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为所欲为
“啊！”景天发出一声惨叫。
银针刚刺入的时候，景天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可是一个呼吸之后，强烈的烧灼感让景天险些抓狂。
皮肤在燃烧！骨骼在燃烧！
景天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海之中，每一寸身体都化成燃料，没有休止地燃烧下去。
景天痛苦地抱住脑袋，指甲扣入皮肉之中，险些要挠出血来。
“凝神，静气。”唐烛把手掌抵在景天的丹田处，一股柔和的内力涌入景天的丹田之中。
景天顿时感觉浑身一阵清凉。
“舌抵上腭，眼观鼻，鼻观心，呼吸绵绵，若有若无。”唐烛用真气引导景天体内气息，“心中若有杂念，不要刻意去消除，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杂念自消。”
景天静了下来，大脑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他忘记了刚吃完的烧鸡，忘记了唐烛就站在他身前。
他忘记了藏在鞋里的银票，忘记了昨晚收到的古董。
他忘记了永安当，忘记了许茂山。
天地之间，一片虚无。
只听得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呼。
吸。
呼。
吸。
景天的大脑一片空明。
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从景天心头升起，他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用一根脐带联通天地，静静地等待着瓜熟蒂落，等待着新生。
飞龙探云手动作在景天的脑海之中浮现，繁琐的动作逐渐简化，僵硬的招式变得流畅，缺失的招式进行推演，错误的招式进行修改。
在一片云雾之中，一条金色的神龙若隐若现，金龙在云雾之中灵活地穿行。
蜿蜒。
旋转。
向着未知的天际不断延伸。
景天悟了。
这就是飞龙探云手啊。
唐烛看着景天，面色凝重。
我只是想刺激下相关经脉，提高景天的领悟能力。没想到他居然顿悟了？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顿悟啊！用来练飞龙探云手实在有些可惜了。唐烛心情复杂。
事实证明，不仅仅神树果实化身可以为所欲为，飞蓬将军转世一样可以为所欲为！
景天和唐雪见是天命之子，是气运漩涡中心，这类人纵然做不到心想事成，最起码算的上事半功倍。
命运早就给这种人安排好了位置。
他们也不过是无法掌握命运的可怜人。
这么一想，唐烛心里平衡多了。。
唐烛索性不再理会景天，他熟稔地清理了灶台，开始翻找永安当剩下的食材。
找了半天，唐烛却只找到一片有些变质的猪肉。
“这肯定不能吃了。”唐烛用两只手指捏起这片滑腻的猪肉，“不过倒是可以拿来当成饲料。”
唐烛从药囊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将瓶里黄色粉末均匀地撒到猪肉的一面。
唐烛又从药囊里拿出一条风干的白色虫子，将虫子捏成米粒大小的粉末，将这种虫子的粉末撒在猪肉的另一侧。
“呼~”景天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你这顿悟也太短了，”唐烛头也不回，“不过，顿悟多久都是赚，有些人穷极一生，也难有一次顿悟。”
“您这是在做什么。”景天蹲下身子看唐烛摆弄那块不新鲜的猪肉。
“这片肉有些坏了，我寻思丢了有些可惜，于是想要利用一下。”唐烛指着猪肉黄色的一面，说道，“这一面，我抹了一层祛蛊散，可以驱散一些小型的蛊虫，起到隔离的功效。”
唐烛将猪肉翻了个个儿，指着另一侧说道：“这一侧撒得东西就有趣了。在苗疆，有一种蛊虫，叫神仙草，这个东西看起来就是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
“神奇的地方，就是这虫子身体的每一处，都可以拿来做种，孕育一条新的神仙草，就像蚯蚓一样。这东西以动物脂肪为食。有些爱美的蛊师在体内养神仙草，用来减肥。所以练蛊之人，很少有胖子。”唐烛说道，“神仙草味道鲜美，营养价值很高，一条手臂长度的神仙草，相当于小半头牛。”
唐烛把这块猪肉放到灶台上，涂有神仙草的一面朝上。
“靠近灶台的这一侧有祛蛊散，不用担心蛊种污染。”唐烛说道，“飞龙探云手练得怎么样了？”
“很难说。”景天皱起了眉头。
“不应该啊，你就没有哪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么？”唐烛问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我梦到一条龙在云里游来游去，我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梦就醒了。”景天说道。
这哪里是什么龙在云里游来游去，这分明就是飞龙探云手的意象化。唐烛不由咋舌。
“来。搭搭手。我看看你有多少进步。”唐烛抄起一个汤勺，丢给景天。
景天接过，勺子在他手里旋转起来，越转越快。
“有点意思。”唐烛欺身而进。
飞龙探云手。
唐烛抓了个空。
“我好像有些懂了，又好像没有懂。”景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景天的飞龙探云手这是已经进入了“随心而动，随意而行”的境界了。唐烛暗中心惊，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用顾忌招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飞龙探云。
唐烛不信邪，又施展了一下飞龙探云手，这次他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脚下生风，身如闪电，用身体带动双手，以提高飞龙探云手的速度。
景天只感觉一阵风扑面而来。
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但他的手却诡异地动了。
景天的手掌，像是一条吐信的蛇，穿过迎面而来的风，摸上了唐烛的腰间。
二人一闪而过。
景天的手里多了把折扇。
上写“宏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间一场醉”。
是唐烛的折扇。
唐烛的喉头上下蠕动，过了许久，这才说道：“我输了。”
唐烛松开了手。
铛啷啷。
勺子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奇怪的是，落在地上的勺子，没有勺柄。
勺柄还牢牢地握在景天的手里。
唐烛说道：“我想学。教我。”
“好。”景天说道。
噗噗噗~
灶台上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唐烛和景天一齐望向灶台。
只见放在灶台上的那块猪肉，鼓起了大大小小的包。
当这些鼓包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炸裂开来，喷出一条白色的小虫子。
唐烛拎起一条不断挣扎的神仙草，对景天说道：“你习惯蒸着吃还是炸着吃？”
第三十一章 神仙草
“景兄弟，你好了没有？”唐烛捂着肚子，拍着厕所的门。
“还没有……”景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有气无力的。
两人吃了一盘油炸神仙草，就开始交替上厕所，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了。
“果然，书上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唐烛强忍着便意，说道，“书上说这神仙草，有滋养脏腑，美白养颜的功效，而且不含任何毒素，去掉头，就算是生吃也没有问题的。”
“这书是谁写的，这不是害人吗？”景天说道。
“是我爷爷写的。”唐烛说道。
“原来是唐堡主写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偶尔有些失误，也是人之常情嘛！”景天说道。
“景兄弟倒是机灵。不过，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还没有好吗？”唐烛使劲用脚踹门。
“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景天的声音断断续续，“实在不行，你去隔壁借用下厕所吧。”
“也好。”唐烛弯着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唐烛运转起唐门轻功，想要窜到墙上，双腿一软，险些摔了下来。
这神仙草属实给劲儿！
唐烛慢悠悠地从墙上溜了下来，终于在隔壁的茅厕解决了问题。
唐烛长舒了一口气，双腿还是有些绵软，索性不去尝试翻墙，直接从大门出来，去永安当找景天。
唐烛忽然听到了一声嚎叫。
像是野兽。
更像是人！
唐烛连忙凝神观瞧，远远的，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往一个方向进发。
毒人！
他们四肢僵硬，走得很慢，尤其是遇到台阶的时候，排在前面的毒人会突然减速，和后排的毒人撞在一起，队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方向，绝不是什么散兵游勇。
唐烛知道，罗如烈开始行动了。
唐烛想运起轻功，回唐家堡报信，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真气运转晦涩，只好四下打量，在巷子里发现一辆马车。
永安当附近有一个小客栈，这马车显然是从远道而来，轮子上塞满了泥块和草，泥块已经凝固，显然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办法再开了，必须要清理一下，拴在前面的马，呈灰褐色，正靠着墙，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景兄弟，”唐烛直奔永安当的茅厕，“快出来。毒人来了。”
“毒人？！”景天又惊又怕。
唐烛听到了景天提起裤子的声音。
“我找到一辆马车。就在斜对面那家客栈门口停着。车轮子塞满了泥，已经凝固了，我去马车头部驯服那匹马，你去清理车轮。”唐烛吩咐道，连忙带着景天出了永安当，直奔马车而来。
“滚开。”唐烛一把推开客栈小二，靠近了这匹马，“我有急事要用这马车，借我一日，到时候来唐家堡取就是了。”
这匹马虽然长得丑陋，却很有灵性，睁开了眼睛看了唐烛一眼，便又开始闭目养神了，温顺的很。
客栈小二也认出了唐烛，退到一旁，敢怒不敢言。
唐烛翻身上马，马匹扭动了几下身子，唐烛双腿略一加力，这匹马便安静了下来，站正了身子。
“好了没？”唐烛大声喊道。
“好了！”景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经过一番努力，景天终于把车轮清理干净了。
唐烛闻言，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马吃痛，发出一声长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马车带起一路烟尘，扬长而去。
景天呆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双手一摊。
“我还没上车啊！喂！我还没上车啊！”景天向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跑了几步，眼冒金星，呼呲呼呲地喘着粗气。
此刻，马车几乎都要看不到了，哪里还追的上。
景天扭过头去。
黑压压的毒人，像一片大雨前的云，慢慢压上来了，由远及近。
景天瘫坐在客栈门口，颤巍巍地抄起一根竹竿，啐了口唾沫，说道：“这谁顶得住啊？！”
……
“驾，驾！”唐烛在马背之上，一路颠簸，终于看到了唐家堡的轮廓。
唐烛一拉缰绳，示意马停下来，马匹的蹄子在青石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倒是匹良驹。”唐烛翻身下了马。
这匹马虽然跑得不快，耐力也不佳，但是性格温顺，十分听话，若不是情况紧急，唐烛还想弄些上等草料犒劳一下这匹马。
“少爷。”大门两侧的护卫迎了上来。
“毒人来了。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应该有数百头。”唐烛调匀了气息，“吩咐各处，做好准备。我去见堂主。”
“是。”那护卫施了一礼，转身，小跑而去。
唐烛此刻也顾不得安置马车，急忙进了唐家堡。
“先让唐家堡的弟子进来，然后把大门关了。”唐烛吩咐下去，继续往唐家堡内部走去。
“爷爷，毒人来了。”唐烛直接推开了唐坤的房门。
“竟来得如此之快？”唐坤说道，“蜀山弟子还要一日，方可赶到。”
“怎么会这么慢？”唐烛大吃一惊。
蜀山与唐家堡相距也不是很远，蜀山弟子又精通御剑之术，怎么会用这么长时间才能赶到？
“蜀山内部出了麻烦事，治好的毒人里有个叫文轩的，自杀未遂，蜀山正全力抢救，这就把蜀山一行人拖住了。”唐坤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闭门不出吧？更何况，那两扇大木门，能不能挡住毒人还是个问题。”唐烛说道。
