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宝藏男孩
“见过秦大师。”
一进会客室，苗离悔立刻行礼问安。
云浪有样学样，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抱拳行礼。
江湖上抱拳也很有讲究，左手包右手，称之为：吉拜。
然后老虎船长毫无猛虎气概，仿佛老鼠见了猫，对会客室里另一位花甲老妪行礼：“雪婆婆也在啊，祝婆婆灵运昌隆。云公子，这位是水月轩大掌柜，雪婆婆。”
云浪继续有样学样，跟着行礼。
女子担任大掌柜，在天龙国比较常见，有些家族甚至是女人当家。
天龙国女子不得入朝为官，但是灵力高深的女子，也享受一定特权。做出重大贡献的女子，在古代诰命夫人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分为【国夫人、郡夫人、县夫人】三大类。
最高级别的国夫人，本身是一种贵族爵位，地位等同于国公。第二级别的郡夫人，可与一省诸侯平起平坐。第三级别的县夫人，和地方县太爷差不多，也是有身份的女人……美中不足的是，三种贵族夫人，都无法世袭罔替。
秦轩然早年间改良了灵石宝船的驱动阵法，做出突破性的贡献，被册封为四品郡夫人。别看她居住在县城里，哪怕是正五品的知府大人见了她，也得行下官见上官之礼。
再说这位一看就透着凶悍的雪婆婆，也不是等闲之辈。
青云城人人皆知，雪婆婆有两大绝活。
一个绝活是掌眼，总能鉴别古玩的真伪，由雪婆婆鉴定过的东西，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深信不疑。
另一个绝活是……骂人。
论骂街的水平，雪婆婆自认第二，青云城无人敢称第一。
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被雪婆婆骂过，甚至有人被骂哭过。
比如眼前的老虎船长，当年就被骂到自闭。
从那以后，苗离悔见了雪婆婆，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也正是雪婆婆的存在，一些对秦轩然穷追不舍的狂蜂浪蝶，全被骂回去了。
“两位，请坐。”
秦轩然不止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她的音色，宛若叮咚流淌的清泉，令人心旷神怡。
再一看那对轩然大波，正常男人心中都会翻起轩然大波。
心中有龙的少年，无论外表还是内心，毫无波澜。
小神龙暗自松了一口气，从进门之时，他就感应到，秦轩然和雪婆婆在观察他。重点在于观察，透着审视的意味，不像城里别的女人那样，要用眼神脱光他的衣服裤子。
这种观察还在继续，秦轩然说完一句“请坐”，就再也不说话了。
苗离悔见云公子这么不上道，连忙使眼色，轻轻碰了碰云浪的衣角。
后知后觉的云浪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又是一礼：“请秦大师收我为徒。”
秦轩然不置可否，问了一句：“你远道而来，对我所知不多，为何要拜我为师？”
云浪学着潇洒哥的风采，用他这辈子最文绉绉的口吻说道：“我听苗船长说，秦大师刀法出神入化，又慧眼识珠，可指出旁人修炼上的缺陷。我来自海外小渔村，什么都不懂，所以想找个厉害的师父，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秦大师嫣然一笑，美不胜收：“云公子率真直接，我也不拖泥带水了。我观你佩刀于右腰，想来是一位左手刀客，可否容我看看你的左手？”
云浪闻言，爆退三步，勃然大怒：“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云公子为何如此生气。
雪婆婆当场就忍不住了：“小伙子，看一下你握刀之手而已，何故大呼小叫？”
云浪更怒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秦大师，你分明想摸我的手！”
雪婆婆眉头一挑，当场就要骂人。
秦轩然制止了即将暴走的雪婆婆，好奇地注视着小神龙：“公子为何有此一说？”
云浪脱口而出：“去年住我家隔壁的李阿姨，说要帮我看手相，结果抓着我的手摸了半天，摸着摸着还往我怀里钻。你们这些阿姨，说一套做一套，我发过誓，再也不会上当了！”
秦轩然愣住了。
雪婆婆也愣住了。
饶是两人见过大风大浪，却也没见过云公子这样的奇葩。
苗离悔心惊肉跳，冷汗直冒，满脑子回荡着关键的一句：你们这些……阿姨！
老虎船长死的心都有，估摸着云公子这次拜师没戏了，反而狠狠得罪了秦大师。
富贵茶楼，正在抽旱烟的说书人邹吹牛，突然被一口浓烟呛到了，咳嗽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咳咳……笑死老子了。这愣小子，真让人琢磨不透啊。”
笑着笑着，说书人表情古怪：“开辟了二十一个剑窍，跑去学刀法，到底在想啥呢？小子，你和本大爷当年一样，很有想法，思路相当清奇啊。可惜啊可惜，你去得不是时候，拜师学艺怕是悬喽。”
水月轩中，秦轩然啼笑皆非：“云公子，你误会了，只需站在三尺之外，给我看看你的左手掌即可。”
云浪怔了怔：“这样吗？你早说啊。”
他一点都没有把人得罪狠了的觉悟，伸出左手，和对方保持三尺距离。
秦轩然不再多言，目不转睛盯着少年的掌心。
她是如此的专注，仿佛要看清少年手心的每一条细微纹路。
雪婆婆顾不得生气了，也在认真观看，像在鉴别一件古代文物。
良久，秦轩然抬起头，正色道：“本源八刀练到了顶点，很好。我收徒弟，首看人品心性，其次再看天赋根骨。你若拜我为师，须得端茶递水三年，练习基本功三年，在此期间我需要观察你的心性和意志。经过六年考验之后，方可登堂入室，你可愿意？”
苗离悔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禁为之动容，云公子居然有登堂入室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机缘。换了是他，别说考验六年，就算端茶递水十六年也心甘情愿。
然而云浪并不激动：“孝敬师父是应该的，端茶递水我没意见，不过，未来六年里，我不能一直守在秦大师身边。等我攒够钱，我要买灵石宝船出海，希望大师见谅。”
秦轩然问道：“你为什么要买船出海？”
云浪如实道：“我爹一年前出海失踪了，我要开着大船去找他。说实话，我等不了六年那么久。我的计划是两年之内买到大船，尽快出海。”
秦轩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异彩，她没问云浪为什么要去大海捞针，也没问云浪怕不怕大海上未知的凶险，当场作出了决定：“师徒关系，在我看来，既是命里的缘分，也是志同道合者一起追寻灵者之道的极限。云公子，你的志向，与我背道而驰，你我当不了师徒，请回吧。”
听到秦大师下了逐客令，苗离悔心里一凉，暗骂云公子自己作死，白白浪费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浪本人并不后悔，他很认可秦大师的观点，师徒之间志向相同也很重要。他现在的志向就是买船出海，必须找一个能够理解自己，同意他出海寻父的老师。
“不好意思，打扰了，告辞。”
云浪保持着礼貌，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老虎船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跟着离开。
等到二人远去，雪婆婆轻叹一声：“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珠子了，纯朴率真，多好的一张白纸。那小子确实是一门心思来拜师的，没有贪图你的美色，委实难能可贵。”
说到这里，雪婆婆语带惋惜：“连我都看得出来，那是一只天生刀客的手。他没练过杂七杂八的玄品刀法，如假包换的一块璞玉，正是你要找的宝藏男孩啊！为什么故意设下六年考验，把他逼走？”
“他若是早来一年，这个弟子，我收定了……咳咳！”
秦轩然话没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她用一块手帕捂着樱桃小嘴，身体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雪白手绢上，浮现出鲜红血迹。
小心折叠着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世人眼中深不可测的秦大师，流露出一种外人看不见的柔弱：“他那样的宝藏男孩，不难找到更厉害的名师。我如今自身难保，何苦连累他人，耽误他大好前程。”
第62章 寒毒之苦
水月轩还是那个水月轩，只是里面的主人，不像从前那样光彩照人。
擦去嘴角血迹的秦轩然，剧烈颤抖起来，身上冒出了一层冰霜。
如今已是六月，天龙国正值夏季，靠海的青云城更是炎热异常。在这样的气候下，秦轩然浑身不断冒寒气，仿佛穿着单衣的弱女子，冻僵在冰天雪地里，实在匪夷所思。
转瞬之间，秦轩然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冻得瑟瑟发抖。
“唉！”
雪婆婆长叹一声，眼中满是不忍和惋惜。
紧接着，雪婆婆出手如电，十二根银针，插在秦轩然各大要穴。
世人只知雪婆婆精通鉴宝和骂人，罕有人知晓，雪婆婆真正的绝学，是一身医术。
雪婆婆的夫君，大名左回春，当年曾是龙渊郡首屈一指的名医。
十八年前，左回春摊上一桩惊世公案，遭到牵连，人头落地。
雪婆婆和年幼的儿子本来也难逃一劫，好在秦轩然出面，借助东海秦家的名望，保住了危在旦夕的母子。
秦轩然这样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一年，十四岁的秦轩然，被逐出东海秦家，族谱上不再有她的名字。
少女来到了某些大人物眼里粗陋偏僻的青云城，与雪婆婆相依为命。
也是从那年开始，原本贤惠温婉的雪婆婆，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
后来，雪婆婆当了水月轩的掌柜。
世人渐渐忘了雪婆婆的出身，年轻一辈甚至不知道，雪婆婆亡故多年的父亲，曾是左回春的授业恩师。
只有在秦轩然，以及左家那根独苗面前，雪婆婆才会展露医术。
言归正传，当十二根银针刺入之后，秦轩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她光彩夺目，媚态外露，迷人脸蛋上泛起红晕，眼波中满是柔情，诠释着为什么女人是水做的，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雪婆婆面色凝重，她比谁都清楚，对方出现这种症状所带来的隐患。
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突然间光彩夺目，只有一种可能性：回光返照。
“作孽啊！贼老天，你为何专跟好人过不去？”
雪婆婆实在找不到可以骂的人，索性抬头骂天。
骂天之后，雪婆婆又叹息起来：“丫头，你可是练成了《易筋经》的不世奇才，自古以来练成这套神功之人，凤毛麟角。都说《易筋经》练成，包治百病，为何偏偏解不了你这寒毒？”
身上插满银针的秦轩然，坐着一动不动，说道：“莲姨，并非《易筋经》不够好，怪我悟性有限，迄今为止，只练到第五重。倘若我能练到第七重，何须受这病痛折磨。”
雪婆婆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意活跃压抑的气氛：“神功练到第五重，还叫悟性有限？你这丫头，未免也谦虚过头了。”
秦轩然自嘲一笑：“易筋经本是神历之前，佛门的功法，讲究先苦后甜，越到后期，越显出不凡之处。怪我练得不到家，以前还可勉强压制，如今寒毒已散入五脏六腑，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啦。”
雪婆婆神色一凛：“丫头，你可千万不能丧失了求生之心！世间有一种《九阳神功》，乃天下阴寒之物的克星。老身敢打包票，哪怕九阳神功只练到第二重，也有把握驱散你那跗骨寒毒。”
秦轩然苦笑起来：“话是这么说，天龙国终究是水德之国，修炼火系灵诀之人屈指可数。这些年来，我还不曾听说过，天龙国有谁练成了《九阳神功》。”
雪婆婆说道：“天龙国没有，就去别的地方寻找高人。上次四海商会江会长过来鉴宝，曾对我说起一件趣事，大炎国出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名叫余烬，人称【烈火真君】。那人年纪轻轻，便和你一样，被人尊称为大师。据说那位余大师，九阳神功至少是第二重境界。”
秦轩然幽幽道：“莲姨，你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大炎国乃火德之国，信奉火神；我天龙国乃水德之国，信奉水神。自古水火不容，我去了大炎国，受人敌视，诸多不便。”
雪婆婆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我家那口子在世之时，常说医者父母心，他当年为了救一个不该救的人，丢掉了性命。西域小国，还有一个叫白求恩的医者，说过一句令人佩服的话——医者无国界。”
秦轩然无奈叹息：“或许医者无国界，但是莲姨你忘了，练成《九阳神功》之人，本身并非医者，他们仅仅是练成了一套能够驱散寒毒的灵诀罢了。大炎国与天龙国势成水火，说成世仇也不为过，将心比心，换作你是那位余烬余大师，你有什么义务出手救一个敌国女子？”
雪婆婆欲言又止，想说些好听的话，激发秦大师的生存意志。
可是她也知道，那位从小冰雪聪明的秦大师，看得比她还透彻，有些话说了等于没说。
