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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竹飘香     归杀txt下载     归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初游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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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夜未停歇的鞭炮声中睁开眼,苏雪被凑在脑袋上方一张放大的苦哈哈又满是愤怒的脸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苏雪一面坐起,一面疑惑地看着她。

    “娘子,奴婢是再也忍受不了了!”绿萝用力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抓狂不已的模样,“老太婆竟然使了人来叮嘱,让娘子不用去前面给她们拜年,她们受不起。她们断绝您的吃穿用物,隔绝与您的来往,是想逼着您主动离开此地吗?以前那个苏芝还会装模作样,现在倒好,直接连脸面也不要了。”

    “不要脸面,倒是比戴着一张假面具更让人放心。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啊。”苏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正好,入府这么久,我们还不曾回府,今日乃新年第一天,咱们去府里看看。”

    绿萝一听,顿时将方才的气怒抛到了九宵云外,领着秋黎秋扬欢天喜地地收拾了起来,绿茵看着她欣喜的样子,不由抿了抿唇上前帮着苏雪穿戴起来。

    不过片刻,主仆几人便穿戴整齐地出了院子,却不及走出内院,便被人拦了下来:“老夫人吩咐过了,二娘子有伤在身,外面天寒地冻,不宜出门。”

    “我们娘子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一直闷在屋子里对伤也不好,出门走走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绿萝再次气怒,忍不住地争辩了起来。

    拦住她们的仆婢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盯着苏雪道:“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二娘子体谅体谅奴婢们。”

    苏雪已然明白了余氏她们的用意,想必对她不闻不问,几尽克扣刁难,却又害怕她走出去让京都之人看到她的窘样,既而指责她们待她不好。

    苏家人就是这样敢做不敢当啊!想必之后的苏家人无论是设宴还是赴宴,若有人问起她,她们都要以这个作为推脱,而将她冷藏起来了。

    苏雪勾了勾唇角,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不显,眼角余光瞅到墙角处一闪而没的熟悉衣角,忽而淡淡地道:“既如此,那我们还是回去院子里待着吧,正好今日外面凉,便过些日子再出去吧。”

    “可是……”绿萝有些不服气,被绿茵拽了一把,只得跺了跺脚,跟着往回走。

    “娘子,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了,竟然连出府都不让您出,这摆明了是怕您出去向姨太太她们诉苦。”绿萝实在憋不住,才过了拐角见路上没有人,便气愤地叫唤了起来,“她们既害怕别人知道,又何必要做得那般绝情,真是群狼心狗肺的伪君子。难不成以为这样,咱们就永远不会出府了。”

    “行了,娘子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叫唤个什么劲?”绿茵重重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瞪着眼睛警告她。娘子若真要出府,自然有的是办法,怎么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娘子那么聪明,难不成还会没料到如今的处境?

    走在最后的秋黎和秋扬只是看了看苏雪缓步前行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她今日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堵了回来。

    这边绿萝才住嘴,走过拐角,前面便是那一片绿意正浓的海棠树。依旧一身陈旧衣物的田氏突然冒了出来,恭敬地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后,一脸好意地道:“二娘子想出府?”

    “倒不是非要去,只是祖母的做法实在太气人了。”苏雪假装有些气愤地说道,眼角余光却关注着田姨娘的神色变化。

    只见她迅速掩去眸底的一丝喜色,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有些同情又有些愧疚地道:“苏家人确实是太过分了,吃穿用度不是故意克扣遗忘,便是故意糟蹋弄些最差的,如今还为了掩饰自己的恶行不让二娘子出门。这些事,怕都是那两位授意的。只可惜奴婢自身难保,竟是帮不到二娘子半分。”

    “这怪不得你,要不是你,我连前些日子的好菜好饭都吃不上呢,那两件首饰就更寻不回了。”苏雪脸上又升起几许感激,看得田姨娘越发高兴。

    “唉!”田姨娘再次无奈地叹息一声,垂了垂眸,旋即又上前一步,低声道,“说起那两件首饰,奴婢可是听说最近这些日子,那两位也不知砸了多少的瓷盏器具,想必是心里气得狠了。那位本就是这个家中最具份量的人,哪一个不顺着捧着她?如今又怀了身孕,若是将来再生下个……那还得了吗?总之,二娘子您还是事事小心为妙,别让她们寻着了机会报复。”

    “多谢田姨娘提醒,我会小心的。”苏雪赞同而感激地点点头,田姨娘又小心地觑了一眼四周,笑着道,“你自回来后,还不曾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吧?要说起来,这园子里也有不少好看的地儿呢?假山、奇石、竹桥、湖亭,都煞是好看,二娘子既无法出府,不若就在园子里四处走走。奴婢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苏雪轻轻颔首,看着她同往常一般小心谨慎而匆匆地离去。绿萝看了看那独自伫立的孤零零的小院,又看了一眼远处隐隐可见的绿水小亭,便提议道:“娘子,成天待在屋子里也确实闷得慌,咱们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吧,顺便也膈应膈应那些不让咱们出府的人。”

    苏雪兀自看着田姨娘离去的方向,动了动眉头,缓声道:“好!”

    顺着府中的甬道和长廊,主仆几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无视路过婢女仆妇们或不屑嘲讽的目光,或匆匆闪离的身影,悠然自得地将苏府内院略透着几分萧瑟的冬景尽收眼底。

    假山奇石怪石嶙峋,造型独特;湖中小亭视野开阔,立于亭中,将整个湖面及近半苏府景致尽收眼底;竹制小桥随风摇曳,轻踏其上,惊险中又有着无尽的趣味。

    碧波荡漾的湖水,枝条缠绕的藤蔓,品种各异的花草,曲折蜿蜒的长廊与红漆圆柱。触目所及,倒也着实美不胜收,既有北方建筑的粗犷,又有着南方景致的精巧。

    “娘子,您看那棵梅花,正在吐蕊,还是红梅呢。”绿萝指着长廊转弯处一截从外面斜斜探入的梅枝,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奴婢去折了来,插在屋内,指不定明早起来它就开了。”

    绿茵待要拉住她,她却已快步跑了起来,直冲着长廊外的那棵红梅树而去。她跳下长廊,站在红梅树下,侧着脑袋细细地看了一回,才踮起脚伸手勾向较高处的一处梅枝,一手攀住,另一手轻轻用力,“咔嚓”一声,一株尺余长有着两道分枝的梅枝便被她拿捏在手,远远地可以看到其上有着四五点红蕊。

    绿萝邀功似的将手中的梅枝冲苏雪举了举,尖瘦的小脸上露出久违的纯真笑容。得到苏雪回应的一笑,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另一手放了仍揪着的枝干,转身又跑了回来。

    就在她跳入长廊中时,拐角处突然隐现一片迅速移动的红影,绿茵目光触到,立时出声提醒:“小……!”

    “哎哟!”

    她提醒的话还不曾完全出口,绿萝已与那突然出现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纷纷摔倒在地,红衣丫环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提着的食盒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咣啷”一声响,食盒盖子滑落后还骨碌碌地一直滚到了长廊之下。

    仰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举得高高的梅枝,见其上的四五个红色花蕊还稳稳地挂在枝头,绿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半跳着站起身来,冲红衣丫环歉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看见,跑得急了点,才撞到了姐姐,还请姐姐莫怪才好。”

    一面说着,她的目光偷偷往落在地上的食盒里瞅了瞅。见到里面只是用盘子盛着些金黄的糕点,虽有些歪斜,却并没有撒落,她再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撇了撇嘴:“哼,她们给娘子吃那猪食一样的东西,自己却吃着如此美味的黄金糕,真是不知羞耻。”

    见那红衣丫环并未说话,只是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便转身去捡滚落的食盒盖子。绿萝便干脆将手中的花枝放于一旁,伸手假意去将里面的糕点放平,实则故意用脏兮兮的手一个个地将其揉搓摸捏了一遍,嘴里还不忘诚恳地道:“真对不住姐姐,好在里面装的是糕点,若是换作汤品,怕是要害姐姐挨骂了。”

    她心里却暗暗咬牙,每摸捏一块糕点,便在心里骂一声:“我叫你吃好东西,叫你尝尝姑奶奶给你加了料的好东西。”

    快步走近的绿茵一察觉到她的用意,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迅速将盒中盘子扶正,将食盒提起递到边拍打着食盒盖子上的草屑便走回来的红衣丫环手上:“绿萝一时冒失,还请姐姐莫怪。”

    那红衣丫环的态度依然冷淡,一把夺过绿茵手中的食盒,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糕点,确认无误后才把盖子盖上,直到临离开前,才淡淡地看了一眼苏雪,那不屑无视的态度,与府中大部分仆婢一般无二,让绿萝忍不住冲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苏雪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许久后才缓声若有所指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院子里还有好些事情,急等着你们去做呢。”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才出门的吗?

    绿萝有些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见到绿茵和秋黎秋扬都随着苏雪离开了,便忙弯腰拾起折下的梅枝,快步跟了上去,嘴里还不忘嘟囔:“明明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嘛!”R1152

第一百四十章 接出府去

    看着屋内青林青松二人从外面悄然运来的东西片刻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内再次恢复初来时的简陋模样,大开的门窗将屋内残留的几许热气也吹得干干净净,绿萝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发,转着眼珠子,目光在屋内仅有的破旧木床、掉漆的木条桌及床上、桌上摆放的衣被、茶具上来回地游移。

    忍了几忍,她终是没忍住,一脸不解地看向安然坐于条桌旁拿着旧茶具饮茶的苏雪,问道:“娘子,您怎么突然让他们把东西都搬走了?”

    难不成是余老太婆不让出门,娘子心里生气,故意折磨虐待自己?

    不对,不对,娘子可是宁可折磨别人也绝不亏待自己的主儿。说娘子狠狠地教训余老婆子她相信,说娘子虐待自己,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看着她还不及自己回答又自言自语还煞有介事地摇头自我否定起来,苏雪含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急速咽下口中的茶,她轻咳一声,欲要出声,忽听得外面传来说话声,不多时绿茵便进来告诉她:“老夫人让娘子您即刻去前厅。”

    这么快?看来效果不错!

    苏雪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点头起身,带着绿茵等人不紧不慢地来到前厅外时,便见得一人从里面奔出,直冲她而来,清脆的声音如山泉流淌:“雪姐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去你的院中把你抓来了,你个没良心的,回了府竟将我抛到九宵云外了。”

    一身缠枝纹的粉红袄裙,配着件以雪白的狐狸毛做领的大氅,更衬得孙晓琪肌肤胜血,双颊处的两团红云好似傍晚天边的云霞。

    对上她晶亮含笑的眸子,苏雪心里虽有些意外,却是忍不住抿唇一笑,回握住了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落在后面缓步而出的苏芝看着两人亲热相拉的手,眸底掠过一丝阴冷,抿了抿唇才勉强冲孙晓琪一笑:“外面冷寒,姐姐还是同着琪姐姐去屋内说话吧?”

    “就你会体恤自家姐姐,明明雪姐姐看着精神很不错,想必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非要藏着掖着。”孙晓琪拉住苏雪的手不放,冲孙芝耍赖般地道,“今天我不管,你可以只管忙自己的事去,雪姐姐却不行,她必须得陪着我去街上逛逛。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实在是在家里待不住,再没人陪我出去走走,我非得闷出病来不可。”

    苏芝眸光一闪,迅速垂下眸子,才掩去其中浓浓的算计。下一刻,她抬眸为难般地看向苏雪:“原本祖母是想让你安心静养些日子的,现在你看……”

    “哎呀,谁不知道苏老夫人最疼你这个孙女,你就不能替雪姐姐求求情,让她好好陪我一天?”孙晓琪上前扳转苏芝的身子,直接将她往厅内推,霸道般地道,“我不管,今天我非得把雪姐姐带走,你必须帮帮我。”

    将苏芝推到半路,她又迅速转身拉起苏雪的手便往外跑:“帮我同苏老夫人道声歉,就说我行会儿再特地向她辞行。”

    看着苏雪在孙晓琪的拉拽下消失在甬道的心头,苏芝眸中的冷寒越来越甚,最后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化作一道厉芒,隐于眸底。

    余氏从屋内走出,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冷哼道:“哼,那死丫头出去后,也不知道要如何编排败坏咱们苏家的名声,指不定逢人便说咱们是如何虐待欺凌她的。要祖母说啊,就该把她牢牢地关在屋子里头,让她尝尝咱们的手段,再尝尝有苦不能言的滋味,日后才不敢那般猖狂。芝娘你就是太容易心软……”

    骤然间想到上回皇城寺里发生的事,余氏的话头不自禁地一顿,接着忙僵硬地笑了笑,接着道:“由她放肆一回去吧,你娘这两日犯恶心犯得厉害,她又喜欢你在身旁照顾,这些日子你便多费费心吧。”

    “我们母女的事,自然还得我们自己费心,若再像前世一般指望你们,只怕又要落个凄惨的下场!”苏芝心中恨意汹涌,连往日的敷衍也省了,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这边祖孙二人分开各回各院,那边苏雪被孙晓琪一直拉着出了府,坐上了孙府的马车。马车一驶离苏府,孙晓琪便拍了拍胸脯,状似惊险地笑着道:“哎哟,我的天,可算是把你诳出来了,总算不辱使命。”

    “不辱使命?”苏雪脸上露出浓浓的意外之色,好笑地挑了挑眉。

    孙晓琪正月初一亲自上门将她捞出府已是令她意外,这事竟还是有人授意的?

    “那是当然,我可是在魏三郎君他们面前打了包票,定能把你从苏府那个牢笼里把你拉出来的。”孙晓琪挺了挺胸脯,一副正义凛然讲足义气的模样。

    原来是魏溱那小子!

    苏雪了然地一笑。算起来,她已有近两月时间没见过魏家诸人和许云涛他们了。若不是有青林和青松每日来回运送东西传递信息,再有沉稳的赵睿和韩秀丽在旁劝慰,以魏溱和许云涛的性子,怕是早就直接站到苏府门前求见了。

    “孙娘子是不知道,那苏府还真是牢笼,本来我们家娘子是准备一大早就回府的,谁料那老太婆竟使了人拦在外院门口,不让我们家娘子出府。”绿萝像是找到倾诉之人,皱着眉头气愤地说道。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咱们可是出来逛街的,京都大街上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你好好向我介绍介绍,我也好买些回去给姨母她们尝尝。”苏雪随手撩了帘子看着马车外,很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苏家人会如何对待她,真正了解真相关心她的人都心知肚明,何必这个时候再宣之于口破坏难得的相处时间。

    孙晓琪闻言,双眼立马一亮,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掰着手指便数了起来:“要说起这京都好吃好玩的东西啊,那可是说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最令人印象深刻尝后不忘了的,当数魏记葡萄酒,其色如玛瑙,酸甜沁凉;再就是萧家馄饨,漉去汤肥,可以瀹茗;庾家粽子,白莹如玉……”

    “突”地一声,行进中的马车突然顿住,坐着说得兴起的孙晓琪若不是苏雪及时拉住,怕要撞到车壁上。

    不及她出声询问,马车外已传来其仆婢墨宝的声音:“二娘子,有官兵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那个领兵的,好像是……大娘子?”

    “大姐?这大过年的,出什么事了?”孙晓琪秀眉微蹙,一把掀起了帘子。苏雪顺着帘缝往外看,果见得旁边的街道上有不少的持兵器的官兵急乱地走动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人。

    而其中一道走动的披着黑色披风的飒爽身姿,格外惹眼,正是黑发高束的孙晨钰。

    就在苏雪和孙晓琪二人看过去的时候,孙晨钰也一眼便看到了她们,冲着身旁的下属吩咐了几声,便大步走过来。风掀起她暗色的衣摆,更衬得她气宇轩昂,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凛然气势,丝毫不逊于男人。

    “今日城里出了些事,我临时受命搜查,街上有些乱,你们没事别在街上晃悠了,还是赶紧回府去吧。”孙晨钰一上来便出声叮嘱,透着严肃的面容,让她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透着异于常人的沉稳与持重,让人不自禁地肃然起敬,心生畏惧。

    “快,逆党在那儿!”不及苏雪和孙晓琪应声回答,有人高声呼叫,急乱走动的官兵立马纷纷向着声音传来处奔去,孙晨钰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顾不得再寒暄,抬手拍了拍苏雪,便转身离去,“赶紧回去!”