“稳住阵脚。”唐坤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区区毒人，还能毁掉唐门千年基业不成？”
“对了，数百年前，唐门经历了一次毒人之灾，虽然伤筋动骨，但没有到灭门的地步。想来，我唐门定有克制毒人之法吧？”唐烛说道。
唐烛已经暗示得很露骨了，就差直接说你赶紧把五毒兽拿出来了。
“也罢。有些事，是该让你们知道了。你叫上雪见，在此处等我，我先把唐家堡的防卫布置下去，将毒人拖住。”唐坤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第三十二章 逮虾户
“唐雪见，你在哪？”唐烛在人群之中穿梭。
神仙草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
唐烛双腿有些发软，被人群一撞，险些摔倒在地。
毒人大军已经可以看到轮廓了。
唐家堡已经显出乱像。
虽然有唐坤坐镇，唐门之中，依旧是人心惶惶。有些女眷，已经开始打点首饰银两，准备跑路了。
尽管有人准备一逃了之，还是有不少唐门弟子，拿上武器，准备坚守。
唐门千年底蕴，可见一斑。
“小烛，我在这。”唐雪见努力从人群之中，挤出一个脑袋。
唐烛推开拥挤的人群，终于在人潮之中握住了唐雪见的手。
唐烛拽着唐雪见，往路边挪，找了块大小合适的青石板，二人坐了下来。
“爷爷叫我来找你，你快去他的房间，他在那里等你。”唐烛说道。
唐烛微微一笑，不见悲喜。五毒兽乃是天生地养的精灵，唐雪见是神树果实化身，血脉至高，心思纯净，正是五毒兽所钟意的类型。
这是上天注定的机缘。唐烛根本没有参一脚的资本。
神树果实化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小烛，那你呢？”唐雪见说道。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唐烛将一个哨子递给唐雪见，“现在的唐家堡十分乱。唐门中也混有霹雳堂的暗子。你要小心，你的武功我很清楚，如果不是罗如烈亲至，霹雳堂奈何不了你。如果有紧急情况，就吹哨示警。自然会有唐门弟子前来帮忙。”
“我要跟你一起去。”唐雪见说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耍小性子了。”唐烛弯曲中指，弹在唐雪见的脑门上。
唐雪见吃痛，抱住了脑袋。
“快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唐烛从地上捡了个草帽，扣在头上。
唐烛也不用轻功，一步一步，逆着人流，走出了严防死守的唐家堡。
来时借来的马车停在唐家堡的门口。
马儿很灵性地把脑袋伸了过来。
唐烛搓了把马头，翻身上马。
毒人大军已经很近了。
唐烛突然笑了出来，景天居然没有在马车车厢里，想来是落在永安当了。
不知道景天，还有没有抢救下的必要？
唐烛双腿一夹马腹。
马儿人立而起。
发出一声长嘶。
明明是一匹拉车的劣马，竟有了几分千里马的气象。
“总要给你起个名字，你全身的皮毛都是灰褐色的，不如叫你蓝色闪电。”唐烛喊道，“走，我们去会会罗如烈。”
蓝色闪电带着马车一阵狂奔。
速度奇快。
近了！
唐烛已经看到毒人那令人作呕的惨绿面容了。
蓝色闪电还在飞奔，两侧的风呼啸而过。
唐烛大笑。
“撞过去。”唐烛加紧马腹。
蓝色闪电会意，瞬间加力。
马车一头撞进了毒人群之中。
砰！砰！砰！
毒人由正常人类转化为毒人之后，身体逐渐变得坚硬。
马车撞在毒人之上，就像装上了一根根木桩子。
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蓝色闪电倒是没什么大碍，身后拖的马车倒是遭了殃。
这可怜的马车，先是在日常运货过程中饱受风吹日晒，又被拿来撞毒人，终于再也顶不住了，散成一团木料。
唐烛坐在马背上，只觉一阵颠簸，险些被甩出去。
唐烛只得抓住马身，压低身子，等待蓝色闪电快些冲出毒人群。
唐烛感觉蓝色闪电速度快了不少，这才站直身子，毒人群早被丢在身后。
“驾。”唐烛忍住呕吐的欲望，催促蓝色闪电疾行。
唐烛有些晕马了。
不多时，唐烛便来到永安当。
永安当此刻已然大变样。
门前一片狼藉，匾额直接掉了下来，半截嵌在地里。
唐烛翻身下马，凝神戒备。
虽说毒人潮已经过去了，可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漏网之鱼窝在角落。
唐烛一脚踹开永安当的门。
“景兄弟？”唐烛说道。
无人应答。
“景兄弟？！”唐烛提高了声音。
“是唐兄弟么？”景天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烛连忙到永安当的后院。
一个水缸缸盖翘了起来，露出了一双眼睛。
暗中观察。
唐烛一把掀起缸盖。
景天咻的一声，站了起来，带起来一片水花。
“景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唐烛说道。
“我当然没事了。我怎么会有事？我可是永安当的掌柜啊。”
“是是是。”唐烛随口应道。
唐烛实在搞不明白，这跟是不是永安当掌柜有什么关系。
“景兄弟，你就一直躲在这里，避开毒人的？”唐烛问道。
“是啊。我还没上车。你就走了。眼看那些毒人就来了，我又跑不快，只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景天说道。
“景兄弟，你还真是够幸运啊。”唐烛不由感慨。
毒人对正常的人，有着极强烈的攻击欲望。因此毒人过境，很难有几个活人留存。更不要提景天这种没有丝毫武功的人。
景天幸运就幸运在这口水缸了。
这水缸有一人多高，缸壁十分光滑，毒人根本爬不上去。
更何况，缸盖一盖，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毒人嗅不到活人的气息，自然就会离开了。
“景兄弟，我要去一趟大三元，你要不要一起去？”唐烛问道。
“去大三元做什么？难道……唐兄要乘人之危，把大三元的积蓄一扫而空？”景天说道。
“怎么可能？”唐烛说道，“等一下。”
唐烛捂住了肚子。
神仙草的余韵，又来了。
“我先去下厕所。”唐烛冲进了茅厕。
“喂喂喂，我还没去啊。我忍了很久了。”景天不甘落后，迅速跟上。
景天此前只顾着跟唐烛说话，竟然忘记了人生大事。
“根据我唐门密报，大三元就是霹雳堂所在。此刻，趁着大三元无人看守，我们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了。”景天蹲在地上，不停地跺着脚，转移注意力，“霹雳堂无恶不作，我爹从小就告诉我，霹雳堂的东西坚决不能收。要是可以铲除霹雳堂的话，要我做什么，你一句话。”
“好，你去备些干柴，越多越好。咱们今天来个火烧罗如烈。”唐烛说道。
第三十三章 准备
“罗如烈狡猾如狐，武艺高强，霹雳堂又是罗如烈的大本营，我们尽量不要置身险地，用烟将罗如烈熏出来，甚至直接熏死他。”唐烛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有些太残忍啊？”景天打了个冷战。
尽管罗如烈恶贯满盈，但是用烟活活熏死，对于景天来说，还是有些过于酷烈了。
唐烛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罗如烈坏事做尽，但是这些事对于景天来说，太过遥远了，没有切肤之痛。
罗如烈成了妖，吃许茂山的肉的时候，希望你还能像这样沉得住气。唐烛心道。
“除恶务尽。跟这些恶人，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唐烛说道，“自然是各种下作手段一齐上啦。至于残不残忍，你还是和罗如烈手上的那些冤魂商量去吧。”
“是我想得太过简单了。”景天说道。
“时不待我，还不赶快去搜集柴火。”唐烛说道。
景天走开了。
唐烛四下打量，目光最终落在景天藏身的大缸之上。
这缸盖一米多宽，唐烛把缸盖平放到地上，又从后院的柴门抽出一根麻绳。
唐烛将麻绳的一端拴在缸盖之上，另一端拴在蓝色闪电身上，这样，一个简易的马车便做好了。
景天抱着一大捆干柴回来了
“好了。”景天把干柴放在地上，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这就是永安当所有的干柴了。”
唐烛拎起干柴，掂了掂重量，说道：“太少了。这点柴火烧一会就没了。”
“可是，这已经是永安当所有的干柴了。”景天说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不是还有周边的店家吗？去取一些不就好了。”唐烛说道。
“不告而拿，不太好吧。”景天搓了搓手。
“这些店的老板都变成毒人。你上哪去征求他么同意啊？更何况，我们这是拿来对付大恶人罗如烈的，这种事，怎么能说是偷呢？”唐烛说道。
“也对。”景天一溜烟跑了。
唐烛趁着这个时间差，从药囊里拿出了几包药材，他要在熏罗如烈的烟里加些料。
唐烛从内厨取了一个瓷盆。
将花花绿绿的各色粉末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一股奇异的幽香，从瓷盆中传了出来。
有点像栀子花的味道，又夹杂着一丝水果的甜香。
“这是什么东西？”景天把干柴一丢，凑了上来，吸了口气，“好香啊！”
“这叫百香散，是用数百种含毒素的花粉混合而成的，普通人只要闻一下，就会心跳加速，血管爆裂，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唐烛说道。
景天大吃一惊，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脚踩在干柴堆之上，摔在地上。
阿嚏！阿嚏！
景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说道：“这毒有没有解药啊？”
“无药可医。”唐烛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景天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面颊开始发烫，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难道我要死了吗？
景天靠在柴火堆，过去的一幕幕，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了儿时父母的笑容。
他想起了永安当的快乐日子。
他想起了梦里百依百顺的姑娘。
“唐兄弟，若我死了，还请你照顾茂茂。”景天低着头，说道。
“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照顾许茂山兄弟，”唐烛摇头，“除非你答应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景天扶着墙，站了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景天的精气神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处在生命最后一刻的老者。
无悲喜。
无得失。
无怨由。
只有平静。世间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我向来喜欢搜集羽毛，尤其是奇特的羽毛。如果某一天，你遇到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帮我盗一根鸟毛，就可以了。”唐烛说道。
“我时日不多，恐怕……”景天说道。
“不要管这些，你只要答应了，我便答应帮你照顾许茂山兄弟。”唐烛说道。
“好。”景天点点头。
“立字据。”唐烛不知从哪抽出一张白纸，没有笔，也没有墨，索性捡了块食指粗细的木柴，沾了酱油，当做笔。
看着景天在白纸上按下手印，唐烛微微一笑。
“行了，走吧。我们该去大三元了。”唐烛把干柴堆在缸盖之上。
“走什么走？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余生。”景天说道。
“看你面相，不像短命之人，最起码还能活个七十来年。别在那伤春悲秋了，快来帮忙。”唐烛说道。
“什么意思？”景天问道，“我不是中了百香散么？”
“百香散有清心明目，促进血液循环的功效，是不可多得的补品，你小子今天赚大了。”唐烛笑嘻嘻地说道。
景天扑了上来，把唐烛压在身下，吼道：“唐兄弟，你算计我？！”
“别，景兄弟。”唐烛把景天推开，“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紧行动吧。”
“你算计我！？”景天又扑了上来。
“大不了，大三元的金银分你一成。”唐烛不胜其烦。
“两成。”景天讨价还价道。
“一成半。”唐烛说道。
“成交。”景天说道，“要我做什么？”
“你坐在这堆干柴上，压住了，别让它掉下来。”唐烛说道。
景天依言而行。
唐烛翻身上了蓝色闪电，双腿轻轻触碰马腹。
蓝色闪电像一支离弦的弓箭，疾驰而出。
不多时，唐烛便来到大三元的门口。
大三元内一片狼藉，赌桌上摆着成堆的赌资。
“发了，发了。这下发了。”景天看着赌桌上的钱，乐得合不拢嘴。
唐烛直奔大三元的桌案，扭动茶壶上的机关。
一阵轰隆声过后。
一条密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哇，这么隐蔽，你是怎么发现的？”景天说道。
“霹雳堂一举一动，都在唐门的监视之下。”唐烛说道，“我先调一下毒，你把干柴都搬进来，拿纸把鼻子塞住，气味会有些难闻。”
唐烛把瓷盆放在桌案之上，取了酒葫芦，将葫芦里的酒全部倒进瓷盆之中，用木棍搅拌均匀。
