都不敢罚他了。顾锦荣很兴奋,继续说:“陈大人的儿子,上次会试中探花的那个,可得国子监里老师的喜欢了,我们平日看到他,都要尊一声陈举监。他现在不是要叫我舅舅?”

    顾锦荣想到这些,才真的被长姐这门亲事给吓到了。

    他怎么就和这些平时话都说不上一句的人物扯上关系了。

    锦朝听到陈玄青的消息,笑容微微一顿。这一世他果然还是中了探花……那很快就要去翰林院任职了。

    “胡乱想这些做什么。你在国子监还要尽力读书才是!”锦朝跟他说,不过看到顾锦荣如今的样子,她心里也松了口气,总归还是好的。

    她还记得前世那个顾锦荣。最后到陈家来找她的时候,他萎靡不振,落魄潦倒。好像什么都不挂念了。

    顾锦荣点点头,神采飞扬地道:“长姐,我都知道。”他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我是和姚阁老家的三公子一起回来的。就是顾怜定亲的那个。他说要过来拜访祖母。”

    锦朝问他:“你和这个人很熟吗?”

    顾锦荣摇摇头:“说得上几句话,不算很熟。听和他住同屋的人说,他经常和一个女的通信和物,偷偷摸摸的,但这女子好像不是顾怜……”

    锦朝瞪他,他的声音才小下来:“我偶然听到的……”

    姚文秀什么秉性,锦朝再清楚不过,她告诫顾锦荣:“不要和他来往过深,这些事也别去过问。我知道荫监生是管得很轻松的。但你自己要注意着。”

    顾锦荣点点头。这些事在国子监流传确实不太好。

    锦朝先带着顾锦荣去给冯氏请安,再去给徐静宜请安。

    在徐静宜那里,她自然要多和顾锦荣说几句话。

    顾锦荣觉得徐静宜尚可,言语之间也看得出是读过书的。和他交谈十分和煦。徐静宜也将顾锦荣打量了一番,心里略知顾锦荣的大概了,他年纪还小,行事还不沉稳是应该的。

    不过一会儿。二夫人那里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请四夫人去西跨院用晚膳。

    徐静宜笑着跟锦朝说:“咱们正好一起过去……我这儿有一只羊脂玉镯子,配姐儿这件淡蓝色的褙子合适。”让安嬷嬷去把那只镯子找出来。

    锦朝想了想就没有推脱。任徐静宜给她戴上镯子。顾锦荣看到这儿,心里对徐静宜又生出几分好感。她待长姐这么好,应该不会是什么坏心肠的人。

    这晚膳应该是特地给姚文秀准备的,锦朝心里暗想。一会儿就和徐静宜一起去了二夫人那里。女眷在宴息处用膳,顾锦荣却被顾德昭叫去了花厅。锦朝四下都没看到顾怜,等一会儿顾怜过来了,却是满面红光,她穿了烟霞红锦缎褙子,戴了红宝石镶嵌的金莲花簪子,还特地描了花黄。

    锦朝不由回头看了顾澜一眼,她穿了件淡粉色樱花纹褙子,白色挑线裙子,水红系带,梳了个分心髻,妆也画得十分水灵。她最适合这样清淡的装扮,男人看了都会怜惜。

    顾澜频频往槅扇外看,神情有些忐忑。顾怜走过去抓住顾澜的手,笑着说:“澜姐儿,你看什么呢!”

    顾澜笑着道:“白玉兰开了,味道很香。”

    顾怜就和她小声嘀咕起来:“我去见他了……那些事都不是他的主意,说了好一会儿话,他还送了我一盒玫瑰香膏呢,我一会儿再给你看。”

    顾澜笑了笑道:“好,一会儿看。”

    锦朝收回视线,觉得顾澜那个笑容实在意味深长。她原先对自己笑,总是这样的神情。

    吃过晚膳后锦朝和徐静宜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妍绣堂就寝。

    半夜里她屋子里晃过烛光,锦朝睡得浅,立刻就被惊醒了。青蒲挑开了帐帘,低声叫她起来:“小姐,出大事了。夫人的丫头在外头等着……”

    锦朝还睡眼惺忪,闻言瞌睡都跑了大半。出什么事了,要半夜把她叫醒……

    她看了一眼更漏,这才过三更天吧!(……)

    PS:第一更,上了课回来晚上码第二更……

    我错了,我觉得今天可能写不到出嫁了==

第二百零二章:荒唐

    徐静宜站在宛华堂庑廊下等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丫头。

    佟妈妈在前头打着红纱灯笼,锦朝一行人走近宛华堂,徐静宜立刻迎上来。

    “你可过来了……”徐静宜拉住她的手。“外头露重,先进屋子里说话。”

    锦朝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心里更是疑惑了,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想起她过来的路上,看到西跨院亮着灯,还有二夫人房里陪嫁婆子嘱咐丫头烧水的声音。但是前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静宜坐定后屏退左右,才低声道:“你再也猜不到发生什么事了……二更过一刻的时候,巡夜的婆子巡到垂花门,听到旁边那个空置的竹屋里有女子的声音,那婆子开门一看……男女私会。竟然是咱们澜姐儿和姚三公子!两人都十分惊慌,似乎还有些衣冠不整……巡夜的婆子忙去喊了太夫人起来,两人现在都被叫去东跨院了。”

    顾锦朝心里一紧。顾澜怎么会做这种事!就算她再怎么喜欢姚文秀,也不可能这样大胆。

    徐静宜递了碗梨子水给她,继续道:“发生这种事情,又恰逢你要成亲的时候!太夫人谁都不敢惊动……就派人告诉了我和二夫人,让我们过去拿个主意。我就先把你叫过来了。”

    她见顾锦朝凝眉不语,就道:“你现在告诉我,顾澜和你的仇怨深不深?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看她柔柔弱弱,万万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锦朝闭了闭眼睛。

    她突然想起顾澜前世怎么嫁给辅国将军朱怀山的。

    那时候宋姨娘刚被扶正,朱怀山到永阳伯府做客,本来是要相见永阳伯五小姐的。顾澜戴孝就避了筵席,顾锦朝一时好奇悄悄跟上去,本以为顾澜是出去转转,却没想她在路上和朱怀山说话。纤手指了指朱怀山的香囊。小声道:“好别致的花样……我从来没见过……”

    朱怀山笑着跟她说:“是龙葵的花样。”

    顾澜咬了咬唇,轻轻叹了一声:“我母亲刚去几个月,所以才要避开筵席……她在的时候,也常给我做各式各样的香囊,她要是知道龙葵的花样这么好看,肯定会喜欢的。”