    “姐,你要当心!”孙晓琪攀着窗框,冲急速离去的孙晨钰的背影大声喊道,脸上有着掩不去的担心。

    苏雪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双眼却盯着官兵聚集的地方,看着他们将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扑倒在地。

    她一直以为所处的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唐,似乎很是安定祥和,虽不至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倒也还算平稳,并无历史上记载的起义动乱之类的。却没想到,大年初一便有逆党出没。果然很多事是不能看表面的。

    马车比先前行驶得更快,乱乱的吆喝声很快消失不见,拐过两条街道后,马车便直接驶入了苏雪自己的府邸。

    “雪儿!”不等马车停稳,魏溱透着激动的声音便传入了苏雪的耳中。

    苏雪一掀开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绝美又透着几分孩子气的脸,耳旁再次传来他颇带着几分幽怨的声音:“你真是太狠心了,一去近俩月,竟然都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成日闲得剥手指头?”许云涛靠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雪脸上,眸底隐有波光浮动,脸上的神色却极淡,话语中更是依然透着惯有的冷嘲热讽。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余氏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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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习惯性地抽了抽嘴角,等着两人新年里的第一掐。孙晓琪则是有些讶异地看向许云涛,在不明他的身份的情况下,有些意外这个不起眼初看跟个小厮似的男子竟会如此与魏家少爷说话。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让我干!我倒是想着也去……”魏溱不服气地瞪了许云涛一眼,性感的薄唇再次嘟了起来,神情很是幽怨。

    一句话,却说得许云涛原本慵懒靠在树上的身子立时一僵,眸底升起紧张之色,立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的韩秀丽和赵睿也是面露紧张。

    苏雪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脸上倒没有太多的担忧。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孙家几人的为人已在上回她入狱之时表现得淋漓尽致,明显都是极重义气讲情意的人。

    魏溱却在他们暗自担忧时,瞬间反应过来孙晓琪的存在,突然话题一转:“哼,今日大年初一,雪儿好不容易才出来,我不跟你吵,省得惹雪儿不悦。”

    此话一出,许云涛几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韩秀丽更是忙上前拉住苏雪的手。苏雪含笑与她见过礼拜过年后,又冲着一旁安静而立的赵睿施礼。

    不过俩月不见,赵睿身上的书生气质似乎又浓了几分,静然而立,宛如一株苍竹,清雅隽丽。冲着苏雪浅浅一笑间,越发显得儒雅俊俏。

    这边韩秀丽拉着苏雪的手方才走入屋内,那边魏劲松夫妇竟是亲自过来,还备了一大堆的年礼。双方又是一堆的吉祥祝福话儿出口,谈笑了一阵,魏大夫人祁氏忽然起身冲孙晓琪笑道:“我家里那两个猴儿似的孙子最近竟对兵法上了心,成日里总缠着我和他们的娘讲什么打仗作战的事儿,我们一介妇人哪懂这些,你们说,这不是为难我们么?今儿个可好了,孙将军和孙大娘子那都是有名的将领,经历过的战事不少,想必二娘子也知道不少其中的趣事儿,还请二娘子帮我个忙,让我那两个调皮的孙儿饱饱耳福。”

    “夫人客气了,男孩子小时候似乎都喜欢听这些,我那两个弟弟也是如此,每次我爹爹和姐姐出征回来后,他们总缠着要听那些战场上的趣事儿,我坐在旁边倒也知道不少,不若今日就当一回说书人?”孙晓琪倒也不推脱,大大方方地应下后,便辞了苏雪等人同着祁氏去了隔壁魏府。

    他们离开后,韩秀丽和赵睿便也分别找了个借口避开去,很快,屋内便只剩下苏雪和魏劲松父子及许云涛四人。

    “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苏雪收敛神情,认真地看着魏劲松。

    从魏劲松夫妇匆匆而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他们请孙晓琪上门将她叫来,并不只是想见她那么简单了。再见祁氏刻意将孙晓琪支开,她就几乎可以确定了。

    许云涛冲魏劲松做了个请的手势,魏劲松便率先开口道:“虽然青林和青松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和云涛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想当面问问你,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以后……只怕会对你的未来有所影响。”

    “魏伯伯觉得苏家荣,我能跟着荣吗?”苏雪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在魏劲松微微一怔时,又苦笑着道,“苏家荣,我不能俱荣,苏家损,我必然损得更厉害。但这些,我并不在乎。我只想让他们将踩着我娘的尸体得来的一切,统统还回去。”

    苏家荣辱,从来都与她苏雪没有半点关系。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依靠苏家,但她绝不容许韩氏独眠于地下,作为杀人凶手的他们却歌舞升平,还毫无悔改地将她踩向泥沼深渊。

    魏劲松因为她最后一句而眸光一闪,心内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一凛,肃然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们便都按你说的去做。你放心,不论怎样,我魏记都任你差遣,绝无二话。”

    “你且安心等着,用不了很长时间,便一切都能如你所愿。”许云涛眸底凝聚着的是浓浓的冷意,垂于身侧的手暗暗握成拳头。

    魏溱看看他,又看看魏劲松,心里有些着急,干脆凑到苏雪面前,求助地道:“雪儿,你快跟我爹说说,让我也做点什么,我也想帮帮你。”

    “你以为这是儿戏,由得你瞎胡闹?”许云涛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很不屑地撇了撇嘴。魏溱见状,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要与他理论。

    “这事你帮不上忙,但有一件事,你去做最合适。”苏雪出口的话让魏溱冲出去的动作一顿,随即脸上升起激动之色,再次凑到她面前,眨巴着眼睛等着她开口,“是什么事?雪儿说我能做,我就一定能做好。”

    许云涛再次不屑地撇了撇嘴,苏雪却是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在他又凑近几分后,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轻语了起来。

    三两句后,许云涛带着疑惑的眸光便瞬间一亮,精神振奋下,人便又往苏雪身上靠近了几分,隐隐的暗香萦绕鼻间,让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二人几乎贴在一起,魏溱一脸陶醉的模样,许云涛原本松开的拳头又握紧,眸光微垂间,掩去其中的黯然。

    坐于对面的魏劲松将一切看在眼中,几不可见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年青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像雪娘这样出色聪慧的娘子,若是能够成为魏家的媳妇,自然是魏家人的福气,但倘若她无意,他们也不好强求。否则,只怕好事变坏事。

    吃过饭后,苏雪又得了韩秀丽和祁氏好些叮嘱,并将她们送的好些东西交给了绿茵绿萝放在房间,才随着孙晓琪乘车返回。

    隔着车窗看着魏溱那张如小孩般恋恋不舍痴痴相望的脸,孙晓琪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道目光,却紧紧地落在他身上,脸颊处两团红云悄然升起。

    苏雪尚在想着叮嘱魏溱的事,一时失神,竟是漏掉了她羞怯不舍的神情。

    马蹄哒哒,直到马车驶过去很远,确定周围无人,一旁的小巷中才冒出两颗人头来。其中一人有些焦急地道:“怎么办?那孙家二娘子一直跟她在一起,咱们这么久都没寻到机会,回去后娘子会不会惩罚咱们?要不,咱们把她们二人一起咔嚓了?”

    “不行,娘子说了,不能伤及孙家二娘子,且不能将事情闹大让人瞧出端倪来。”另一人果断摇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皱着眉头,“咱们再跟过去看看,若是还寻不到机会,只能暂时作罢。娘子说了只是让咱们寻机下手,没说非要成功。”

    两人点点头,统一了意见后,又看了一眼四周,再次隐藏起来跟在马车后面。

    他们这一跟,便直接跟到了苏府。

    孙晓琪果真同着苏雪入了苏府,说是要亲自向苏老夫人等长辈辞行。苏雪却是知道,孙晓琪如此做,也是担心苏家人再次为难她,心里虽不在乎苏家人的刁难,却很感激孙晓琪的用心。

    只是,看似平静的苏府,却在孙晓琪辞行后,再次沸腾了起来。

    走到半路的苏雪被一路追来的苏老夫人的婢女和仆妇拦截,带到了苏老夫人的碧翠轩。她一步入厅内,迎接她的又是一个摔碎的茶盏。

    “你想干什么?你个孽畜,到底想干什么?”一身暗红绣大朵葵花纹袄裙的余氏直指苏雪,紧咬的牙齿和瞪大的双眼显示着她无法抵制的怒火。

    苏雪顿住往前的步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转眸看着坐于屋内的其他苏家人。苏文超和何氏的缺席,让屋内的目光便成一致的谴责。

    “还不快给我把她送去郊外的阉堂,我们苏府庙小,再容不下这尊大佛了。”余氏的声音再次在上方响起,伴着她的话声,原本处在苏雪身后的婢女仆妇们便又纷纷上前抓向她。

    “你们要干什么?”在绿茵绿萝已经一左一右护住而秋黎秋扬亦想上前一步之前,苏雪率先出声,并同时急走两步上前,面向余氏,“祖母,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过随着孙二娘子出了一趟府,就算是惹祖母生气了,也不至于被送往郊外的庵堂吧?”

    “出府?你还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余氏再次气极,右手在桌上一摸,又是一个茶盏在手,“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你大年初一就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狠心致极的事,现在竟然还想跟我装糊涂!我叫你跟我装糊涂,我叫你跟我装糊涂!”

    这一回她没有再将茶盏摔落在地,而是豁然起身,举着茶盏狠狠地敲向苏雪的额头。她头上原本整齐的发髻,因为她剧烈的动作而震得向一旁倾斜,发髻松散凌乱。

    “天哪!”绿茵忍不住惊呼出声,与绿萝几乎是同时跑上前去。

    苏雪却是眸光一沉,脑袋一偏,及时抬手捉住了余氏高举的手,将余氏的手连同白瓷茶盏一起定格在了她的脑袋上方两寸之处。R1152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庵堂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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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不讨你们的喜欢,你们冷落疏离我也不在意。可凡事都有个限度,难道今**们还要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冠在我的身上,再趁机对我为所欲为吗?”苏雪脸上冷色流转,沉沉的声音在屋内回响,抓着余氏的手往前一推,不轻不重地将她推回了座位上。

    “反了,反了,再这么尊卑不分下去,咱们苏家就要成为整个京都的大笑话了。”余氏被她脸上陡然呈现的冷色骇住,稍稍一怔后,突然拍着膝头干号起来,“天哪,十三年前她们母女俩就合伙将我老婆子推倒在地,害得我头破血流差点一命呜呼。十三年后又动手推我,指不定再过些日子就敢拿着刀架在我老婆子的脖子上逼死我了。”

    “你太放肆了!”坐在椅子上一脸阴郁不出声的苏文成突然站起身来,冲上前去冲着苏雪抬手就是一巴掌,“啪!”

    清脆的响声令苏文昌夫妇和蒋氏都忍不住牙齿泛酸,转眸看去却见到苏雪连脸都未曾侧一下,再一细看,方才发现苏文成的那一巴掌并没有打在苏雪的脸颊上,反倒是她身旁的仆婢脸上印着一个深红的巴掌印。

    苏雪的目光不瞬不瞬地落在绿茵开始泛肿的左脸上,眸光渐眯,直至最后眯成一条缝,却忽地冷笑出声:“呵,放肆?我也像十三年前的我娘一样,忍气吞声地任你们指鹿为马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便不放肆了?一直跟前几日一样,任你们冷落虐待,无物可用无饭可食也不言不语,便不放肆了?由着你们无故指责打骂,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便不放肆了?”

    接连的三个反问,说得苏文成眸光一闪,脸上神色变幻,青一阵红一阵。苏雪却忽地提高声音,生硬地道:“对不起,我在外流落这么多年,没有父母长辈教导,早将苏家人的好传统给弄丢了,做不到你们期望的那般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我必须弄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错误,让你们非得赶尽杀绝,将我逼去郊外庵堂。你们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绝不会屈服的。”

    送进庵堂,让她后半生只能与木鱼佛像为伍?亏她余氏想得出来。她苏雪可不是那么好欺侮的,既进得府来,又岂容她们想赶便赶出去?

    “这孩子,怎么跟当年的珍娘一样倔?”徐氏惋惜地摇了摇头,解围般地劝着苏雪,“雪娘,你就别再嘴硬了,你母亲方才的情形可是吓人得很,好在大夫来得及时,肚子里的孩子才没事。你祖母和爹爹也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生气,你认个错再去你母亲那儿赔个礼道个歉也就没事了,何必还要如此闹得大家都不高兴呢?”

    苏雪目光倏地一下落在徐氏的身上,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直看得她头皮发麻,方才冷笑着道:“伯母说的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我不过出了一趟府,怎么倒跟人家肚子里的孩子扯上了?还得巴巴地去赔礼道歉?”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跟我阴阳怪气的做什么?”那一瞬间的心虚让反应过来的徐氏觉得有些羞愧,脸上微微发热之际,不由气怒地道,“难不成你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们都不知道?”

    “我做什么了?”苏雪紧接着她的话头极淡地问道。

    “做了什么?你们听听,她倒问起我来了。”徐氏立时来了劲,站起身来,抬手指着苏雪,厉声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的母亲今日同我们聊天时,突然被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肚子里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差点就没了。好在大夫来得及时,才保住了孩子,又查出她吃的糕点里被人放了堕胎药。而你母亲今日吃的糕点,除了她的丫环碧儿外,便只有你的丫环接触过。你说,你做了什么?”

    “伯母倒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苏雪正了正身子,脸上神色不变,再次淡淡地问道。

    “你让人在艳娘所吃的糕点里下了毒,你想打落她肚里的胎,想让我苏家二房无后!你回府里的目的,就是要搞得我苏家鸡犬不宁。”余氏抢过话头,因为说得太快太急而微微有些喘息,看着苏雪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生吃了。

    作为嫡亲的祖母,不说同情孙女的处境,反而一再地伤害并忌恨自己的孙女至此,余氏也着实是有些极品了。便是在那些狗血横行的电视剧里,这样的极品也少见。

    虽说对苏家人早已看透,对此刻的状况也早有所料,但真正面对他们如此丑恶的嘴脸,苏雪心里还是有些微堵。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直视余氏:“捉贼捉脏,你们如此污蔑我,可有证据?”

    “有丫环亲眼看到你的仆婢与碧儿相撞,又趁着她捡盒盖的空隙,偷偷地动了食盒内的糕点。”徐氏恨天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裸的鄙视。

    果然像极了珍娘,眼看着就快十八了,竟然还如此天真。难道她就不曾想过,自己已处于风口浪尖,但凡府里有个风吹草动,大伙首先想到的便是她?她就不曾想过,大白天的在长廊往糕点里下毒,既手段拙劣又众目睽睽无所遁形?

    “这毒不是你下的,还是谁下的?”余氏再次恨恨地指着她,笃定地道,“这个府里,除了你,再没有谁会去害艳娘!”

    她的话声一落,苏文成脸上的责怪怨恨之色也更深了一层,看着苏雪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即刻便收拾了东西去郊外庵堂替你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祈福,不到年关,不许回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年他虽官位亨通,身居高位,受尽同僚的追捧,却一直被无子的阴霾所扰,已成心病。每每夜深人尽时,甚至会因为梦中受尽同僚的嘲讽而惊醒。

    如今好不容易妻妾同孕,指不定明年他就能既得嫡子又得庶子了,竟然有人想夺了他的儿子,这怎不叫他心生怒意?