一股恶臭散发开来。
比唐雪见的臭脚，更为致命。
第三十四章 除恶务尽
“这是什么？好臭啊！”景天一手拽着干柴，一手捂住鼻子。
“百香散，单独使用，是极佳的补药，可如果加上酒的话，就变成了剧毒了。”唐烛说道。
“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这玩意的功效，使用之后，喝了酒，岂不是被坑惨了？”景天说道。
“是啊，所以这东西一般拿来暗杀。先把花粉当做香料呈上，在让目标喝些酒，就能杀人于无声无息之中，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之必备佳品。”唐烛说道。
“我们站得这么近，不会被误伤吧？”景天说道。
“没事，百花散不易蒸发，只是站在旁边倒是无所谓。喏，这个药丸你拿着，如果有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即服下，然后到空气流通顺畅的地带，呆上半个时辰就好了。”唐烛递给景天一个药瓶。
“那你呢？”景天说道。
“我？”唐烛笑了出来。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担心你。只是，如果你死了，我这一成半的金银就没有了。”景天说道。
“大毒即是大药。以我的毒功修为，这等层次的毒药，对我的影响，已经不是很大了，相反，它对于我的毒功修行，还有不少促进作用。”唐烛说道。
“那个……你们这什么毒功，能不能传给别人啊？”景天说道。
“你想学？”唐烛把干柴整齐地码在风口旁，“会有机会的。”
徐长卿以后会把蜀山心法传给景天。
蜀山心法毕竟是直指仙道的功法，唐门毒功虽然在江湖上是一流功法，比起蜀山功法还是差了些的。
现在先答应着，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把烛台递过来。”唐烛吩咐道。
“接着。”景天把烛台丢了过来。
唐烛一伸手，将烛台稳稳当当地接在手里。
“不是吧？这都能接到。”景天说道。
唐烛并不理会，将干柴引燃，等到火势逐渐旺了起来，把百花散泼到了柴火堆顶端。
“走。”唐烛拽住景天的衣领，运起唐门轻功，几个纵跃之后，便来到大三元的背面。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景天说道。
“这里有霹雳堂的出口，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景兄弟，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免一会儿波及到你。”唐烛轻轻放下景天。
唐烛找了个高处，盘膝而坐。
他要调整自己的状态，来应对随时可能出来的罗如烈。
唐烛双手放于膝盖之上，舌抵上腭，数着自己的呼吸。
等数到千息，唐烛只觉天地茫茫，一片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呼吸逐渐绵长。
万物与我并生，而天地与我为一。
这数呼吸之术看似简单，却是道家功法的重要一部分，它能迅速让人达到一个极静的境地。
因为练习过程中，呼吸逐渐绵长，功力高深者甚至察觉不到呼吸，又称作龟息术。
在这种极静的状态下，看似物我两忘，实则对周边环境的感知力已经调节到了最高。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唐烛的感知。
唐烛在等罗如烈。
可唐烛调息半晌，仍不见罗如烈送上门来，饶是他对自己炼制的毒药有信心，却忍不住嘀咕起来。
莫非霹雳堂还有其他暗道？狡兔三窟？罗如烈一向谨慎，这倒不是不可能。唐烛揉了揉发酸的双腿，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都要到霹雳堂走上一遭了。唐烛嘀嘀咕咕的，他一向不喜欢做有风险的事。
“景兄弟，出来吧。罗如烈应该是中毒而死了，我们到密道之中看看。”唐烛说道。
“我不去。”景天藏在大石头后面，只露出一个脑袋，“那密道之中，到处都是毒烟，就算罗如烈死了，还是不安全。”
“放心，我早有准备。”唐烛从药囊之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黄色枯叶，“你应该还是童子之身吧？尿在这片叶子上，捂住口鼻，可保你三个时辰无恙。”
“我不要。”景天缩到石头后面。
“两成。”唐烛说道。
“至少两成半。”景天说道。
“好。”唐烛把叶子递给景天。
“你转过去，我有些不好意思。”景天说道。
唐烛走到一块大石头之后，依法炮制，将叶子贴在鼻孔上。
他虽然不惧怕百花散这等级别的毒药，只是，霹雳堂内的烟雾，也是能要人命的。
一股尿骚味。
唐烛嫌恶地把手在大石头上擦了又擦，这才走了出来。
景天也已经弄好了。
唐烛带着景天，再次来到密道门口。
“景兄弟，你先下去。”唐烛说道。
“我为什么走在前面啊？”景天问道。
“因为我要断后，霹雳堂余孽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们身后。我走在后面，可以迅速做出应对。而且这样走，我的视野更广，就算前面出现敌人，也可以灵活应对。”唐烛真诚地说道。
“哦。”景天不疑有他，率先进入密道。
唐烛打定了心思，要把景天当成挡箭牌。如果事态不对，立即放弃景天逃命。
见景天下了密道，唐烛这才滑了下去。
唐烛站起身来，正对着一块匾额。
霹雳堂。
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想来书写者并非泛泛之辈。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唐烛说道。
景天在前，唐烛在后，二人推门而入。
一路上，地上到处都是霹雳堂弟子，肤色惨白，面容扭曲。
“你这个什么散可真厉害。”景天吞了口口水。
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唐烛丝毫没有理会景天的意思，他在全神戒备。
终于，二人见到了罗如烈。
他倒在琴台旁边，面色惨白而扭曲。
“这就是罗如烈啊?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景天说着，就要上前去摸尸。
唐烛一把拉住了景天，从背后取出几把匕首。
唐烛手腕一抖，匕首激射而出，依次洞穿了罗如烈的额头、心口和丹田。
罗如烈的尸身顿时血肉模糊。
“你做什么？”景天顿时没了从罗如烈身上翻宝贝的欲望。
“除恶务尽。补上几刀，防止罗如烈装死。”唐烛说道，“看来，他是真的死了。”
一代枭雄，就此归西。
第三十五章 丹(第一更)
唐烛四下打量。
霹雳堂发源自江西一带，经历了上百年的发展，虽然比不上唐门的规模，却也算的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帮派了。
如今，罗如烈已死，霹雳堂百年的积累，都成了无主之物。
“景兄弟，你四处找找，有什么前朝古董啊，金银珠宝啊，武功秘籍啊，都不要客气，通通拿到这里来。”唐烛说道。
景天，天生便对值钱的东西有一种敏锐的嗅觉。
“好的。”景天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唐烛凑到罗如烈的跟前。
罗如烈整个人都血肉模糊了，血液呈现出一股绿色，显然是百香散的功效。
唐烛蹲下身子，从他的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
天仙灵丹。
和唐益留给唐烛的那一瓶不同，这瓶天仙灵丹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就在此时，唐烛听到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唐烛连忙翻身滚到一边，将罗如烈的尸身当做暗器丢了出去。
唐烛看到一双青筋满布的手。
紧接着，罗如烈便被撕成了两半。
一个女人出现在唐烛面前。
她一身红衣，面容扭曲，青面獠牙，像是恶鬼，又像是夜叉。
吼。
她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吼声。
唐烛急忙跟她拉开距离。
想来，这便是文轩的母亲了。
唐烛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横在身前。
毒人，真正可怕的不是铜皮铁骨，而是这一身的毒素。
只要被毒人咬到或者抓到，就会失去理智，被同化成一只毒人。
一寸长一寸强。唐烛虽然不精通棍棒之术，但是总比赤手空拳要好的多。
更何况，唐雪见自幼便精通十八般兵器，唐烛虽然没跟唐雪见系统地练过，却被唐雪见系统地打过，用起武器来，竟与唐雪见有六分相似。
红衣女子双手成爪，瞬间扑了上来。
她的一举一动毫无章法，全凭本能行事。
却正好符合了武学之中“心随意动”的道理。
真是难缠！
唐烛甩了棍花，以棍做枪，直刺红衣女子的獠牙。
第一下刺实了。
唐烛手上加力，借助棍子的弹性，瞬间刺出第二下。
第二下也刺实了。
唐烛刺出第三下。
三刺之间毫无间隙，一气呵成。
凤凰三点头！
红衣女子吃痛，向后噔噔噔退出三步。
嘴角流出血来。
唐烛乘胜追击，举起棒子，当头砸下。
当头棒喝！
红衣女子知道厉害，双手向上，硬生生地攥着了棍子。
唐烛催动内力，奋力一拔。
纹丝不动。
唐烛知道要遭，连忙舍了棒子，身形闪动，退到琴案之处。
唐烛用脚勾起琴案，用力踢向红衣女子。
嗡！
琴案发出一身沉闷的轰鸣。
红衣女子竟不闪不避，双手并拢，用力一推。
琴案瞬间便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唐烛来不及闪躲，只好硬接。
嘭！
唐烛本想让琴案停下来。
没想到却被琴案带着飞了出去。
嘭地一声撞在墙上。
唐烛捂住胸口，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唐门毒功自发运转开来，修复伤势。
一力降十会！
麻烦了。
唐烛推开琴案，从背后的药囊取出一瓶伤药，一口灌了进去。
“唐兄弟，我找到许多宝贝。”景天抱着一堆古董花瓶，出现在门口，
红衣女子扑向景天。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救命啊！”景天撒腿就跑。
趁此机会，唐烛举起一个石凳，运起所有内力，朝着红衣女子便扔了过去。
红衣女子仿佛没有察觉到，还是一门心思地追着景天。
景天被霹雳堂弟子的尸身绊倒在地，怀里的花瓶碎了一地。
吼！
红衣女子已经到了景天的近前，她伸出爪子。
红衣女子的利爪，距离景天的面门不过半寸，景天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指甲的尖锐。
这时，石凳飞到了。
撞在红衣女子的左肋之处。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镶进了墙里，动弹不得。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唐烛说道。
景天如梦初醒，说道:“我去叫人。”
说罢，景天便一溜烟地逃跑了。
唐烛又吐了一口血。
内伤，加上强行催动内力，让唐烛的内力紊乱起来。
丹田里的真气，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到处乱窜。
这次亏大了。
走火入魔。
唐烛这一身毒功本就不是自己练就的，被这么一激，数十年的深厚内力，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开始撒欢。
冲进脾脏。
撞开肝脏。
敲打肾脏。
叩击心脏。
唐烛的身体内乱了套，五脏六腑都仿佛泡在糖水之中，供百虫噬咬，酸痛难忍。
唐烛的药囊里也没有疗伤药了。
更何况，没有一味药，可以压制他那乱窜的真气。
唐烛索性把药囊里的毒物一一取出，看了不看，直接往嘴里塞。
大毒即是大药。
唐烛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身体当成鼎炉，将修为当成材料，炼这一味救命的药。
阴冷的。
炽热的。
苦涩的。
腥臭的。
甜美的。
各色的毒物涌进唐烛的胃里。
唐烛的胃传来一阵阵烧灼感。
唐烛不管这些，他盘膝而坐，开始回忆唐门的敛毒法。
敛毒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
唐门弟子在刚入门之时，由于内功浅薄，毒术也不精湛，在江湖之上历练，折损率过高。
后来，唐门中有高手创出了敛毒法，在通过外敷和内服两种途径，让内力之中含有毒素，这样就可以提高唐门弟子的战斗能力。
不过，这个法门由于会降低人的资质，已经被视为禁术。唐烛在偶然间发现的一本古籍中找到的。
随着毒药逐渐侵入唐烛的内力，这些内力逐渐变得“温顺”起来。
唐烛催动内力，将毒素尽数纳入其中。
毒素混杂着真气，在唐烛的丹田之处行成一个气旋。
气旋不停加速。
在此过程中，毒素与真气的混合程度也不断加深。
你中有我。
我只有你。
轰！
唐烛仿佛听到了一阵开天辟地的轰鸣。
丹田之中的气旋，竟然凝聚成了固体！
行成了一枚不断旋转的蓝黑色丹丸。
唐烛的气息开始不断攀升。
恰在此刻，一双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唐烛的脖子。
第三十六章 你好香啊(第二更)
唐烛睁开了眼睛。
一张扭曲而惨绿的脸，呈现在唐烛面前。
她什么时候从墙上出来了？唐烛大惊失色。
唐烛的脖子上仿佛缠了一个铁箍，越来越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红衣女子将唐烛举到半空之中。