    朱怀山是靖江王最小的嫡子,常跟着靖江王南征北战。长相俊朗挺拔,性格也很正直。他一向只见军中男子,哪见过小女儿这样可怜的神色,想到她刚死了母亲。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说:“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好了,不过可别和其他人说了。”

    顾澜轻声道谢接过香囊,没多久就回了筵席。

    等她回到顾家后,朱怀山送的香囊就被宋姨娘发现了,逼问她香囊是从哪儿来的。事情闹大了,不知怎么的传到朱怀山的耳朵里。这时候顾澜不堪忍受宋姨娘的斥责,想要上吊自尽,却被婆子发现救了回来。朱怀山知道之后更是震惊。他不过是送个香囊。怎么就要连累人家女儿家自尽了。

    他连忙和当时的靖江王妃说了,王妃却很疑惑,儿子再怎么出格也不会随便送香囊给女儿家。朱怀山却一口咬定是他主动的,王妃大怒。又连忙请了媒人上顾家来提亲,总算把这事压下来了。

    两母女演得一出好双簧,不知情的人都被骗了去。不管怎么说,反正顾澜是成功嫁给朱怀山了。

    锦朝想了想。和徐静宜说:“就算是她情难自禁,那也知道垂花门一向是巡夜的必经之路,怎么可能在那儿私会。岂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要别人发现的。”

    徐静宜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会儿太夫人就要叫我过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怎么处置的我回来就告诉你。”让丫头给锦朝抱了一床锦被,让她先在自己这儿睡着。

    锦朝拥着被子,徐静宜又帮她垫了枕头。她笑了笑:“我肯定是睡不着的,您先去吧。”

    徐静宜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出门。

    锦朝却从罗汉床上起来,走到庑廊下眺望着东跨院的灯火。

    在她要成亲的时候,顾澜竟然闹出了这件事。这很值得分析……冯氏肯定是不会让这事闹大的,这会影响到姚顾两家的声誉,还可能牵扯锦朝的亲事。要是两人没有肌肤之亲,那也就能强压过去,但要是两人已经不能挽回了,就不是能圆过去的了。

    不对……锦朝皱了皱眉。她抬起头吐了口气,嘴角浮出一丝笑容。

    顾澜没这么笨,赔了夫人又折兵,该发生的肯定都已经发生了!

    她想到了这里,反倒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回房之后躺在罗汉床上,盖了被子小眯了一会儿。

    东跨院中堂里,冯氏半夜被叫醒,头发仅梳了一个攥,穿着件杭绸的褙子。

    夜里传来隐隐的蝈蝈和蛙声,点的松油灯光芒昏黄,映着堂上挂的那幅佛像模糊不清。

    姚文秀俊脸苍白地站着,手却紧紧地握着顾澜的手。

    冯氏觉得心中刺刺的痛,心中一股怒火,翻腾着无处发。

    她让茯苓先带姚三公子去东次间歇着,姚文秀却低头看了顾澜一眼,她还穿着那件粉红色樱花纹的褙子,肩边有些凌乱,看到红底潞绸的肚兜细带。她脖颈雪白纤细,更是美得惊人。偏偏眼眶红肿,默默垂泪伤心……顾怜就算再怎么伤心,都是扯着他哭闹不休,非要他应允不可。但是顾澜这样的,却让他打心底里疼惜,她这样在顾家备受欺凌的庶女,出了这样的事还怎么活下去……

    他不由得责怪自己冲动,怎么她稍微主动了一点,他就控制不住了呢。

    姚文秀抬头对冯氏说:“老夫人,您别为难她,有什么事都有我担着。”

    冯氏简直想弄死这个兔崽子!要是她的孙子,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还是读书人呢,和怜姐儿订了亲,竟然背地里和顾澜纠缠……

    丑事啊!她顾家怎么会出顾澜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她指了指门外:“你先给我下去!”

    姚文秀一愣,冯氏对他说话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他犹豫了一下,这才跟着茯苓退下去。

    冯氏指着顾澜地厉声道:“跪下!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这声音把服侍她多年的许嬷嬷都吓了一跳。

    顾澜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暗中和姚公子有牵扯……姚公子今晚约我出来,我本以为只是说几句话。祖母,都是我的错,您说一句,我立刻回房去自缢,不给顾家抹黑……”

    冯氏暴怒:“下贱东西,你还嫌不够乱。你还要回去自缢,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丑事吗?”

    她已经和赵家说亲了,这时候突然自缢。别人怎么想?顾澜做了什么事到了要自缢的地步?

    顾锦朝就要嫁入陈家了,要是这事影响到和陈家的亲事怎么办?

    冯氏真是恨不得把顾澜掐死。眼看着顾家风调雨顺的,这下贱东西要出来兴风作浪!

    她喘了口气,许嬷嬷立刻端了碗参汤上来。

    徐静宜和二夫人很快过来了。

    冯氏迁怒徐静宜:“你们四房……怎么出来这么个东西。你平时是怎么教她的?”

    徐静宜来了还没坐下喝口茶,就被冯氏迎头说了一句。她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冯氏这是要被顾澜给气疯了。不过这迁怒是怎么回事儿,她可不是什么委曲求全的人。

    徐静宜忙道:“母亲说的极是,是媳妇没把澜姐儿看好,任她由着性子作乱了。”

    冯氏又哽了口气,心想要拿捏这徐静宜也太费劲儿了。现在不是说徐静宜的时候,她随即指了指顾澜,问她:“你是她母亲,这事要怎么处置,你要先有个说法。”

    二夫人却自从进门开始,就冷冷地看着顾澜。

    这时候慢慢走到顾澜面前,问她:“你和姚文秀……有没有肌肤之亲?”

    顾澜垂泪:“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怜姐儿,二伯母,您让我回去自缢吧……”

    二夫人冷笑:“怜姐儿怎么待你的,你竟然一点都不想着她。你第一次看到姚文秀,就知道他是你妹夫了,你心里竟然这么腌臜,惦记自己的妹夫……”二夫人抬起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顾澜被打得偏过头,嫩白的脸上很快浮现清晰的指痕。

    她早料到这这些人会怎么对她,心里一点都不慌了。

    顾怜怎么对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于明瑛发现偷了东西,立刻敢推她出来顶罪。

    她就是想报复顾怜,这些人又能如何!

    她又有什么办法,再不做点什么,冯氏就要把她嫁给什么穷举人的儿子了!