只听秦轩然又说道：“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在碧水天堂换了一部《九阳神功》秘笈。虽然未能学会，对于九阳神功的运转原理，也算略知一二。从那之后，我便再没想过找人用九阳神功替我祛毒，即使练成了那套神功，替人驱散寒毒，须得折损功力。”
雪婆婆闻言一惊：“折损？你是说，修为下跌？”
秦轩然点头：“没错，一般的运功疗伤，如同剪头发，剪短了还可以重新长出来。可是《九阳神功》替人疗伤，将以损失自身修为做代价，等同于把头发连根拔起，变成了秃子……”
雪婆婆沉默了。
她父亲是名医，丈夫也是名医，太清楚医者的规矩。若是自身没什么损失，那么救人一命没问题。可是要自身付出代价，损失几成功力，即便是那些号称医者仁心的大夫，也未必愿意救人。
秦轩然又说道：“莲姨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当年那个男人对我说，十八年后，会有一个打开轮回剑窍的少年郎，来青云城找我。算算时间，正好是今年，我就算咬牙死撑，用至阳药物吊着一口气，也要活到今年底的最后一天。”
雪婆婆忧心忡忡道：“可是用至刚至阳的灵药与寒毒硬碰硬，本身是以毒攻毒，对你身体损伤极大，而且治标不治本。此种方法，伤了根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秦轩然目光坚定，不容置疑道：“将死之人，伤不伤根本，还重要吗？再过一个月，百年现世一次的青云界，就要开启了。我在一本古书中看过，青云界有一种【烈阳果】，可以压制寒毒。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再活半年，等到他说的那个少年。”
第63章 金童玉女
有一种离奇，叫做相见不相识。
有一种坎坷，叫做你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有一种心酸，叫做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上辈子我欠了你很多钱。
那个练成了九阳神功的少年，曾经就站在秦轩然眼前。
那个打开了轮回剑窍的少年，最近的时候，离秦大师仅有一步之遥。
短短一步，形成天堑。
他来了，他又走了。
“刘大哥，你确定秦大师今天来了水月轩吗？”
“千真万确，我手下人亲眼看见秦大师现身了。”
“我这样冒昧造访，你说秦大师愿不愿意帮我在佩刀上面印刻灵阵？”
“菲菲，切莫妄自菲薄。你是县令千金，名门苏家后人，秦大师不会为难你。”
“可是……啊，那个人是谁？”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朝着水月轩走来。
两人衣着华贵，容貌出众，宛若金童玉女。
那锦袍青年，仪表斯文，名叫刘阳，来自青云城首屈一指的灵者世家。
另一名穿着火红劲装，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孩，名叫苏菲，乃是青云城县令大人的掌上明珠。
这位县府千金长得美丽动人，身材火辣，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有贼心没贼胆的目光。
在许多人看来，刘阳和苏菲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一直以来，连两个当事人也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今天，少女看见了水月轩里走出一个青衣少年。
苏菲忘记了找秦大师印刻灵阵的正事，盯着青衣少年不转眼。
刘阳自出生以来众星捧月，青云城地界上，没有同龄人对他构成威胁，而这一刻他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再一看苏菲那痴迷的表情，刘阳心里打了个突。
苏菲那双大眼睛，几乎陷入了青衣少年身体里。
她去过龙渊省很多城市，见识过多位名门世家公子，却不曾见过眼前这般与众不同的少年郎。
只见那少年眉如利剑，目若朗星，面如刀削，俊朗非凡。
一袭青衫下的身躯修长挺拔，有高大伟岸之感，宛若大山般不会被轻易击倒，细看之下莫名心安。
他那古铜色的肌肤，散发着一种至刚至阳的雄性魅力，令人心猿意马。
更奇妙的是，那少年眉宇间有一股天然的野性，富有野蛮生长的侵略性，使得苏菲心中小鹿乱撞。
那种野性所凝聚出来的气场，转化为一种极其强烈的男子气概，能够戳中异性心灵深处，同时还蛰伏着连如狼似虎的女人都垂涎三尺的勇猛和精壮，以至于许多女子情不自禁想对他说三个字：睡…哭…我……
以上，就是城里那些热烈的女人，用眼神脱掉小神龙衣服裤子的原因。
拜师未成的云浪，也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的目光。
他只看了苏菲一眼，没打算看第二眼。
少女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一个不愿想起的女人——李阿姨。
少女那身把身段衬托得凹凸有致的红色劲装，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不愿想起的女人——红衣肥婆。
“好个仪表不凡的少年英雄！”
刘阳突然开口盛赞一声，对苗离悔一抱拳：“苗船长，敢问这位公子是？”
听到这话，苗离悔立刻阴转晴。
眼睁睁看着云公子错过了拜秦轩然为师的机会，老虎船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他苦心经营的抱大腿计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看到苏菲那种过来人都懂的眼神，苗离悔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既然云公子不能给秦大师当徒弟，跟苏菲勾搭在一起，貌似也很不错的样子。
老虎船长很清楚，苏菲之父苏县令，不仅仅是六品高手那么简单。此人出身于名门苏家，那可是整个龙渊省排得上号的大家族。
于是苗离悔当场就表现出了热情：“见过苏小姐，刘公子。这位云浪云公子乃我四海商会贵客，来自海外，昨日刚考到从七品灵者徽章，可在青云城赞助两年，还请两位多多照拂。”
这番话，主要是说给苏菲听的。
恰好苏菲也很上道，立马接上了话茬，热情得不行：“云公子，小女子随家父在青云城住了五年，对城里很熟悉。如果公子不嫌弃，我带你四处逛逛怎么样？”
云公子还没开口，感受到威胁的刘阳，立刻出动出击：“我在青云城土生土长，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云公子若是想四处逛逛，刘某可以为你带路。”
一听到好吃的和好玩的，抱着“我看见，我体验”宗旨的云公子，当场无视了苏菲：“那就太感谢了，我想好好逛逛青云城，有劳刘公子帮忙引路。”
“哈哈，谈不上帮忙，我出关不久，正要散散心。择日不如撞日，眼看就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尝尝青云城有名的佳肴，再尝尝那名动天龙国的【云中仙】佳酿。”刘阳十分热情好客。
“我也要去。”被截胡的苏菲，强行插了一脚。
“菲菲，你不是要去拜访秦大师？”刘阳貌似善意提醒，实则想找机会和云浪独处。
“下次再拜访秦大师，我肚子饿啦，跟你们去蹭顿饭。”苏菲发挥大小姐优势，开始胡搅蛮缠。
苗离悔乐于见到这种局面，很识相地借故告退了。
当天中午，云浪和刘阳苏菲去了青云城最有名的酒楼，又一次大开眼界。
端上桌的十几种大菜，有八成儿都是他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
还有那本地佳酿云中仙，实在不同凡响。
喝了那种酒，用八字能够形容：漫步云端，飘飘欲仙。
吃过午饭，刘阳又领着云浪逛到了天黑，去了青云城几个好玩的场所。
小神龙领略到了城里人的热情好客，不像村里人一个个对他那么抠。
涉世未深的少年还不知道，城里人无事献殷勤，往往不安好心。
“一见面就起了杀心？这孩子的路，不好走啊。”
水神殿里，那位儒雅的潘先生，突然暗叹一声。
富贵茶楼，说书人邹吹牛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暗忖道：“看似一入城便平步青云，实则步步杀机，诸事不顺。今日拜师未成，一出门就遇到想杀他之人，这就是随便逛逛街都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倒霉蛋啊。”
想到这里，说书人眉头微皱，又一次隔空攀谈：“姓潘的，这小子的命数，按说不该如此坎坷。观他面相，本该有大气运傍身，到底谁夺走了他的气运？”
第64章 修力不修心，到老皆浮云
“老爷，少爷，打听清楚了。那云浪来自外海黑龙岛，去过碧水天堂，也不知怎地通过了天堂试炼，去主城学了一些本事。白虎号那些水手，把那位云公子吹得神乎其神，说他水上漂身法已是大师境界，本源八刀也是大师级，还有一手穿云箭绝活，在迷雾海射杀了几头深海鲨……“
青云城刘府书房，一名五短身材的黑衣人滔滔不绝。
书房内，还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名看似四十七八岁，年富力强的锦衣男子，名叫刘刚，现任刘家家主。
另一名仪表斯文的年轻男子，正是小神龙刚交的好朋友——刘阳。
听着黑衣人的回报，刘阳插了个嘴：“三套凡品灵技？就这？”
黑衣人毕恭毕敬道：“属下从白虎号一位九品队长口中打听到消息，云浪一年前出海，因祸得福灵力觉醒，后来去了碧水天堂。从时间上推断，他能练成三套凡品灵技，实属不易，想必不至于藏着压箱底的杀手锏。”
刘阳又问：“可曾打听到他修炼了什么灵诀？”
黑衣人答道：“他上船之时，和苗离悔过招，一把柴刀包裹着水雾。有人看得真切，那云浪修炼的极可能是碧浪诀，多半练到了三花聚顶境界。”
刘阳不再发问，暗自松了一口气，眼中也有了几分不屑。
中午在水月轩门外邂逅云浪的时候，他见对方气度不凡，又有老虎船长做跟班似的陪同，以为是某位海外强者的真传弟子，故而表现得非常热情，好酒好菜招待了云公子，还屈尊降贵当了半天向导。
现在听到刘府专业人士打探到的情报，刘阳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郁闷。
云浪无论灵诀还是灵技，全是凡品，入不了刘家大少法眼。
毫不夸张地说，那些从外地跑来青云城落脚的灵者，只要背后没有大靠山，本地首屈一指的刘家可随意拿捏。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云某人一无靠山，二无玄品以上的杀手锏，在刘阳眼里就是一条从外边爬过来的小小四脚蛇。
当家人刘刚想的更长远，提出一个问题：“那云浪，为何去水月轩见了秦轩然？”
黑衣人答道：“此事恐怕只有苗离悔和李大副知情，那二人守口如瓶，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爹，这事儿我知道。”刘阳开口了：“那姓云的小子，藏不住话头，吃饭的时候菲菲随口一问，他就全盘脱出。那傻小子听苗离悔说秦大师如何了得，便想去拜师，还真见到了秦轩然，结果没被瞧上眼。”
“此话当真？”刘阳若有所思。
“千真万确，中午我和云浪在水月轩门口偶遇之时，他正好被秦大师扫地出门。”刘阳露出玩味的笑容。
刘刚不置可否，又问了一些细节，示意黑衣人退下。
书房里，只剩父子二人。
良久，刘刚开口了：“说说你的想法。”
刘阳傲然道：“谈不上想法，这种一无背景二无实力的海外蛮子，杀了也就杀了。”
“糊涂！”
刘刚厉喝一声：“十七岁的从七品，资质堪称不俗，他现在没有背景，不代表日后没有。别忘了四海商会那位江会长求贤若渴，到处招募有本事的供奉，那小子住在四海商会贵宾别院，你就不能多动脑子想想？”
刘阳不以为然道：“那小子今晚离开了别院，说他从来没住过客栈，跑去富贵客栈落脚了，很明显没有替四海商会卖命的心思。”
顿了顿，他补充道：“爹，我不会让您难做，孩儿向您保证，在城里，我待他如上宾，保准让外人说不出半句闲话。再过几天，那小子要去青云山脉，到时候……”
“你怎知他要去青云山脉？”刘刚打岔道。
“都说了那小子藏不住话，一根肠子通到底，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和他相处半天，我旁敲侧击，也探出了不少东西。那小子心很大，竟然想攒一百万银币，去拍卖会竞拍灵石宝船。”
刘阳得意道：“他初来乍到，先在城里逛几天，然后就去猎杀灵兽。我自称去过几次青云山，与他约好，到时候给他带路，那小子蠢得可爱，居然对我感恩戴德。多少冒险者去了青云山就回不来，死一个海外蛮子，也不会有人在意。”
刘刚大失所望：“就因为苏菲对他有好感，你便要杀他？修力不修心，到老皆浮云！你若是为了争风吃醋，心生嫉妒而杀人，这辈子正七品也就到头了！”
刘阳忽然严肃起来，脸色说不出地凝重：“我停滞在七品巅峰，一年有余，正是因为心境修为不够，迟迟无法破境。本以为娶到菲菲，了却夙愿，便可破开心障，晋升正六品。如今跳出云浪这么一个拦路虎，乱了我的心境，换个角度考虑，也是一个契机。”
说着，他加重了语气：“除掉云浪，稳固心境，孩儿未尝没有突破的可能。再说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进了青云山脉，不受律法约束，我会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刘刚不再言语，默许了儿子的决定。
杀一个没有背景的海外蛮子，能让儿子有破境的可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父子俩一番话，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如此漠视生命，只因一个东西：心境修为。