唐烛拼命挣扎着，用力蹬在红衣女子身上。
可是，唐烛身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踢到红衣女子的身上，就如同踢到败絮之上，毫无建树。
唐烛的脸越来越红。缺氧，已经让他有些意识模糊了。
嘭！
一声巨响。
唐烛顿时感觉一松，落到了地上，几个翻滚之后，唐烛躲到一张桌子之后，调整状态。
丹田之中的内丹，高速旋转起来。
力量，又回到了唐烛身上。
景天抱着一根断裂的竹竿，呆呆地望着红衣女子，说道:“你的头怎么这么硬啊？”
吼！
回答景天的，是红衣女子野兽般的吼声。
“我不是让你离开么？你怎么又回来了。”唐烛跳到景天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几个跳跃后便来到了密道门口。
“我不是去搬救兵了吗？可是我找遍了周边所有的店铺，都没有人。只好一个人回来了。我们快跑吧，这个女鬼的头很硬的。”景天说道。
“这倒不用慌。我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对付这个毒人绰绰有余。”唐烛把景天带回大三元，又将机关闭合。
“不过，我身上还有伤势要处理。”唐烛说道，“先把这个毒人关起来，以后再做打算。”
“你的脖子，流血了。”景天说道。
“被那个毒人抓了下，不碍事的。”唐烛说道。
景天向门口方向一路小跑，藏到门后，露出半个脑袋，说道：“你放心，就算你变成毒人，我也会遵守承诺，帮你找到那根奇特的羽毛。你就安心的去吧。”
唐烛笑而不语。
天仙灵丹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唐烛的指甲正在缓慢地变长，他的四颗犬牙也在生长。
与此同时，唐烛发现自己看待世界的视角，也发生了改变。
唐烛看到景天，竟生出了一股冲动，他突然想咬开景天的脖子，吸食景天的血液。
景天身上的味道，竟勾起了唐烛的食欲！
“你好香啊。”唐烛露出了獠牙。
“你不要过来啊。”景天声音有些发抖。
唐烛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
身为“人”的一部分，正在逐渐剥离。
毒人吗？
唐烛索性拿出了罗如烈身上的半瓶天仙灵丹，又拿出了唐益留给他的一瓶天仙灵丹。
唐烛取下塞子，将两瓶天仙灵丹饮下。
天仙灵丹刚一入口，唐烛便感觉到了一股腐烂的恶臭。
这种味道，像是臭豆腐勾兑了鲱鱼罐头，令人作呕。
“不破不立，不灭不生。老子就算是做毒人，也要做最毒的那一个！”唐烛盘坐在地上。
唐烛仿佛置身在冰窖之中。
冷。
这成了唐烛唯一的感觉。
唐烛感觉自己的经脉、真气，甚至意识，都在逐渐僵硬。
这种冷，不是寒冷，而是阴冷，仿佛要灭绝一切生机的阴冷。
天仙灵丹，不愧为天下至阴至邪之毒！
唐烛将蓝绿色的内丹打碎，将天仙灵丹的毒素混入其中。
唐烛努力了很久，却发现天仙灵丹和真气泾渭分明，丝毫没有融合的意思。
唐烛的丹田都要冻结了。
要死！
天仙灵丹乃是至阴之物，必须取一至阳之物，中和其阴性！
唐烛原本打算用三足金乌充当这至阳之物，还没来得及准备三足金乌，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至阳？至阳！
唐烛突然来了灵感。
童子身的元阳算不算至阳？
唐烛别无选择，一边将天仙灵丹的毒素暂时压制在丹田之中，一边运起了道家的龟息术。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唐烛的额头之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口鼻之中喷出些许白色蒸汽。
代表着至阳的一极，成了。
唐烛无悲无喜，物我两忘，逐渐放开了对天仙灵丹的压制。
阴生阳。
阳生阴。
阴阳相济，生生不息。
唐烛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欢喜。
就像是第一次面对这个世界，任何事物都能勾起新生儿的好奇。
就像是大地久旱之后的第一场雨，枯草丛里萌生的绿芽展现出勃勃生机。
没有任何来由的欢喜。
没有任何理由的欢喜。
唐烛仿佛重新回到了婴儿时代。
天为父。
地为母。
唐烛躺在父母的怀抱之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唐烛睡着了。
唐烛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曲小调。
听不清言语，只听得清大致的音律。
或许，这是天地所唱的摇篮曲吧。
……
“景兄弟？景兄弟！”唐烛推着景天。
“茂茂，别闹。”景天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起来。
唐烛犯了难。
景天居然在门口睡着了。
屋里可是有一个“准毒人”啊！
心真大。
唐烛索性不去管他，时值春夏之交，睡在地上也不至于着凉，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那些烦人的蚊虫了。
唐烛将自己的驱蚊香囊塞到景天的手里。
“便宜你了。”唐烛说着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
唐门所做的驱蚊香囊也是有等级的，像是唐门对外贩售的驱蚊香囊，是有药材的边角料制成的，无论是驱蚊效果还是使用期限，都不太令人满意。
唐烛的驱蚊香囊，全是选用最优质药材的最精华部分，在保证功效的情况下，足足可以使用三个月。
拿出去贩卖，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
唐烛将蓝色闪电牵了出来。
蓝色闪电前腿跪下，压低身子，示意唐烛上来。
唐烛笑道:“你这马，都快成精了。不过，我神功初成，倒不需要你来驮我。”
唐烛抱住蓝色闪电，双手略一用力，便将蓝色闪电扛了起来。
蓝色闪电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硕大的马脸上，竟表现出了人性化的惊讶表情。
蓝色闪电一连打了几个响鼻，示意唐烛快跑。
蓝色闪电作为一匹马，还是第一次“骑人”。
唐烛举着蓝色闪电，向着唐家堡一路飞奔，带了了满地尘土。
风驰电掣！
几个呼吸间，唐烛便来到了唐家堡的门前。
守门的唐门弟子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
少爷怎么扛了一匹马？
“不好了，少爷疯了，扛在一匹马就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成亲(第三更)
阴阳相济，五行并生。
这才是唐烛设想的理想情况。
五行之中，目前只有代表木行的树根。
唐烛对着这树根，开始发愁。
“这玩意怎么吃啊？干嚼？”唐烛掰下一块根须，放在口中。
树根已经拿回来很长时间了，已经干透了。
唐烛神功小成，已经向非人领域踏进了半步，牙口也变好了，不要说一个干枯的树根，就算是百炼宝剑，也能嚼上几口。
树根根须的木制层吃起来很脆，吃起来有些像千层饼，不过，这树根没有洗干净，还带着点沙土，因此带着些苦味。
“这也太难吃了。”唐烛把树根丢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先洗一下。”唐烛用茶水将树根冲干净。
“再加点调料。”唐烛从厨房取来陈醋，又砸了半碗蒜泥，弄好了之后，点了两滴香油。
“开吃。”唐烛将果树树根切成薄片，沾着酱料吃。
味如嚼蜡。
唐烛不禁开始想念旺财。
那个人，总是可以将各种千奇百怪的食材，做成美味的食物。
没有办法。
吃吧。
唐烛大口吞咽着果树树根。
“小烛……”唐雪见推门而入。
唐雪见大吃一惊。
唐烛居然在啃树根！
刚才听人说，唐烛是扛着马匹回来的。
难道说，他真的疯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告辞。”唐雪见关上门。
“等一下。”唐烛把唐雪见拉进屋里，“你找我做什么？”
“看。”唐雪见掏出一个土豆。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土豆么？哦，有点发芽了。这不能吃了，发芽的土豆有毒。”唐烛说道，“不如你把这土豆给我，我给它开个光，削个皮儿。”
“她可不是普通的土豆。”唐雪见说道，“她就是五毒兽，你可别小看她。”
“哦。”唐烛敷衍地说道。
唐烛自然是知道五毒兽的。
只不过，看到唐雪见兴致冲冲的，像是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疯狂炫耀，唐烛故意不接唐雪见的话茬。
“哦什么啊哦！渝州城所有的毒人，都被她治好了。”唐雪见叉着腰，说道。
“哦。”唐烛继续啃着树根。
树根的根须和牙齿相互摩擦，发令人牙酸的声响。
“不理你了。”唐雪见扭头便走。
唐烛继续啃树根，一直将整个树根全部吞下。
嗝~
唐烛打了个饱嗝。
虽然这果树树根，口感不好，还没什么味道，但是它管饱啊。
唐烛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全是这些难以消化的木头，估计到明天也不见得会饿。
一股清凉之气，从胃部传到肝脏之中。
唐烛感觉到一阵舒爽。
肝属木，正好用来储存这股木形能量。
唐烛又向非人领域靠近了不少。
……
“爷爷，三叔伯。”唐烛又一次站在大堂之上。
唐坤坐在首位，唐泰站在唐坤的右侧。
两旁的椅子，完全空着，没有了唐益和唐门的女眷。
前者已经去世了，后者在骚乱之中，打点细软跑路了，至今未归。
“经此大难，唐家堡百废待兴。唐益也去世了，他负责的堂口，乱成了一锅粥。小烛啊，你愿不愿意带着唐雪见前往唐门分堂，去处理事物啊？”唐泰问道。
唐烛望向端坐在首位的唐坤。
想来，这是让唐烛带着唐雪见处理事物，培养下唐雪见的办事能力。
可是，唐烛哪有时间在凡尘俗物之上浪费？
“爷爷，三叔伯，罗如烈死了。”唐烛说道。
“死了？怪不得毒人中途溃散……”唐泰说道。
唐坤还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等到毒人事了，我想出去闯荡江湖。”唐烛说道。
“闯荡江湖，就你？”唐泰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江湖之中下作的手段有多少？”
“我不知道。”唐烛说道。
“那你知不知道，当前江湖的形式？正道有哪些门派？邪道有哪些门派？”唐泰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唐烛说道。
“你知不知道，如何对付响马？如何处理死尸？如何和官府打交道？”唐泰说道。
“我不知道。”唐烛说道，握紧了拳头，“但我知道，行走江湖，拳头一定要硬。刚好，我有一双坚硬的拳头。”
“你……”唐泰还想再劝。
“好了好了，”唐坤站了起来，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唐烛跟前，“温室可养不来老鹰，你想去闯荡江湖，那便去吧。带上雪见，让她也见见世面。”
“可是，堂主……”唐泰欲言又止。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都老了。让年轻人出去闯一闯也好。”唐坤说道。
“爷爷万岁。”唐雪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头扎进唐坤的怀里。
唐泰也哈哈大笑，说道：“雪见，你也不小了。不能老是这样缠着堂主了。”
唐烛摸不着头脑。
这兄恭弟敬，爷慈子孝，阖家欢乐的场面，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莫非这群人早就串通好了，让唐雪见跟着我去闯荡江湖？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要去闯荡江湖？
唐烛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问。
“不过，小烛，江湖可比唐家堡复杂多了。”唐坤说道，“无论是黑话，还是各地的方言，都要懂些。”
“是，我准备抽些时间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唐烛说道。
唐坤点点头，说道：“很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提前准备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是。”唐烛应声道。
“对了，你上次提到的那个景天，我特意让唐泰考察过了。他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个不错的孩子，身世又清白。可以先定下来这门亲事，然后让景天入赘到我唐家。”唐坤说道。
唐烛大吃一惊，转向唐雪见：“你同意了？”
“是啊。”唐雪见冲着唐烛笑。
这笑容，竟格外的调皮？
唐雪见和景天虽然是天定的缘分，但是现在两人势同水火，并没有摩擦出爱情的火花啊？
唐烛走上前去，蹲下身子。
“小烛，你要做什么？”唐雪见问道。
唐烛脱下了唐雪见的鞋子。
没有臭味。
唐烛冷笑，他取出匕首，刺进了这个“唐雪见”的胸膛。
周围的事物，如潮水一般迅速退散。
唐烛还站在自己屋里。
桌上摆着一个树根。
完整的果树树根。
第三十八章 倒拔垂杨柳(第一更)
唐烛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还特意加了一小把枸杞。