    顾锦朝就要成亲了,这事肯定不能捅出来,不然顾家要受影响,顾锦朝的亲事也要完蛋。如果只是小事,冯氏肯定会压下来,那就必须要大到压不住的地步。比如她和姚文秀发生不能挽回的事……冯氏这下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让她嫁给姚文秀。

    顾澜突然想到刚才在破烂的竹屋里,她被姚文秀压在一片竹篾上,身下突然的刺痛……她抬起头,只看到从琉璃瓦漏下来的天光,破烂不堪的陈设。觉得无比的屈辱……

    人家都有洞房花烛,她呢?

    但这一切都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心里知道。(……)

    PS:二更到,求粉红票,赶脚要被超了……

    明后两天应该是成亲~

第二百零三章:并嫁

    徐静宜冷冷地看了顾澜一眼。

    她自己想作死就自己作去!竟然还要拖上四房给她垫背。要是处理不好,还会连累锦朝的亲事,顾澜还真是不顾一切了。这样不自惜自爱的人,没有任何庇护的必要。

    冯氏看到顾澜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额头直跳,让许嬷嬷先带顾澜下去:“……像个什么样子!梳洗了再换件衣裳。看着我就来气!”许嬷嬷应诺,想伸手去扶顾澜起来。

    冯氏语气冰冷:“她自己站不起来吗?”

    许嬷嬷忙退到一边,顾澜才慢慢从爬起来,跟着许嬷嬷往门外走去。

    丫头端了杌子上来,但是谁都没有坐下。

    冯氏才对徐静宜说:“顾澜是四房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有没有个章程?”

    如果她拿不出个主意,冯氏肯定要说她没有持家之能。但这个主意岂是好拿的,左右都是错。总不能真的让顾澜死吧!况且死也是个麻烦。

    徐静宜略想片刻,上前几步对冯氏说:“母亲,这事无论如何都是顾澜犯了错。她全交由您处置,我没有任何异议……但要说章程,咱们还要先和姚三公子说道。顾澜纵使有错,姚三公子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二夫人看了徐静宜一眼,和冯氏说:“母亲,姚三公子这样的人,怜姐儿要嫁给他我是不放心的。咱们和姚家的亲事不然就算了吧……”

    冯氏冷冷地说:“你想退亲?那也没关系,反正他姚文秀错已经犯下了,把顾澜嫁过去也行。”

    二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顾澜就是想和姚文秀私会,也不会选在垂花门旁边……她是想算计姚文秀,或者她是想算计这一整家的人!顾怜和姚家退亲了,那正中这贱东西的下怀。她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嫁去姚家!

    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但是姚文秀这样的人,顾怜嫁过去岂不是要受苦了……

    冯氏咬牙说:“和姚家的亲事折腾来折腾去。再去退亲外头的人要怎么说道,怜姐儿还要不要嫁了?”两次退亲,还要去哪里找姚家这么好的亲事?

    就是顾澜要嫁过去,她是庶女,又行事不检点,姚家最多给她个姨娘的名分,两个人都废了。

    二夫人脸色苍白地坐到了杌子上,一会儿竟然捂着帕子小声地哭起来。

    可怜她最小的女儿,从小捧着手心里长大,怎么受过这样的屈辱?

    冯氏也气闷了好久。徐静宜自然不说话,垂下眼眸静静地想事情。

    顾澜年纪不大,行事还真是狠辣。可惜还是年轻了,不知道别人能使的手段多得是……反正现在有冯氏和二夫人头疼,她就等着看好了。

    冯氏才把姚文秀找进来说话。

    姚文秀这次恭敬地拱手,十分歉疚地道:“老夫人,都是我德行不佳,做出这样苟且的事。您要罚就罚我吧……”

    冯氏冷笑,罚他?他是姚阁老的嫡子。她哪里敢罚他!

    冯氏道:“你们姚家的门风,我是管不了的。但这事你要说清楚了,怜姐儿可就要和你成亲了,你和顾澜做出这样的事。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姚文秀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能怎么打算……一个都定亲了,一个都成了他的人了。大不了,全都娶回去呗。反正两人本是姐妹,总比一般人关系好才是。其实他内心里还是更喜欢顾澜的。可惜只是个庶女,怜姐儿虽然不如顾澜善解人意,总归是个娇俏的好姑娘。

    他一个都不忍伤害。

    何况要是这事让大哥知道了。恐怕会打断他的腿……

    “敢作敢当,我有负顾四小姐,以后肯定对她好。至于澜姐儿……我也愿意一并负责。”姚文秀说。

    二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汗巾。他还想享齐人之美了!

    她正想和冯氏说话,冯氏就先道:“你想负责就好,但这事你要回去和姚夫人商量好了。究竟是想怎么个办法……”冯氏闭了闭眼睛,忍耐了一下。

    为今之计,只有把顾澜嫁给姚文秀为妾了。和赵家还没有交换庚帖,都来得及……等顾怜嫁去姚家了,再把顾澜也抬进姚家的门。都在顾锦朝的亲事之后,一切都没有问题,平平静静的。

    她继续说,“……是什么时候来抬顾澜,你都想好了。”

    姚文秀忙道‘这是自然’,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先跟着许嬷嬷回了厢房休息。

    二夫人不顾徐静宜在场,哭着说起来:“母亲!您看他那个样子,怎么能把怜姐儿再嫁给他!怜姐儿是在您跟前长大的啊,从小就和您亲,您可不能害她……”

    冯氏叹了口气:“我自然是心疼怜姐儿的,你跟我来内室……”又对徐静宜说,“去把那下贱东西看好,虽然她不敢自缢,也别别给我到处伸张做出蠢事来。这事你明天也和老四商量,她自己要轻贱自己去做妾,谁都管不了!可不是我对她狠毒了!”

    徐静宜应诺先回了宛华堂,结果看到锦朝都睡着了,不由得失笑:“还说要等着我……”让丫头好好守着她,她则又去了东跨院后罩房看着顾澜。

    顾澜抱着膝坐在架子床上,看到徐静宜来了之后直盯着她。

    后罩房里潮湿,布置又简陋,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松油灯,外头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

    徐静宜让婆子给她端了把杌子,一边守着顾澜一边绣起给顾汐的花样来。她都懒得和顾澜说什么话。

    冯氏和二夫人谈了许久。

    “……以后怜姐儿就是正室,她顾澜一个妾而已,还不是任怜姐儿揉捏。况且顾澜和顾锦朝关系一向不好,徐静宜又一心向着顾锦朝,以后顾澜出什么事都不会帮她……怜姐儿不是还有你,还有我,还有她大哥大姐吗。她顾澜还有谁能帮?你要放宽心……”

    二夫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又有些犹豫:“我是怕她所托非人……”

    冯氏叹了口气:“你多大的人了,这事还要我说吗?哪个男子是一心一意的,顾德昭原先喜欢纪氏,那不是死去活来的,结果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抬。他现在抬了顾澜,说不定以后还会收敛些,他对怜姐儿有愧,怜姐儿只要抓得好,还怕拿捏不住姚文秀吗?”