    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消除一切阻止他得子的隐患。

    绿茵绿萝闻言,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垂首立于一旁的秋黎秋扬亦是眸中掠过担忧。若是二娘子真的被赶去庵堂,再让三娘子知道她们的阳奉阴违,只怕会置她们于死地。

    “如果下毒者另有其人,你们又当如何?”仿佛没有听到苏文成的话,没有看到后面再次涌涌而来的要将她押出去的仆妇,苏雪昂首挺胸,大声道,“你们可以不顾苏家在外的好名声,因为嫌弃而驱逐我,但我绝不会替人背黑锅,带着如此恶毒的名声离开苏府。”

    另有其人?

    苏文成眸光一顿,其他人亦是脸露意外。

    苏雪却再次道:“糕点里下的是什么毒?是在哪里买的?用完后的毒又被藏在了哪里?你们可有查找过?那糕点从制作到最后碧儿取来,经手的人也不少,你们可有仔细盘查过?就是碧儿,谁又能保证她就一定不会从中做了手脚然后嫁祸于我?此事事关苏家子嗣,更事关我的声誉。如若你们无法详查,不若将之交于顺天府彻查。我听孙将军说,府丞大人跟杨尚书一样,都是极其尽职的官员,相信他会还我一个公道。”

    杨尚书?

    苏文成的眉头一跳,冷冷地扫了苏雪一眼,心中却多了几分冷静。想到上回在刑部杨华平手上的吃的亏丢的脸,他额头的青筋更是跳了几跳。

    还有孙将军一家,没想到她刚回京不久,竟然就结识了孙安的两个女儿。今日若是强来,指不定她又会通过孙家两位娘子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这该死的东西,竟动不动就威胁起他来了!

    “你放心,此事我自会彻查到底,如若与你无关,你自还是苏家的好女儿。可若真是你干的,到时也别怪我这个做爹的不留情面。”苏文成心中一番思量后,斟酌着开口,“来人,将二娘子带去院子里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走出院子半步。”

    这便是禁了她的足了?不过这没有人情味的苏府,便是再漂亮,她也没有兴趣四处走动。若非隐约猜到田姨娘的用意继而配合她,便是今日绕府一游,她都不会干。

    苏雪不以为意地冷然一笑,别开上前来的婢女仆妇们的手,自己向外走去。

    “怎么不是她?就是她,就是她要害我的乖孙儿。”余氏冲着苏雪出门的背影挥手吼叫,“查,现在就让管家领人去查,敢害我的乖孙儿,我跟她没完。”

    于是,苏雪一行前脚被一众婢女仆妇送到院中,后脚便又来了一群仆妇,一入院子,便如四散的鸭群,分散着扑入各个房间。

    看着她们四处翻找,将屋内仅有的破旧物事翻来覆去,最终一无所得,更没有发现一丝的异样。绿茵几人终于醒悟过来,都不由得敬佩地看向苏雪。

    原来,娘子早就料到了!R1152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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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苏雪的先见之明而将屋内所有不该存在的东西都藏在了院外的隐秘之处,兴冲冲而来的仆妇们自然只能失望而归。

    而院内屋内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陈设和冷寒得如同屋外的空气,也让她们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虽不至同情苏雪这个“外来者”,却心里不免觉得余氏等人做得太过了。

    这大冷天的,连个炭炉都没烧,总归是苏家嫡亲血脉,日子竟过得还不如她们这些稍体面些的仆妇。

    “好了,可以把咱们的东西搬回来了。”苏雪遥望着仆妇们离去的背影,拍了拍手,浅笑道,“她们细细察看过,不会再来看第二次了。”

    绿萝闻言,第一个冲在前面,却见青林和青松已一人扛了一肩的东西回来,立时有些不服气地冲他们皱了皱鼻子。

    一张娇俏微泛着红意的脸,因这个表情而显得越发俏皮。青松看得脚下步子一顿,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到了院外才收回,却见青林已经卸了东西返回。顿时,他脸上露出几分窘意,讪讪地笑了笑,飞快地奔进屋内。

    他这是怎么了?

    青林看着他的模样,有些茫然地抓了抓脑袋,最后摇了摇头,兀自跑出去搬东西。

    “娘子,您都料到了?那您知道那糕点里的毒是谁下的吗?”搬完东西,憋了一肚子疑问的绿萝再次第一个奔到苏雪面前,急不可耐地问道。

    她的话一出口,秋黎秋扬二人也忍不住看过来,眼中带着疑问。方才她们心中还有着担心,虽知道不是二娘子干的,却害怕二娘子因此事而陷入他们的阴谋圈套中。此刻心中却是轻松自在,只有无尽的疑问。

    “反正不是我们,至于是谁,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苏雪缓缓说完,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眸中却带了几分阴冷。

    一箭双雕坐收渔翁之利的事谁都想做,却不是谁都那么好运能做成的。你既如此迫不及待,我又怎么好意思不好好配合一番?

    那会是谁呢?

    绿萝和秋黎秋扬互相看着对方,眸中隐现好奇之色。绿茵却是抿了抿唇,眸底似乎闪过了然之色。

    苏雪的目光再次转到绿茵红痕退去却依然微有些经肿的脸上,眸底沁出愤怒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总有一天,你们会为今日的无耻行径后悔的。

    苏府厨房所在的院落两侧,分别有着一排低矮的房屋,厨房守夜的和做粗活的仆婢,便住在里面。

    屋外北风呼呼,屋内昏暗的烛火摇曳,冷硬的木板床上,粗布衣裙的妇人侧身躺着,两手紧紧地箍着身上硬木板似的棉被,企图将那不多的热气留住。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子还是瑟瑟发抖,整个下半身,仍像是浸在水中一般,毫无热气可言。

    没有办法,她只得干脆在被子里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通过不间歇地活动,让自己的身子暖和一点。

    十三年来,一到冬天,没有炭炉没有足够的御寒棉被,田姨娘一到晚上,便只能这般折腾着取暖。

    牙齿咯咯地唱着歌儿,田姨娘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恨恨地骂出声来:“死跛子,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你也尝尝这饥寒交迫的滋味。我的儿子眼看着就要出生了,却被你一碗药害死,现在你还想生儿子?没门!”

    刻骨铭心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田姨娘豁然坐起,两手紧紧地抓着被子,脸上恨意满布:“死跛子,这一回让你逃了一劫,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生儿子。”

    “怦!”

    破旧的房门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重一脚,晃了几晃后,竟然支离破碎,分散着躺在了地上。

    呼呼的冷风突然灌入,田姨娘身子一哆嗦的同时,已有数人扑进屋来,一把将她按倒在了床上:“田玉萍,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在二夫人吃的糕点里下毒,真是吃了豹子胆不想活了。”

    原本还抬手蹬脚欲要挣扎的田姨娘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发软。直到被两个婆子拽起来反剪了手往屋外推,冷风吹在衣着单薄的身上,一个寒颤过后,她才回过神来,忙哭着奋力挣扎:“你们干什么?我没有碰过二夫人吃的糕点,也没有下过什么毒,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啪!”

    领头的仆妇抬手冲着她的左边脸颊便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重重的一下,更是将田姨娘打得脑袋侧向一旁,嘴角因挤压而开裂,一条细小的血柱从她嘴角流下,一时竟是将她打懵了。

    “你以为没有拿到证据我们会到这里来拿你?”打人的仆妇微弯着身子,凑到田姨娘身旁阴冷静一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二夫人好心让你留在府里,不愁吃不愁穿,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恩将仇报,下毒谋害老爷子嗣。这样恶毒的人,岂能留在府里日后再行恶事?老爷已经说了,念在你从前服侍过他的份儿上,处罚就免了,直接将你发卖出府,为奴为婢为ji,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发卖出府?为奴为婢为……ji?

    不!不!不!我不要出府,我还要再得老爷的宠爱,将来为他诞下子嗣!

    田姨娘惨白着脸,拼命地摇着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惊恐和绝望之色。紧接着,她又突然神色一定,望着那仆妇道:“郑妈妈,二夫人糕点里的毒不是我下的,是二娘子,是二娘子让身边的仆婢下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二娘子?休得胡说!”郑妈妈厉声呵斥,在田姨娘被吓得身子一颤时,她又接着道,“二娘子怎么会授意人给二夫人下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将授意二字咬得极重。田姨娘顿时眸光一亮,冲她哭着道:“是二娘子授意的,是二娘子逼着我想办法往二夫人的吃食里下堕胎药的,那药,那药就是二娘子让人给我的。”

    “当真如此?”郑妈妈迅速掩去心底的暗喜,一脸严肃认真地质问着田姨娘,直到田姨娘当着众人的面重重点头,她才又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与我一介下人说了也没用,还是到了老夫人和二老爷他们面前再说吧。”

    “好,好!”田姨娘含泪重重回答,由着一众仆妇拽着她往前走,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二娘,怪不得我将一切都推到你头上。你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拿你来作挡箭牌了。

    在一众只站在院门口连门也懒得进的仆妇的催促下,苏雪带着绿茵绿萝二人第一次来到了苏家的议事厅。

    此时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东西两边靠墙的多宝格上摆放的瓷品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屋内站着不少府内的仆妇管事等,当中坐着的,却只有余氏和苏文成并苏文昌夫妇四人。

    而在他们的身前,田姨娘一身单薄的粗布中衣,披散着长发垂首跪着。她的身旁,还跪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仆婢,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便正是白日里与绿萝撞在一起的提着食盒的人。

    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内,苏雪便仿若没有察觉到屋内凝重的气氛,抬步上前:“这么晚了,不知叫我来有何事?”

    “连声称呼都没有,韩氏教的不知尊卑的好女儿!”余氏一看到苏雪就觉得心和肝都隐隐作痛,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想找出她身上的缺点来指责。

    “可惜我娘死得早,只能在地底下看着我变成了个没有长辈教导的孤儿。”苏雪也干脆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了起来,“如果说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若同我那长眠地下的娘谈谈。时候不早了,又天气冷寒,我还是先回去了。”

    一面说着,她果真抬脚作势欲出。

    余氏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身子晃了晃,再次跳脚般地叫道:“你给我站住,你口口声声说那下毒者另有其人,现在倒是将人找到了,她却说那毒是你指使她下的,你倒是说说,现下该怎么办?”

    “我指使的?”苏雪顿住挪动的步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好笑地问道,“那请问那下毒之人是谁?我又是怎么指使她下毒的?”

    苏文成仔细地观察着苏雪的神情变化,见她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更不曾转眸看一眼地上的田姨娘,不由皱了皱眉,沉沉地盯了田姨娘一眼。

    “田玉萍,你倒是说,她是如何指使你给艳娘下毒的?”余氏转眸看着田姨娘,沉声厉喝,“你要是敢有半点隐瞒,别说再留在苏府,你就在再想待在京都,也是妄想。”

    话里话外,竟是笃定了事情就是苏雪指使的似的,完全暴露了她恨不得捉了苏雪的把柄将她赶出苏府的心思。

    屋中立着的仆妇管事们纷纷垂了头,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完全没有听到她话中意思的模样。

    田姨娘却像是受到鼓励一般,原本垂着头缓缓抬起,对上苏雪淡然目光的那一刹那,眸光微微一闪,紧接着却是装出一副战战兢兢歉疚不已的模样:“二娘子,奴婢,奴婢也是走投无路。”R1152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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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徐氏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鼻观心的邹桐艳身边的郑妈妈,出声催促道。

    对于一个见风使舵惯会识时务的人来说,及时看清形势关键时候出出力捞些功劳,是很有必要的。

    “回老夫人,回老爷,奴婢是被逼的,是,是二娘子指使逼迫奴婢往二夫人的糕点里下毒的。”田姨娘突然趴伏在地,悲恸而后悔莫及地痛哭起来,“奴婢不想的,奴婢也不想啊。”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逼迫的你,又是以什么逼迫的?”苏雪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缓声轻语。

    “是昨日上午,就在你的院子当中。”田姨娘将一路之上事先酝酿好的答案说出口,“你以性命相威胁,如果奴婢不从,你便会找人取了奴婢的性命。”

    “好大的胆子,我苏府门风清正,岂容得你如此放肆?”余氏趁势冷喝一声,指着苏雪便要骂起来。苏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田姨娘,“那请问田姨娘,我居院未出,又是怎么神通广大地让你心甘情愿地主动跑到我的院子里接受我的威胁的?”

    “这,是她,是她昨日跑到厨房里逼着我去的。”田姨娘只是神情一顿,便指着一旁的绿萝大声叫了起来。

    绿萝两眼一瞪,鼓着腮帮子便要辩驳,苏雪以眼神制止了她,继续道:“原来田姨娘竟是这么胆小,我的仆婢几句话,就吓得你乖乖地跑到我的院子里接受我的威胁了?那之前呢?”

    只微微一顿。苏雪的声音骤然一提:“那之前田姨娘三番五次跑到我的院中又是为了什么?一再地将我的饭菜换成好的,特地告诉我那两件首饰的所在,还一再地要我相信我娘的死颇有蹊跷另有原因。也是我逼迫你的吗?明明我不愿意相信,你却一再地说自己隐忍多年搜集到了证据。也是我逼迫你说的吗?”

    搜集到了证据?

    曾经对韩氏的死心存疑惑的余氏和徐氏眉头同时一跳,最魁祸首苏文成则是眸光一沉,心头闪过惊慌,目光倏地一下扫向田姨娘,眸底隐露杀机。

    这贱人竟然知道韩氏是怎么死的?还有能指认他的证据?

    不,我没有证据,我没有证据!

    田姨娘陡然一惊,骤然反应过来苏雪说出此话的深意。心底不由一骇,便想大声否定,对上的,却是苏文成那让人惊恐的眼神。

    她欲出口的尖叫只在喉头卡了卡,耳旁便再传来苏雪动情至极的声音:“我早就劝过你,你当年落掉的孩子未必就是二夫人让人下的药,老夫人和二老爷也不会那么狠心参与其中。你更不该想尽了法子将亲戚碧儿弄进府中弄到二夫人院中伺机报复,可你偏偏不听,还说我胆小怕事,忌恨于我。现在又想着我不受众人的待见而故意将一切都栽脏到我的头上来。田姨娘。你如此心狠手辣,当日我入府之夜祠堂里的大火,莫不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当日顺天府尹瞿大人手中逼着他弄死我的二老爷的亲笔书信。莫不也是你让人伪造的?”

    不,我没有同你说过这些,那些事也不是我做的?

    田姨娘被突然冠到身上的莫名的罪状惊得愕然不已,本能地摇头。她身后的红衣丫环却心虚地将脸埋得更低,仿佛生怕别人看到她的长相。

    可她的长相有很多人早已刻在心里,顿时觉得她确实与田姨娘有几分相像,她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心中了然。

    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她精心谋划的?原来一直都是她在挑拨离间搅得合府上下不得安宁?

    愤怒至极的苏文成抬起脚,照着她身上便是重重的一下。

    “嗯……”一声闷哼从被踹得仰倒在地的田姨娘口中溢出,紧接着她却是面容扭曲。用手捂住了小腹,痛苦地叫了起来。“啊,好痛。好痛……”

    “啊,血,流血了……”一旁的仆婢中有人捂着嘴尖叫了起来,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见得田姨娘的身下已是一摊血迹,她的裤腿处仍有汩汩的鲜血不停涌出。

    “天哪,她,她莫不是有了身孕?”徐氏的一声惊呼,让屋内诸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了起来,看着田姨娘的眼神中都带了难以掩饰的嘲讽与指责。

    一个被冷落了十三年的姨娘,却突然间有了身孕,这,这可是一顶好大的绿帽子啊!

    苏文成的脸顿时通红,紧接着又黑沉得宛如深潭,眸中的杀意更甚,再次抬起脚照着田姨娘的胸口踹去:“贱人!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拉出去,几棍子打死了事!”