为什么天龙国正六品灵者拥有特权，而且有资格购买四匹马的马车？
答案其实很简单，七品灵者和六品灵者，隔着一条鸿沟。
七八九品境界的低阶灵者，不需要考虑心境，只要天赋够了便可轻松破境。
例如刘阳这种家底深厚的，服用过重金购买的灵丹，年纪轻轻就到了七品巅峰。
此人已经摸到了打开第四个灵印的门槛，却迟迟无法突破，因为心境不够。
心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这方面有个活生生的例子——莫回首。
那位猛将兄资质不凡，然而三年前在碧水天堂不敌独角蟒，留下了心结，连续三年卡在七品巅峰。
直到不久前，莫回首卷土重来，堂堂正正击溃独角蟒，终于解开心结，片刻之间便突破到了正六品。
此种心结，便是心境的一种。
刘阳的情况和莫回首差不多，他心里有了一根刺，必须拔出来。
而那根刺，正是让苏菲心里小鹿乱撞的云公子。
第65章 故事——剑仙传说
富贵客栈，就在富贵茶楼隔壁，两家店是同一个老板。
云浪执意搬出贵宾别院，原因很简单，他想住一住传说中的客栈。
老虎船长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叫云公子保持联系，顺便含蓄地透露了一些信息量：给苏县令当上门女婿，生活有奔头……
进了客栈，云浪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有钱！
富贵客栈的房间分为三种规格，下房每天费用二十个铜币，中房费用一百铜币，上房的费用是一个银币——等于一千铜币。
没搞懂情况的云公子，亮出几个银币，掌柜的无比热情地给他开了上房。
上房很宽敞，分为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练功房，专门用来接待灵者。
云浪刚住进去，立刻有个掉小二端着茶水进来伺候，那小二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没有话题也能强行找话题。
为什么小二哥如此热情呢？
原因很实在：赏钱。
一般住进上房的客人，出手比较阔绰，经常给一些赏钱。
若是遇到特别敞亮的贵客，甩手砸出一个银币，等于小二哥半个月的工资。
恰好云公子就是特别敞亮的男人，他搬进来之前听苗离悔说过，给店小二一点赏钱，能享受到更好的待遇，于是随手赏了一个银币，导致那位小二哥把他当成亲爹伺候。
闲着也是闲着，小神龙一边聊天转移注意力，一边易经洗髓，和小二哥畅聊起来。
这位土生土长的店小二，对于青云城的熟悉，比起苏菲和刘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对于底层社会的认知，小二哥别有一番理解，说得一针见血，让云浪学到了很多东西。
小二哥聊着聊着，悄悄咪眯地开船了。
他笑容猥琐地暗示云公子，要不要去怡红院玩玩，那地方人美声甜的姑娘可多了。
小二哥还说，他有门路，由他带过去的客人，可以打九折。
云浪一听说怡红院女人多，当场表示了拒绝。
小二哥还不死心，以为云公子比较含蓄，于是提出了一种“上门服务”的理念，自称可以带几个姑娘进来，只要谈妥了价钱，姑娘便可留下来过夜。
然而云浪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趣，聊起了他更感兴趣的话题。
店小二看出来了，这位云公子是个正派人，于是有问必答。
通过这次聊天，云浪才知道，小二哥每月工钱两个银币，再加上客人给的赏钱，还有帮人跑腿揽私活赚的外快，满打满算，平均月收入也不过五银币。
青云城里的贩夫走卒，乃至天龙国的底层百姓，大多数都是这种收入水平。
云浪灵力觉醒至今，真正体会到，凡人和灵者的区别。
底层求生存的平民百姓，过得都不容易。
反观小神龙，去水神殿走一趟，就赚了一万银币。
城里的女人，十个有八个都想嫁给灵者，甚至于不惜委身当个小妾，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神龙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金钱有了概念。
这种概念，让他明白了购买灵石宝船有多难。
诸如苗离悔那种颇有身份的从七品灵者，身家也就一两万银币，当初为了买下那个价值一万银币的九品乾坤袋，老虎船长差不多砸锅卖铁了。
而一艘灵石宝船，百万银币起步。
云浪目前的家当，仅仅达成了百分之一。
“熬过九天易筋洗髓，然后我就去青云山赚钱。”
小神龙没有被百万巨款吓到，反而有了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
和从前那种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相比，如今目标明确的少年，充满了动力。
带着这种动力，少年保持一遍北冥神功一遍九阳神功的节奏，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床，小神龙干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决定把城里各种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的早餐全部体验一遍。
这些对城里百姓来说很常见的早点，在黑龙岛堪称一种传说。
吃完早点，刘阳又来找云浪结伴游玩，一副好兄弟讲义气的样子。
苏菲也来了，而且来得很巧，刚好在大街上与云公子“偶遇”了。
吃过午饭，云浪兴冲冲地去了富贵茶楼，他想做一件期待了很多年的事情——听书！
以前他在村里老人的故事里，听说过天桥说书人、茶馆说书人，却从来没有亲自体验过。如今有了机会，小神龙当然不会错过。而且昨晚那位店小二特地提起过，隔壁茶楼的说书人邹先生，说的故事可好听了。
刘阳和苏菲早知邹吹牛的大名，本来是很不情愿去听书的，然而云浪一句“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听”，顶到了一男一女的肺。最后两人一咬牙，也跟着去听书了。
青云城里的老茶客都知道，富贵茶楼邹吹牛，堪称最有牌面的说书人。
此君说书看心情，没心情的时候就放大家鸽子。
邹先生说书的时间，一般是午饭之后，每天最多只讲两个钟头。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茶客被吸引，等待着他讲述那些新鲜刺激的玄奇故事。
邹吹牛擅长那种篇幅极长的评书，其成名作《风流浪子传》，每天讲一部分，足足讲了三个月，让无数看官听得心里痒痒，一天不听就憋得慌，导致富贵茶楼有段时间客满为患。
云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到下午，终于等到了说书人。
那位说书人胡子唏嘘，不修边幅，沧桑中透着洒脱不羁。
啪！
说书人走到台上，把烟杆当成惊堂木，一敲之下，故事开场了。
“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
“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一首定场诗，拉开了故事的序幕。
说书人环视众人，不经意扫过窗前的小神龙，突然不讲昨天的故事了，起了一个全新的开头：“从今日起到未来几日，鄙人要讲的故事，名叫《剑仙传说》，讲一讲从古至今，东土、西域、南荒、北境这四块土地上，涌现出来的绝代剑仙。”
茶楼里安静下来，对于传说中的剑仙，人们有种本能的仰慕。
说书人也不管听众爱不爱听，直接开始了他的表演：“混沌初开，造化演变。乾坤无极，洞天福地。洞天与福地，乃是两种相似，却不相同的东西。天地之间，有十二洞天，号称大世界，面积不亚于我们所生存的这方天地。其中一个，在座有人去过：那洞天叫做——碧水天堂。”
这位说书人节奏把控得极好，故意顿了顿，又说道：“天地之间，又有一百零八个福地，俗称小世界。其中一个，在场很多人也去过，正是城外的名胜——青云山。”
人们没听懂所谓的洞天福地，和《剑仙传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不过老茶客都知道，邹吹牛这样开场，必然有他的道理，多半埋下了伏笔。
只听说书人继续说道：“三千里青云，可了不得，天生福地，蕴藏龙脉。我要说的故事，便从这青云山脉开始。话说十八年前，有一人，持一剑，斩杀青云山之山神，正是那：盖代剑仙，一剑屠神！”
听到这话，许多三十岁以上的茶客勃然变色。
他们十八年前见证过那场浩劫，也知道那个一剑弑神的男人，从那年开始便成了禁忌。
无论官府还是水神殿，都禁止民间百姓议论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的剑。
在场有几个胆子小的茶客，不愿招惹是非，立刻起身离开了。
云浪心头狂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听到一个故事的开场，自己心跳怦然加速。
“那一剑，断绝龙脉，斩出千里沟壑。那剑气形成的鸿沟，水火不侵，在青云山形成奇观。即便是十八年后的今天，那千里剑痕，依旧清晰可见。”
说书人可不管是否犯了忌讳，继续滔滔不绝：“那人来历不详，姓名不详，屠神之举，乃是禁忌。认可他的人，欣赏他做到了很多人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将他称之为——那个男人！厌恶他的人，批判他离经叛道、不服管教、不敬神明，有人说他是邪魔外道，有人骂他是盖世凶魔，称之为——剑魔！”
第66章 谜之男子，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在青云山留下了剑意，留下了剑魂，也留下了野生剑灵。”
“尽管他被列为禁忌，十八年来，依然有无数后代剑客，前往青云山，观摩那千里剑痕，试图参悟那个男人的剑意。”
“也有人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妄想融合那屠神一剑衍生出来的野生剑灵。”
“时光荏苒，匆匆十八年。没有人能够参透那个男人的剑意，倒是有很多倒霉蛋，被那凌厉剑意灼伤，有人吐血受伤，有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至于那野生剑灵，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剑客，得到它的认可。”
“话说当年……”
说书人避重就轻，没有细数那个男人屠神的经历，敏感的地方一笔带过，倒也没惹来官差找麻烦。
不得不说这位说书人很有两把刷子，语气和腔调拿捏得炉火纯青，节奏把控得很巧妙。哪怕是很平淡的铺垫，由他讲述出来，也扣人心弦，让人恨不得听到最后的大结局。
心高气傲如刘阳，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也是个用剑的灵者，无论“那个男人”如何禁忌，有一点刘阳不得不承认：绝代剑仙，当之无愧。
故事里的那个男人，堪称一个时代的天骄。
说书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讲完那个男人的故事，说书人又说起了另一个传奇剑仙——青云老祖。
听得出来，说书人很诚实，他果然要把从古至今的剑仙故事，挨个地讲一遍。
云浪很认真地听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很多茶客都把说书人的言语，当成鬼怪故事来听，听过也就完事儿了，但是小神龙不一样。
他总觉得，说书人讲述的故事，全都是真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把青云老祖的故事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扭头就走。
“邹吹牛，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啊！”
“真是的，每次到精彩处就停住！”
“你再这样，大爷明天不来了！”
一些急性子的茶客愤慨不已，纷纷表示抗议。
而那位说书人我行我素，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渐行渐远。
茶楼掌柜的立刻出来打圆场，不停赔笑道：“各位贵客，邹先生一向如此，明日清早。若觉得邹先生说得好的，可在你们桌上的听书筒里留下一点心意，一个铜板不嫌少，一个银币不嫌多。”
所谓的听书筒，就是摆在茶桌上的一个杯子形状的小竹筒。
有些气急败坏的茶客，连一个铜板也不想给。
也有赏脸的，放进几个铜钱，聊表心意。
云浪直接放了一个银币进去，还觉得放得有些少了。
那位不拘一格的说书人，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只是那扇门里黑漆漆的，少年不知道门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对于黑书的开篇序言，云浪有了新一层的理解。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之听到说书人提起“那个男人”的故事，对黑书序言的理解更深刻了，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微妙共鸣。