    “这时候再折腾退亲,怜姐儿还能找更好的人家?可别落得和顾锦朝一样……那顾锦朝还好,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攀上了陈三爷。你敢保证以后顾怜能再找个这样的?”

    二夫人就不再说这个了,现在再折腾确实对顾怜很不好……

    她还是气不过,低声道:“那顾澜……母亲可别放过了!”

    冯氏这时候笑了:“我一肚子的怨气,会让她好过了?收拾人的手段多得是,她是没见过罢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敢算计到她头上来?她不把顾澜弄得死去活来她也就别当这个主母了!

    想对付顾澜,那法子多得是。她自己要这么无耻,也别怪她老婆子心狠手辣了。灌她一壶红花,让她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年老色衰了谁还记得她!

    冯氏最后叮嘱二夫人:“这事先瞒下来,今晚的丫头婆子你都警告一遍,也别和怜姐儿说。她肯定会去找顾澜算账,顾锦朝的亲事马上就要来了……可别让这事传出去了……”

    二夫人点点头,这事她都省得。

    冯氏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

    外头得天却已经亮了。

    顾锦朝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末了,她忙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在宛华堂里。罗汉床边还趴着个打瞌睡的丫头又青,是徐静宜身边的二等丫头。

    还要去给冯氏请安呢,锦朝叫了青蒲进来。

    又青忙坐起身来:“二小姐……您别急,夫人特地派人回来传话了,今儿不用去太夫人那里请安。让您多睡一会儿,小厨房熬了牛乳粥,蒸了蛋羹,您要是饿了,我去给您端过来……”

    不用请安……

    看来冯氏昨晚还真是劳碌了,恐怕是整宿没睡吧!

    锦朝问又青:“母亲可说了为什么?”

    又青摇摇头说:“夫人只说,她在东跨院和三小姐说话,不能回来和您进早膳了。”

    锦朝还是找了青蒲进来替她梳洗,吃了早膳之后回了妍绣堂。

    徐静宜的意思就是这事她不用管了,那就是处理得大概了。既然没有更大得动静,这些丫头又都懵懵懂懂的,恐怕是半点消息没走漏,而且冯氏把事情压下来了……

    想不到,顾澜还真是算计了去给姚文秀做妾。恐怕在她看来,给姚文秀做妾也强过给举人儿子做正室。可惜她这招走得太冒险,以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别的不说,她嫁去了姚家,二夫人和冯氏能放过她?恐怕会千方百计整她。这世没有一个宋姨娘来帮她了,自己肯定是坐视不理的,她以后只能和顾怜斗了。

    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锦朝望着槅扇外刚开的栀子花,微微地叹了口气。

    还有五天……就是亲迎的日子了。她这心里怎么就有些不安定了……(……)

    PS:大家不要捉急看陈三,以后成亲全是他,你们都要看烦的~

    感谢书友141029211219464亲的和氏璧,么么哒~~既然如此,那么周五、周六、周日都加更,结婚的情节你们可以一次看个够了。

    另,明天成亲,一定是的~~

第二百零四章:出嫁

    日子一天天的推进,亲迎前两天,采芙和绣渠先去了宛平陈家,为锦朝安床。

    顾家又热闹起来,接到请帖的人络绎不绝地来了。纪吴氏则在亲迎前一天赶到,还带着大舅母宋氏。陈氏怀孕月份大了,就不好出门了,刘氏则留在家里照看着。

    陈家昨天送过来了催妆盒子,除了三牲海味,各式礼品,还有一整套的凤冠霞帔、销金盖头,纪吴氏都看过了,觉得陈家还是很重视这门亲事的。

    锦朝这几日总是被冯氏喊过去说话,言语之间叮嘱她许多。锦朝才觉得个个都比她紧张,反倒心里轻松了许多。等外祖母过来了,干脆就和她坐在床上说起话来。灯火渐渐亮起来了,青蒲挑帘进来笑着道:“小姐还不歇下,明儿可要早起呢!”

    纪吴氏笑着摆手:“你还是先歇下吧,从大兴到宛平也有几个时辰呢。”

    锦朝握了握外祖母的手,烛光里外祖母的脸格外柔和。

    前世她嫁去陈家的时候,外祖母跟她说了许多话:“……万事不争不抢,伺候好丈夫。陈家就是个好过的地方,陈老夫人不喜欢别人张扬,你的性子要收敛一些。夫家比不得娘家,没有人包容你……”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扑到外祖母怀里痛哭。觉得自己求而不得,又不能说出来,心里憋得难受。

    锦朝不知怎么的也流起眼泪来。

    纪吴氏吓了一跳,拿锦帕给她擦眼泪:“朝姐儿有什么委屈?”

    锦朝摇摇头,抱着纪吴氏不说话。

    纪吴氏以为她是因为出嫁,心里有愁绪。就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可别哭了……傻孩子。今天哭了,我看你明天还哭得出来不!”明天还要哭嫁。

    锦朝又破涕为笑,那些都不曾发生,自己又何必再在意?再说了几句话。就送外祖母去了厢房休息。

    第二天刚过卯时,青蒲就把她叫醒了。

    天还没有亮透。

    冯氏携着全福人樊夫人过来了。冯氏笑呵呵的,穿了件福寿纹长身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了珠子箍,上面的南海珠子个个都有莲子米大。樊夫人便是定国公樊家的主母,双亲俱在,子女两全。穿了件绛红色遍地金通袖褙子,簪赤金绿松石宝结,端重又华贵。一会儿徐静宜、二夫人、外祖母、大舅母也陆续过来。

    一时间大家相互寒暄。很是热闹。

    青蒲服侍锦朝梳洗,换上了嫁衣,樊夫人过来给她梳头。

    顾德昭的生母就是樊家出的庶女,因此樊夫人看到锦朝格外亲切,握着她的手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接过青蒲手里的牛角梳子给她梳头。梳好了发结,先戴了一柄赤金的簪子,二夫人房里化妆最好的丫头过来替她描眉。

    冯氏在一边看着,还要多说几句:“……朝姐儿五官明艳。画眉别太重了。”