    田姨娘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怀了身孕,一下被眼前的状态吓懵了,直到苏文成再次狠狠的一踹,胸口闷痛的同时却脑袋清醒了过来,再听到他的话,立时惊恐万丈,也顾不得下身仍在不停流血,扑上前去死命地抱住他的腿:“不,老爷,妾身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冤枉的呀。”

    “还不把这脏东西给我拉出去!把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年来,都是谁在背后与她一起作怪。”苏文成费力地将被抱住的腿抽回,脸上露出被肮脏之物附体的厌恶至极的表情,连眼角余光都不愿在田姨娘身上落一下。

    仆婢们闻言齐齐上前,恶虎扑食似的涌到田姨娘身旁,拉手的拉手,拽脚的拽脚,连拖带拉地将她往外拖。一道深红的血印子顺着田姨娘移动的轨迹,一路往外延伸。

    “老爷,不是我做的。”田姨娘脸上的惊恐之色越来越重,见苏文成不为所动自己在劫难逃,便干脆尖声叫了起来,“苏文成,你不能这样对我。苏雪,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娘就是他们害死的,同我的孩子一样是他们亲手害死的。你们苏府上下,都是狼心狗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不得好死,都……”

    “我一直觉得田姨娘惯会胡说八道的,现在你们还觉得田姨娘的话是真的吗?”苏雪的声音并不大,淡淡的话语却压过了田姨娘的尖叫,传进屋内每个人的耳中,让大家都忍不住侧了脑袋看向余氏和苏文成。

    若是真的,那她说的其他话呢?韩氏的死颇有蹊跷另有原因也是真的吗?二夫人联合老夫人和二老爷将她腹中的孩子害死也是真的吗?

    可若不是真的,那便表示她所说的二娘子指使逼迫她往二夫人糕点里下毒的事也是胡说八道。

    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屋内一众的婢女仆妇都忍不住抬头深深地看了苏雪一眼,心内为苏雪在这样的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暗暗叫绝。

    这看似是一个可以自由回答的问题,对于余氏和苏文成来说,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们绝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韩氏的死另有原因,承认是他们联合了邹桐艳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给我堵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胡说八道。”苏文成盯了苏雪一眼,再次沉声道。

    一个仆妇早眼疾手快地抓了块抹布在手里,他的话声一落,她便直接将其塞到了田姨娘的嘴里,寂静的屋内屋外,便只有田姨娘那卡在喉咙口的“呜呜”声。

    静立一旁的郑妈妈悄悄抬起头来,深深地打量着一身素旧袄裙披了件暗色披风的苏雪,目光从她尖长泛着莹润光泽的下巴处,一直滑过她肥瘦适度的脸颊,最后停在她澄澈似水又黑亮如曜石的眸子处。

    这二娘子,果然不简单,田姨娘如此死咬着她,她竟只凭着三言两语便将一切指责化为乌有,二夫人和娘子听到这样的结果,只怕又会气得内伤。

    而当她将结果告知邹桐艳和苏芝后,看到的也确实是自己所预料的。

    盖着帕子躺在床上的邹桐艳豁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帕子扔掉,阴沉着脸咬牙道:“这样竟然都没能伤到那小贱人分毫,看来咱们还得再想想法子了,否则,岂不是要让她在府里呼风唤雨将来骑到咱们头上来?”

    她邹桐艳这辈子不知道暗地里对多少下过手,还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硬茬,她就不相信,那小贱人当真就这么难对付。

    岂止是骑到咱们头上,分明是将咱们母女扫地出门,害我们被凌辱而死。

    苏芝暗暗咬牙,却连忙上前将邹桐艳扶住,若有所指地道:“娘放心,咱们还有外祖他们在,还有您肚子里的弟弟在,任她呼风唤雨,也休想称心如意。”

    她一直都知道那小贱人难对付,今日之事也没想过一定能扳倒她。但只要她消除了前世的隐患,保住邹家的势力,再斩断她的助力,她这一辈子,便永远也不可能翻身!

    用不了太久,她即便不将她弄死,也要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受尽屈辱。

    邹桐艳立时记起郑妈妈和身旁的仆婢尚不知道她假孕的消息,忙抚着小腹小心地躺了回去,脸上装模作样地露出几分痛苦之色。R466

第一百四十五章 商铺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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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被踹得流产,再又受了仆妇们毫不留情的几十板子,纵然田姨娘经过了十几年的磨炼身子骨比之以前稍强壮了不少,这大冬天的又穿着单薄的衣衫也经不住如此的折腾,竟是在打后被仆妇拖走的路上便一命呜呼。

    听着田姨娘最终落了个被仆妇们连夜拉去郊外乱葬岗连口棺木也没有的下场,苏雪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太多的同情。

    一个想尽了法子欺负她和韩氏最后还想拿她做替罪羊的人,不值得她同情。

    而田姨娘的死去,并没能消去苏文成的怒火,在管事泉叔带着人将整个苏府几乎查了个底儿朝天后,那个胆敢给苏文成戴了一顶大大绿帽子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却竟然是府里专门负责采买婢女家丁颇有几分实权的小管事、邹桐艳身旁郑妈妈的丈夫王阿宝。

    郑妈妈便是邹桐艳当年的陪嫁丫环,一直倍受她的重用,王阿宝亦是邹府曾经的家丁。

    得知竟是自己的丈夫同主子与那被冷落的姨娘始乱终弃,郑妈妈差点当场昏倒,羞愤得几次欲寻死。可她这样的举止落在苏文成眼里,却让他心底原本打算放下的怀疑又浮上心头。

    又是邹家!

    一次又一次,还会是巧合吗?

    派人盗了府中的大批财物,又一把火烧了他的祠堂和祖宗牌位算是警告,那这一次呢?算是对他的羞辱吗?邹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苏雪也没想到田姨娘竟然怀有身孕扯出这么一桩丑闻来,但因为此事而令苏文成对邹家的忌惮又重了几分,怀疑的种子正在逐渐长大,却是她乐见其成的。

    接下来的日子,苏雪过得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清静。苏家女眷光是应付各种宴席往来,已是累得够呛,暂时也没有心思再花到她的身上了。

    而到了正月底,眼看着亲戚往来各种大宴小宴终于慢慢减少了,苏家各铺子里却又状况百出,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劳神伤心。苏芝则是另有谋算,暂时倒也不曾将心思花费在苏雪身上了。

    “大老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一道带着惊慌的熟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多日来愁眉不展的苏文昌只觉得心惊肉跳,顾不得接过徐氏递来的茶,折身便走了出去。

    “大老爷,珠翠街上的两个铺子也出事了!出大事了!”留着两捌短须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略有几分黧黑的脸上布满焦虑与担忧,“咱们新进的首饰珠宝,竟然全都是假的,十万两白银打了水漂了。而管事李明,竟然卷了铺盖逃跑了。现在那些买到假货的人正堵在咱们铺子门口大吵大闹,等着咱们给他们个说法。”

    苏家各处的数十商铺,竟然短短时间便状况百出,要么管事的管理不善或手脚不干净,导致帐目亏空厉害;要么铺子里出现劣货次货,以次充好,败坏了声誉。如今连这两个收益最好的铺子都出了状况,一下就损失十万两白银,苏家的那些商铺,怕是全抵出去也未必能填补得了这亏空啊。

    而这些还是小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应付那些买到假首饰珠宝的人。那可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家,便是苏家有权有势,也不能随便把他们都得罪光了呀。

    想到这些,专门负责苏家商铺的钟同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额头也不由渗出了冷汗。

    “什么!”苏文昌只觉得眼前发黑,气急攻心之下,竟是身子晃了晃,直接向后仰倒下去。

    “老爷!”随后出来的徐氏听到管事禀报的消息,也是吓得面色惨白,此刻再见到苏文昌昏倒在地,一时也是双腿发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快,快去叫大夫!我去禀告老夫人!”钟同原本还等着苏文昌拿主意,此刻却见他们夫妇二人双双晕倒在地,心里越发着急,只得叫了人去请大夫,又让一旁的仆婢将人抬入屋内,自己则转身去求见余氏。

    “你说什么?”陡然听到消息的余氏也是双眼瞪大,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起来。钟筒生怕她再晕倒不醒人事,忙大声喊道,“老夫人,您可晕不得啊,您要再晕了,铺子前的那些人可怎么办哪?”

    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余氏竟然在身子晃了晃后,又扶着婢女的手站稳了,抚着胸口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总算稍稍平定下来,顶着惨白的面色看着钟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有让人去追李明?”

    “追了,小的早就让人四处追击李明去了。”钟同重重点头,旋即也顾不得心中的顾忌,抬头着急地道,“可是,老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铺子前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若是咱们再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这件事情会闹大。而一旦闹大,只怕对二老爷的仕途也会有影响。”

    若是再有人借机弹劾二老爷,将此事定性为苏府以权欺人,故意以假货谋利,只怕连皇上都要震怒了。到那时,可就不只是损失银两的问题了。

    这些话钟同自不敢说出口,但余氏并不是傻子,经他一提醒,立时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便更白了几分,脑袋更是嗡嗡直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旁飞似的。

    “快,去请二夫人和三娘子到我这儿来。”余氏抚了抚胀痛的脑袋,勉强平息了一口气息后冲身旁的婢女挥了挥手,稍稍一顿后又冲另一人道,“快去官署里请了二老爷回来。”

    一时间,整个苏府的下人便乱了起来,得到消息的邹桐艳直接掀了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苏芝也是吃惊不已,心里竟隐约升起一股不安来,这让她害怕得攥紧了双手:“前世苏家的铺子一直进益良好,即便后来遭遇变故也在苏文昌夫妇的巧手运营下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怎么这一世却状况频出,一息间将欲倾灭?难道,是因为她出手让人破坏了魏家的生意?魏家已经察觉到了,正在先下手为强开始反击?”

    而早在官署便得到消息的苏文成,则是直接撂下手上的事情,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府中,几人在余氏的厅堂中焦急地商议着应对之策。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开始在苏府内流淌,因为苏文昌夫妇的昏倒而忙乱的下人们,心中都微微地有些不安。明明是处在暖阳高照的冬日,他们却觉得像是处在闷热的夏季,正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酝酿已久,随时都有可能席卷而来,将他们淋湿。

    唯有最偏僻的那片海棠树的上空,依然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苏雪坐在屋内眺望着深远的天空,听着青林禀报着府内的情形,含笑点了点头:“等到苏家人拿出所有家当赔给那些买主后,便让那些供货商去催要货款。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开始陆续售卖商铺,到时让他们再出出力,把价钱压低些收回来。不必急于一时,一个一个收也没关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芝当初能联合其他人坏了她的生意,如今她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法子打击苏家。

    苏家人不是要让她过衣食无着的穷日子吗?那她又为什么不能让她们也尝尝穷日子的滋味?

    “是,小的这就去转告三郎君和许郎君。”青林拱手应声,转身离开。一旁的秋黎秋扬看了对方一眼,交换了一个“娘子果然厉害”的眼神,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们既然选择了跟着二娘子,自然指望她能够强大,否则,她们做人奴婢的,只有跟着灰飞烟灭的下场。

    除了如数赔偿买主的损失,苏家没有第二种选择。而如今的苏家各商铺已是大部分亏空严重,根本没有足够赔偿的银两。唯一的办法,便是苏雪预料的那般,变卖府中值钱的东西和各主子失窃后新添置的首饰等,以暂时渡过难关。

    而这,对于视银两如命的余氏和徐氏来说,简直形同割血。想到多宝格上前不久才新添上去的一件件心爱之物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余氏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疼,摸摸这件,又抱住那件,竟是哪一件都不舍得放手。

    而自昏迷中一醒来便得知要将屋内的贵重之物交出的余氏,更是号啕大哭了起来:“我的天哪,该死的李明这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啊。”

    她和丈夫辛苦谋算打拼了十几年,才积累了这些财富。虽说私下里还暗藏了不少,可那毕竟都是他们的心血,却在一夕之间便化为乌有,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受啊。

    一夜之间,苏府内几乎被搬了个空,看着像是经过了洗劫一般的空空如也的屋内,余氏等人无不唉声叹气。一股低沉的气压笼罩于苏府上空,却丝毫无法阻止后续之事的发生。

    供货商齐齐上门讨要货款,商铺里的管事伙计们因为无法要到工钱而纷纷离去,各商铺里门前无人光顾,曾经的竞争对手蠢蠢欲动想要吞并。

    一切都发生得极其自然,一拨一拨接连涌来的难关,让苏家人手忙脚乱,无力应对,顺理成章地便走到了抛售部分商铺以求周转的地步。R1152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突然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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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爷,二老爷,这是各买家购置咱们东街和西街里那几个商铺愿意出的价钱底限,小的让人都写下来了。”钟同咬了咬牙,将一张墨迹初干的大纸递到苏文昌和苏文成的面前,微垂着头不敢去看他们二人的脸色。

    苏文昌伸手接过,低头扫视着其上的字迹,却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得将纸揉成一团重重地抛在了几案上,愤愤道:“就这么点银子,他们是买铺子还是抢铺子?二弟现在可还是堂堂户部尚书呢,他们趁火打劫也不看看对象?”

    另一边坐着的徐氏慌忙低身将纸捡起,急急将团成团的纸张重新打开,待看到其上的内容,亦是气愤难平,冲着屋子里的余氏几人晃着纸:“才几百两银子就想买下咱们那么值钱的铺子?他们生的当真是吃人的心哪。不卖,咱们不卖。已经卖了那么多田庄铺子,这些怎么着也要留下来,那可是咱们家现在全部的家当啊。”

    若是以前,自然可以不卖,可是现在,这眼见着一日日地亏钱,苏家哪里还有余钱往里砸?珠翠街那边还有好大的口子,若是再不能变出现银来支撑,只怕也很快便要易主了。

    低垂着头的钟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抬眸看了一眼苏文昌,希望他能够认清形势,不要像徐氏这般意气用事。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府里能当的东西都已经当了,该卖的也卖得差不多了,若再不卖掉这些铺子借以周转,用不了多久,很可能连珠翠街的那两个铺子也会保不住。商人重利,又眼光犀利,他们就是瞅准了这一点,又知道我不好在这种事上打压他们,他们才敢将价格压成这样。”苏文成微哑着嗓子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往邹桐艳身上扫了扫,又迅速地转向别处。

    如此打压苏家,会不会也是邹家派人做的?他好歹也是堂堂的户部尚书,正二八经的实权派的三品官员,不看僧面看佛面,除了邹家,他还真想不到谁有这个胆子敢在背后如此阴他。

    而如果真是因为他会错了意而抬了张姨娘又让她怀了孩子,邹家便一而再地这样对他,那也着实是太狠了。

    这些年来,他对待邹桐艳简直跟供着一尊佛一样,体贴疼爱,言听计从,难道这样还不够,非要看着他苏文成如丧家之犬般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邹家人才高兴,才觉得有成就感吗?

    “就这么点银子,就算那些铺子全卖出去,也不够抵咱们欠下的货款,更别说这些日子以来的亏空。珠翠街上的那两个铺子,只怕也只是早晚的问题。”苏文昌稍稍冷静后,脸上又开始出现颓然之色,两手捂着脸,颓废地摇着头,“若是再没了那两个铺子,咱们偌大一个苏府,只怕……”

    只靠着苏文成的那点傣禄,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不成问题,但要满足偌大一个府邸这么多人的嚼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别提给下人们的走亲访友时相互间馈赠些礼品什么的。

    京都之中,哪个为官的私底下没有几个收益颇丰的商铺田庄?否则,只怕会过得比普通百姓还贫困潦倒,会比十三年前的他们还要过得艰难。

    余氏心头一跳,突地看向依然冷然而坐的邹桐艳,抹着泪道:“艳娘,咱们家一向都是指着你和成儿,如今发生这种事,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成儿是你爹一路提携上来的,如今可不能让他成为京都中人的笑话,让人在背后指着说咱们家穷困潦倒。芝娘也不小了,可不能因着这个影响她将来的婚事啊。”

    “是啊,是啊。”徐氏见余氏开了口,立时也抹着泪向她哭求道,“弟妹,你陪嫁的那些商铺和田庄一向进益颇丰,最近因着咱们的商铺关门,更是生意多了好些。你看现在咱们也筹不到银子,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拿几万两银子出来,咱们暂做周转,等到这个难关过了,咱们保准第一时间就把银子还上。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当年的邹家虽比不得现在,可邹桐艳出嫁时的陪嫁也不少。就算苏家是指着他们二房才有了今日,也没道理如今苏家遭遇莫名变故变成这样,眼看着大家的富贵不再,她邹桐艳却毫发未伤,仍然抱着她的嫁妆独自过好日子呀。

    蒋玉琴小心地觑了一眼神情看不出变化的邹桐艳,又低头看了一眼窝在怀里神情懵懂地看着大人说话的女儿,咬了咬牙,开口道:“二嫂可别生气,大嫂这也是心里着急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还请二嫂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儿,帮我们一把。”

    一直仿若不存在般神情淡然的邹桐艳抬眸扫了徐氏一眼,朱唇微启,轻声道:“我既嫁入苏家,便是苏家人。如今苏家有难,我岂有不出力的道理?”