少年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于是他直接开问了：“刘兄，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我如何知道，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乃是禁忌。”刘阳苦着脸，心里暗骂，你个挨千刀的，别找本少爷聊这么敏感的话题啊。
“对对对，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禁忌。”倒是苏菲比较给面子，接过了话题，好心提醒道：“云公子，我爹说过，民间百姓不得讨论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他的身世、来历、姓名等等，是一个谜，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云浪又问：“说书人故事里的千里剑痕，是真的吗？”
刘阳这次很配合：“千真万确，那剑痕长达千里之遥，我曾亲眼见过。那恐怖剑痕，从青云山东部一直延伸到西部边缘，形成奇景，一般人走上几天几夜也到不了剑痕尽头。”
云浪很是期待：“过几天我们去青云山，请刘兄带我去看看。”
刘阳求之不得：“没问题，我一定带你去。”
云浪不说话了，竖起耳朵，有了意外收获。
要说青云城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一个是茶楼，一个是酒肆。
白天很多贩夫走卒都在忙着讨生活，能坐在茶楼里喝下午茶的，要么是兜里有闲钱的富人，要么是外地来的冒险者。
这些人聊的话题，紧贴时事，把龙渊省乃至天龙国发生的各种新鲜事都聊了一遍。
自从练成神功第二重，小神龙听力大幅度提升，把茶客们的聊天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插话，就喝着清茶，竖起耳朵聆听，正儿八经的“不说话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云浪上瘾了，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听到天黑，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是他来到青云城的第三天，每天都在增长见闻，丰富着自身。
少年还不知道，他入城三天，有两位高人，也观察了他三天。
“气息流动方式乱中有静，呼吸悠长中暗含撕裂感，似在承受极大痛楚，这是……易筋洗髓？”
通过三天观察，水神殿的潘先生，终于做出了判断。
得出这个结论，潘先生露出笑容，喃喃自语道：“用逛街、听书转移注意力，排解易筋洗髓之痛？有意思，倒还真是别开生面。年轻人，是要先吃点苦头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富贵茶楼的说书人，听到了潘先生的自言自语，得意大笑道：“姓潘的，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哈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当年本大爷为了淬炼【剑骨】，找了一百多个姑娘，让她们轮班倒，连续九九八十一天挑逗我、诱惑我、扑倒我，不停转移我的注意力……”
说到这里，说书人莫名地欣慰起来了：“这小子有我当年的几分风采，注定跟我有师徒缘分。看样子再过几天，他那易筋洗髓便可初具规模，等他过来听书，我要给他讲一个精彩的故事。”
第67章 精彩故事，自卖自夸
“马执事，他又来了。”
一位神职人员跑进功勋殿，满头黑线。
此人口中的“他”，正是云浪。
马执事表面平静，毕竟邱神官交代过，要拿出水神殿的气度，让海外信徒好好见识见识。
而马执事内心有几句马卖皮，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就没见过那么爱“摸”灵兽尸体的人。
九天了，云浪来到青云城九天，就跑到功勋殿摸了九天。
一开始马执事觉得海外蛮子对灵兽很好奇，再加上少年心性，看看摸摸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连续九天跑来看看摸摸，一点都不腻味，反而很上瘾的样子，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一次，云浪只摸了半个钟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摸一万头灵兽，便可破解一万个灵印。
事实证明，小神龙还是太年轻，也太天真。
同类型的灵印，无法重复。
例如深潜灵印，破解一次之后，就算给他一百只深海鲨，也不能再次破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同类型灵兽，品级够高就有两三个灵印。
再以深海鲨举例，一个灵印是【铁齿】，另一个灵印是【深潜】。早已破解深潜灵印的云浪，前两天无意中跑去功勋殿摸几头深海鲨，把铁齿灵印给摸了出来。
虽说灵族号称有上万个种类，而青云山脉地盘有限，潜伏的灵兽充其量几百种。经过九天的摸索，云浪用实际行动得出了结论，他一共破解了三百多种不同的灵印。
他保持着一种每天都有期待的节奏，每天合成三次灵印，消耗二十七个原材料。
少年内心充满期待，总有一天，自己能合出第二个金色灵印。
这段日子里，云浪过得很充实，上午逛街见识新鲜事物，中午去水神殿摸一发，下午去富贵茶楼听书，傍晚还去一逛青云城闻名遐迩的夜市。
他是充实了，而陪他逛街的刘阳，共计一百多次在心里问候云浪祖宗十八代。
那位刘大少本想带着云浪逛游一两天也就罢了，哪知道云浪逛街成瘾，连续逛个不停，他就没见过没见过这么爱逛街的男人，心里暗骂海外蛮子果然没见过世面，看到糖葫芦都觉得新鲜。
刘阳永远不知道，他嗤之以鼻的海外少年，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进入青云城的第九天，也是小神龙易经洗髓的第九天。
如今的云浪，早已没有叫出猪叫声的痛苦，易经洗髓形成了气候。
身体改造还在继续，残留的痛苦大概两成。这种程度对云浪来说算不上痛苦，反而像是推拿按摩，刚开始有点痛，完事儿之后浑身舒泰，说不出的痛快。
通过这样的改造加修炼，少年丹田内的灵珠，达到了九百九十九颗。
七品巅峰！
外人恐怕难以想象，那个初来乍到的海外少年，只用了九天时间，从当初水神殿鉴定出的从七品，达到了如今的从六品！
这就是神功的强大之处。
很多年轻人做梦都想练成神功，有一个主要原因：修炼速度够快！
现阶段的云浪还不懂“心境修为”是什么，他的计划很简单，等自己合成出第二个满意的金色灵印，到时候再华丽进阶正六品。
自从黑书开启了合成功能，少年心气儿也随之拔高了。
要他现在随便融合一个蓝色或者紫色灵印，说实话，他会觉得委屈了自己。
这就好比共鸣了一品剑灵的剑客，不会去共鸣三品野生剑灵。
下午两点，云浪准时来到了富贵茶楼。
那位说书人邹吹牛，脾气古怪了点，但是故事真没得说，实在太引人入胜了。
自从第一天听了《剑仙传说》的开篇故事，小神龙简直像中了毒，一天不听说书，浑身难受，心里憋得慌。
就连刘阳也被那一系列的剑仙故事吸引了，他本人是个剑客，自幼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变成大剑仙，所以听到《剑仙传说》的故事，非常有代入感。
每次陪着云公子来茶楼听故事，是刘大少唯一感到不那么厌烦的时候。
这段时间，邹吹牛一共讲述了十四个剑仙的故事，每一个剑仙，都是冠绝一个时代的顶尖强者。
今天邹吹牛另辟蹊径，说了一个不寻常的故事：“今日要讲的剑仙，想必在座很多人都不陌生，那人号称少华剑，水神座下八大天使之一，被誉为水系第一剑客，封号剑天使！”
听到这里，茶楼里安静下来，众人竖起了耳朵。
天龙国作为水德之国，民众对于传说中比神官更高级别的天使，充满了敬意和好奇。
刘阳也全神贯注起来，那位剑天使，一直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正当大家以为邹吹牛要讲述剑天使如何纵横无敌的时候，说书人突然话锋一转：“平心而论，少华剑一身本事，比起前面说的十四位剑仙差了点，却也当得起剑仙二字。叹只叹他生不逢时，遇到了一个穷其一生也无法战胜的男人。”
茶客们听得云里雾里，传说中的剑天使，怎么一下子成了绿叶？
这时候的说书人带起了节奏，开始讲述绿叶衬托的红花：“那个少华剑无法战胜的剑仙，到底是谁呢？话说某年某月，月麓山之巅，走下一位少年剑客，与我乃是本家，他姓邹，大名邹君岳。”
“君者，君王也。岳者，山岳也。”
“邹君岳人如其名，随心一剑，可惊君王，可撼山岳。”
“要说邹君岳的剑术，怎一个强字了得。此人的剑道天赋，高到了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他就是那种整日花天酒地，也让少华剑感到‘我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的绝世剑仙……”
在场很多听众愤怒了，他们心目中水系最强剑客，被这说书人贬得一文不值。
砰！
刘阳一拍桌子，厉声道：“邹吹牛，你休要信口雌黄，别把在座诸君当傻子！当今之世，若论剑道修为，谁能比得过剑天使？”
邹吹牛淡淡扫了刘阳一眼，不咸不淡道：“年轻人，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福祸无门，唯人自取。人在年轻的时候难免犯错，趁早回头还来得及。如若死不回头，那便是送羊入虎口。”
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话，邹吹牛继续讲起了故事：“或许有人以为，少华剑便是东土神州第一剑客。呵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最顶尖的剑仙，又岂是井底之蛙能够想象的。话说那月麓山邹剑仙，正是一位让少华剑感到无可奈何的人物，两人交手十三次，少华剑从未赢过半次。”
水神殿内，那位正在翻书的潘先生，面带微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精彩故事’？说得好像你赢过半次似的。”
说书人一副“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表情，继续说道：“再说那邹君岳的相貌，真叫一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实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举手投足间，更有绝代剑仙风范。少华剑每次见了他，总是自愧弗如，还没开打就输了一半……”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世间真有让剑天使次次吃瘪的邹剑仙？
水神殿的潘先生突然放下书本，破天荒地有了怒意：“邹君岳，你够了！跑去茶楼说书，自己夸自己，你要不要脸？”
说书人不予理会，说得更来劲儿了。
此人把自卖自夸，发挥到了极致。
放眼当今天下，恐怕没有哪位强者敢去当一个说书人，然后对着广大听众，自己夸自己。
邹吹牛不但做了，而且做得还很彻底。
他铁了心要让海外少年听到一个“精彩的故事”，说起了茶客们最感兴趣的那一部分：“既然邹君岳如此英俊潇洒，是否有女人缘呢？嘿嘿，当年邹君岳学成下山之时，便有一位公主殿下，被他的绝代风采所折服，称呼他为‘少侠’。话说那少女见了那少侠，当夜便一番好杀。男的是龙精虎猛，女的是貌美如花……”
第68章 借你人头一用
水神殿门口，有个小广场，俗称筹备广场。
由于聚万人而封灵的法则，城里无法动用灵力，只有水神殿范围内不受限制。许多去城外冒险的灵者，会来水神殿小广场上进行准备，把干粮、饮水什么的塞进乾坤袋，还有人在这里更换防御力颇高的灵甲。
来到青云城的第十天早晨，云浪也入乡随俗，先在城里购买了大包小包的干粮和一些日用品，还有几个水囊，然后他和刘阳一起来到筹备广场，把几包东西装进了九品乾坤袋。
一看刘阳身上的装备，小神龙很是羡慕。
不愧是青云城头号灵者世家出来的嫡系大少爷，今天特地穿了一套八品灵甲，价值好几万银币。
这还不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真正的亮点，在于刘阳腰悬的那把长剑。
那剑长约三尺，古朴大气，并且有了名字——青锋！
众所周知，但凡有名字的灵器，都不是一般货色。
那柄青锋剑，乃七品高阶灵器，可增幅九成剑术威力。
小神龙还好奇地追问了一下价格，刘阳很耐心地做出解答，一般七品高阶灵器市价二十万银币左右，而剑类的灵器很受欢迎，拍卖行往往会被竞拍出惊人的价格。当年刘阳二十岁生辰之时，正好突破到正七品，其父刘刚深感后继有人，花了三十万银币拍下青锋剑，作为儿子的生日礼物。
刘阳之所以给面子说了这么多，是因为他觉得对一个将死之人，多说几句也无所谓。
想到今天就可以解除心结，说不定能稳固心境，突破到正六品，刘阳充满了动力。
小神龙同样充满了动力，满脑子想的都是去青云山脉猎杀高端灵兽，赚取大把大把的银币。
作为悄悄咪眯修炼到七品巅峰的灵者，云浪如今有自信解决大多数七品灵兽，哪怕遇到六品灵兽，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他开辟出来的剑窍，从二十一个，提升到了三十个！
昨天易筋洗髓初步完成之后，九阳神功第二重也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开辟出了九个崭新的剑窍。
云浪目前还没有共鸣野生剑灵，他又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青云城虽然人杰地灵，但是避不开一个永恒规律：人类越密集的城市，空气越污浊，充斥着各种生活垃圾。