    丫头福身:“奴婢省得。”

    太阳终于出来了,亲迎的队伍很快就要过来了。

    冯氏就先去了前院正堂。

    二夫人因为顾澜和姚文秀的事,这些天心情都不好。看到顾锦朝出嫁,心里更不是滋味。借由招待客人先退出去。徐静宜、外祖母就和锦朝说起话来。

    一会儿顾汐和顾漪、顾锦荣也过来给她送别。

    顾澜和姚文秀出事之后,顾澜就被冯氏拘在东跨院,哪儿都去不了。顾汐和顾漪抱着锦朝一通哭,很是舍不得她出嫁。

    外头鞭炮声响起来。迎亲的队伍过来了。

    顾德昭站在前院正堂外的台阶上,跟在身后的还有顾二爷、顾五爷,纪家两个舅舅。他同僚的户部官员都不敢过来,更多的是顾二爷在都察院的同僚。最高的就是官三品的副都御史冯先伦,一过来就被顾二爷请了上座。众人正热闹地说着话,黑漆挂红绸的大门就徐徐开了,顾德昭忙整理了衣襟。

    身穿皂缘赤罗裳,配犀花革带正二品吉服的陈彦允缓步走进来,他身材高大,更显得挺拔俊朗。身后还跟着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顾德昭一看就有点发晕,五兵都督府佥事加封陕西总兵赵怀赵大人,穿着一身御赐的莽服。华盖殿大学生兼任吏部尚书梁临梁大人,还有个样子笑眯眯十分和善的便是常老夫人之子,如今的郑国公常海。

    顾德昭有点腿软,他这女婿怎么找了这么几个人来迎亲。他这是要受陈彦允的礼呢,还是先请安比较好?

    还没等他想明白,陈彦允就几步上前微笑着向他行了礼磕头。顾德昭站得笔直,手里捏了把汗才说:“先起来吧。”他身后三个人才走上来。

    顾二爷忙走出来向来人一一行礼,赵怀先笑着阻止:“你们一个个来行礼,这亲事还成不成了!我们就是来看陈三成亲的,别讲究虚礼。”

    陈彦允低声道:“岳父大人不用在意,面子给到了就行。您带我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顾德昭脸色一红,他曾私下找过陈三爷,跟人家说礼数要周全,面子不能差了。人家陈三爷满口答应:“您放心,肯定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但也不能找三个面子这么大的人过来吧……

    顾德昭咳嗽了一声,看着女婿腰革带上正二品所用的犀花纹,还是觉得有点眼晕。

    他带着陈彦允去了正堂里面。

    陈彦允给冯氏奉了茶,冯氏给了封红。一会儿到了宴息处,第一桌席面是鱼唇海参席,后面还三丝席和全羊席。赵怀和陈彦允说了句:“席面不错,你老丈人舍得出钱……”坐定不久,就有官员陆陆续续过来敬酒。陈彦允不喜饮酒,但想到今日要娶锦朝,拒酒不太好。才端过来一一饮下。

    爆竹声再响过,锦朝的嫁妆就出了冯家,一路浩浩荡荡,十分气派。

    锦朝早上就喝了碗莲子百合粥,还是按照习俗夹生的。中午丫头就开始限制她饮食了。只吃了几颗桂圆,饿着不说,还口干舌燥的。她一会儿就由青蒲扶着去向冯氏、徐静宜辞别。冯氏给了她一对金烛台的添箱,徐静宜给了一对通体莹白的玉簪,竹节梅花纹。

    太阳光渐渐昏黄了,顾家依旧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冯氏算着到时辰了,让青蒲给她盖了销金红盖头,由顾锦贤背着上了花轿。她房里要跟着走的丫头则早早梳洗装扮好了,坐着另一辆马车出了顾家的门。

    轿子走得很平稳。炮声远去了,锣鼓声却一路吹吹打打。

    来顾家参加婚宴的叶限饮下最后一杯酒,如玉般的脸颊浮出一丝红晕,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很清醒。望着花轿出门了,一直沉默不言。

    叶限过来参加婚宴,五夫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只是坐在席面上喝酒。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会,心里才松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向来肆无忌惮,可别做出什么当场抢亲的事来……等到顾锦朝的花轿出了顾家的门,她才过去找叶限:“……喝这么多酒。随姐姐去歇息吧。”

    叶限淡淡地推开五夫人的手,站起来低声对李先槐说:“……回去吧。”

    以后,她就是别人的了。与他毫无瓜葛……也不能再见面了。

    叶限率先走出了席位,把所有的喧哗和热闹远远抛在身后。

    ……

    顾怜没有去筵席。她觉得眼不见心不烦。而是坐在屋子里绣花,听丫头的转述。丫头说是来了总兵,还有国公爷……她直皱眉。娶个继室能有这么大排场?她放下小绷打断兰芝的话:“澜姐儿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她。她去筵席没有?”

    兰芝摇摇头:“三小姐说要为太夫人抄经,小半个月不能来看您呢。”

    顾怜有话都找不到人说,心里很是憋闷。看着天渐渐黑了……顾锦朝也不知道出大兴没有!

    顾锦朝心里也在想这事。

    轿子走得很平稳。她只看得到红盖头,又不能撩开帘子看。低头只看到手腕上戴的一只手指宽祥云纹的金镯……也不知道青蒲她们到没到宛平……陈三爷应该在前面吧,她刚才盖了盖头就由顾锦贤背上花轿,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锣鼓的声音一直响着,锦朝就小小的眯了一会儿,她昨晚没睡得太好。等到外头的声音又响起来,她才睁开眼,佟妈妈也正好在外头说:“姑娘,到榕香胡同了……”

    锦朝才抱着景泰蓝红梅纹的宝瓶正襟危坐,一会儿轿子停了下来,听得到外头有人唱礼。她被樊夫人和另一个全福人扶出来,脚踩在软垫上。只听得到宾客的喧哗,锣鼓的热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跨了马鞍、钱粮盆,她被扶着去拜堂。

    从盖头的缝隙下,锦朝看到一双簇新的皂色靴子。他的脚好像挺大的……锦朝暗想着。

    她以前可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东西。

    拜堂之后,她仍旧由全福人搀扶着进了新房。锦朝坐到了床上,只听到周围有轻细的说话声。压襟、撒帐,然后是樊夫人的声音:“新郎官,快挑盖头吧!”

    她略仰起头,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局促什么……前世,不是嫁过他一回吗!