红色的枸杞，配上青绿色的茶叶，二者相互映衬，色彩更加鲜明，显得分外漂亮。
果树树根依旧静静地呆在桌上。
纹丝不动。
唐烛灌了一口茶水。
滚烫的茶水，将他烫得够呛。
在茶水的苦涩过后，便呈现出一点点枸杞的香甜。
唐烛突然笑了起来，一把拎起果树树根，说道：“你这幻境做得还真像，细节也很到位。”
果树树根毫无反应。
“最厉害的是，你这幻境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让旁人以为出了幻境，实际上又陷入了另一个幻境。”唐烛说道。
果树树根依旧毫无反应。
唐烛拎起果树树根，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嘭！
硬生生地把地面砸出个大洞。
果树树根，摔得粉碎，木屑横飞。
整个房间的颜色，迅速褪去，世界化为黑白。
唐烛面色不变，心里却犯了愁。
这幻境接连不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但凡幻境，必然会有一个核心。唐烛心道，这是果树树根所产生的幻境，只要找到树根的本体，就能出去。
值得一试。
唐烛心思回转之际，四周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唐烛的身躯不断缩小，缩小。
转眼之间，唐烛便变成了一个稚童。
唐烛四下打量，发现自己正骑在一片健硕的青牛之上。
手里拿着一根竹笛。
这是变成一个牧童了么？唐烛拿起竹笛，饶有兴致地吹了几下，只发出了几声喑哑而短促的低鸣。
唐烛笑笑，把竹笛别在腰间。
唐烛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青牛，示意它快些。
没过多久，唐烛便看到了一棵巨树，挺立在田垄之上。
这棵树树冠十分庞大，仿佛要遮住太阳，树干足足有十人环抱粗细，树根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土包。
唐烛跳下牛背，走到这棵巨树之下，伸出手来，摸了摸巨树的树皮。
树皮上满是尘土，摸起来粗糙硌手，唐烛剥开一块树皮，露出一片绿色。
这绿色仿佛会流动一般，隔着老远，唐烛依然可以感觉到这巨树的勃勃生机。
“你把我带到这来，是要做什么？”唐烛说道。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摇曳，树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
唐烛抱住树身，催动内功，额头之上冒出白雾，猛然发力。
“起！”唐烛大喝一声。
树身微微晃动，土地向上鼓起。
埋在土里的根须不断断裂，发出一阵阵咔吧声。
巨树逐渐在升高。
这时，两个孩子突然跑到树下，躲避毒辣的太阳光。这两个孩子一胖一瘦，像是一个小圆球和一根小竹竿，看起来颇为滑稽。
小瘦子问道：“这棵树怎么这么高啊？又直又高，它是不是一棵杨树？”
小胖墩说道：“这是棵果树，明年秋天就会结出奇特的果实，看起来像苹果，又像梨，闻起来却又像橘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唐烛险些笑出声。
这个故事是我编的，你还想通过这故事影响我？
唐烛继续加力。
咔嚓！咔吧！
更多的根须断裂。
巨树继续升高。
“起！”唐烛面部青筋暴起。
嘭！
巨树终于被拔了出来，泥土四散。
唐烛把巨树横放在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四周开始褪色。
又来了。唐烛心道。
唐烛发现自己在不断升高，不断升高。
与此同时，唐烛发现自己双脚逐渐陷入土壤之中，越来越深。脚趾不断伸长，化作一条条扭曲的根须，深深扎入泥土之中。
唐烛的双手张开，他的手臂也在不断伸长，他的指甲逐渐变形，像是一片片叶子。
唐烛变成了一棵树！
唐烛努力挪动自己双脚，却发现泥土包裹得更严实了。
唐烛努力挥动自己双手，只发出了一阵阵沙沙声。
唐烛是一棵树。
方圆百里最出名的许愿树。
每当有学子外出求学，父母便会带着他，将一根写着愿望的红布条，挂在唐烛的树枝上，祈求金榜题名。
每当有新生儿出生，家里的长辈就会把刻着孩童八字的长命锁挂到唐烛的树枝上，祈求孩子健康长大。
唐烛静静地挺立在田垄之上。
时光流转。
唐烛听到过新生儿的啼哭。
唐烛见过书生背上背篓，远行求学。
唐烛见过颤抖的手，挑开新娘的红盖头。
唐烛见过病床前，争夺家产的丑恶嘴脸。
生老病死。
不断循环。
唐烛周边聚集起村落。
唐烛的脚下聚集起坟茔。
兴起又衰落。
破败又繁华。
唐烛以树的视角，观察着世间的种种。
终于，有一天，村里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皇宫需要一根优质的大梁。
紧接着，便有消息，四周的村落要建一条驰道。
村口的巨树，恰好挡住了驰道。
村里最好的樵夫都来了，他们要砍掉这棵树。
唐烛知道，自己要被砍掉了。
“很无聊啊。”沉寂了许久的唐烛突然说话了，“这故事一点不生动，结局又悲惨，多没劲啊。我来教你讲故事。”
唐烛催动内功，身上冒出蓝绿色的烟。
还有一股恶臭。
天仙灵丹！
樵夫们是第一批中毒的人，他们四肢逐渐僵硬。
铛啷啷！
他们丢下了斧子。
他们的眼睛变成蓝绿色，他们成了毒人。
他们像是野兽一般，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他们向着村里其他村民，发起冲锋！
毒人越来越多。
军队在刀枪不入的毒人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毒人像是潮水一般，半月便覆没了整个王国。
“你看这结局如何？”唐烛笑道。
沙~沙~
一张小圆脸浮现在唐烛面前。
“你像毒药一样，污染了这个世界。”稚嫩的声音。
“哦？”唐烛说道，“你觉得我是剧毒么？我消除了剥削与矛盾，我赐予他们不用吃饭就能生存的身体，我赐予他们无尽的寿命。难道我不是一剂苦口良药吗？”
“强词夺理。”小圆脸逐渐变淡。
想走？
唐烛伸出枝叶，缠绕住小圆脸。
抓到你了。
四周变得色彩斑斓。
唐烛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
他手里抓着一根白白胖胖的小胳膊。
唐烛看着眼前的胖娃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大一个树根哪去了？
胖娃娃一把抱住了唐烛的小腿，乖巧地喊道：
“舅舅。”
唐烛：？？？
第三十九章 喜当爹(第二更)
“你叫我什么？”唐烛怀疑自己没听清。
“舅舅。”胖娃娃乖巧地说道。
奶声奶气的。
唐烛却更加戒备了。
这胖娃娃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爱，可是幻境之中的经历，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唐烛。
此子绝非良善之辈。
“你叫什么名字？”唐烛问道。
“我还没有名字。”胖娃娃说道。
唐烛低下头去，看着他那翠绿色的眼睛。
“既然你的眼睛是绿色的，本身又是树根化形，就叫小黑吧。”唐烛说道。
小黑眨巴着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唐烛，也不说话。
唐烛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改一个算了。看你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圆润，就叫你葫芦吧。”
“谢谢舅舅。”胖娃娃说道。
唐葫芦，倒也算是个好名字，寓意深远，颇有魏晋古风。唐烛心道。
“对了，你的娘亲是唐雪见，那你的爹爹是谁啊？”唐烛突然来了兴致。
“是舅舅。”唐葫芦说道。
唐烛顿时头皮发麻。
唐葫芦这么大一个人，是绝对藏不住的。
这就意味着，唐坤会知道唐葫芦的存在。
到时候，高堂之上，唐坤、唐泰一字排开，唐坤和颜悦色地问：“小娃娃，你的娘亲是谁啊？”
唐葫芦指指唐雪见。
“那你的爹爹是谁啊？”唐坤笑眯眯地问。
唐葫芦指指唐烛。
要死！要死！要死！
唐坤虽然近年来脾气温和了很多，但是唐雪见绝对是他的逆鳞。
触之必死！
唐泰，对于那些与他切身利益的话题，向来不是特别感兴趣。不过，这次不同，完全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把唐雪见的影响力降到最低。这件事，他一定会大肆宣扬，过不了一天，整个渝州城就知道这事了。
虽然已经快到夏天了，唐烛还是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葫芦，这样讲是不对的。”唐烛说道，“我是你舅舅，对吧？”
“对呀。”唐葫芦说道。
“舅舅是什么人呢？是娘亲的兄弟。”唐烛解释道，“爹爹是娘亲的丈夫。娘亲的兄弟不可能是娘亲的丈夫。你明白吗？”
“不明白。”唐葫芦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小孩子不需要明白这些东西，你记住就好了。”唐烛说道。
“爹爹，我记住了。”唐葫芦说道。
“嗯？”唐烛说道，“你什么意思？”
“爹爹和舅舅只能选一个，那我选爸爸。”唐葫芦说道。
“叫舅舅，听到没有？”唐烛说道。
“爹爹。”唐葫芦说道。
“唐葫芦，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秘密。”唐烛放弃治疗了。
“什么秘密？”唐葫芦凑了过来。
“唐雪见雌雄同体，所以，你娘亲是唐雪见，你爹爹也是唐雪见。”唐烛已经开始编故事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子。”唐葫芦居然信了。
至少表面上信了。
“什么雌雄同体？”唐雪见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烛吓了一跳。
“没什么，跟孩子逗着玩呢，雪见姐，坐，坐。”唐烛说道。
“哇，这是谁家的孩子，肉嘟嘟的，真好看。”唐雪见越看越喜欢。
唐烛面无表情。
这是你家的孩子！
唐葫芦小嘴一张：“娘亲！”
唐葫芦踮起脚尖，张开双手，示意唐雪见抱他。
唐雪见：？？？
唐烛连忙解释：“还记得上次剩下那树根么？化形了，就是他，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唐葫芦。”
唐雪见回过神来，说道：“这也太突然了，我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唐雪见把唐葫芦抱了起来。
“有什么突然的，唐葫芦的确是从你身上弄出来的，叫你一声娘，不过分吧？”唐烛说道。
“你别想跑，你也要负责任的。”唐雪见说道。
“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舅舅，对了，一定要记得，别让唐葫芦在正月里剃头。”唐烛说道。
“要不是你引导我，我怎么会跟你去种什么像梨，像苹果，又像柑橘的树。”唐雪见说道。
“好好好，是是是。”唐烛敷衍地迎着。
“突然间多了个孩子，心里有些怪怪的。”唐雪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是好好想一下，怎么跟爷爷三叔伯他们解释吧。”唐烛说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就说我捡了一个孩子呗。”唐雪见说道。
“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孩子，莫非这孩子是你的私生子？肯定会有人这么想。人言可畏啊。”唐烛说道。
在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愈演愈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为了一个贤淑良德的好名声。
男女发生肢体上的接触，都会视为非礼，轻者，也就是在衙门里吃几顿牢饭，重者，可能会拉去打仗。
现在唐雪见突然跳过若干个步骤，直接到达终点，有了个孩子。
唐坤和唐泰估计会很抓狂。
“那怎么办？”唐雪见说道。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徐徐图之。”唐烛说道，“实在瞒不下去的话，就说这孩子是我的私生子。毕竟我是男子，外人只会说我风流潇洒。”
“哦。”唐雪见应道。
“走吧走吧，感觉找个地方，把他安顿下来吧。”唐烛笑嘻嘻地把唐雪见推了出去。
送走了唐雪见，唐烛四下打量了片刻，关上了门。
唐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唐葫芦绝对不是一张白纸，他的阅历，他的心计，在幻境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唐葫芦是由果树树根所化，而果树树根又来自唐雪见，说唐葫芦是唐雪见的亲生骨肉并不为过。
其次，唐葫芦在幻境之中，怒斥我是“毒药”，说明他是通人性，懂人性的，至少是善良守序阵营的。他应该不会对唐雪见不利。唐烛心道。
唐葫芦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他究竟想做什么？唐烛陷入深思。
最要命的事，唐葫芦由果树树根化身为人，唐烛预期中的木行能量瞬间没有着落了。
唐烛手指轻轻在桌上敲打。
轰隆！
一声巨响。
房子，大地，都在颤。
“地震了？”唐烛抬头远望，“不，原来是那个人到了。不知道景天顶不顶得住啊?”