一般上档次的剑灵，都不会飘荡在城池上空。
于是乎，云浪决定去那座被说书人誉为“天下一百零八福地之一”的青云山碰碰运气。
除此之外，他还想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千里剑痕，寻找“那个男人”留下来的野生剑灵。
也不知该说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两个年轻人一起出了城，谁也没带帮手。
这次苏菲没有来，据说是苏县令不允许女儿随意出城。
青云山，连绵三千里，横跨天龙国好几个行省。
此山位列天龙国三大名山，相传由水神亲自敕封了山神，用以延续龙脉，稳固天龙国的国运。
本地流传的《青云县志》有载，主神之下，有若干辅神，例如山神、河神、土地之类的小神。
古代皇帝有册封辅神的权力，号称受命于天。
自从999年前神历时代开启，局面变得不一样了，唯有金木水火土五大主神，方可册封辅神。
眼前的青云山，重峦叠嶂，草木青翠，美不胜收。
刘阳果然不愧为识途老马，带着云浪抄近路，朝着千里剑痕前进。
进了青云山范围，云浪亲身体会到了福地的妙用。
他体内三十个剑窍活跃异常，飞快吸收着天地灵气。
山中的灵气浓郁度，比城里高出几倍，和水神殿里的灵气有得一拼。
殊不知青云城的水神殿正是用了一种神秘阵法，牵引了青云福地的灵气，其浓郁度和青云山一模一样。
怀着美好的心情，小神龙决定合成一盘。
自从第一天合出金色灵印之后，后面连续八天，连紫色灵印都没搞出来。小神龙倒也看得开，不管合成结果是好是坏，反正每天合成三次，让自己每天保持一点期待。
这种佛系的心态，反而有了意外惊喜。
黑书页面中的熔炉，突然金光闪烁。
金色灵印！
第二个金色灵印，横空出世！
弥漫的金光，如小龙环绕，再次凝聚成六个神秘字符：爱死爱死阿尔！
和云浪并肩而行的刘阳，做梦也没想到，小神龙赶路时搞出了这么大的操作。
“刘兄，我们先休息一下如何？”走到一片密林，云浪突然开口了。
“这……好吧。”刘阳本来想到了千里剑痕再动手，既然云浪主动开口送死，他也不墨迹了。
看了看密林中的地形，刘阳心中大定。
才赶了小半天路，云公子就要求休息，体力实在太差了。
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灵者，刘阳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云浪根本没去琢磨刘大少在想什么，他的想法很简单，融合第二个金色灵印，先晋升正六品再说！
毕竟青云山脉危机四伏，多一个灵印，就多一分保命的把握。
黑书页面上，浮动着八个奇怪的文字：
“心境不够，融合失败。”
云浪一头雾水，他想不通，心境和融合灵印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他只听潇洒哥提起过一句《全真心》，至于心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神龙七窍通了六窍，还是一窍不通。
幸亏眼前有个世家子弟，云浪直接问道：“刘兄，你知不知道心境是什么？”
问得好！
刘阳心花怒放，决定让对方做个明白鬼，讲解道：“心境，亦称道心，关系到灵者的境界成长。自古以来便有句老话，修力不修心，到老皆浮云。一个灵者最终能达到何种境界，跟心境有莫大的关系。”
云浪似懂非懂：“是大发善心，坚持做一个好人吗？”
刘阳摇头：“非也，主要是顺应本心，念头通达。譬如说有些臭名昭著的魔头，他们本身绝对不是好人，却一直顺着本心行事，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身修为却十分强横。”
云浪还是一知半解：“是不是心境不够，就不能打开新的灵印？”
刘阳点头：“没错，拿我自己举例，我已经和第四个灵印产生了精神联系，只因心境修为不够，迟迟打不开第四个灵印，也突破不到正六品。”
云浪又问道：“有没有心境修炼的秘笈，请刘兄推荐几本。”
“贤弟你不是去过碧水天堂吗，功勋楼里有不少心境秘典，你找一本适合你自己的慢慢研究。”刘阳说着，话锋一转：“说到心境，我有个小小的要求，还请贤弟助我一臂之力。”
云贤弟很敞亮：“刘兄，你尽管说。”
“实不相瞒，我卡在从六品境界，足足一年了。我的心境修为，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这一年我苦苦寻求突破的契机，直到贤弟你来到青云城，愚兄终于找到了打破心中壁障的方法。”
刘阳用一块白手帕，轻轻擦拭着青锋剑，目光灼灼地说道：“我想请你帮的忙，实在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既然来了，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出口的，贤弟，借你……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剑光闪烁。
第69章 乱我心者，不可留
青云城的县府分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是县衙，后面一部分则是历代县令和家眷居住之所。
过了天井，中间相隔的一扇月门，形成禁区，后宅闲人免进。
后宅书房内，坐着一位富有官威的中年男子，正是苏县令。
苏菲坐在对面翻着一本书，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埋怨为父不让你去青云山，还在挂念那位海外云公子？”苏县令打趣似的说道。
此时的苏菲，和平时那个花痴一般的少女截然不同，显得理智且冷静：“没看到那海外蛮子如何死的，女儿心中有些遗憾。”
“所以你对云浪一见钟情的模样，是故意做给刘阳看的？”苏县令表面微笑，心里打了个突。若非眼前的少女是他亲生女儿，连他都对这种女人感到畏惧。
“那倒没有，云浪确实让我一眼惊艳，我索性顺应本心，把该说的该做的，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了。”
苏菲云淡风轻地说着：“我也知道，苏家上下，包括父亲您在内，绝不可能把我嫁给一个海外蛮子。若是老祖宗知道了此事，定然引为苏家百年来最大的耻辱。女儿不过顺水推舟，加速那海外蛮子的死亡罢了。”
苏县令有时候感到难以置信，自己这个十九岁的女儿，比他十九岁那年参与家族内斗还要狠，把借刀杀人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简直不像个无知少女。
不过，他喜欢……
唯有这样的性情，这样的狠辣，方可在内部竞争激烈的名门苏家立足。
苏县令能够领了青云大县的肥缺，付出的代价是……杀死一位堂兄，打垮一个堂弟。
他继续打趣似的说道：“既然对那小子一眼惊艳，就没想过如说书人故事里那样，来个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私奔什么的？”
苏菲毫不犹豫道：“和他在一起，我有心慌意乱之感。若我当真从了他，难免被儿女情长磨掉锐气，这辈子正七品也就到头了，注定只能当他背后的小女人。”
说到这里，少女语气无比冷漠：“乱我心者，不可留。”
苏县令很是欣慰，看到女儿这么有主见，他就放心了。
接着他考验似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刘阳杀不掉那小子，那又如何是好？”
苏菲依然平静：“那就更好啦，刘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他。如果他杀不死云浪，必遭反杀，我要感谢那海外蛮子帮我解决了一个隐患。”
苏县令又问道：“即便如此，倘若云浪活着回来了，你如何自处？”
苏菲掩嘴一笑，犹如蛇蝎美人：“我会约他一起去青云界，然后，亲自动手。”
这个答案，让苏县令很满意。
他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寄予厚望，盼着女儿有一天能够和秦轩然一样，闯出偌大的名堂，受君王册封【郡夫人】爵位。
此时的青云山密林中，剑光与刀光交相辉映。
刘阳一出手，便是杀招。
迅如奔雷！
他那一剑，乃是玄品灵技《奔雷剑》中的一个杀招，威力极大。
然而他嗤之以鼻的那个海外蛮子，轻描淡写地拔刀，就挡住了他的杀招。
完成易筋洗髓的小神龙，出刀之快，匪夷所思。
和从前相比，他的刀速，起码增幅了五成。
少年真正体会到了易筋洗髓的好处，如果他没有经历那九天的苦痛，面对那迅如奔雷的杀招，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当场就要被一剑封喉。
当！
刀剑碰撞之下，两人各自退后了几步。
刘阳心中震撼不已，使出《奔雷剑》最强必杀技——雷霆万钧！
他的剑极其快速，也极其凌厉。
弥漫的剑光，隐隐有电闪雷鸣之声。
很遗憾，他挑错了对手。
自从练成了《独孤九剑》的破剑式，小神龙很擅长寻常剑法中的破绽，随手一刀通过去，惊得刘阳不得不挥剑自保，爆退了三步。
连续两个杀招失效，刘阳不由得愣住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杀招，每一招威力都超过五百鼎，而云浪施展的不过是凡品本源八刀，在那唐刀加持之下，威力不过二十鼎，凭什么能够硬碰硬格挡他的大威力杀招？
正常来说，年轻水系灵者，能够卸掉自身五倍的外力就不错了。
纵然是那些有名的高手，卸掉十倍外力，已堪称天才。
而刘阳和云浪之间的力量差距，超过了二十倍，这已经不是拖刀能够应付的。
所以刘阳想不到，云贤弟到底怎么做到的？
答案很简单，以前的云浪，确实无法卸掉超过自身十倍的力量。
此一时彼一时，自从练成了《九阳神功》，情况不一样了。
别看九阳神功至刚至阳，其中也蕴含着以柔克刚的奥秘，神功第一重的精髓，用一句口诀便可概括：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仅仅是第一重神功精髓，就让小神龙受用无穷。
他把自己的砍树技巧融合到九阳神功之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论敌人如何强猛，如何凶恶，尽可当对方是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虽能加于我身，不能有丝毫损伤。
如此一来，面对刘阳两次杀招，小神龙毫无压力。
在刘阳愣神的一刹那，云浪也愣住了：“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哈哈！”
刘阳大笑起来，一张俊脸狰狞扭曲：“我把苏菲当未婚妻，她整日里缠着你，你心里没数吗？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自古以来不共戴天，这个理由够不够杀你？”
云浪恍然，照顾了对方的感受：“你也知道，我每次都躲着她。刘兄，你是我刚交的好朋友，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和苏小姐见面。”
刘阳冷笑不止，对方莫名其妙化解他两次杀招，却没有表现出反戈一击的能力。他下意识认为云浪怂了，所谓的“再也不和苏小姐见面”，无非是屈服于形势的妥协，和服软求饶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刘阳心头大定，瞎说着大实话：“呵呵，区区海外蛮子，也配跟本公子做朋友？”
话音未落，他再次出剑了。
当！
云浪第三次格挡开对手的青锋剑，神色格外严肃：“刘兄，朋友打闹也该有个限度。事不过三，你再不停手，我就当你在欺负我了。”
刘阳那眼神，像在看一头猪：“我欺负你又如何？”
云浪不再言语，用肢体语言解决问题。
“啊！”
“住手！”
那声啊，是刘阳的惨叫声。
那声住手，来自于从暗处飞掠而来的一名黑衣人。
插眼。
拔刀。
结束了。
水滴石穿！
那快到肉眼难辨的一刀，打了刘阳一个措手不及。
砰！
刘阳仰天倒地，临死之前想起了一个人。
据说人在死亡的那一刻，会想起很多事情。
刘阳意识消散的一刹那，脑海中想起来的，居然是富贵茶楼说书人。
他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在富贵茶楼拍桌子为剑天使鸣不平的时候，说书人邹吹牛有意无意对他说的那句话：“年轻人，我观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福祸无门，唯人自取。人在年轻的时候难免犯错，趁早回头还来得及。如若死不回头，那便是送羊入虎口。”
第70章 三十六计，在下告辞
青云城的四海商会分馆，平时由老虎船长一手遮天，今天来了个更大的人物。
那位精明干练的中年人，正是刚刚从外地回来的四海商会掌舵人——江东流。
在龙渊省颇有名望的江会长，一般坐镇省城，今日特地刚来青云城，主要是收到消息，老虎船长用马车接待了一个海外少年。
听着苗离悔讲述关于云公子的事情，良久，江东流说道：“带那位云公子去见秦大师，你做得极好，无论成与不成，都是一桩善缘。可你把他引荐给刘阳和苏菲，实乃败笔，埋下了隐患。”
苗离悔表示不服：“会长，您是没看见，苏小姐一见到云公子，那简直……该咋说呢，我也不懂文绉绉的说法，反正就跟怡红院的姑娘见了恩客似的，那叫一个热情，只差没有投怀送抱了。”
“你糊涂啊！”
江会长泼下一桶冷水：“连你都看得出来苏菲对云公子有意思，刘家大少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别忘了刘阳苏菲号称青云城金童玉女，你引荐一个海外灵者横刀夺爱，能讨得了好？”
苗离悔神色一凛，越想越觉得不妙。
江会长又说道：“云公子在哪，安排一下，我去会会他。”