    但等到盖头挑开的时候,她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三爷,他穿着皂缘赤罗裳,正二品的礼服服制,腰陪犀花革带,人高大笔挺。他俯着头看她,目光含着笑意,又是十分从容。

    锦朝觉得自己可能脸红了,幸好那丫头的粉敷得厚……应该看不出来吧!(……)

    PS:终于嫁了~~

第二百零五章:洞房

    门外热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锦朝觉得眼前鲜红一片,灯火昏黄,朦朦胧胧的,她还有点头晕。

    面前围的人都是和陈家交好的世家夫人,她还略能认出几个脸熟的。旁边还有个端着黑漆红绸托盘的妇人,年约四十,穿着件刻丝十样锦褙子,梳凤尾髻,戴两朵蜜蜡石簪花。满面笑容,是同在榕香胡同的都指挥同知吴双全的夫人,吴家和陈家也是世交之好。

    托盘上放着桂圆、栗子、枣、莲子等东西,刚才已经撒了几把。吴夫人巧舌如簧,人惯会说话的,嫂嫂辈就找了她出来。她笑眯眯地道:“新郎官可要和新娘子站一起去。”

    陈彦允微怔,全福人郑太太却已经拉了他过来。

    吴夫人又抓了一把干果洒下,嘴里还唱着:“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

    果子从头顶落下来,滚到床上去。并不觉得疼,反倒是说不出的隆重。锦朝侧头看了一眼,陈彦允站着也被洒了把果子,他却略低下头,干果纷纷落下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锦朝忙回了头,余光里看到他也转头了,嘴角隐隐出现一丝笑意。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锦朝听着撒帐歌,心里很是不自在……有点淫词艳曲的感觉。

    她前世好像没听过。或者也是听过的,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喝过合卺酒,一个穿紫色折枝纹短襦的丫头捧了碗饺子上来。樊夫人接过来递给锦朝,饺子是半生的,她才咬了一口吃下,还要咬第二口的时候。陈三爷就从容地拿过她手里碗,给了一边服侍的丫头,让她拿下去。他低声和她说了句:“……吃多了会肚子疼的。”

    来的夫人都是极有涵养的,象征性地热闹了洞房,一会儿就退下去了。

    陈彦允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锦朝大妆坐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凤冠霞帔,烛火深深,她好像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样子却格外明艳。正红的嫁衣,铺着床上十分鲜艳。但又很稳重。

    惊心动魄……

    他闭了闭眼。人家说人生两大极乐,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突然有点感觉到了。

    “我先去正堂会宾客,一会儿就过来。”陈三爷跟她说完,先出了新房。

    锦朝松了口气,开始打量新房的陈设。这和她前世住的屋子不一样,好像更宽阔些,布置着大红罗圈金幔帐,正对十二扇嵌玉石翡翠枝叶图的檀木槅扇。旁边放着宝相花嵌象牙拣妆,左边一张梨花木的长几,铺了红绸,摆一对红色龙凤烛。左右各放了一把太师椅。

    头顶还挂着盏明亮的串珠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上“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的图案。窗上贴着大红双喜纹的剪纸……十分细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锦朝暗想着,不一会儿就有婆子推门进来。后面的丫头陆续上了一桌席面。清炖乳鸽、烩羊肉、鳝丝浇面、火腿炖莲藕、凉拌嫩黄瓜……摆了一整张桌子。

    为首的婆子先向她行了礼,说:“奴婢王氏,以后是您房里的婆子。三老爷让我们先把席面上来。夫人饿了就吃点。您要是觉得奴婢们服侍不便,您陪嫁的几位姑娘在旁边的后罩房里坐着。”

    她现在大妆着,吃东西也不方便。但是陈三爷还没有过来,好像还不能卸妆吧……

    而且锦朝饿过头了,反而不觉得饿了。就和婆子说:“倒是无碍,不过我有点小事吩咐,你叫青蒲过来,其他人先下去吧。”

    王妈妈恭敬地应了诺,先了退下去。

    一会儿青蒲就过来了,她今天穿了件茜红色缠枝纹上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了一朵酒杯大小的红绉纱绢花。锦朝笑着称赞她:“你这样好看。”

    青蒲摸了摸发髻,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到她身边来小声跟她说:“您贴身的东西都收好了,一会儿采芙姑娘就拿过来布置。明天您要用的八分、六分的银裸子都准备了,还有一小袋金豆子。”

    锦朝点了点头,觉得也没什么可吩咐的,让青蒲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结果茶水刚抿了一口,就听到外头王妈妈请安的声音:“三老爷过来了!”

    这么快……她让青蒲把茶杯放回去,就看到他推门而入。

    陈彦允还穿着那件样式繁琐的正二品礼服,祭太庙社稷还会穿。赤罗蔽膝,赤白二色绢大带,革带,佩绶,显得无比庄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优雅的感觉。他应该喝过酒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没动,又看了眼未动的席面,才柔声问她:“累不累?”

    当然累了……头上这顶凤冠三斤重不止,锦朝就点点头。

    陈三爷察觉到她的拘谨,就笑了笑说:“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锦朝松了口气,觉得房中的气氛十分有些诡异。左侧的耳房做了净房,锦朝由青蒲服侍着换了身藕荷色长身褙子,洗了脂粉再抹上香膏,散了发髻松松一挽,只用了一只南海珠子簪固定。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她突然想到自己在家里要睡前就是这个样子的,随意穿着。

    还真是有了种嫁为人妇的感觉。

    锦朝走出来的时候陈三爷靠在罗汉床上看书,听到声音后合上书册,看了她一眼。

    锦朝想到伺候三爷的是两个小厮,不好进她这里来。他要换衣服恐怕是自己亲自服侍,总不能让自己的丫头帮他……便很自觉地说:“要我伺候您洗漱吗?”

    陈三爷笑着摇头:“你要叫我什么?”

    还能叫什么……难不成要叫夫君,那也太肉麻了。要是叫三爷,会不会有些疏远?他的表字,名字?

    锦朝没拿定主意。想让陈三爷先给点提示。

    他却放下书册站起来:“没关系的,我有手有脚,知道怎么洗脸。”到门外吩咐婆子去取他的换洗衣物过来,然后进了净房。

    婆子很快取了衣物过来,一件石蓝色的杭绸直裰,锦朝送进了净房里。

    等他洗漱的时候,锦朝就让青蒲先退下去。捡了三爷搁在罗汉床上的书看,是一本《寒山录》,好像是游记……她听到净房内传来隐约的水声,想到刚才进去的时候。无意看到他的背。虽然光线隐约不清,但还是能看到宽厚的肩膀,紧窄的腰身……

    锦朝秒了一眼那张铺着红绸被子的拔步床,心里就跳得厉害。

    她干脆坐在罗汉床上看书了。

    水声什么时候停了她都不知道,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干净的胰子香,陈三爷站在她身后,俯身看她正读得专心,就轻声问:“好看吗?”