第四十章 魔尊重楼(第一更)
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紫黑色。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沉闷，声音小得可怜，仿佛在害怕惊扰了什么。
紧接着，便刮起了狂风。
大风以永安当为中心，卷起了街道上的沙砾和石子，行成了一个漩涡。
街道瞬间便空了，人们关紧门窗，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永安当被一团淡紫色的能量包裹，紫色的能量当中，隐隐约约可看得到一个人形轮廓。
魔尊重楼。
仅仅是看上一眼，唐烛便无端生出了跪拜的念头，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守住心神，这才没有出糗。
“那个男人不愧为那个男人，气势迫人，犹如皇者。我只是远远看上一眼，竟险些生出臣服的念头。”唐烛说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见过高山，才更有向上攀爬的动力。”
魔尊重楼这个级别的强者，已经近乎于道了。
他的名字，代表着某种未知的法则。
凡所言，必有所感。
平日里，魔尊重楼在魔界，直呼其名倒也没什么危险。
如今，魔尊重楼就在渝州城，直呼其名，就会被感应到，为了小命起见，还是换个称谓比较好。
唐烛身形一闪，跃下墙头，来到后院。
“小怡！”唐烛喊道。
唐烛自旺财死后，起居都是有唐雪见的丫鬟代为照料的。
“来了，喊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招了贼了呢。”小怡一路小跑。
唐烛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丫鬟，牙尖齿利，什么人都敢顶两句。
好在有唐雪见护着她。
唐烛说道：“几日前，我吩咐你做的事，你还记得么？”
“早就完事了，你跟我来。”小怡在前方带路。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唐家堡排泄污水的地方。
在臭水沟的旁边，立着一个建议的竹架子，竹架子上挂着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用大大小小的布头缝制而成，每一小块布，都是从渝州城的居民手里讨来的，称为百衲衣。
这百衲衣在臭水沟旁熏了数日，看起来肮脏而破旧。
唐烛取过百衲衣，轻轻一嗅。
一股恶臭，带着腐烂的酸味扑鼻而来。
唐烛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胃里的东西在不断翻滚，随时都有可能喷涌而出。
这件衣服的恐怖程度，大约是唐雪见的脚的两倍。
“很完美。”唐烛用两根手指捏住衣领，提起
“虽然我不该问，但是我实在好奇，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小怡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麻雀。
不该问就别问！唐烛没有理会小怡，带着这件百衲衣，回了自己房间。
衣服，自然是用来穿的。
唐烛早就在为魔尊重楼的到来做准备。
他想到永安当去看热闹，又怕被魔尊重楼的怒火波及到。
一只蚂蚁，会被路过的人踩死。
可如果这只蚂蚁，在一摊臭水旁边，路过的人，都会绕开，免得脏了自己的鞋子。
唐烛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这件百衲衣披在身上，又拿来几块土，在自己脸上一阵涂抹。
等到唐烛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个脏兮兮、散发着臭味的乞丐了。
唐烛身形一闪，施展开唐门轻功。
唐烛功力更进一步，轻功施展起来更为得心应手，脚尖点在墙头上，寂静无声，像一只灵巧的猫咪，几个纵跃间，便离开了唐家堡。
唐烛来到一家跟永安当隔了两条街的酒楼，找了个背风角落，像个真正的乞丐般坐在地上。
做戏就要做全套。
唐烛从药囊里拿出个破碗，放在面前。
唐烛不想距离永安当太近，避免引起魔尊重楼的反感。
毕竟，老友重逢的时候，谁都不想被外人打扰。
唐烛把耳朵贴在地上，平心静气，将感知能力调到最高。
便听到景天在说：“这位红毛大爷，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长着张大众脸，认错了也正常。”
“飞蓬将军，你何以沦落至此？”魔尊重楼说道。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景天说道。
台词！说台词！唐烛心道。
唐烛在此前旁敲侧击给了景天些提示。
“你知道的，我现在就是一个凡人。凡人嘛，总是有些可笑的欲望。心中有了杂念，如何还能握剑？”景天说道。
唐烛松了口气。
真正面对魔尊重楼，才知道魔尊重楼的恐怖。
只是气势，就叫人少了九成胆气。
唐烛实在想不通，当初徐长卿是如何从魔尊重楼手里，把景天活着带回蜀山的。
“是这样么？”魔尊重楼说道。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景天说道，“我之所以不和你打，是因为我有三个愿望，只要完成了这三个愿望，我就心无挂碍，就能和你痛快的打一架了。”
“说来听听。”魔尊重楼说道。
“这第一嘛……我还没遇到一个心爱的姑娘。我们凡人，讲究成家立业，现在我只是有了自己的事业，还没成家。我会有顾虑。”景天说道。
“成家？”魔尊重楼很难理解凡人的价值观。
“这第二！我的兄弟，茂茂，他还没有考上状元。”景天说道，“俗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等茂茂有出息了，我就放心了。”
“读书？”魔尊重楼说道，“为什么要读书？”
“当然是要学习了，以增长见闻。”景天说道。
“这六界，终究还是要靠拳头说话。”魔尊重楼说道。
“呐，不懂了吧。你已经长得这么……奇特，不多看些书，真是……”景天说道。
“几页废纸罢了。”魔尊重楼说道。
“第三……我想给你表演一个节目。飞龙探云手。”景天说道。
“你拔我毛做什么？”魔尊重楼说道。
“你的羽毛，怎么根本拔不动啊?”景天说道。
“你想要？给你一根。这是对你的优待。”魔尊重楼说道。
“好！够义气！我景天，答应你，等我完成愿望，就跟你好好打一架。”景天说道。
“你承诺？”魔尊重楼说道。
“一诺千金。”景天说道。
“我从不遵守承诺，除了对你。飞蓬将军，我答应你。”魔尊重楼说道。
景天真是有颗大心脏，面对魔尊重楼，说话始终中气十足。唐烛对景天的评价提升了一个档次。
铛啷啷。
破碗里突然多了一枚铜币。
第四十一章 道(第二更)
“谢大爷的赏，谢大爷的赏，祝大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龙马精神。”
唐烛低着脑袋，双手合十，欠着身子，说着吉利话。
“怎么是你？唐兄弟，何以沦落至此啊？”徐长卿说道。
唐烛闻声抬起头。
徐长卿一袭白衣，衣袂飘飘，五官俊朗，颇有几分仙气。
“老兄，快躲一下。”唐烛一把拉住徐长卿，将他拖到巷子里。
“唐兄弟，怎么了？”徐长卿锁紧眉头，“我看此地妖气凝重，恐怕是有大妖出世，不知道唐兄弟有没有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当然有了，就是你啊。大白天不睡觉，拿着个司南到处乱跑，嘘！安静些。”唐烛说道。
唐烛凝神静气，听了半晌，直到永安当没了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唐烛松手，“那个人终于走了。”
“唐兄弟，说得可是那个大妖？”徐长卿说道，“还请唐兄弟告诉我，大妖的去向。”
“妖什么妖啊？那是魔尊重楼。至于他去哪个方向了，只有景天才知道。”唐烛说道。
“那我去找景兄弟。”徐长卿说着，便要往永安当跑。
唐烛一把拉住了徐长卿。
“你疯了？”唐烛问道，“你打得过魔尊重楼？”
“打不过。”徐长卿说道。
“打不过的话，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唐烛问道。
“没有。”徐长卿说道。
“那你上去不是送死么？”唐烛说道。
“铲妖除魔，是蜀山的使命，长卿虽然愚钝，修为浅薄，但是义之所至，虽百死尤不辞。”徐长卿说道。
“那就是送死喽。”唐烛说道，“你死归死，你想过你师父的感受没有？那么大一个弟子，啪叽，死了。你觉得他们受得了么？”
徐长卿不说话。
“以你几位师长的暴脾气，说不定就安排好后事，直奔魔界，给你报仇。然后，咕噜，你的师长被魔尊死了。”唐烛说道。
徐长卿依旧保持沉默。
“然后呢，蜀山群龙无首，二代弟子难以撑起门面。蜀山又有那么多秘籍，引来觊觎，毁于一旦。得，蜀山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从此，再无四处捉妖的蜀山弟子，人间成了妖魔的游乐场。”唐烛说道，“徐长卿，你希望如此吗？”
“长卿的师长都不是鲁莽之人，他们自有分寸，断不会做出有碍蜀山基业之事。”徐长卿皱着眉头。
唐烛气得够呛。
“所以说你们这些修道者就是死脑筋。小命最重要，等以后修为上来了，再去铲妖除魔，不是更好。量力而行啊！”唐烛说道。
“求道之路，一往无前，哪里容得下半点退缩。”徐长卿说道。
“求道，求道，你求的是哪门子道？”唐烛真的生气了。
“道可道，非常道。”徐长卿说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别跟我说这些经籍里的话，用你自己的语言，我要听一下，你自己对道的理解。”唐烛说道。
“道是不可用言语描述的，长卿何德何能，能把道讲清楚呢？”徐长卿微微一笑。
“那么……道，既然不能用言语来描述，道的概念又是如何来定义呢？由谁来定义的呢？你说上善若水。那么，利万物而不争就是道么？这说到底这不过是种待人接物的方式。”唐烛说道。
徐长卿沉默不语。
“庄子曾经说过，道在屎溺。即使是在最低贱的事物中都有道的存在。一条野狗是不是道？一具死尸是不是道？你是不是道？我是不是道？”唐烛问道。
徐长卿皱起眉头。
“只知道引经据典、掉书袋，这就是求道了么？”唐烛说道。
“那唐兄弟是如何看待道呢？”徐长卿说道。
“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嚷嚷皆为利往。一个凡人，有了一枚铜钱，就想有第二枚，有了第二枚就想要更多，他就会去拼，去努力，或者去抢，去夺。这就是凡间的道。”唐烛说道。
“上善若水……”徐长卿说道。
“上善若水，你就会上善若水？”唐烛打断了徐长卿，“一个凡人如果衣食无忧，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有死亡的威胁。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也会利万物而不争的。但是，能么？”
徐长卿沉默了。
渝州城算是富庶之地，可这里的人也只是勉强温饱罢了。
若是遇到大旱、洪涝等灾害，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流离失所。