苗离悔顿时苦着脸：“他最近和刘阳相处得不错，今天一早，两人结伴去了青云山。”
江东流唰地站了起来，过了片刻，又无奈地坐了下去，长叹一声：“你……唉！”
苗离悔愈发感到情况不对，紧张道：“会长，是不是出事了？”
江东流语气透着惋惜：“我怕是无缘见到你说的那位海外奇才，此番去青云山，云公子回不来了。”
苗离悔大惊失色：“您是说，刘阳……”
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东流说道：“刘家大少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亲自领着云公子去青云山，你以为他想干什么？”
苗离悔跳了起来，仓促说道：“我马上带人去找他！”
江东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去做什么，替云公子收尸吗？”
“是我害了他！”老虎船长满脸悔恨之色：“我把他带来青云城，还在水神殿当了他的担保人。那小子入城还不到半个月啊，就这么死了，我难辞其咎。”
江会长语重心长道：“你好好想想，名门苏家，岂会把苏菲许配给一个海外蛮子？这些日子苏县令不管不问，心中已有定论，在苏大人眼里，你带来的云公子，早已是个死人。”
苗离悔心里发沉，即使他跑去青云山把云浪带回来，等于得罪了刘家，还间接得罪了苏家。
江会长又说道：“小苗，当年你祖父为我四海商会开辟航线，做出了牺牲。你父母，也为商会付出了许多。我力排众议，把你提拔为最年轻的船长，容忍你私底下干一些小打小闹的勾当，你应该明白其中的原因。这次我劝你考虑清楚，一旦出城，苏家、刘家都在盯着你，若你执意要去青云山，后果自负。”
苗离悔一阵窒息，仿佛背着千斤重担。
那句“后果自负”的分量，实在太重。
简单的四个字，压得老虎船长失去了虎威，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位江会长，一向在商言商，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苗离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忽然一咬牙道：“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却也没想过要害云浪。他在迷雾海射杀九头深海鲨，救了白虎号一百多位弟兄性命，我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会长，属下不给您添麻烦了，从今日起，我苗离悔不再是四海商会之人！”
说完这话，老虎船长陡然间有了一股英雄气，大步走了出去。
……
……
斜刺里一道无形拳罡，呼啸而来。
云浪插眼之时便听到了一声来历不明的“住手”，心中有了防备。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矮瘦黑衣人，在对方隔着十步挥拳的一刹那，猛地施展水上漂跳开。
轰！
小神龙刚才所站的地面上，轰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坑。
逃过一劫的少年心里打鼓，若非自己跳得快，怕是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
他对九阳神功的改造效果心知肚明，自己身体强度确实不俗，却还没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黑衣人看着暴毙的刘阳，眼眶一下子变得猩红。
倒不是为刘大少难过，主要是回去没法交差……
眼前的黑衣人，曾经出现在刘府书房，是家主刘刚的心腹。
这次刘阳以解除心结的理由带着云浪进入青云山，刘刚知道儿子十拿九稳，却依然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派了那个矮瘦黑衣人暗中保护，以防节外生枝。
黑衣人身法不俗，始终保持着数十步距离，小心翼翼尾随二人。
他也以为刘阳十拿九稳，哪知道计划没赶上变化。
那海外少年出刀之快，哪里是所谓的八品灵者。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用黑衣人的眼光来看，云浪出刀速度，不亚于六品成名高手！
那水滴石穿的一刀，是如此迅捷，以至于连黑衣人都晚了半拍，没能把刘阳救下来。
问题随之而来，黑衣人当初打听的情报，云浪不过是个练成凡品灵技的愣小子，打斗经验一般，和老虎船长半斤八两。而现在那海外少年表现出了天龙国顶级后起之秀才有的战斗力，一下子闹大发了。
简单来说，黑衣人打探情报有误，间接害死了刘阳，回去没法交代。
他眼眶发红，只因他很清楚家主刘刚的脾气，猜到了自己的下场。
“小子，你找死！”
黑衣人爆喝一声，杀机毕露。
于他而言，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他的家眷早在刘家掌控之中。
黑衣人只想到一种活命的办法，那就是把云浪的人头带回去，然后自断一臂逃过死罪。
此人外放的罡气，仅有十步距离，没有红衣肥婆那么夸张。
但是，这种拳罡对云浪造成的压力，一点都不小。
对于这种远程攻击自己的战斗方式，云浪很不适应，鸡飞狗跳地闪躲着。
更要命的是，黑衣人的拳罡不着痕迹，几乎无影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若非小神龙易筋洗髓成功，凭借本能预判对手罡气攻击的大概位置，早被轰成肉饼了。
轰轰轰！
动了杀心的黑衣人，罡气不要钱似的轰击出去，越来越密集。
云浪近不了身，只得使出压箱底的绝技……计。
三十六计——在下告辞！
咻的一声，他飞掠出了八十步之远。
连小神龙自己都被自己的速度惊到，易筋洗髓成功之后，他的身法速度，翻了一倍。
他跑路的同时，居然来了个顺手牵羊，把刘阳掉落在地的青锋剑，以及乾坤袋，一把抄走了。
第71章 金色灵印：雷闪！
“杀千刀的，拿命来！”
黑衣人真没见过这种死到临头还大发死人财的奇葩，怒吼着追了过去。
此人能够无声无息尾随刘阳和云浪半天，自然有两把刷子，一套玄品身法练得颇具火候，眨眼间把距离缩短到三步之内，猛地一拳轰击少年后脑勺。
眼看要一拳轰碎少年脑袋，黑衣人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原本慌不择路逃窜的少年，身上忽然涌动着奇异的电流。
毫无疑问，他开启了一种灵印。
黑衣人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灵印，连他这样的六品高手，也产生了一种发自本能的畏惧。
说时迟那时快，云浪回头了。
和回马枪异曲同工，他使出了回头一刀。
水滴石穿！
如今七品巅峰的小神龙，拥有九百九十九颗灵珠，足以发动上百次必杀技！
哗啦！
黑衣人左臂袖子被利刃花开，血流如注。
这还是因为他反应够快，关键时刻罡气护体，用牺牲手臂为代价，档开了那直插心窝的一刀。
黑衣人闷哼一声，猛然倒退十步，没受伤的右手连续挥动，打出几道拳罡。
轰轰轰！
心头惊骇无比的黑衣人，用这种方式，化解着内心的惶恐。
快刀！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快的刀，快得让他有了一不小心就得送命的压力。
云浪的快，来自于他入城第一天，合成出来的金色灵印。
第一灵印：黑书！
第二灵印：深潜！
第三灵印：雷闪！
所谓雷闪，开启之后，暴增一倍移动速度。
这还不算完，同时还增加一倍攻击速度！
当这个金色灵印激活，小神龙快得连他自己都惊讶。
而这，仅仅是一星雷闪的效果。
别忘了，金色灵印可以升星。
如果升级到二星雷闪，那将提升两倍移速，和两倍攻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星雷闪，持续时间有限，仅有十秒钟。
按照这样的规律，二星雷闪，应该可以持续二十秒。
也正因为持续时间有限，云浪一招得手，撒腿就跑。
毕竟六品灵者开启了四个灵印，黑衣人绝对还有压箱底的绝活，继续硬碰硬很容易翻船，他坚持着最后的绝技，三十六计——在下告辞！
“哪里跑！”
黑衣人咆哮着追赶，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再也不敢凑近了肉搏，追过去罡气轰击。
然而雷闪灵印加持下的少年，跑得实在太快了，几个起落间无影无踪。
直到十秒钟之后，云浪速度慢了下来。
黑衣人终于看到了百步外的少年，遗憾的是，他的速度更慢。
小神龙那回头一刀，割到了黑衣人手臂动脉。
再不及时止血，必定失血过多而死。
黑衣人追了一段距离，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他很清楚，再追下去，等于肉包子打狗。
若是那海外少年再来个回马枪，那就刺激了。
于是黑衣人闪到一棵大树后，从乾坤袋里取出纱布和疗伤药，开始包扎止血。
云浪并没有再杀一发回马枪的意思，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边跑，他一边借助内循环恢复功力。
跑着跑着，他突然有点感谢红衣肥婆。
当初被肥婆追杀，碧水天堂的胖子学会了用五气朝元收敛气息，跑动时和天地融为一体。
今天他也是这样做的，饶是那黑衣人追踪本领不俗，也很难顺着痕迹追到小神龙。
就这样跑到日落西山，确定自己安全了，他在一个山头停了下来。
站在山头举目四望，少年眼中满是迷茫。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鬼地方，朴实无华地迷路了……
少年的内心，比他的眼神更迷茫。
“明明是朋友，为什么要杀我？”
他坐在山顶，喃喃自语。
直到现在，云浪才有时间去思考。
他一直以为，刘兄是他刚交的好朋友。
这段日子里，刘阳一口一个“云贤弟”，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可是进了青云山，一切都变了。
小神龙首次认识到，城里人和村里人的区别。
村里人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都是明着来。
而城里人太复杂了，说一套做一套。
若非亲身经历，云浪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逛街的时候对外人介绍“这位云公子，是我刚交的好朋友”的刘兄，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出剑，而且一出手便是要命的杀招。
“我心里好乱，从来没有这么心烦……这就是心境修为不够的原因吗？”
云浪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他历来不喜欢去想太多，索性练刀平复凌乱的心绪。
一套本源八刀打完，少年傻眼了。
以前他念头通达的时候，或者说没心没肺的时候，出刀很流畅，带着一种自信。
而现在他心烦意乱，出刀有阻塞之感，每一招都不顺畅，总觉得这样的刀法砍不到对手。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去碧水天堂找本心境秘笈，好好研究一下。”
少年咬了咬牙，开始在山中寻找藏身之所。
青云山脉连绵不绝，有耸立的山峰，有茂密的丛林，也有幽静的山谷。
天黑的时候，云浪在一个山谷中，找到一个隐秘小山洞，直接钻了进去。
他收好青锋剑和刘阳的乾坤袋，取出干粮饮水填饱肚子，很快睡着了。
一般人进了青云山脉，没几个敢夜里入梦去碧水天堂。
小神龙管不了那么多，他必须搞懂心境修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办法，此番进城没能成功拜师，少年只能靠自己。
熟悉的百兽林中心小湖，熟悉的水幕小洞天。
自从听了说书人邹吹牛的故事，云浪涨了见识，眼前的水幕小洞天，不过是一种美化的说法，充其量算一个小结界，和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意外发现自己现实里易筋洗髓改造过的身体素质，同步到了碧水天堂。
水幕中的黑胖子，不再需要经历九天的改造之苦。
与此同时，接引天使的声音传来：
“新秀灵者，恭喜你晋升正七品，功勋楼第三层正式激活。”
天可怜见，眼下开启的功勋楼第三层，实在太关键。
以前的胖子在功勋楼第一层和第二层，从来没见过与心境有关的任何书籍。
因为只有到了正七品的灵者，须得为将来晋升六品做准备，才会去钻研心境修为。
功勋楼第三层的书库，满足了广大七品灵者的需求。
胖子意念扫视过去，第三层书库里与心境有关的秘笈和杂谈笔录，竟有上百部之多。
第72章 九敢心
扫视着功勋楼第三层，胖子先看了看神功秘籍的价格。
果然如他所料，神功第三重，价值一百万功勋！
这让胖子菊花一紧，如果心境秘籍也是百万起步，自己怎么买得起？
仔细一看书库里的心境典籍价格，胖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些秘籍便宜得让人不敢信，价格在一百功勋到一千功勋之间。
胖子回收了《九阳神功》第二重秘笈，还剩下三万多功勋，果断买了一本最贵的。
根据他在碧水天堂摸索出来的规律，最贵的东西，往往就是最好的。
那本心境典籍，名叫《剑心通明》。
励志在碧水天堂做一个大贱客……大剑客的胖子，对这种剑客的心境颇有兴趣。
当他把《剑心通明》翻到最后一页，灵魂深处的黑书有了反应。
“复制成功，无法破解，请自行参悟。”
能够复制，却不破解，胖子首次遇到这种怪事。
眼前的情况，相当于黑书帮胖子弄了个“手抄本”，可以随时参阅，至于具体内容，还是要他自己去领悟。
胖子拼除杂念，从《剑心通明》第一页认真阅读起来。