    一股潮热的水气。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

    锦朝浑身僵硬,半晌才淡定地翻了一页书,说:“好看。”

    “比我好看?”

    啊?

    什么?

    锦朝面上依旧淡定:“都好看。”

    陈三爷就直起身,把书拿过来。跟她说:“《寒山录》是张子詹写于被贬黜黄州之际,此时已经年近四十,原先官拜从四品侍读学士,后贬黜为团练副使。其作多半感怀悲秋,感情沉重。不太适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他早年所著的诗词倒是不错。我书房里有本《子詹诗集》,你可以找来看看……”把书随手放进了旁边的多宝阁里。

    “宾客都散了,快睡吧。”他吹了两盏烛火,内室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他先上了床睡在里侧,拉过薄衾盖在身上。

    锦朝犹豫了一下,新婚之夜,同睡一张床……这是夫妻的本分。前世都这样过来,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就脱了缎子鞋上了床,与陈三爷隔了一尺远。青蒲这时候才进来放了幔帐,有人要进来收拾净房,青蒲拦了她出去。

    锦朝闻到那桌冷掉的席面发出的香味,还有锦被上垂落银鎏金球熏香的味道,甚至陈三爷身上淡而柔和的檀木香。她渐渐的起了睡意,闭上了眼。

    一双结实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

    锦朝顿时睁开眼,睡意全无,浑身都紧绷起来。

    “别怕……”他低声说了句,搂着她再无动作。只是把下巴搁在她头上,连她的锦被都一并搂在怀里。

    她前世这样的经历实在很少……

    陈三爷又开口道:“其实你还小呢,装得一副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样子。我稍微吓一吓你,你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他说着慢慢扯开了锦朝的被子,把她搂了自己的被窝里。

    锦朝的手肘触到他的胸膛,和一具陌生而温热的身体紧贴着。

    光线昏黄,他低头见到锦朝仰头看她,就像今天撒帐的时候一样,四目相对。

    锦朝感觉到三爷的呼吸很缓慢绵长,他的脸从来没有离自己这么近,轮廓分明,俊朗而儒雅。

    他的呼吸乱了?还是自己的呼吸乱了?锦朝也分不出来了。

    一双大手却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慢慢伸了进去。三爷低声说:“闭眼。”

    锦朝只能闭上眼。

    他覆身上来压住她,锦朝本来已经放松了,却又紧绷起来。只感觉到轻柔的吻落在脸颊边,动作柔和,热度滚烫。她攥紧的拳头被他不容拒绝地抓住,分开,压在身侧。

    撕裂的剧痛感……

    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她还是疼得皱起眉。

    吻又随即落到了眉间。

    她不觉得有什么快乐的……陈彦允能察觉到,她还是太小了。只是此时他想抽身也不行了,只能安慰她:“一会儿就好了……”动作稍微重了些。

    锦朝感觉到汗滴落在自己额头上,明明天气不热,他怎么出汗了……

    这一会儿太过漫长,她只能尽力忍耐,到最后觉得有些受不了,掐住他的手臂低语:“好一会儿了……您还没好?”

    陈彦允却被她逗笑了,埋在她颈边几息才抬起头低哑地说:“嗯……快了。”(……)

    PS:这章我写了三个半小时,啊啊啊啊……要是这样还被举报,以后就拉灯了~~

    这章可超了五百字啊,我这么努力,能求小粉红票不?:-D

第二百零六章:沐浴

    挑开幔帐,点了蜡烛,光线顿时明亮起来。

    锦朝躺在床上觉得精疲力竭,头顶串珠的方形花灯更是晃得她眼晕,迷迷糊糊就先睡过去了。陈三爷吹灭了火折子,回头看着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觉得有些奇怪。

    她一张小脸陷在簇红的锦被里,额头浸出细汗,显得有些可怜,但是呼吸很均匀。居然是睡过去了……

    太累了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步往门外走去。锦朝值夜的丫头就守在外面,陈三爷吩咐上了热水,一会儿婆子端着黄花梨木的浴桶进来。为首的王妈妈过来请示陈三爷:“……奴婢都准备好了,要不要叫夫人起来?”

    陈彦允看着锦朝的睡颜凝神片刻,才轻轻道:“……不必。”走到床前打横抱起顾锦朝,率先进了净房,把她放进浴桶中。王妈妈才领着两个丫头进去。

    陈三爷看了一眼这两个丫头,十五六的年纪,样子很陌生,一个穿着件簇新的银红色比甲,另一个穿着件水青色的短襦,均低着头。就问王妈妈:“这两个丫头是夫人陪嫁的?”

    王妈妈答道:“是原先太夫人选过来伺候您的,您一直没用,就在四小姐的屋子里伺候。太夫人找奴婢去吩咐了,说如今拨过来伺候夫人的……”

    陈三爷嗯了一声说:“新丫头应该服侍不惯吧,你去叫夫人陪嫁的丫头进来。”

    王妈妈屈身应诺,去找了青蒲和采芙进来。

    两个丫头站在净房不免局促,这房间里烛火**的,刚才还是三老爷亲自抱着夫人进来沐浴的。三老爷只穿了件直裰,人高大笔挺,性子倒是十分柔和……等到王妈妈带了青蒲和采芙进来,两个丫头均抬头看。丫头身上穿着缎子做的衣裳,还能戴赤金的手镯或是绢花。那就应该是新夫人贴身的大丫头。

    穿银红色比甲的先行了礼:“两位姐姐好。”

    王妈妈道:“两位姑娘先替夫人沐浴吧。”让跟她进来的丫头先下去。

    陈彦允就先在西次间看书等着。

    锦朝被青蒲轻声喊醒,才看到净房里还点着的红烛,她却身在温暖的浴桶里,泡得十分舒服……

    “刚过三更天……您先穿衣吧。”青蒲小声说,服侍锦朝穿了衣服。

    锦朝也差不多清醒了,却觉得肚子饿起来……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明天还要陪我去敬茶认亲,你们也早些去休息。”锦朝道,“外头有丫头守夜。”她知道两人是放心不下陌生丫头给她守夜,不过明日精神不济更是不好。

    两人笑吟吟地应了诺,退出了净房。

    锦朝披了件湖蓝色的素缎褙子出来。看到陈三爷竟然在挑灯看书,听到她出来的声音才合上书说:“你睡里面吧。”他还是先离她远些比较好。

    锦朝看了一眼罗汉床……刚才上面的炕桌还放着席面……

    撤走了?