    一句话,说得余氏和徐氏、蒋氏三人面露喜色,苏文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苏文成则是意外地转眸紧紧地凝视着她,在目光触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异色后,眉头不由一拧。

    下一刻,邹桐艳的话声便再度而出:“只是,我陪嫁的田庄这几年也一直出产不高,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商铺更是亏得厉害,哪里能一口气拿出几万两银子来?这样吧,我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再去邹家借些,争取凑个三千两吧?”

    才三千两银子,便抖出了她邹桐艳所有的积蓄,还得去邹家借?骗鬼呢吧?

    徐氏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心里暗暗骂着时又听得邹桐艳唤了她一声:“大嫂,听说你在城西的那个商铺盈利也不少,想必一二千两的积蓄也是有的吧?还有三弟妹的陪嫁,大家每人出一点力,眼下的难关早晚都能渡过去的。”

    徐氏和蒋氏顿时色变,捏紧了帕子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那可都是她们最后的一点积蓄,还等着留给各自的幼子和女儿将来嫁娶时贴补贴补呢。一旦拿出来,且不说血本无亏,只怕到时候救回了苏家产业,也不好再要回去了。

    特别是徐氏那城西的铺子,那可是她这些年从公中偷偷抠出来的,真要论起来,她这便是以权谋私。

    看着她们方才还同仇敌忾此时却噤声不语的模样,苏芝心底暗自冷笑,抿了抿唇,突然打破屋内的沉寂,开口道:“只怕,这都是远水救不了近渴。我总觉着咱们的商铺连番出事,并不只是偶然,很有可能是有人有意为之。如若真是那样,咱们便是投入再多的银两进去,也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苏文成眸光一凝,眼角余光再次在邹桐艳身上落了落,苏文昌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怀疑过,可到目前还未找到人,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得想法子保住铺子才是。芝娘,你一向聪慧,既看出了其中猫腻,可有好法子?”

    “我哪里懂这些,哪有什么好法子。”苏芝略带着几分羞愧地摇了摇头,在苏文昌面露失望时,又突然道,“不过,我想,若是能找个在京都颇有底蕴的经商世家拉带一番,咱们要度过这个难关,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找哪一家,又以什么条件让人家甘愿帮咱们,怕是还要好好想想。”

    哪一家肯帮忙?有什么条件能让人家帮忙?

    余氏几人纷纷陷入沉思中,紧接着同时眉头一跳,一个相同的名字在他们脑海里浮现,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苏芝的身上。

    “我知道怎么做了,这件事情交由我去谈好了。我相信朱家会同意的。”徐氏眸光陡然一亮,眼睛看向屋子西北方向,若有所指地道。

    “来来来,到里面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首饰,只管跟伯母讲。”徐氏亲自伸手扶着苏雪下了马车,又在一脸笑意迎出来的掌柜的引领下,亲热地拉着她往路旁的铺子里走。

    苏雪抬眸看了一眼头顶处高悬的上书淑芳斋三字的匾额,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刚上身的衣服——月白色宽袖处绣着红梅的曳地襦裙,浅碧色点缀着零星浅淡花纹的褙子,外加灰兔毛圆领的大红披风,不动声色地冲徐氏乖巧一笑:“伯母已经给我买了这么好的衣服,首饰就罢了吧,哪里能让伯母如此破费?”

    “你这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徐氏疼宠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嗔怪地道,“你身子不舒服,闹得过年的新衣都没做成,如今伯母自然都应该帮你补上。你也别心疼伯母的银子,你这个年纪啊,就应该仔细地打扮打扮。来,看看这支簪子怎么样?”

    一面说着,她已伸手自柜台上拿了一支牡丹花纹簪子在苏雪的发髻间比划着,侧头脑袋状似欣赏,眼角余光却一个劲儿地往外瞅。

    苏雪装作没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目光在那支看似好看实则是镀金的簪子上落了落,低声道:“好看是好看,只是这金灿灿的,怕是要不少银子,还是随便挑一支便宜些的吧。”

    嘴里如此说着,她的目光在盒子中一排排样式精致的首饰上略过,最后将手伸到了角落里一支最不起眼的圆头簪子上,将其拿了起来:“掌柜的,就它吧。”

    徐氏闻言随意地看过去,随即眉头猛地一跳,伸手就想将其夺下,突听得有人大声道:“掌柜的,给我选一套好看些的头面,我要送给我娘。”R1152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亲事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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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这声音,一道竹青色的身影直接冲了进来,向着立在柜台旁的苏雪撞去,徐氏早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便面上一喜,状似无意地往旁侧了一步。

    苏雪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因着一直有所提防,见着徐氏让向一侧,她也不着痕迹地侧身往后退了两步,来人便直接撞上了铺子当中的柜台,上面放着的首饰哗啦啦地撒到了柜台里面。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徐氏转身抬手指责,目光落在身旁泰然而立连发丝都未乱一根的苏雪身上时,微微一顿,旋即忙拉了她的手,站到她的对面,关切地问道,“雪娘,你没被吓到吧?”

    苏雪黑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头看向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伯母不用担心。”

    目光越过对面的徐氏,苏雪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身后,立着一位穿着竹青色暗纹长袍的年青男子,眉眼细长,却偏偏脸颊圆润,嘴唇又宽又厚。在她抬头的刹那,他的目光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在他的眸底,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影子。

    细长的鹅蛋脸,不胖不瘦,细嫩肌肤如刚做的水豆腐,仿佛一碰倒会溢出水来;没有刻意修饰的细长柳叶眉下,一双似水的眸子澄澈若水,波光潋滟;挺翘的小琼鼻下,一张樱桃似的朱唇,色彩艳丽,让人垂涎欲滴。

    娇美动人的脸,淡然温雅的神情,再配着身上淡雅清新的色彩,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清水芙蓉般的静雅气度,让人不自禁地心头慢慢平静下来。

    渐渐地,男子的眸底升起一抹亮彩,既而慢慢转为发自内心的狂喜,唇角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喂,我说你是哪家的郎君,怎么如此没有礼貌,冲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吗?”徐氏眉头皱了皱,转身满脸不悦地向着男子指责,同时抬手推了他一把。

    男子瞬间回过神来,目光不舍地从苏雪脸上移开,慌忙垂眸冲徐氏和苏雪作揖:“对不起,在下一时走得急,没看到夫人和娘子站在这里,多有冲撞,还请夫人和娘子多多包涵。”

    “哼,知道冲撞就好,下次走路可要小心些。”徐氏不喜地摆了摆手,却在看到他落在苏雪身上的目光后,心中暗喜。

    “还请娘子不要生在下的气,为了表示在下的诚意,但请娘子在此任意挑选几件可心的首饰,当作在下的赔礼。”男子冲着苏雪拱了拱手后,十分豪气地冲掌柜的摆了摆手,“将你们这儿最好的首饰都拿出来,让这位娘子挑选,不论多少首饰,银子一概去我朱府结清。”

    徐氏一听,心中更是高兴不已,很是满意地看了朱子钰一眼,表面上却客气地摇手:“原来是朱家郎君,一点小小的惊吓而已,怎么好让你如此破费。”

    “不过些许银两罢了,算得上什么破费。只要娘子高兴,便是将这淑芳斋所有的首饰都拿走,我朱子钰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要是你们不挑,倒是看不起我了。”朱子钰瞅了苏雪一眼,脸上的痴迷毫不掩饰,大言不惭地道。

    “哎哟,果然不愧是朱家郎君,就是财大气粗。这谁要是做了你的夫人啊,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徐氏奉承地夸赞了两句,又拉了苏雪一把,笑着道,“既然朱郎君都如此说了,咱们也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你就意思意思,挑两件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到了掌柜的从里面重新端出来的首饰盒里,将一支成色极好的赤金百鸟朝凤簪子拿在了手里,眼里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意。

    不及她开口暗示,苏雪却是退后一步,神色平静地向着朱子钰道:“朱郎君真正冲撞的其实是淑芳斋里的柜台和掉落在地的首饰,你若是执意要赔礼,倒是赔给它们更合适些。我伯母已经替我买了首饰,就不在这里影响郎君赔礼道歉了。”

    话声落下,她拿过柜台上伙计眼疾手快已经包好的圆头簪子,便转身径直走向外面。

    “该死的,我可没说给你买下那件赤金的首饰啊!”正想趁机吞下那支簪子的徐氏只气得心口一疼,紧紧地握了握簪子,才缓下心中气怒,压下自己的不舍,看着等着自己掏银子的掌柜的,她想了想,故意冲身后的丫环大声道,“没听到娘子说的吗?还不快去把银子给了掌柜的?”

    她的眼角余光,却瞅向一旁的朱之钰。却不料朱之钰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双眸子直勾勾地落在苏雪所在的马车上,恨不能在上面钻个洞。

    就在徐氏欲要上前一步再次大声提醒时,他突然一抚掌,脸上露出激动而欣喜的笑意,大步冲向外面,朝身后的小厮挥手道:“走,爷这就回府去见老爷和夫人。”

    一路上,看着苏雪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手中的圆头金簪又时不时地抬头冲自己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意,徐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一阵阵地肉疼。

    要不是想着今日的收获还不小,刚刚花出去的那几十两银子她早晚要弄回来,她非劈手将簪子夺回来不可。

    那套衣物已花了她不少银子,她本来只是想弄件镀金的便宜首饰糊弄糊弄她,没想到她竟是趁火打劫,顺手一拿便是这支赤金的,真真是气死她了。

    欣赏足了徐氏的气怒,回到自己的院落,苏雪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虽不稀罕这支簪子,可既然徐氏要算计她,她自然要让她好好出点血。

    细想一下方才淑芳斋发生的事,她的脸不由沉了沉:她会让苏家人知道,想打她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

    三月的京都,没有南方的春雨绵绵,柔和的春风伴着温和的暖阳,催促着万物的生长。苏雪院前的那一片海棠,已于深绿中隐现几个粉白的花苞,蓄势待发。

    脱去厚重的冬衣,穿着一袭浅紫春衣的苏雪,越发显得身材曼妙,曲线玲珑,立于院中,直让周围花草都黯然失色。

    青林缓步走来,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紧张地唤了一声:“娘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苏雪已能从他们的声音中辨出他们的情绪,听到他话音间的那一丝紧张,苏雪皱了皱眉,迅速转过身来:“出了什么事?”

    青林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微微一顿,开口道:“有人匿名告表少爷与族中兄弟不和,德行有失,被取消了殿试资格。姨太太听闻后,气得病倒了。”

    赵睿一向勤学不辍,自住进苏雪府中后更是一心向学,前些日子的会试中本是名列前茅,却不料突然出了这种事,韩秀丽急怒攻心之下,竟是直接病倒。

    “可有找大夫瞧过?现在情形怎么样?”苏雪眉头拧起,眸底隐着一层戾气,“苏芝啊苏芝,你到底想怎样?只要与我关系密切的,你便一个也不会放过吗?”

    “许郎君去魏府找了大夫瞧过了,大夫说不打紧,只是急怒攻心,调养些日子便没事了。”青林说完,稍一犹豫,又抬眸道:“其实,不只魏家生意上屡遭暗手,便是许郎君,也是三番四次遭遇黑手,因为每回都是些轻伤,许郎君便逼着属下和青松不得告诉娘子。”

    “他就那德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苏雪一点也不意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道,“三郎君那儿怎么样了?”

    青林的眸底瞬间掠过一丝喜色:“果如娘子所言,每家总有一两个好高骛远自认为了不起的人。三郎君的收获不小,很快就能见到成效了,娘子就拭目以待吧。不过,”他的眉头又皱了皱,脸上升起几许疑惑,“听郎君说,他总觉得背后仿佛有人在助他,可仔细一查,又查不到什么。”

    背后有人相助?

    苏雪微有些吃惊,心中颇有些疑惑,青林却又道:“魏老爷那边都照娘子说的,将那些想要搞破坏的商家往苏家引了,又故意显露出邹家的特征来,想必现在苏文成对邹家的怀疑不少。只是,”

    说到这儿,青林的脸色变了变,虽然极其细微,却瞒不过苏雪的眼睛。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缓声道:“说吧,接下来的事,才是真正令你紧张的吧?”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娘子。

    青林垂了头,却很快又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苏雪:“苏家剩下的东西街上和珠翠街上的铺子非但没有再售,反而有人拿出数万两白银相助,且帮他们招揽了不少的客源,现在重新开张,生意大胜从前。那个帮助苏家的是……”

    看着青林再次话头一顿,似乎有些不忍说出,苏雪眸光沉了沉,接过他的话头:“帮助苏家的正是与魏家有着白魏黄朱之名的朱家,而他们的条件便是与苏家联姻,联姻的对象很悲催的,正是我?”

    “娘子,不好了,不好了!有户姓朱的人家上门向您提亲了!”她的话音才落下,院中便响起绿萝焦急慌张的叫喊声。R1152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安心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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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府内,看着厅堂中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物品,卫国公萧磊抬手捋了捋并不长的灰白胡须,看向身旁的萧瑾扬,甚是骄傲与欣慰地道:“我看谁还敢再在背后说我萧家出身草莽,不通文墨?瑾扬啊,你就这么随便一考,就考出个会试第二十八名的好成绩,不光狠狠地打了那些人一个耳光,也让祖父和你爹再次对你刮目相看哪。”

    从前一直以为一无是处的嫡孙,却原来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震惊与欣喜的?

    “我们以前,对你关心太少了!”萧南山脸上亦是满满的欣慰,看着儿子时,眸底隐着的却是浓浓的愧疚。

    这十数年,他着实是对这个长子关心太少了,否则,也不会任由喻氏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胡作非为,他却还一味地指责他。

    萧瑾扬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愧疚与自责一般,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这么多年来,父亲听信继母和弟弟的一面之词,对他几近疏离指责,要说心中没有怨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眼见着厅内的气氛突然沉凝,坐在另一边的萧二老爷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妻子,萧二夫人便忙笑着打起了圆场:“哎呀,咱们家瑾扬啊,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前途不可限量。试问这世上有几个考中了举人还不及殿试,皇上就亲自下旨赐了这么好些东西的?等到来日殿试之上,瑾扬再做出一篇好文章来,得个状元、榜眼之名,那咱们萧家,就更是名扬天下了。”

    “那是,就是不能位列三甲,咱们萧家这回也是名扬天下了,大唐朝至今,还没有哪个武将之家出过像咱们瑾扬这样的举人呢。”萧磊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显,重重地拍了拍萧瑾扬的肩头,“你不必有心理负担,状元不状元的,一切都随缘,就算没有状元之身,将来你入仕,皇上必然也会重用于你。”

    “所以我说瑾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嘛,老太爷您没看到,如今来咱们府里送礼恭贺的自是不必说,那提亲的更是快将咱们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光是我那儿就放着厚厚的一沓庚贴呢,”萧二夫人笑着说完,想到从前的事,忙又补充道,“其中好些都是不错的娘子,论起来,与咱们家也是门当户对。”

    这要是放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虽说凡是与萧瑾扬议过亲的女子便非死即伤并不是公开的秘密,但京都大户人家,哪家不是消息灵通得很,费心打听还能打听不到?