灾民就像蝗虫一样，灾民经过的地方，再也找不到能吃的事物。
杂草，树皮，甚至泥土。
甚至还会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
这种事在蜀山的书册上都有记载。
“更何况，你上善若水，你修道，你按照经文中的要求调整自己，修到最后，你处众人之所恶，你利万物而不争，你成了经文中的人，你还是你么？”唐烛说道。
“用经籍中的要求，不断完善自我。这自然是好的改变。”徐长卿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修道？为了武力，为了成仙，还是为了长生不老？”唐烛说道。
“长卿求道，不求这些，只求通达。”徐长卿说道。
“我看你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唐烛说道。
“还请唐兄弟赐教。”徐长卿不卑不亢。
“羊为何生来只吃草？太阳为何东升西落？为何有四季之分？为何有昼夜之变？这些你知道吗？”唐烛问道。
“长卿不知。”徐长卿说道。
“为何朝代更迭，苦的还是老百姓？为何天庭诸神高高挂，地上盗匪四起，妖孽横行？为何六界之中，偏偏凡人要守生离死别之苦？这些你思考过吗？”唐烛问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都是没有感情的死物，又怎么会怜惜世人呢？”徐长卿说道。
“世间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的，这就是道。与其寻道，求道，倒不如超脱。”唐烛说道。
“恕长卿难以苟同。”徐长卿说道。
徐长卿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让人不禁佩服他的涵养。
唐烛看到了一个坚定的求道者。
同时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一个死脑筋。
一个铁头娃。
“算了，不跟你抬杠了。把你的血给我点儿。”唐烛拿出了瓷瓶，“免得你被魔尊重楼一拳轰没了，连点渣儿都不剩。”
第四十二章 龙葵绿了(第一更)
唐烛完全懵了。
唐烛只不过想劝徐长卿不要去送死。
没想到，越说越偏离初衷。
跑题了。
“来点血。”唐烛把瓶子递到徐长卿面前。
“唐兄弟，你要长卿的血做什么？”徐长卿问道。
“我需要些仙气，炼鼎，整个蜀山，我看你最像仙人，来点。“唐烛说道。
“哦。”徐长卿还是懵懵的，他也不知道唐烛为什么说他最有仙气。
不过，徐长卿还是在左手上一划，挤出了点血，滴到小瓷瓶之中。
“多谢。”唐烛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慎而又慎地塞到药囊中。
“唐兄弟不用客气，如果没有什么事，长卿就先告辞了。”徐长卿抱拳道。
“有事。急什么？”唐烛说道，“反正魔尊重楼已经走远了，你想追也追不上了。话说，你这次来渝州城做什么？有什么秘密任务。”
“长卿是为景兄弟而来。”徐长卿说道，“掌门让我把景兄弟接回蜀山。”
“对啊，自然有任务。还不快行动？追什么魔尊重楼啊……”唐烛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找景兄弟，一起吧。”
两人穿过了两条街，来到永安当所在。
永安当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一眼望去都是坍塌的墙壁，破碎的砖头和焦黑的粉末。
只见景天坐在一块碎石之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呆滞。
“景兄弟，这回你又一贫如洗了。”唐烛说道，“魔尊重楼为何要毁掉永安当？”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景天喃喃地说道，“我刚当上了永安当的掌柜，刚赚了几笔钱，生活刚刚有了起色，就遇到了一个红毛妖怪，一口一个飞蓬将军。我只不过说永安当是我毕生的追求，生于斯，长于斯……都毁了，都完了。”
“景兄弟，节哀。”徐长卿蹲了下去，和景天平齐，拍了拍景天的肩膀。
“放心，景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十日之后，你将会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永安当。”唐烛从景天手里接过一根黑色的羽毛。
魔尊重楼的羽毛。
虽然它来自魔尊重楼，但是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仍旧是一根羽毛，只不过沾染了魔尊重楼的一些气息。
“真的吗？”景天瞬间恢复了活力，搓了搓手，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重建的时候，多建个茅厕，免得争抢。把大堂做得宽敞一点，这样才有大店气象。多谢唐兄弟。”
在景天眼里，唐烛的形象逐渐高大起来，就像救世主一般。
“可惜了永安当里的古董了。”唐烛说道。
好在及时将永安当的伙计们骗去长安。
这才免于一场无妄之灾。
在魔尊重楼眼里，凡人只有两类——景天和其他人。
无意间碾死几个蚂蚁，对于魔尊重楼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等一下，这是什么?”唐烛在一片瓦片、碎砖头之中，发现了一抹蓝绿色。
唐烛走过来，将这块蓝绿色的布料拽了出来，递给景天。
“广袖流仙裙！”景天瞬间认了出来，“居然没有破。万幸。”
“广袖流仙裙？”徐长卿问道，“可是一千多年前，姜国公主所穿的那一件？”
“是啊。”景天说道。
“真的是叫人佩服，百余年前的工艺竟如此厉害。”景天说道，“这些年，虽然纺织技术进行了改良，做衣服越来越快了，可这质量实在不敢恭维，穿了两年就破了。”
景天拿着广袖流仙裙，犹豫了片刻，递给唐烛。
“送你了。”景天咬着牙。
“这是做什么？”唐烛笑道，“我可穿不了这东西。”
“以唐家大小姐，应该可以穿的上。”景天扭过头去。
“你和家姐关系改善，我应该为你们高兴，但是，太贵重了。”唐烛不去接广袖流仙裙，“唐雪见也不会把文物穿在身上的。”
要是等龙葵苏醒，发现你把她的衣服送给另一个女人，怕不是要发飙。唐烛说道。
见景天还有些犹豫，唐烛又说：“真的没必要。这已经是百年前的款式了，放到今日，早已过时了。何况，唐雪见一直很喜欢她那件红衣服，一直没有换过款式。”
“如此，也好。”景天说道。
“两位，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唐烛抱拳。
……
唐烛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唐烛把桌子搬到院子之中，取了两把凳子，又拿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李空寒前辈，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唐烛笑道。
“有酒的地方，就有我。”李空寒哈哈大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喏，魔尊重楼的羽毛，是我赢了。”唐烛有些心虚。
“先别说那么多，喝酒，你这杯子不爽利，太小了，拿两个碗来，顺便割些熟牛肉，弄些凉菜，光喝酒可没什么乐子。”李空寒说道。
唐烛一一照做。
“来，满饮此碗。”李空寒举起海碗。
唐烛举起碗，两人碰了下碗。
叮！
吨吨吨吨吨吨！
吨吨吨吨吨吨！
一饮而尽。
“痛快。”李空寒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桌子上的菜一阵狂吃。
“其实，这次比试我……”唐烛说道。
李空寒一摆手。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无外乎用了手段，没有自己去盗这根羽毛。”李空寒说道，“你不必在意，是你赢了。”
“我自罚一碗。”唐烛倒满一碗酒。
吨吨吨吨吨。
“你完全不必挂碍，我们常说，盗亦有道，这种事你听听就好。不要放在心上。”李空寒塞了一嘴熟牛肉。
“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是那些修道的人整出来的。盗贼真正的道是什么呢？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得到自己所需，并且不被抓住。这便是盗贼的道了。”李空寒说道。
唐烛取出一个小瓷瓶，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李前辈留些血液予我。”
李空寒接过瓶子，也不问唐烛为什么要他血液，在右手上一划，流出几滴绿色的血液。
空气中，有些淡淡的青草味道。
“多谢。”唐烛说道。
人。唐烛的血。
仙。徐长卿的血。
魔。魔尊重楼的羽毛。
鬼。李空寒的血液。
神。唐雪见的血液。
妖。唐葫芦的血液。
这下六种事物齐备，可以炼制六界鼎了。
第四十三章 饮酒(第二更)
“喝酒，喝酒。”李空寒端起海碗，也不等唐烛，仰起头，一饮而尽，“哈……你们家的酒，一点不爽利，难求一醉啊！”
“酒不自醉人自醉。”唐烛也端起碗，“前辈心事重重，岂是一碗薄酒化得开的？”
“你这小子，”李空寒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都答应帮你去蜀山出生入死盗经了，你也不让我喝得痛快些？”
“这已经是唐家堡最烈的酒了。”唐烛夹了几粒花生，嚼得咯吱作响。
“谁说的，你们纳毒室里不是还有两坛老酒么？看年份，最起码两百多年了。”李空寒说道。
“你怎么知道？”唐烛有些惊奇，“纳毒室是我唐门禁地，只有掌门才有资格进入。”
“我不但知道，我还喝了一坛。”李空寒嗤之以鼻，他咂咂嘴，似是在回味什么，“真香啊。入口柔和，回味无穷。妙啊！”
“你完了，”唐烛幸灾乐祸起来，“这两坛酒，是留作唐雪见嫁妆的，谁不晓得，唐雪见是堂主的掌上明珠啊？看来，唐门是要与前辈，不死不休了。”
“你莫要唬我。我看你小子，对唐门也没多少归属感，喝了就喝了，索性再多喝一坛。”李空寒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取来。快！”
“好。”唐烛哈哈大笑，豪情顿生，“那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几个呼吸之间，唐烛去而复返，手上多了坛封得严严实实的酒坛子。
“痛快。满上。”李空寒一拍桌案。
噗~
酒坛起封。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果然是好酒。”唐烛把两个酒碗倒满。
酒水清澈得像是清水一般。
唐烛不禁啧啧称赞。
“李前辈，我敬你一碗。”唐烛端起酒碗。
“你先等一会儿。”李空寒按住唐烛的手，先把自己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紧接着，李空寒抱起了酒坛子，跟唐烛的海碗碰了一下，说道：“干！”