    肚子饿得实在难受,但是这时候叫吃食进来,那像什么样子。

    陈彦允没听到她答话,才抬起头看。她穿着湖蓝色的褙子,更显得肤若凝脂,怎么这样看着他……他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向她走过来,揽过她的肩再关上槅扇。

    两人又躺在了床上。不过陈三爷睡在外面。侧着身子离她很远。

    锦朝饿得有点胃疼了,她等到陈三爷不动了,才小心地翻身子,想找个睡得舒服的位置。

    闭着眼睛看不见东西。别的感官就变得无比清晰。锦朝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她小心翻动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挠心挠肺。

    陈三爷终于受不了了。低声叹道:“别动了……”

    锦朝立刻僵住,他不是睡着了吗?她小声问:“吵到您了?我还以为您睡着了……”

    好像还是一点没用,离得再远又如何。她就在身边,呼吸都能闻到彼此的气味。陈三爷再次伸臂带她过来,无奈地往她身上一压,声音低沉:“不是吵到我了……你懂吗?”

    是那样烫人的东西……锦朝顿时脸红。

    别的还好说,她两世为人,最差的就是这方面的经验了。前世的洞房花烛怎么过的?她不太清楚了,反正闭着眼睛忍着,从头到尾连陈三爷的表情都没有看见过,也坚持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过一两次,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冷淡,因此连同床都没有了,他搬到了自己书房旁的东梢间去。

    两人何曾这么亲密……

    她被他压着动都动不了,呼吸就渐渐的热起来……

    陈三爷想到她刚才的样子,却闭了闭眼睛忍耐片刻,从她身上退开又盖了薄衾。才问她:“怎么睡不着了?可是想着明天的事……”声音还是低哑的,欲念未退。

    这转移话题的招式也太明显了……锦朝却觉得正好,她正了正身子说:“无事,只是来的时候多睡了会儿,现在没有睡意罢了。没多久就要天亮了,您还是先睡吧……”肚子饿了,这样的话她是肯定说不出口的,胃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复又睡下,锦朝躺下许久都睡不着,看着拔步床四角挂的香囊,彩灯的光透过大红罗帐。突然有种陌生又安心的感觉……

    手突然在床沿边摸到了什么东西,锦朝摩挲了片刻,判断出那是一颗花生。应该是刚才撒帐的时候抛下的,婆子没有收拾妥帖。是王氏喊婆子过来收拾的……锦朝记得这个王妈妈,江氏陪嫁的乳娘,绣活儿很好。前世待她一直不算忠心,不过也能将就用着。

    她一边想着,花生就已经塞到了嘴里,自然而然。饿极了还能讲究什么,她小心地嚼了花生咽下去。

    身侧传来一声低笑:“闹耗子啦?”

    顾锦朝被他一惊,他竟然还没睡着!

    他不累吗?迎亲了一天,还招待宾客,又折腾到这么晚。

    反正什么场面都过了,她也就很淡定了。解释了一句:“是妾身肚子饿了。”

    陈彦允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身体都在抖。然后清了清嗓音,解释道:“是我不好,看到你没动那桌席面。本来还记得的,结果后来……”他起身让她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又要惊动外面的婆子?那明天肯定要传到陈老夫人耳朵里。嫁过来第一晚竟然要吃的,这要怎么说……锦朝就推脱:“还是算了吧,都这么晚了。”

    陈彦允笑道:“不点烛,西次间还放了福橘和糕点,我去给你取过来……”

    他是要打消自己的顾虑吗?顾锦朝心里想着支起身子。看到他已经出了槅扇,一会儿就给她端了福橘、栗子糕过来,而且坐到了拔步床边。看她的目光仍然含着笑意,好像她还是个小孩,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一样……

    陈家是大户人家,还是书香门第。怎么能在床边吃东西呢,他也不讲究一下。

    锦朝就接过栗子糕,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吃。

    等第二天起身,王妈妈端了糖水荷包蛋过来让她吃的时候,锦朝自然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她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不再用,青蒲服侍她梳妆。

    女子整理这些总要麻烦一点,陈三爷已经拾掇好了,坐在西次间边看书边等她了。

    今天不仅要奉茶见礼,一会儿三房的人也要过来拜见她。打扮不可太简也不能太繁重,锦朝选了件大红如意纹妆花褙子,头发梳了妇人的圆髻,戴了嵌紫瑛石的宝结和珠子坠儿。她的五官明艳,浓妆反而不好,便只描了细眉。觉得差不多了,才去西次间叫他。

    陈三爷饮了口茶,看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明艳的脸却犹显稚嫩,更显得脖颈细长,肌肤胜雪……他点头道:“这样便好了。”

    两人随后去了陈老夫人的住处。

    陈家的大宅后院并非按照寻常的后院分东西跨院,而是用了江南园林的布置。用甬道和曲曲折折的回廊将各处的宅子连接起来。锦朝跟着陈三爷走出新房,才发现自己在一座三进的宅子里。新房布置在第二进右侧,五间正房两间耳房,抄手游廊贯通了东西厢房。院子里种了几株浓荫的桂花树,右边放了石缸,养着一缸正开着的淡黄色睡莲……

    她记起来了,这座宅院离前院很近,叫木樨堂。前世里陈老夫人的外孙女寄居陈家的时候,就住在木樨堂里。竟然是给她用了。

    陈三爷步子很大,却走得很慢等她,跟她说陈家的宅院怎么走。哪房住在哪里,还说起这宅子的事:“……父亲曾在苏州任了十多年的御史,因此修葺的也是园林风格。若是没有人领路可不能随便走的。”

    锦朝看着熟悉的风景在眼前渐渐展开,心想别人不熟,她可是熟得很。

    这条种了香槐树的甬道过去,海棠树间露出粉墙黑瓦的就是陈二夫人的住处,再往里走过一座水榭,是六房的住处。往另一侧走旁边有一大片的竹林,进去是陈老夫人的宅院,连接着小佛堂,后面是荷池……

    虽然有点模糊了,不过大抵还是清楚的。(……)

    PS:好了~

    和大家商量一下,单更一个月,因为苦逼的作者君要用一个月复习八门每门不少于200页的功课……等考完了,给你们肆意加更~~么么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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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7/ 第一时间欣赏良陈美锦最新章节! 作者:沉香灰烬所写的《良陈美锦》为转载作品,良陈美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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