    不过,权利和地位总是令人迷恋,如今看到沉寂多年的萧家又有了兴起之势,那些惯会攀附权贵或是巩固自身地位的,又岂会不动心思结交?若是牺牲一个女儿却能换得一份巨大的助力,他们也是愿意的。

    萧二夫人说得欢喜,萧瑾扬却听得眸光微沉。京都贵女众多,其中或许不乏优秀者,然而在他心中,谁又能出她左右?

    萧磊再次看了他一眼,稍一沉吟后看向萧二夫人:“要论起来,孙家大娘子倒是个少有的佳人,只可惜那畜生命薄福浅消受不起。孙家那边,你可亲自带着东西去赔礼道歉了?”

    “最近一直忙着府里的事,一时还没顾上,但东西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择个合适的日子再上门。”萧二夫人脸上也有着浓浓的惋惜,低叹一声说完,忽地眸光一亮,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瑾扬一眼,试探地道,“其实,蕴涵和孙家大娘子的那门亲事,知道的人倒不是很多,又是指腹为婚,咱们一直也没下定,事隔这么多年,怕是都忘得差不多了。孙家大娘子那人着实不错,就这么错过了这门姻缘着实可惜,要是能够……要不,我去孙家先探探口风?”

    萧磊闻言精神一震,却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看着萧瑾扬半晌,几番犹豫后,还是开口道:“瑾扬,你怎么看这事?”

    虽说接受原本属于弟弟的婚事着实有些不好听,但孙家大娘子可是大唐朝唯一的女将军,人也长得漂亮,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能娶上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对萧家,更是巨大的助力。

    看着祖父和父亲及叔叔婶婶们都眼神款款地看着自己,其中的期盼不言而喻,萧瑾扬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淡然,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只要我愿意,即便不娶她,我也照样可以让萧家重续辉煌。”

    那就是不愿意了!

    萧家长辈们脸上均露出失望之色,萧磊眉头蹙了蹙,稍一犹豫,又欲开口。阿木却在这时赶了进来,冲几人行礼后,凑到萧瑾扬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瑾扬脸色顿变,眸光沉了几沉后,忽地看向萧磊:“祖父,您现在就派人准备好东西去与我提亲。”

    这是答应了?只是,这也未免太急了些!

    萧磊意外之余,又欣喜异常,冲着萧二夫人道:“你还不快去?去库房里挑些好的,一定要体体面面的,让孙家人看到咱们的诚意。”

    “哎,我这就去,保准让孙将军他们满意至极。”萧二夫人高兴地应下,转身便招了仆婢们忙活去了。

    苏府待客厅里,也是气氛欢快,余氏几人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欢喜,目光总是不经意地看向屋子当中那一箱箱的金光闪闪的贵重首饰,眸底隐着几许贪婪与算计。

    “来了,二娘子来了!”随着仆妇的一声低语,苏雪带着绿茵绿萝缓步走入了厅中,目光只在摆放了一屋子的箱笼上落了落,便转向余氏等人,淡淡地打了一声招呼。

    余氏不舍地将目光从金银珠宝上挪开,转向苏雪不容置疑地道:“想必一路走来有些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今儿叫你来,只是告诉你一声,朱家的提亲我和你爹你母亲已经应下了,接下来便是问名、纳吉、钠征、请期。这些都不用你费心,你只管在自个院子里绣一绣自己的嫁妆,安心等着年底之前的哪个黄道吉日朱家来将你迎回家去。”

    “你们这是准备就这么将我给卖了?”苏雪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余氏和徐氏等人,最后顿在苏文成身上,毫不避讳地嘲讽一笑,“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哗啦啦地响,只是你们这么对我,心里就不曾有半分的愧疚吗?就没想过,若是我在朱家得势会不会将他们给予苏家的一切收回,甚至反过来报复苏家?”

    报复苏家?就凭着朱之钰那个花银子如流水见了女人便挪不动腿却无半点头脑的草包?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徐氏很不客气地撇了撇嘴,嗤笑了一声:“雪娘,你这么说就错了,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是啊,姐姐,你可不能受人挑拨,恩将仇报,反而怨怪祖母和爹爹。”苏芝压下心底的冷笑,轻声开解道。

    “既是恩,那不若还是让给妹妹好了。”苏雪转眸看向她,挑衅地冷笑,“我听说朱家以前便曾向妹妹提过亲,今日之事应该也是冲着妹妹来的。如此恩情,我福薄,承受不起。”

    “承不承受得起的,你说了不算。”余氏冷哼一声,不悦地瞪了苏雪一眼,“今日之事就这么定了,你还是回自个的院子去安心待嫁吧。你若当真不知好歹心中有所怨怪,我们也无能为力,由着你去吧。”

    你以为朱家郎君是个什么东西?没了苏家作靠,就凭着你也能在朱家站稳脚?还想着反过来报复苏家,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知天高地厚。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苏雪也干脆直言,微仰着头冷冷地看着余氏,“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有我和你爹你母亲在,还轮不到你自己来作主。”余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要想作主自己的婚事,除非我们不在!”

    “是吗?”苏雪微眯着眼睛看着余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看得徐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心头微微一跳。

    “不好了,二老爷,不好了!”管事泉叔的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整个人连扑带滚地冲进了厅内,顾不得与众位主子见礼,直接扑向苏文成,却在看到苏文成身旁的邹桐艳时,脸色变了变。

    “出了什么事,值得你慌张成这样?连府里的规矩体统都忘了,以后还怎么教导其他下人?”苏文成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

    “出大事了,二老爷!”泉叔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看了邹桐艳一眼,在苏文成又一次冷声呵斥下,才硬着头皮颤声道,“是,是邹家三舅老爷出事了!”

    心中暗自得意的苏芝闻言,身子一僵,猛然抬头看向泉叔,邹桐艳则是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张地问道:“三舅老爷出什么事了?”

    泉叔吞了一口唾沫,不敢去看苏家人听到消息后的表情,垂下头艰难地道:“是……是三舅老爷与陆王有染,参与谋反,现正被抓了押往大理寺。”R1152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争相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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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说什么?”苏芝瞪大双目,身子失重似地往后一仰,重重地撞在椅背上后,又突然站起身来冲到泉叔身旁,疯了一般抓着他摇晃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泉叔被她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更是被她摇晃得头昏眼花,却有苦不能言,只能大声道:“是三舅老爷,有人亲眼看到他在珠翠街上咱们的铺子旁边被官差抓了,据说是与陆王党羽有牵连,被送去了大理寺。”

    “不可能,绝不可能!”苏芝用力地一把将泉叔推倒在地,挥舞着双臂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声后,转身跑了出去。

    不会的,不可能的!三舅舅就算参与了谋反,那也是被于王收拢,与于王有关。

    不,不,不,这一世,她未雨绸缪,想尽了法子说服外祖父斩断一切三舅舅与于王的联系,眼见着外祖父就要拿到于王谋反的证据,只等着密报于皇上便能立功受赏,怎么可能又与谋反的陆王有关联呢?

    这是阴谋,这是诡计,是有人在陷害邹府!她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她苏芝绝不能让邹家再陷入前世般的绝境中,不能!绝不能!

    跨出门槛时被自己的裙摆绊得摔倒在地的苏芝仰起头来,通红的双目和狰狞的面目,让她看起来像只被困的猛兽,骇得上前相扶的翠红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却完全没看到,双脚并用地挣扎着爬起来,右脚直接踩在翠红的手背上走过去,又踉跄着脚步跑了起来。

    “芝娘!”邹桐艳心底的骇然不亚于苏芝,见着她如此反常的举动,更是慌乱与心疼交织着,努力地扶着椅子站起来,趔趄着脚步追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将苏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除了苏雪,每个人受到的震憾都不小。

    “谋反?天哪,这不会是真的吧?”余氏竟是完全忘了邹桐艳还“有孕”在身,连提醒都不记得,只觉得后背一阵泛凉,不自觉地想紧一紧身上的衣物,却发觉双手根本使不上力,只得颤声问苏文成,“老二,这不会是真的,对不对?”

    谋反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啊,如若是真的,他们苏家也跑不掉啊!

    苏文成却早在听到泉叔第一次出口的话后,便全身僵硬地定在了那儿,瞪大的双目中噙满了骇然与惊恐,像是没有感觉到苏芝的反应,亦没有听到余氏的问话。

    泉叔身子也是颤抖得厉害,努力地嚅动了几次嘴唇,才道:“咱们店里有伙计亲眼看到与三舅老爷一起被拉出来的俩人当场就被正法了,那真真切切是陆王的党羽,他们死前还大喊皇上是……昏君,只有陆王继位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嗵!”

    “哐当!”

    苏文成的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撞倒了身后的椅子,打翻了几上的茶盏。混着绿色的茶水顺着几案流淌,又滴落在地,浸湿了他的衣袍。

    “不会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徐氏脸上也是一片惨白,因为冷,牙齿也有点咯咯作响。紧接着,她又猛然站起身来,惊恐地道,“就算是真的,也与咱们没有关系。对,没有关系,他们姓邹,而咱们姓苏,他们邹家享受富贵尊宠时咱们没有份儿,凭什么现在他们邹家谋反了,被抓了,咱们就得乖乖地被他们牵连?难道咱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皇上下令,灭咱们苏家满门吗?老爷,老爷!”

    她一面急急地唤着苏文昌,一面起身扑向他,拽着他的衣袖哭求道:“快,你快去找人帮忙向皇上澄清,说我们与邹家并无关系,他们就是谋反也与我们不相干哪。”

    “不相干?咱们家与邹家乃是姻亲,怎么会不相干?”苏文昌亦是瘫软着身子,任由她摇晃着自己,哆嗦着嘴唇无力地喃喃自语。

    一旦邹家三老爷谋反的罪名被查实,邹家倒下的同时,苏家必然也难逃厄运哪。

    “哎哟,我的天哪,这下该怎么办哪,我的儿啊,你们还这么小,难道就要这么白白地送了性命吗?”徐氏已经忍不住拍着膝头号啕大哭了起来,惊恐悲伤的气氛立时感染了其他人,屋内一时是哭声震天。

    好半晌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的蒋氏,眼中还带着几许茫然,听到耳旁此起彼伏的哭声,也不由得眼眶一红,无助地哽咽了起来。

    冷眼看着屋内一众掩面哭泣哭声越来越大的主子奴仆,苏雪嘲讽地勾了勾唇,清了清嗓子后,语气平淡地道:“其实,要想不被牵连,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办法不被牵连?

    苏雪的话,落在苏家人耳中,宛若仙音。此起彼伏的哭声,竟是不约而同地一顿,所有人都抬了头,愕然地看向她,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徐氏第一个扑了上来,抓着她的双手,道:“雪娘,你当真有办法救咱们?”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自然是有,只是,要看你们能不能抓住时机。”苏雪不着痕迹地拂开了她冰凉的手,神情笃定地看向苏文成道。

    苏文成灰败的脸色,也因为她的话而起了一丝变化,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转眸看向她。

    “能,能,能,你快说说是什么办法,我们现在就去做。”徐氏不假思索地重重点头,急切地追问着。

    “哦,是吗?”苏雪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兀自看着苏文成,突然摇了摇头,懒懒地道,“算了,我还是按你们说的,乖乖地回院子中去绣自己的嫁妆,等着年底前的哪个黄道吉日朱家人将我迎回去吧。在苏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话的权利的。”

    伴着话声,她兀自转身,作势欲出。

    “你有说话的权利!”看着苏雪当真抬步离开,余氏瞳孔一缩,再顾不得什么,惊恐地嘶声叫了起来,见到苏雪的脚步随之一顿,她豁然站起身来,伸手冲着她急急地道,“只要你有法子保苏家满门不受牵连,朱家的东西,我立马让人退回去。这门亲事,立马作罢!”银钱珠宝固然重要,但比起命来,只得退居一旁。这个时候虽然吓傻了,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苏雪缓缓转回身,对上余氏期盼的眼神,她却是再次摇了摇头:“只怕此时朱家的人已经得到消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就算你想留着东西不还,朱家也不会同意的。”

    一个即将被连累抄家的苏家,再没了可利用的价值,朱家可不会那么蠢,在这种时候还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只要你能救苏家,你的婚事,由你自己作主。以后的苏家,再没有谁敢欺负你!”苏文成突然开口,双目紧紧地凝视着苏雪,眸底隐藏着复杂的情绪,似试探,又似期盼。

    果然,在苏家,只有当你有利用价值时,你才能有自己的地位。

    苏雪自嘲地一笑,完全转过身子面对着苏文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后,悠悠地道:“当事情不能两全时,弃卒保车便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你于下棋一域,乃是个中高手,怎么倒将这个道理给忘了?”

    看着苏文成眉头一跳,双眸微微眯起,旋即眸底升起几许犹豫之色。苏雪便知道,苏文成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了。

    她弯唇轻轻一笑后,又状似无意地道:“听说,杨尚书最近联合几位将军,抓了不少于王和陆王的党羽,得到不少密报的关于他们谋反的消息。皇上龙心大悦,对他很是器重,不知是真是假?”

    苏文成听得眉头再次一跳,抿唇垂眸想了一刻,脸上突然升起一抹决然之色,再次抬头看向苏雪时,眼中却带了从未有过的审视与肃然。

    这个女儿,根本不似他看到的这么简单!以前的那些事情,只怕远远不是他表面看到的那般!

    “机会稍纵即逝,时不待人,你可要看准时机啊。”在余氏等人听得一头雾水时,苏雪再次冲苏文成浅浅一笑,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厅内的箱笼上。

    “泉总管,即刻带人将这些东西统统送回朱家,就说这门亲事不合适,以后再作商榷。”苏文成嘴里的话是冲一旁的泉叔说的,双目却仍是紧紧地凝视着她,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看着泉叔迟疑在点头应下后,快步走出去,苏文成拂了拂身上微有些凌乱的衣袍,拉了拉袖子,又看了苏雪一眼,神情一定,快步往外。

    “老夫人,二老爷!”院外再次传来通禀的声音,苏家人不由再次心头一紧,惊惶不安之时,有人跑了进来,高声道,“老夫人,府外魏大老爷带了东街的张媒婆求见,还抬了好些箱笼,说是专替魏三郎君来向二……娘子提亲!”

    魏家?大唐第一制酒世家、有着白魏之称的魏家?

    余氏等人神情一怔,旋即齐齐转了眸子看向苏雪。苏雪却是额角滑过无数黑线,忍不住嘴角一抽。这个应对之法,是哪个二货想出来的?

    却在此时,又有人跑了进来,微喘着气大声道:“回老夫人,卫国公府的萧大郎君亲自带了媒婆来向二娘子提亲!”R1152

第一百五十章 各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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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瑾扬?!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

    苏雪嘴角再次一抽的同时,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

    若说魏劲松如此做,她还能归为是情急之下替她解围的话,萧瑾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着实让她有些猜不透:

    现下的情形,可不比从前,凭着萧家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邹三老爷的事,不可能不知道苏家现下看似岌岌可危的现状,他这个时候掺和进来,到底是为了哪般?为了帮她?

    苏雪很想不假思索地摇一摇头,回以自嘲一笑。但细细想来,除了这个结论,她还真想不到萧瑾扬此刻除了很可能惹祸上身外,还能从苏家得到什么好处。

    只是,任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萧瑾扬帮她的理由。但无论如何,若说以前她对他所为都充满了恶感的话,此刻倒是有了一丝好感。

    若不是她早早筹谋,从邹家入手,此刻她还真只能借着魏萧两家之力摆脱这桩婚事。没有更高更好的利益,着实难以让苏家人放手。

    而那个朱之钰,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嫁的。

    停步不前的苏文成双目落在苏雪身上,若有所思,见苏雪淡淡地抬目看过来时,方冲禀报的下人道:“将人请去我的书房!”