李空寒双手抱起酒坛，仰起脖子。
吨吨吨吨吨吨。
如长鲸吸水一般。
喝了个干干净净。
“李前辈，没人跟你抢。”唐烛哭笑不得。
“你喝不喝？”李空寒斜着眼睛，偷瞄唐烛碗里的酒。
“啊？”唐烛还没反应过来，酒碗就到了李空寒的手中。
一饮而尽。
李空寒把空碗往桌山一丢，长舒了一口气。
“李前辈，喝酒喝得这么急，可是会醉的。”唐烛说道。
“哈哈哈，老夫怎么会醉？”李空寒拿起了筷子，叮叮当当地敲起碗来。
敲击声乍一听杂乱无章，仔细一听，却自有一番韵味。
李空寒开始唱起歌来。
“北冥有鱼，炖来下酒，老骥伏枥，最好红烧……”
歌里却是些荒诞不羁的句子。
李空寒本来声音就有些沙哑，说起话来，像是漏气的风箱，一唱歌，更是要了命，唐烛感觉自己仿佛闯进了鸭子堆，满耳嘈杂，聒噪极了。
李空寒打个个酒嗝，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空寒的脸砸进碗碟之中，溅起满桌汤汁。
唐烛不由失笑，连忙将他扶起来。
李寒空紧闭双眼，已然响起了鼾声。
“小怡，小怡！”唐烛连忙唤来小怡，让她收拾出一间空屋子出来，将李空寒安顿下来。
……
安顿好一切，已经入夜了。
月明星稀，蚊虫四起。
唐烛虽然把驱蚊香囊赠与了景天，但是依然没有蚊虫侵扰。
他一身剧毒，蚊虫纷纷避而远之。
关闭门窗。
唐烛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包朱砂，倒进等量的黄泥，又往里面到了些水。
唐烛用一根木棍，不停搅动，直到朱砂和黄泥混合均匀，变成糊状。
唐烛又拿出一大块槐木，将槐木切成等粗的长条。
槐树，自古便被认为是极阴之树。有传言称，生长到百年的槐树，每一根树枝上，都承载着一只鬼。
这块槐木，是唐烛托人从古战场遗址上砍回来的，槐树本就属阴，又长在兵戈之地，吸饱了阴气和血气，功效自然更为非同凡响。
唐烛把槐木条挡在门口的缝隙之处，糊上丹砂和黄泥的混合之物，将槐木条固定。
做完这一切，唐烛清理了下手上的泥巴，盘膝而坐，调气静心。
等到听到子时的更声，唐烛这才站起身来。
子时，是过去一天的终结，也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里阴气最盛的时刻。
唐烛又用槐树木条封住了屋子里所有的缝隙，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阴气密室。
遮蔽天机。
不过，槐木条将房间封得太过严实了，唐烛有些气闷。
唐烛从床底取出陶鼎，又从药囊里拿出四个瓷盆和一根羽毛，依次摆放在桌上。
“先涂我的血吧，一来是对六界鼎宣誓主权，二来凡间的血液最为平和，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唐烛取了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玉玺图案之上。
等了半晌。
“怎么没有反应啊？”唐烛盯着六界鼎，“算了，换一个试试。”
唐烛取了唐雪见的血瓶，把血液滴在神树图案之上。
六界鼎发出一声嗡嗡的低鸣，整个鼎发出微薄的绿光。
“李空寒前辈的血。”唐烛拿出李空寒的血瓶，“虽然很好奇他的血为何是绿色的，但现在不是做研究的时候，可惜。”
唐烛把李空寒的血滴在火焰图案之上。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唐烛有些着急。
唐烛打开唐葫芦的血瓶，把唐葫芦的血液涂在锁妖塔图案之上。
“又没有反应？”唐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唐烛的动作加快了许多，他将徐长卿的血液甩在拂尘图案之上。
六界鼎毫无变化。
唐烛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烦躁异常。
“这是什么情况？”唐烛自言自语道，“难道说，我不够格？无法代表凡界。还是说我已经半步超脱，不能算到凡界之中？不应该啊，就算我不行，徐长卿三世修仙，唐葫芦也是妖树化形，李空寒死而复生，他们怎么会不够资格？”
“难道……”唐烛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们几人的能级太低了？按照这种说法，也只有神界之血和魔界之羽能引动异像了。”
唐烛把魔尊重楼的羽毛贴到乌鸦翅膀图案之上。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的黑色，笼罩了六界鼎。
“可以。”唐烛说道，“果然是我们几个太弱了啊。”
六界鼎缓缓漂浮起来。
六个图案，一一点亮。
第四十四章 溜了(第一更)
六界鼎开始旋转。
鼎口处，有白色的光芒汇聚。
大团大团的白色光球，像是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涌进无底洞般的六界鼎之中。
光团看起来颇为圆润，唐烛伸出手去捉，却摸了空。
六界鼎的鼎身开始震动，嗡嗡的声音，仿佛有千百只蜜蜂在耳畔鸣叫。
随着光芒不断汇入鼎口，六界鼎的震动声越来越大，震动频率越来越高。
嗡~
六界鼎的震动还在不断攀升！
唐烛房间内的事物一一粉碎，化作尘灰。
唐烛不由地苦笑，本想低调些，没想到动静这么大，连阴气密室都顶不住。
嗡~嗡~
声音越来越响。
轰！
唐烛的房间倒塌了。
唐烛连忙运起轻功，跃出房外，这才免于被砸。
唐烛看到原本到处一片黑暗的唐家堡，此刻已经灯火通明了。
有几队巡逻的唐门弟子，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嗡~嗡~嗡~
六界鼎声音进一步提高。
突然，六界鼎震动的声音，消失了。
唐烛却感到耳边一阵轰鸣，他感觉心神一阵摇晃，似乎要融入到这无声的震动之中。
唐烛连忙封闭六窍，抱元守一，运功抵抗，过了许久，这才恢复过来。
此时，六界鼎的震动变得玄奥起来。
它的震动越来越慢。
却似乎包含某种奇特的韵律。
像是一首古老的、不知名的歌曲。
唐烛愣愣地看着六界鼎。
一幕幕画面出现在唐烛面前。
盘古开天辟地。
女娲捏土造人。
神农氏尝百草。
燧人氏教钻火。
……
一个个声音在唐烛耳畔响起。
有新生儿的啼哭。
有刀兵相接的脆响。
有马车的轰鸣。
有野心的话语。
有死寂的失落。
……
生命初生又死亡。
国家兴起又衰落。
六界的生命，都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
唐烛就这么看着六界鼎。
仿佛明白了什么。
有仿佛什么都没弄懂。
过了许久，唐烛才回过神来。
六界鼎缓缓下落。
唐烛伸出手去，接住六界鼎。
六界鼎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每一寸鼎身，都出现了繁复的花纹和不知名的文字。
整个鼎厚重了很多，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
唐烛轻轻地抚摸着六级鼎，一股凉意从指尖上传来，明明是陶制的鼎身，摸起来却像是精金所制，光滑而冰冷。
唐烛的心情愉悦起来，不管炼制过程多么的困难，总算是炼成了。
轰隆！
正在唐烛高兴的当口，唐家堡突然有一间屋子倒塌了。
紧接着，便有第二间。
第三间，第四间……
就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
唐家堡，塌了。
唐烛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赶紧回去吧。”李空寒挥了挥左手。
他的右手，用两块木板固定着，吊在脖子上。
李寒空喝醉了，正呼呼打睡，房就塌了。
整个屋顶一股脑地砸在李空寒的身上。大梁好巧不巧地砸在李空寒的右手手臂之上。
好在李空寒内力深厚，皮糙骨硬，这才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右臂断了。
“李前辈，您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要上蜀山了吧。”唐烛苦笑。
“这有什么？蜀山上那些老道士，心眼都直的很，布置个机关、阵法，也处处留余地。”李空寒说道，“别说只断了一只手，就算是两只都断了，我也能在蜀山之上，搅他个天翻地覆。”
“李前辈，你的盗术我有信心，不过，让你就这么带着伤去蜀山，我实在良心难安。而且这也不合江湖规矩……”唐烛努力组织着语言。
李空寒戏谑地看着唐烛。
唐烛不说话了。
“我看，你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出去避一避吧？我可听到了些传闻，据说这次房屋倒塌，是你弄出来的。”李空寒强忍着笑意。
唐烛讪讪一笑。
的确如此。
昨夜，许多人都看到了，六界鼎引发的异象。
唐门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房屋尽数倒塌，无数囤积的原材料毁于一旦，还有许多成品毒药，也在这场浩劫之中毁掉了。
好在没有人员死亡。不过，唐门中人和前来参加唐益葬礼的宾客都受了不轻的伤。
现在唐家堡毁于一旦，唐益的葬礼又迫在眉睫。
唐家堡已经乱成一团了。
好在唐坤坐镇唐家堡，居中调度，唐泰分派任务，指挥重建，这才稳定住了唐家堡的局势。
现在，唐坤和唐泰的脸都黑得像锅底一般，唐烛也知道，自己这次可谓九死一生，便起了跑路避避风头的念头。
正巧，李空寒要赶往蜀山，完成承诺，帮唐烛取来《至净法》。
唐烛便起了心思。
“做错了事，就要承认。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李空寒说道，“不过是把唐家堡弄塌了么？你家长辈还能吃了你不成？”
唐烛苦笑，说道：“我不是不敢承认错误，也不是害怕责罚，这其中另有隐情。”
“说来听听，让我高兴高兴。”李空寒来了兴致。
“李前辈有所不知，我唐门在江湖之上，虽然算得上一等一的门派，可是，像唐门这般体量的门派，江湖上还有十三个，我这年纪，又到了适婚的年龄。要是被拉去相亲，我推脱不开啊。”
“找个老婆，不是挺好的吗？你也不小了。”李空寒说道。
“不可能，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唐烛说道。
“嗯？”李空寒默默拉开了与唐烛的距离。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烛说道，“按照我这个修炼进度，虽然不一定能长生不老，但是活个几千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娶了妻，怕是既误别人，又误自己。”
李空寒撇了撇嘴，说道：“你直接说你想取个长生不老的老婆不就完了？整这么些弯弯绕绕的做什么？”
“晚辈惭愧。”唐烛说道。
“我想想，女娲后人倒是可以永葆青春，只要你们不要孩子就可以。”李空寒说道。
“当代女娲后人，可是有夫之妇。”唐烛冷汗直冒。
“你可以预定她女儿啊。”李空寒说道。
“前辈不要说笑了。”唐烛说道。
紫萱的女儿，青儿，此刻还是一个婴孩。
这玩笑开大了。
“行了，真拿你没办法。走吧。”李空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