他是如此认真，以至于逐字逐句，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胖兄弟认真的原因，说多了都是泪。
《剑心通明》秘典中有很多“呜呼哀哉，之乎者也”的古文造句，看得胖子一个头两个大。
以他的文化水平，最喜欢通俗大白话，稍微深奥一点的文言文看起来很费劲。
没办法，他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琢磨，很多内容基本靠蒙。
就在胖子看得想哭的时候，关键的一段记忆复苏了。
那一小块记忆碎片，烙印着“另一个自己”对于《剑心通明》的理解。
融合了那段记忆，胖子瞬间变成了古文专家，又像是心境小天才，一目十行，看过的秘籍内容很快融会贯通
看完通篇《剑心通明》，胖子总结出了其中精髓，就八个字：剑心无垢，意念通达。
剑客，古代称剑侠，往往行侠仗义之时，出剑特别厉害。
反过来讲，干了违背良心的事情，心灵蒙尘，出剑会受阻。
当然，每个剑客的良心不同，底线也不同。
其中的尺度，因人而异。
还有一些和良心无关的情况，比如遇到烦心事，比如为情所困，比如被强者欺负了却打不过对方，心中有了困惑，出剑也会受到阻塞，这就是所有灵者都会遇到的“心境壁障”。
胖子找到了自己出刀不顺畅的根源——他心中的困惑，产生了障碍。
自从进入青云城，他沉浸在城市的繁华中，没有去揣摩人心。
刚交的好朋友，一言不合就要杀他。
他已经做出了让步，愿意一辈子不见苏菲，可刘阳还是咄咄逼人。
这是小神龙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杀人。
以前他在碧水天堂杀人，从不手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死了之后，在现实世界能够复活。
而在青云山杀掉的刘阳，肯定没法活过来了。
一刀斩杀刘阳之时，小神龙肠胃抽搐，有恶心呕吐之感，若非那个矮瘦黑衣人突然跳出来追杀他，让他来不及去深思，早就吐了一地。
那种不适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导致他出刀越来越不流畅。
合上书本，胖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黑书没有破解心境秘籍。
按照他的理解，所谓心境，说白了就是一个东西——人心。
人心难测。
一百万个人，就有一百万种不同的心境。
这东西没有规律可言，不能用一个定理去覆盖所有，饶是黑书神通广大，也不能参透人心。
如果黑书强行破解，传达出一种有套路的灵念，反而会对胖子造成误导。
所以，胖子只能自己去悟。
凭借另一个自己的记忆，胖子还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自己会心境不够。
他看懂了《剑心通明》里的内容，却达不到里面记载的境界。
其中原因，还是那四个字：知易行难。
举个例子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老话正常人都懂。可是一百个人里面，能有几个人吃得苦中苦？
搞懂一件事，和做到一件事，本身是两码事。
“心境之路，只有一条。”
“也就是说，我只能选择一种心境秘籍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就不能改变了，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要不要选《剑心通明》？”
胖子陷入沉思，正面临着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抉择。
眼下不是“我全都要”的耍宝时刻，心境之路，关乎大道。
每个灵者的大道，等于通天之路，自古以来只有一条路。
这个选择意义之深远，影响的不止是胖子本人的命运，某种意义上说影响了整个世界。
他毫不怀疑，另一个自己，当年主修的便是《剑心通明》。
如果他选择这条心境发展路线，会很顺利，几乎等同于另一个自己帮他作弊。
但是，胖子内心很排斥这个选择。
他有种直觉，选择了《剑心通明》，自己的心，有一天会变得和另一个自己没有区别。
换句话说，最终他将同化为另一个人。
“不行，我只做我自己！”
“剑心通明好是好，但我要找一条自己最喜欢的心境之路！”
胖子猛地一摇头，做出了抉择。
少年竟然抵挡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诱惑，抛弃了另一个自己深不可测的心境修为，要走出属于他自己的一条通天之路。
他就是他，不是另一个人。
哪怕“另一个自己”，是上辈子的他，那也是过去式了。
他活在当下，只想做好这辈子的自己。
做出决定后，胖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仿佛卸掉了一个巨大如山的无形包袱。
他站起来练了一遍独孤九剑，发现自己出招顺畅了许多。
练剑完毕，他又坐在小洞天的白玉地板上，挑选着各种心境典籍。
首先是一部《侠义心》，其中的精髓在于八个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胖子对于“国”和“民”的概念很模糊，他很佩服那种侠义，但那并不是他要走的路。
其次是一部《隐者心》，追求一个境界：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这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心境，和从小梦想着进城的胖子有冲突。
胖子继续翻找，找到一本熟悉的秘笈——《全真心》。
当初潇洒哥自称真小人的时候，胖子似懂非懂，直到现在他才开窍了。
《全真心》如潇洒哥所说，核心思想就一句话：全是真的。
真君子、真英雄、真豪杰、真小人、真痴汉……不管走哪一条路，总之要保持一种真实。
例如潇洒哥，连抱大腿的时候，都显得那么真实。
一旦违背了这种真实，就会心灵手足，境界止步不前。
更有甚者，做了违心之事，境界大跌。
时光飞逝，胖子浑然忘我，继续查找着最适合自己的心境典籍。
他相信，当那本书出现的时候，自己会有心动之感。
就这样查找了三天三夜，心动的感觉出现了。
那本心境之书，名曰——《九敢心》。
所谓九敢，分九层境界，每提升一层，心灵便会受到一次洗礼。
第一层：敢打！
第二层：敢拼！
第三层：敢争！
第73章 极端心境
《九敢心》秘籍，毫不卖弄文墨，写的全是大白话，内容通俗易懂。
胖子一看就懂，对那位粗犷野性的作者，极其欣赏，深感惺惺相惜。
把整本书看完，小神龙不止是心动，还有强烈的共鸣。
那种感觉，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
“就决定是你了！”
胖子喜出望外，捧着秘籍看了第二遍。
他越看越觉得有味道，又温习了第三遍。
感谢那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让胖子比较深刻地理解到了前三层的内容。
第一层敢打，契合正九品灵者境界。
胖子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从来拒绝不了打架的要求。
第二层敢拼，契合正八品灵者境界。
在这方面，胖子也达标了。
他敢和狂暴猿刚正面，敢下水追杀比他品级高太多的独角蟒，那股拼劲儿远超许多同阶灵者。
第三层敢争，对应正七品灵者境界。
胖子目前，就卡在这道坎。
如果他参悟了“敢争”的真谛，达到九敢心第四层，那么他便可融合第四个灵印，晋升正六品！
“敢争？”
“这个争字，到底怎么理解？”
胖子摇头晃脑，陷入了沉思。
“争夺？还是争抢？我第一天来碧水天堂的时候，黑白美男要杀我，抢我的功勋，这算不算‘争’？”
他开辟了一个思路，皱起了眉头。
对于那种杀人夺宝的行为，胖子内心又有些排斥。
迄今为止，他还坚持着一个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如果不去争夺，那么‘敢争’，到底是争什么呢？”
小神龙脑子不够用了，他的经验和阅历，找不到标准答案。
这时候他无比渴望，自己能有个高明的师父，能帮他答疑解惑。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许高明的老师一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老爹以前逼我读书认字的时候，常说一句话：读书万遍，其义自见……我再读几遍试试。”
胖子揉了揉太阳穴，捧着《九敢心》秘笈从头翻阅。
湖边出现了跑来喝水的灵兽，被胖子无视了。
这一次入梦，他在碧水天堂呆了五天五夜，后面两天一直在埋头钻研《九敢心》。
前后研读了九遍，胖子对心境理解越来越深刻，颇有温故而知新的迹象。
九敢心，本身有两个极端。
此种心境，进步特别快，退步也特别快。
江湖上有句老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些初出茅庐的灵者，如果修炼了九敢心，前期进步非常迅速，有人甚至短短几年时间，达到了心境第七层，灵力达到了正三品境界。
但是……世间万事，都怕一个但是。
主修九敢心的灵者，一旦碰壁，很容易遭到反噬。
举个例子说，某个一帆风顺的灵者，遇到了更厉害的高手，被打得不能自理。这样的失败，必将影响心境，从原来的“敢打，敢拼”，变得“不敢打，不敢拼”，从此心境暴跌，灵力也将随之溃散。
那种溃散速度，号称天下第一。
九敢心的“天下第一”，绝对不是什么溢美之词，代表着副作用天下第一。
历史上曾经有位一品强者，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九品入门菜鸟。
这种情况，就好像位极人臣的宰相惹怒了皇帝，被一贬到底。
不妨想象一下，当一位高阶强者，心里有了阴影，再也不敢打不敢拼了，等于连九敢心的第一层标准都达不到。
心境崩溃，古代又称“道心失守”。
在这种情况下，灵力也会随之崩溃。
哪怕修炼出了几千万的灵珠，在心境崩溃之际，灵珠随之碎裂，变得只剩寥寥几颗。
有鉴于此，通常高明的师父，都不推荐徒弟研究《九敢心》，其风险性实在太高了。
别的心境修炼，即便道心失守，充其量降低一两个境界。
而九敢心溃散得太厉害，稍不注意，就一撸到底。
自古以来，主修九敢心的灵者，有两种人。
第一种人，无知者无畏，例如小神龙。
第二种人，意志力极其强大，拥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勇气，哪怕输一百次、一千次，只要还剩一口气，这种人就不会真正被击溃，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越挫越勇。
根据本心做出选择的胖子，又一次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要忘了，少年心中有龙。
他也会卡在一个瓶颈，比如现在，卡在了九敢心第三层无法突破。
但是想把他一撸到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小神龙本人被打到自闭了，心中那条小龙，也不会让他瞬间崩溃。
梦醒后，云浪坐在山洞里，用意念看书。
《九敢心》全本内容已复制在黑书新的页面，他用意念扫视，比动手翻书还要简单快捷。
少年索性不急着出去活动了，就这样看了半天，又有了新的感悟。
“原来如此，敢打敢拼，也是有策略的。”
云浪喃喃自语着，有豁然开朗。
九敢心的精髓，并不是脸上刻着一个“勇”字，去逞匹夫之勇。
举个例子说，云浪这样的七品灵者，直接去单挑一品强者，那不叫敢打敢拼，那叫自寻死路。
九敢心也讲究审时度势，有所为有所不为。
当初第一次遇到狂暴猿的时候，胖子第一反应是逃跑，跑不掉才插眼拼命，正好契合了九敢心的精神。还有第一次遇到独角蟒的时候，他立刻跑到湖边大树上躲了起来，同样是明智的选择，并没有违背九敢心的初衷。
如果他直接跑过去和独角蟒刚正面，那才是和九敢心背道而驰。
有了这样的感悟之后，小神龙知道，自己挑对了心境秘籍。
毫无疑问，九敢心就是最适合他的心境之路。
他又看了一遍心境秘籍，看得脑仁疼，再也没有新的感悟，索性走出了山洞。
迷路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青云山哪个方向，干脆跟着感觉走。
他一边走，一边进行剑心召唤。
小神龙心里有种期待，青云山号称福地，应该隐藏着一些厉害的王者剑灵吧？
走了一段距离，他还真召唤到了强大剑灵。
严格来说，云浪被“反召唤”了。
他的剑心召唤，表达的意思是；王者剑灵，速来！
而那个潜伏在青云山的野生剑灵，反馈出这样一种意念：有本事你过来！
小神龙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剑灵，当场不能忍了，顺着那剑灵呼唤的方向疾驰而去。
跑了半天，他到了目的地。
那一刻，少年愣在原地。
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王者剑灵了，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得无以复加。
剑痕！
横亘千里的剑痕，映入少年眼帘。
第74章 千里剑痕，青色葫芦
这个黄昏没有夕阳，天空乌云密布。
乌云下的少年，正好站在千里剑痕的起点。
放眼望去，小神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象中的剑痕，充其量面条粗细，不仔细看很难辨认。
而眼前的场面，哪里是什么剑痕，分明是一条大峡谷！
或者说，大深沟！
就好像有人挥舞着一把万丈巨剑，从高空斩落，硬生生把青云山拦腰斩断！