    见苏文成径直快步走了出去,苏雪却丝毫没有叫住他的意思,绿萝略有些担心地低声开口:“娘子,他……老爷会不会……”

    万一他答应了萧瑾扬的提亲,娘子岂不是才出狼口又入了虎口?那个萧瑾扬从前就屡次针对娘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若还想暂时保住眼前的一切,就绝不会忘了方才所说的话。而苏文成对权势地位的执着,足以让他舍不下眼前的一切。所以,他不会胡来。

    苏雪笃定地摇了摇头,又淡淡地扫了一眼屋内忙乱着搬东西的人和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余氏等人,一刻也不愿意多待,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魏府旁的宅院里,小厮看着靠在树上呵呵傻笑了足有一盏茶功夫的魏溱,摸了几回鼻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轻声提醒:“郎君,赵夫人和赵郎君都已准备妥当且候了多时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回答他的,是魏溱微仰着头冲着白云的咧嘴一笑。

    “郎君,再不去就耽搁了,要是误了事,苏娘子非责怪你不可。”小厮无奈耸肩,灵机一动下轻推了他一把,凑在他耳旁大声道。

    “干什么呢?”被打断思绪的魏溱不悦地嘟起了嘴,抬手拍了一下小厮的额头,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又猛地一下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挥手道,“快,快,快,现在就去杨尚书府。要是误了事,爷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雪儿交待办的事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万不能因着他的疏忽大意而坏了事。当然,只要是雪儿让他去做的,就算是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他也一定要认认真真做好。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让雪儿不高兴。以前是,现在是,将来,嘿嘿,当然也是!

    魏溱眉眼一弯,精致的五官舒展开来,宛如一幅精美的水墨画。却唯独那痴痴的表情,破坏了那份无人企及的绝美,着实让人有些惋惜。

    这明明是郎君您遐想过度耽搁了时间,怎么倒成了小的的错了?

    小厮无辜地皱了皱鼻子,看着魏溱再次咧嘴呵呵一笑,他只觉得无语得很,率先跑向院门旁的马车处。

    看着马车缓缓驶出,许云涛从一旁的屋内走出。明亮的阳光照出他满脸的黯然,便连那双曾经神采奕奕的眸子,也似蒙了一层灰。

    嘴唇动了几动,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声音微有些沙哑:“你家老爷已经带着东西去苏府提亲了?”

    一旁立着的魏家拨给他的随从并不知道他的心思,老实地点了点头:“是,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接下来,就该谈婚论嫁了吧?比起朱家,魏家显然更有财势,凭着苏家人的贪婪自私,是没有道理再选朱家的。

    许云涛只觉得满嘴满心都是苦涩,狠狠地咽了几口痰,似要将那赶不去的苦涩掩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弯唇努力地挤出一抹苦笑来:“真快啊!”

    一眨眼就十三年了,一眨眼,她就从那个身体破败只能躺在床上的病态女童,变成了今日姿容俏丽的待嫁女子。

    而他,紧赶慢赶,付出所有心血,拼了命地想让自己成长为一名顶天立地的汉子,成长为一个能替她遮风挡雨的昂藏郎君,却终是赶不上她的步伐,永远都只能屈居于她身后,而无法与她并肩而立。

    身侧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许云涛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黯然之中,胸口无以言状的钝痛感更是让他呼吸都微窒。

    “路程本就不远,老爷又心急赶路,自然就到得快了。”随从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自然而然地跟着附和。

    是该心急啊,这样优秀的人,一个错神间,指不定就是一生的错过啊。到那时,便是一生的遗憾与苦痛了。再要后悔,已经来不及。

    仰着头再次深吸一口气,许云涛缓缓放开握紧的拳头,压下心中的所有苦涩与窒痛,笑着道:“既然他们都离成功不远,咱们也不能懈怠,走吧!”

    既不能与她并肩而立,便争取能不被甩开,永远立于她身后。

    比起这边的亦悲亦喜,卫国公府诸人听到萧瑾扬竟是带着媒婆径直入了苏府,则是一个个惊得面色惨白。

    “这,这不是说去孙家的吗?”原本想一同前往却被萧瑾扬婉言劝回的萧二夫人吓得手中的帕子掉落在地,惊恐地道:“我的老天爷,瑾扬不会是糊涂了吧?现在邹三老爷与陆王党羽勾结的消息都已闹得沸沸扬扬了,如若是真的,苏家必定也不得善果,人家躲都来不及了,他怎么倒还主动贴上去了?”

    若是孙家和苏家同住一条街,她还会自欺欺人地说一声是萧瑾扬走错了。可他们两家可是住得隔了两条街啊,再怎么错,也错不到那么远去啊。这分明是他心中早就想好了的。

    萧南山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咬唇想了一瞬,抬头看向主座上若有所思的萧磊,道:“爹,我这就带人去将他叫回来,再同苏家赔礼道歉,想必还来得及。原本这亲事就没有自己上门的道理,我亲自上门澄清缘由,想必苏文成也不好太过为难。”

    莫说这亲事还未定,就算是定了,也不是没有反悔的。

    “是啊,是啊,还是大哥亲自去同苏家说清楚吧。”萧二夫人忙赞同地点头,“苏家那个二娘子,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一回京都就同自家亲爹闹上了公堂,搅得苏家合府不宁,哪里比得上孙大娘子半分?”

    当初喻氏瞧着贤慧不已,满京都谁人不知道她的娴雅之名?却原来是条不出声专咬人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在萧府里使坏。这要是才娶回个明着闹腾的娘子回来,萧府以后怕是没有太平日子了。

    “将苏文成告上公堂的,就是她?”萧磊抚了抚眉头,神情中更添了几分深思,半晌后忽地抚掌一笑,“不去,由他去!”

    由他去?

    萧南山脸露讶异,萧二夫人则是同身旁的丈夫对视一眼,惊讶之余又满脸的不解。

    “对,这一回,就由他去。”萧磊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内心,含笑看着他们,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又道,“你们以为,瑾扬如今行事,可还像以前咱们以为的那样,是胡作非为?”

    “当然不是。”萧南山不假思索地摇头否定。

    面对喻氏母子的长年迫害,他能够隐忍不发;有着军将之才,却不居功,不贪名,依然淡然处世;就是面对如今的功名和皇上的奖赏,他亦依然保持自我。这样的处世态度,莫说胡作非为之人,便是他,甚至是他的父亲——堂堂皇上亲封的卫国公也不一定做得到。

    萧二老爷和夫人稍稍一想他近日的行事,也肯定地摇了摇头。

    “既不是胡作非为,瑾扬此举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早不去晚不去,偏偏选在人人退避三舍的这个时候跑去苏家提亲,我相信,这绝不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萧磊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说话也更中气十足,“他既有他的用意,咱们便静观其变,不要去破坏他的好事。”

    至于那个与自家亲爹对簿公堂还能赢得精彩之后又据说将苏府搅得鸡犬不宁的娘子,他相信,那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娘子。

    弃闻名大唐的女将军不要,却偏偏去选择一个不受亲人待见的弃女,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个孙儿这一回,到底又要给他一个怎样的惊奇。

    “老太爷,打听出来了,”奉命打探消息的下人匆匆入内,恭敬地道,“苏家近段时间各处铺子屡遭重疮,变卖了多处田庄和铺子也无力挽回,前几天却突然起死回生,有人说是黄酒世家朱家在后替他们张罗。今日邹三老爷事发之前,朱家更是替大房的次子朱之钰上苏府提亲,说的正是苏家二娘子。”

    “瑾扬这是英雄救美去了?”萧磊略带几分调侃地笑了笑,仿佛没有看到两个儿子脸上的担忧之色,大声冲下人道,“去告诉大郎君,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他。”

    既将全部希望都寄于他,就应该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他相信,这个孙儿,不会让他失望。R1152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宫中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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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前世狠狠地折磨了她一番,今世让她重生,她苦苦谋划小心提防,却又再给她一个苦难的未来!

    若真如此,她重生一回还有什么意义?老天爷就是要看着她再受一回煎熬与折磨吗?

    不,她不会让他们如意的。就是老天要如此坑害她,她也不会让老天如意的。

    苏芝紧咬着双唇,拼命地摇着头,在心里呐喊着。两手十指长长的指甲更是深深地嵌入扶着她的翠红的手腕处的肌肤里,黏稠的血点染红了她未染丹蔻的指甲。

    翠红痛得咬牙,却死死地忍着,连呻吟声也不敢发出。她害怕自己的一声呻吟出口,情绪明显异常的苏芝会突然将满腔情绪发泄在她的身上,像当初对待邹三一样将她置于死地。

    同坐于马车内的邹桐艳看着苏芝这突如其来的绝望的模样,却满满的都是心疼,以为最近与邹家过往甚密的她是过度担心自己的舅舅。

    “芝娘,就算有事也是你三舅舅,你外祖父一定能够……”邹桐艳强压下心头的惊惧,轻叹一声,抬手欲替苏芝拭一拭眼角的冷泪,却指尖才触到她脸上,就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拍开。

    “三舅舅不会有事,就是苏家的人全死光了,邹家也不可以倒!”苏芝用力将邹桐艳的手挥开,抬头怒视着她的同时怒吼出声。

    她双目通红,眸光阴狠无比,盯着邹桐艳时,眸中再没有往日那般亲昵的情意,而是滔天的恨意与浓浓的杀意。那骇人的模样,似乎恨不得当场就将她活吞入腹。

    邹桐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露出这种神情,当下讶异的同时,更多的是骇然,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往后缩了缩。

    等到反应过来苏芝说的是什么后,她脸上的骇意更甚,瞪大的双目中全是不可置信。

    芝娘刚才说的是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可是苏文成的亲生女儿,是真正的苏家人啊,什么时候她对苏家竟有了这样浓的恨意了?

    “夫人,娘子,邹府到……”马车方才停下,车外车夫的话还未说完,苏芝已独自起身冲了出去,因为走得急,差点一脚踩空栽倒下去。她却宛若未觉,惊险地站稳身子后,便向着邹府大门冲去。

    “芝娘,我的芝娘这是怎么了?”看着苏芝再没了半点往日里的娴雅淑良之态,完全是不顾一切扑进邹府的身影,再想到她方才恐怖的神情,邹桐艳一向清冷的脸上惊惧交加,心中更是害怕不已,咬着唇落下两滴泪来,扶着仆婢的手慌忙跟上前去。

    许是因着脚有残疾从小受尽兄弟姊妹的嘲讽,除了父亲和死去的母亲外,她对邹家其他人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却没想到现如今女儿竟会因着三舅舅出事而失魂落魄至此,这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而苏芝方才的话也让她如鲠在喉,心中暗惊不已,实在想不透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天哪,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啊?”

    “这下可怎么办?一旦被定罪那可是要被诛连九族的啊!”

    “不,我不要死!快,快去收拾东西,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回娘家去!”

    原本规矩森严的邹府,下人们早已乱作了一团,见到她们到来,竟连个禀报的人也没有。

    而聚于厅中的邹家女眷们,也因着这突来的消息而乱了阵脚,吓懵了的只知道呼天抢地大声哭嚎,稍冷静些的则攥紧了手颤抖着身子来回踱着步,亦有大难临头只想着逃避的,便拉了自己的孩子欲回娘家避祸。

    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邹府众相,就好似一道闪电劈在苏芝心头,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给劈了个精光。站在大厅门口的苏芝茫然地看着急乱的人群,再也撑不住,身子晃了晃,瘫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百般提防,不止想尽了法子让外祖父杜绝三舅舅与于王的接触,还四处搜集于王的谋反证据欲将他彻底摧毁,到头来,非但不能改变这该死的命运,反倒令这些事提前发生了?

    没了于王,却又来了陆王。接下来呢?又要像前世那般,三舅舅被查实曾私下里出银出物帮助谋反之人,外祖父为证清白主动辞官却有人落井下石将他贪脏枉法纵子谋反的证据交给许云涛呈至御前,皇上震怒之下再不顾多年的君臣之情,将他入狱问罪,邹家被查抄,合府上下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而她和母亲,却因为苏文成的无耻自保行径,而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不!就算这是命,她也要与天争一争!

    苏芝涣散的眸光突然一凝,瘫软在地的身子亦是猛地坐正,独自撑着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这一世再没有许云涛,只要我再阻止外祖父辞官,外祖父大权在握,再凭着我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努力,何愁不能断臂自救?”

    仿佛重新注入了力量,拿定了主意的苏芝再不作停留,转身便往外走。随后赶到的邹桐艳一下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微微一怔之际,厅内原本哭嚎不已的邹三夫人却眼尖地看到了她,早已扑了出来一把揪住她:“你还跑来做什么?就因为你女儿半夜跑到府上来不知道跟老太爷说了什么,老爷他才被连夜追回来去不了西北。如果他去了西北,此刻人必然还在西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事?你这个扫把星,定然是因为我们曾经嘲讽你,你便派了女儿来害我们,不止事事高过他们兄弟姊妹一头,让老太爷看不起他们,如今还将你三可害成这样。你们好狠的心啊,你们这样做,害的可是邹府合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啊。”

    “够了,只知道一味的哭嚎,哪里还有半点主子的样子?”稍微冷静的邹大夫人呵斥住三夫人,看着邹桐艳的眼神里却也含着浓浓的不喜,冷冷地道,“府里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没心情再招待你们母女了,你们俩自便吧。”

    抛下一句话,她便领着一众人直接越过邹桐艳离开了。邹三夫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也哭嚎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邹桐艳紧紧地咬着牙捏着帕子,如往常一般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眸底却是浓浓的阴霾:敢如此对她,邹浩活该被抓去大理寺,邹家其他几兄弟活该遭受牵连。

    若不是因着邹浩所犯的乃是谋反的大罪,很可能牵扯上苏家,她都要恨不得在背后喜掌欢庆了。邹家兄弟姊妹曾经是怎样的嘲讽欺侮于她,她永远也忘不了。

    她这边恨意翻涌,即刻转身出去的苏芝却是径直吩咐车夫将车子驶向皇宫之外。

    她要去见外祖父,她必须尽快赶去阻止外祖父向前世一般辞官以证清白。没了如今的左相之位,没了如今的权势,邹家便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再想翻身,哪有可能?

    “快,再给我快些!”在苏芝的再三催促下,车夫将马车驾得飞快。一路的惊险刺激过后,终于避过路人将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高高的宫墙,无疑是阻挡苏芝的拦路虎。她想尽法子几番地往里递送消息,却被告知邹承志此时正身处皇上的御书房。

    这个消息,让她身子再次一软,无力地靠在了车壁上,缓了好半晌,她突然眸光一闪,取了车里备着的笔墨,展开纸张快速地写下了一行字。

    “邹五,想办法将这张纸条送到老太爷手上。”苏芝掀了一角帘子,欲将手中刚干的纸条递给候在一旁的邹五,却因着一辆停在宫门前的豪华马车而动作一顿。

    “给于王爷放行!”守宫门的侍卫接过对牌后放行的声音顺风传来,苏芝眸光再次一闪,看着马车缓缓驶入宫内,她的心内竟莫名地涌起一股深深的惧意。

    而此刻皇宫内的御书房内,一袭明黄衣袍的皇上端坐椅中,年不过三十的俊美容颜上,有着为帝者才有的威仪。

    “受卿此来,有何要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跪地不起的邹承志,皇上压下方才收到消息时的气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平静。

    这些年来,他对眼前的人一贯重用,短短几年便让他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之位,凡行事必问其意见,有时甚至力排众议采纳他的意见,总希望能在他的辅佐下,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却不想,就是这样一个颇受他重用的人,儿子竟与陆王党羽走到了一块,这个消息,着实让他震怒不已。若是别人,此时怕是早已被他一句话拉出去砍了,哪里还能容他跪着。

    “臣,惶恐!”邹承志微微抬头悄然打量了一下皇上看似平静的神情,垂头拱手,随即再次磕头,大声道,“他们说臣的儿子与陆王党羽相干,臣实在惶恐!”