那剑痕鸿沟通体笔直，一眼望不到尽头。
小神龙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鸿沟弥漫着玄奥且凌厉的剑意，却对云浪构不成伤害，因为正三品以下的剑客，根本不懂什么是剑意，自然也没有参悟剑意的可能性。
境界低的海外少年，反而捡回了小命。
众所周知，很多跑来参悟剑意的三品以上高手，全被那个男人残留的剑意灼伤。
也有一些正四品灵者，为了突破瓶颈，提前跑来参悟剑意，却承受不住，当场暴毙的都有。
震惊之余，云浪陷入了沉思。
前几天听书的时候，他有个猜想，另一个自己，或许和那个男人存在着某种联系。
如果自己找到千里剑痕，说不定可以产生强烈共鸣，恢复一大段重要的记忆。
而他真正到了目的地，除了感到震撼之外，并没有记忆复苏的征兆。
望着那狭长而干燥的剑痕鸿沟，云浪一头雾水：“奇怪，这么深的沟，怎么没有积水呢？按理说下一场大雨，这里就能变成河沟，说不定能变成一条千里大河。”
怀着疑惑，他沿着鸿沟边缘前进。
走了一段路，他刚才的困惑解开了。
轰隆隆！
伴随着电闪雷鸣，忽然间大雨倾盆。
天上的乌云，终于来了一票实在的。
夏季的青云城周边，经常有雷暴雨，这并不新鲜，然而小神龙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洒落在青云山的雨点很正常，唯独那剑痕鸿沟不正常。
只见无数黄豆大的雨点，竟然不敢靠近千里剑痕，选择了绕道走。
老一辈的人，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奇景：同一座城市里，城东下着大雨，城西却艳阳高照。
眼前的云浪也经历了这种奇迹，沿着鸿沟边缘行走的他，竟然没有被雨水淋湿。
他伸手摸了摸头发，发现头顶一滴水珠都没有。
少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朝着左边挪动三步，试试那雨水是不是真的。
仅仅三步，他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从天而降的雨滴，无比真实，一如他曾经在黑龙岛经历过的暴雨。
云浪又往右边挪动散步，顿时像是站在了屋檐下，有了避雨的效果。
他伸出左手，指尖还能碰到倾泻不止的大雨。
这一刻，少年想起了说书人邹吹牛故事里的一句话：千里剑痕，水火不侵。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天地间存在着这样的奇迹。
回顾着少华剑所著那本《剑客杂谈》里的内容，云浪找到了答案。
顶尖的剑客，可发出强大剑意，存在于天地间，数百年不消散。
眼前的千里剑痕，还蕴藏着“那个男人”留下来的剑意，十八年后的今天，依然让倾盆大雨都感到畏惧。
到底是怎样惊世骇俗的一剑？
出剑之人，又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置身于水泼不进的奇景中，云浪只恨自己十八年前还没出生，没有亲眼看见那屠神一剑。
他再次发出剑心召唤，很清晰低感知到，那个男人衍生出来的野生剑灵，就在千里剑痕尽头。
于是他顺着笔直的剑痕，笔直前进。
五气朝元的作用再次体现出来，他用内循环运转北冥神功第二重，跑动时不断恢复功力，接近于生生不息。
少年把水上漂激发到极致，速度堪比千里马，花了一天一夜，赶到了千里剑痕尽头。
云浪还没来得及寻找那无影无形的王者剑灵，忽然听见了一阵歌声：“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那歌声奶声奶气的，像是几岁的小男孩在哼唱。
云浪东张西望，没看到唱歌的小男孩，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啪嗒！
突然，一个瓜果坠地的声响，吸引了云浪注意力。
千里剑痕尽头，有一棵不起眼的歪脖子树。
树上爬满了藤蔓，似是葫芦藤。
茂密的藤上，只结出了一个天青色的小葫芦。
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小神龙听到歌声的一刹那，那颗葫芦一下子坠地了。
云浪捡起小葫芦一看，只觉得平淡无奇。
正当他看不出所以然的时候，体内二十一个野生剑灵，突然躁动起来。
那二十一个不低于王者级别的剑灵，一个个兴奋异常，如同酒鬼见了美酒，又如赌鬼见了赌局。
咻！
忽然，镇守心窍的真龙剑灵，不受控制低飞了出来。
与真龙剑灵早已建立了心神联系的云浪，亲眼看见一个牙签粗细的袖珍小龙，钻进了葫芦口。
唰唰唰！
葫芦口碎屑涌动，里面的果肉飞了出来。
云浪一脸好奇，感觉真龙剑灵要把那小葫芦内部挖空，形成一个类似于酒葫芦的容器。
在挖掘的过程中，他能感应到，小龙剑灵非常欢乐。
那种欢乐很实在，好像每挖掘一次，就挖到了一块金子似的。
真龙剑灵反复挖掘了九九八十一次，终于心满意足，飞回了少年心窍之中，像个调皮的孩子出去玩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地呼呼大睡。
作为二十一个剑灵的“带头大哥”，当真龙剑灵消停之后，其余剑灵开始后排插上。
这些剑灵居然按资排辈，显得很有规律，如同土匪窝的山大王一样排了座次，分为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等等。
等到大当家真龙剑灵心满意足之后，二当家出马了。
咻！
第二只飞出去的，是年代久远的雷之剑灵。
雷剑灵也钻进了小葫芦内部，搅动了七十二遍，总算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是三当家，那只风属性剑灵出马了。
风剑灵也像进了宝山挖金子似的，挖了六十三遍，回到了剑鞘之中。
后面出动的四当家、五当家……搅动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出马的那只剑灵，只挖掘了九遍。
当二十一个剑灵全部消停，云浪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天青小葫芦，变得不一样了。
第75章 龙泉源头
黄昏。
昨天这个时候，大雨倾盆。
今天彩霞满天，雨后的青云山，空气格外清新。
千里剑痕尽头，有个穿着兽皮甲的青衣少年，捧着一个小葫芦发呆。
“搞了半天，那个男人留下来的剑灵，就藏在这个葫芦里面？”
云浪忽然一拍脑门儿，豁然开朗。
他跑到剑痕尽头进行剑心召唤，完全没感应到那只傲娇的野生剑灵的存在。
直到二十一个剑灵在青色小葫芦内部挖掘完毕，少年终于福至心灵。
根据《剑客杂谈》的记载，世间有些特殊剑灵，不会飘荡在天地间，而是有了生命力，依附在某些生灵体内，有个说法：寄生。
回顾这些知识，云浪找到了困惑天下剑客十八年的答案。
那个男人当年屠神一剑，衍生出来的野生剑灵，居然寄生在一根野生葫芦藤里，最后长成了一个小葫芦。
“葫芦里面凿空了，应该可以装水吧。可是，有什么用呢？”
拿起小葫芦左看右看，云浪满脑子的问号。
装水的容器，随便带个兽皮水囊就行了，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而且这葫芦比一个巴掌还要小，估计能装两杯水，实用性未免也太差了。
咚！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了水响声。
千里剑痕尽头，鸿沟底部的墙壁上，忽然破空了一个洞，有山泉涌出。
那泉水涌动得极快，仿佛要把那千里鸿沟，变成了一条千里长河！
云浪不假思索，把葫芦口对准了泉眼。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装一点山泉，试试味道如何。
这单纯的举动，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青色小葫芦爆发出一股神秘吸力，把那涌出来的泉水，一滴不剩地吸了进去。
云浪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确定是葫芦内部容积太大了，还是山泉一共就那么几滴。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抓起小葫芦，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剑痕尽头的泉眼，又涌出大量的泉水。
粗略估计，那些泉水的数量，起码能填满几个大水缸。
云浪也不知道那种山泉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好玩儿，拿起葫芦喝了一口。
然后，他忍不住喝了第二口。
紧接着，又是第三口。
少年如中雷殛，浑身剧震。
琼浆玉液！
甘霖玉露！
这些词，不见得能够形容葫芦中山泉的美好，以及玄妙。
为什么要用玄妙一词？
因为小神龙非常直观地体会到，那种山泉，能够提升灵力！
尽管他现在卡在七品巅峰，但是那溢出的大量灵力，正在被二十一个剑灵撒欢地吸收。
这还不算完，神秘的山泉，拥有神奇的精炼效果。
他被九阳神功易经洗髓过的身体，被山泉二次洗涤，仿佛经过了一次提纯，变得愈发纯粹无瑕。
更神奇的是，那明显水属性的山泉，和北冥神功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共鸣。
别忘了北冥神功第二重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配合山泉之后，隐隐有一种功德圆满的迹象。
咕噜咕噜！
小神龙把喝水当吃饭，一直把自己喝撑住了，这才停了下来。
“这是……龙泉？”
感受到体内翻江倒海的变化，云浪想起了一个传说。
他在青云城的九天里，除了逛街见世面，还抽空看了两本书。
一本是《天龙律》，这是老虎船长特意推荐他看的，看过这本书，便可了解天龙国的律法，不至于无意中犯了罪还蒙在鼓里。
另一本是《青云县志》，云浪去书店买《天龙律》的时候，觉得自己要必要首先了解青云城，于是顺手买了这本县志。
那本《青云县志》里面记载的东西，非常神奇，有些内容简直和说书人的故事有得一拼。
根据县志记载，青云城发源于福地青云山，但凡福地，皆有龙脉。
而龙脉发源处，如若滋生泉眼，就有个厉害的名堂：龙泉！
县志中记载的龙泉，堪比神仙故事里的琼浆玉液，凡人喝了强身健体百病不生，灵者喝了能够增强功力。
青云山几百年前有一眼龙泉，持续了一甲子，由于太多人跑去喝水，也有人取水炼丹炼器，愣是把那眼泉给耗干了。
谁也没想到，早已干涸的龙泉，时隔多年后重新问世。
这一刻，云浪愈发相信，说书人邹吹牛的故事，很真实。
根据说书人所言，十八年前那个男人，一剑切断了龙脉。
也正因为切断龙脉，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导致剑痕尽头，类似于岩石断层出现的地下水，涌出了龙脉残余的龙泉！
即便是残余的龙泉，如果没有人接住，从泉眼涌出来的泉水，很快便可衍生出一条小溪。
再过十年八年，千里剑痕都会被泉水覆盖，变成一条河。
这种情况，注定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小神龙又干了一票大的！
他跳进了低矮的剑痕尽头，用葫芦口堵住了泉眼。
这地方可是龙泉的源头，自古以来最接近“本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少年也不知道天青小葫芦到底能装多少龙泉，总之先装满了再说。
他坐在剑痕边缘练功，运转北冥神功炼化自己喝下去的龙泉，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挪开葫芦瞄一眼，看看泉眼源头的龙泉有没有枯竭。
就这样过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龙泉依然源源不绝。
云浪震撼得无以复加，被那小葫芦的内部空间吓到了。
即使是九品乾坤袋的内部空间，能装下十几缸水就不错了，而天青葫芦的内部空间，不是一桶、一盆、一缸能够形容的。
保守地估计，那葫芦内部，足以装下一个大湖。
或者说，一条大河！
云浪还好奇地试了试，把小葫芦当成乾坤袋来用。
事实证明，树叶、石头、干粮、武器之类的东西，都不能装进去。
那个古怪的小葫芦，只能装水，别的东西一律被它无视。
云浪尝到了甜头，连干粮都不吃了，顿顿喝龙泉喝到饱，然后坐在剑痕旁边练功。
就这样过去了两天，龙泉还在涌出。
少年已经没办法计算青色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泉水，粗略估计，和百兽林中心的那个方圆几里的小湖，有得一拼。
两天以来，经过龙泉伐毛洗髓，小神龙的身体强度更上一层楼，隐隐有白玉无瑕之感。
每次练功之余，他在剑痕尽头小心戒备着。
龙泉的珍贵程度，连他这种菜鸟都知道，青云山那些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更是一清二楚。
那个能装下无数泉水的小葫芦，同样是个宝贝，被人看见难免动外门心思。
云浪只盼着没人路过此地，无论被人抢了珍贵的龙泉，还是夺走神秘小葫芦，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世事无常，有些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还有些时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然后……趁你睡着了干掉你。
远处有两个气息强大之人，顺着笔直的千里剑痕，一步步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