    惶恐?

    皇上神色沉了沉,静静地盯着邹承志看了半晌,缓声道:“朕原本以为左相应该对朕说的是臣有罪,此刻这惶恐一说,是何道理?”R1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皇上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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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对大唐对皇上忠心耿耿,为百姓安定甘愿鞠躬尽瘁,恨不能将身心俱都奉献于大唐,臣对子孙后代的教导与要求,无不如此。”邹承志抬头看向上方的皇上,眸含热泪,“如今却有人说臣的三子与陆王党羽勾结,如此居心着实让臣惶恐不安。”

    看到皇上的眉头因着自己的话而皱了起来,邹承志抬袖拭了一把眼泪,微有些哽咽:“倘若犬子当真误入歧途,那也必定是受到有心之人的逼迫,此人如此厉害,臣亦惶恐。犬子之事如若属实,臣愿大义灭亲,以正家规法纪。但臣亦恳求皇上,万不可再对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宽宥,让他们再寻到可趁之机,寒了天下忠臣的心哪!”

    不是被人陷害无中生有,便是被人逼迫继而陷害忠臣,如若因此事而牵连其家人,着实是会寒了忠臣们的心。

    皇上没有立即回他的话,只是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似探究,又似审视,神情间看不出喜怒。邹承志微僵着身子垂着眸,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偌大的御书房内,一时静寂无声,凝重的气氛随之晕染开来。明明屋内烧着暖暖的地龙,邹承志却觉得背脊处冷得厉害,整个身体更是如同冻僵了一般无法动弹。立于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更是低垂着身子,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似乎过了千百年那般久的时间,邹承志快要因为这死一般的沉寂透不过气时,头顶上骤然传来皇上漫不经心的问话:“那依爱卿的意思,现下朕该如何做?”

    皇上这是同意他的说法了?不追究他的连带责任,免了他的诛九族之罪?

    邹承志暗松了一口气,心底升起几许喜色,却半点不敢露于面上,忙挪了挪跪得僵硬的双腿,正了正身子,拱手施礼:“自是严惩逆贼,一应相关人员,尽皆下狱受刑,重重处罚。臣深慕皇恩,自当以身作则,不敢有半点徇私之情。只要犬子被迫涉入之事属实,臣请亲自监斩于法场,以儆效尤,再将那幕后之人一一揪出剿除,以清朝纲。尔后,臣甘愿请辞归隐。臣教子不严,无颜再受皇上器重。”

    纵然心里已是疼痛万分,他的脸上却是满满的正义凛然。事到如今,为了能够保住整个邹家,自断双臂忍痛牺牲三子已是必为之事。为表自己清白,他不得不做出凛然之态,稍作迟疑,指不定给邹家带来的便是灭门之灾。

    话声稍稍一顿,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沓纸张,跪行着递到皇上面前,双手高举:“其实臣一直致力于搜集逆贼谋反证据,如今已是颇有所得。怕是因为如此,才得罪了他们,使他们将矛头指向臣的三子,欲借着此事致臣于死地。这些是臣这些日子以来夜以继日从各处得来的消息,如今也是时候呈于皇上了。”

    “哦?”皇上的神情间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等到太监总管接过递来时,他接过便细细地翻阅了起来。越翻,他的眸光越亮,眉头皱得越紧。

    到最后,他突地将手中的一沓纸重重地摔在桌案上,醇厚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岂有此理!”

    看着皇上如此愤怒的神情,邹承志心底的紧张再次泄了几分,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之色,整了整衣袍拱手道:“于王居于西北之地多年,一直以来看似安分守己,实则背后动作不断,招募江湖人士,暗练兵马,私造兵器等等,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请皇上早做应对,一旦让其阴谋得逞,来势只怕比陆王一派更猛。”

    自断双臂牺牲一子,再以剿灭于王之功相抵,他邹承志就不相信,凭着他这些年来对社稷的功劳,皇上还会抄他邹家满门。

    看着皇上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甚,眸中冷寒之光缓缓凝聚,邹承志连最后的一丝担心也彻底放下了,唇角边不自禁地溢出一丝笑意来。有了于王承皇上的雷霆之怒,他邹承志及邹家满门可以高枕无忧了。

    “左相大人好手段,连这样的消息都能收集到,可见左相大人对本王甚为关心啊。”一道清越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邹承志僵硬着身子转头,便看到一袭月白色宽袖长袍的俊美男子缓步走入了御书房,在他身旁站定,拱手冲上首的皇上施礼,“臣弟叩见皇上!”

    于王?什么时候他能够不宣而入皇上的御书房了?

    侧头看着身旁五官俊美唇畔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的年青男子,邹承志瞳孔猛地一缩,心头闪过骇意,脑子急转之下,一个不详的念头更是涌上心头。

    于王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目光,脸上的笑意加深,再次冲皇上道:“启禀皇上,臣弟奉命居守西北,多年如一日苦练新兵,如今终于不负皇兄所望,已将陆王困于南边儿月明山一带,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将其主要势力一网打尽,解除皇兄多年之忧。”

    什么?于王居于西北暗练新兵是受皇上所托?那其他的呢?他通过家中暗训的侍卫收集到的那些消息,又是怎么回事?他亲手交给皇上的纸张上所书的,又是怎么回事?

    邹承志身子一歪,坐倒在地。但旋即他又一挺身子跪立起来,咬牙冲皇上道:“于王一向狡诈阴险,皇上英明,断不可被他这表面装出来的忠诚所迷惑。臣一向忠心耿耿,今日所言俱都属实,绝不敢有半点造假诬陷之嫌啊。皇上多次派兵剿灭陆王都无功而返,于王却于一夕之间便将其困住,这其中,只怕也是有诈,还请皇上三思啊。”

    他不相信,他辛辛苦苦搜集来的这些消息竟全都是假的。于王阴险狡诈是出了名的,事实真相绝不可能如他所言这般。

    “没想到在左相心中,本王竟是如此不堪。”于王终于转身正面对着他,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带了几分不悦,冷冷一笑,“只是,左相大人要将这些恶名冠于本王头上,还得拿出真凭实据来才是,光凭这几张纸,只怕不够。”

    “皇上,臣有证据,臣当然有证据。”邹承志越过于王看向皇上,却见原本立于皇上身旁的总管太监突然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凑在皇上耳旁低语了几句。

    皇上眯着眸子看了邹承志一眼,点了点头,太监总管便又走了出去,再次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沓折子。

    此刻看着那鲜红的奏折,再看着皇上阴沉着脸无声而快速地一本本翻阅奏折的模样,邹承志心中再次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那突然而至的奏折与自己有关。

    他垂眸攥手,心中快速思量着其中的可能。

    “岂有此理!”皇上一把将奏折拍在桌上,抬手直指邹承志,微眯的双眼间射出危险的光芒,“朕原本百般信任与你,每遇大事总与你相商,却不想你竟是如此令朕失望,有错于身不但不知悔改,还百般狡辩一口一个忠心耿耿,此刻竟还弄来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诬蔑起了于王,意欲挑拨朕与于王之间的兄弟感情,实在是可恶之极。”

    “臣冤枉啊,臣确实是一片忠君之心,所为也确实是一心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大唐百姓啊。犬子所为确实罪该万死,皇上若要治臣连带之罪,臣无话可说。但请皇上相信臣的清白,臣绝对与此事毫无关联啊。”邹承志心中疑惑、惊恐重重,此刻却唯有重重磕头表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哦?是吗?”皇上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寒意,一把将桌案上摊开的奏折推向地上的邹承志,一面拍案而起,怒道,“好一个清白之身,好一个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大唐百姓。那请你告诉朕,你私训高手偷听其他大臣私密、贪下各部各司银两数百万、朝中各处安置自己亲信连军中要职都不放过、为打压朝中大臣连才中举的士子都不放过、数次将银两物资运往陆王老巢等等数十桩骇人听闻之事,也是为了大唐江山为了大唐百姓吗?”

    足足数十本奏拍哗啦啦落下,撒落在邹承志的身周,让他犹如置身于纸海之中。皇上的话更是让他如坠深渊高涧,身子再次歪坐在地。

    一怔之后,他又疯狂地捡起地上的奏折,一本本地打开快速地看着,却是越看脸色越白,手中的奏折落地,露出其上醒目的黑字:

    左相邹承志私训侍卫窃取朝中机密、为独揽大权不仅结党营私且用尽各种手段对其他大臣威逼利诱、因为陆王许以重利允诺邹家满族高位而纵子与陆王勾结并多次暗地里相助……

    邹承志的眸光缓缓凝成一团,最终死死地盯在奏折最后落款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苏文成上。半晌后,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继而越笑越大声,却在太监总管欲出言制止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晃了晃后,直直地摔倒在地,竟是突然失去了意识。R1152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被逐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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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让苏文成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苏府门前,邹桐艳再没了往日一贯清冷高贵的模样,惨白着脸哆嗦着手指着被她抖落在地的墨迹尚未干透的纸张,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唯一长得出色的丹凤眼紧紧地眯起,一瞬不瞬地盯着纸上的黑字:

    邹氏善妒、狭隘而强势,仗着出身相府,上对婆婆不孝,中与妯娌不睦,下对韩氏所出之女屡行暗害之事致其卧床十数载,婚后多年无子却阻止丈夫纳妾,如今又假孕另有所图,其德行败坏令人惊骇,行事无忌令人恐惧。今将其休弃归家,从此与苏府再无任何关系!

    “不,我是真的怀孕,我是真真切切地怀了孕!”熟悉的墨字深深地刺痛着邹桐艳的眼,她急切地争辩着,却再没了往日的底气十足,第一次人前失态,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假孕的事?她可是连身旁最为亲近的贴身仆婢和郑妈妈也不曾告知啊!

    而那一纸黑字,更深深震憾着她身后苏芝的心。原本因着久候宫门前等不到消息而心内惶恐,又害怕苏文成像前世那般落井下石才赶回来早做打算,却不料迎接她们母女的,还是这个让她心寒的消息。一切都没有改变,重活一世,那些该来的,反而来得更早,更让她措手不及。

    不过,她既重活一世,又怎会没有一点准备?前世便对苏文成失望透顶的她,这一世又岂会再任他摆布?

    攥手咬牙绽出一抹极冷的笑意后,她弯腰将地上的休书抓起撕了个粉碎,在拦在门口的家丁惊愕之时,她一把将碎纸屑扬在了他们头上,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冷声道:“不必多此一举,休书我娘早已写好并盖上了府衙的官印。我娘早将丈夫休弃,与苏府早就没有了任何干系。如今我们回来,不过是来取回我娘的衣物嫁妆罢了。”

    邹桐艳早就自己写好了休书?这世上只有丈夫休弃妻子的,哪里听过妇人休弃自己的丈夫的?

    听到她的话,不只一众家丁仆婢惊呆了,便连邹桐艳本人也是惊骇不已,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芝。

    她什么时候写过休书?她当初于邹家风光时千方百计用尽手段才嫁入苏府,如今又怎么可能在邹家蒙难时离开苏府?

    因为过分讶异,一众人竟是没有一个记得上前拦住拉了邹桐艳往府里走的苏芝。直到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其中一人才猛然回过神来,一拍脑袋指着领头之人手中这份诡异的休书道:“这,这休书该怎么办?还有三娘子她……”

    原本他们是得了二老爷的命令,将被休弃的邹桐艳阻于门外,再将三娘子送去远郊的庄子上静养的。可如今还不等他们对三娘子开口,却居然得知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着实让他们不知所措。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自然交给老夫人和二老爷定夺。”领头之人握紧手中的纸张,转身带人追了上去。

    而他们才刚迈步,府前的街道上突然喧闹了起来,隐约中听得有官差吆喝的声音:

    经查,左相邹承志身居高位却辜负皇恩,贪脏枉法、结党营私、私训暗卫窃取朝中机密,并其第三子邹浩与陆王关系甚密,参与谋反之事久矣。今将其父子二人下狱,明日午时问斩。邹家自邹承志上任以来所有家产悉数抄没归入公中,邹家成年男子一律发配边疆服刑,一应妇儒遣去皇陵守墓,但凡与邹家有亲各家,一律严加查处,一旦发现与之有关,同样严惩不贷……

    邹家这就完了?真快啊……

    一众心中忐忑忍不住顿下步子细听的家丁们顿时一阵唏嘘,待听到最后只是邹家被抄没,虽未被诛九族,与之有亲的各家却也要被严加查处,顿时又暗吸了一口气,再不容耽搁,赶紧跑了进去。

    与邹家有亲的,首当其冲便是身居高位的苏家啊。若是苏家也被卷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落不了好。

    “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休书是从哪里来的?”压下心底的愤怒与绝望的邹桐艳恢复了几分冷静,终于在到达院子里时一把拉住了苏芝,凝着目光看着她,“娘最近是越发看不透你了,你先前还说出那样的话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让她替苏文成抬了张氏为姨娘,在其有孕时又假言自己怀有身孕,说是等着将来好来一处猩猫换太子,可是如今却又莫名变出一封让世人瞠目结舌的她休弃苏文成的休书来,居然还有官府的印章,先前在邹府门前还说出就算苏家人都死光了邹府也不会有事的狠话来。

    想起这种种,看着面前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儿,她越瞧越觉着陌生。难道,她竟是知道邹家会有如此一难,知道曾经对她恭敬有加的苏文成会在邹家蒙难时将她扫地出门?

    苏芝被邹桐艳紧紧拽住,动弹不得,却仍是沉声吩咐着郑妈妈带人速去将屋里值钱的细软等收拾打包,之后才转过身红着眼眶看着邹桐艳:“娘,您现在看得还不够清楚吗?苏文成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完全不顾及一点儿亲情的混蛋。无论您曾经为他付出过多少,一旦有一丝的危险,他便会毫不顾念旧情,将咱们扫地出门。这样的苏家,您还愿意待下去吗?趁着邹家无事,咱们还能全身而退,为自己谋一个安身之处。如若……”

    如若邹家正如前世一般谋反之事被查实,苏文成确定邹家再无翻身可能再无顾忌,是绝不会让她们母女拿走一分一毫的。

    “夫人,娘子,不好了,老太爷和三老爷被打入了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邹家被查抄了。”突然现身的邹五急切慌乱的话语让邹桐艳双腿一软,再没了往日的冷静清冷,瘫坐在了地上。

    便连前世经历过的苏芝也抵不住全身的寒意,跌坐在地。

    为什么还是这样?不是应该查证几天的吗?为什么这一次不但提早,连速度都这么快?

    而就在此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苏文成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再没有半分以前假惺惺的笑意晏晏,看着瘫坐在地的邹桐艳母女,他的眸底有一丝的不忍,却很快便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庆幸。

    邹桐艳一看见他,猛地自地上爬起来扑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咬牙质问道:“苏文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你别忘了当初……”

    “当初我是被你表面装出的假象所迷惑了,以为你贤良淑德,心地善良。这么多年来,我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明白了你私底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听她提起当初,苏文成的脸色骤变,断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缓缓拂开她的双手,眯着眼睛盯着她,“原本我还念着这么些年来咱们的情意,即便顶着御史们对我无子无妾的弹劾,也不愿意休弃于你,给你留足了脸面。却没想到你们母女竟是早有打算,如今做出这惊世骇俗之事我纵然难免被人耻笑,却也无能为力,便是你背后诅咒谩骂于我,我也只能当作没有听见。如今苏家既与你邹桐艳无任何关系,你们便速速离了此地吧。”

    邹桐艳心中钝痛,深吸了一口气,苏文成却不及她开口,迅速将目光转身屋内忙碌着收拾的郑妈妈等人,沉声道:“至于这些嫁妆,你放心,我苏家绝不会私落一分一毫。既是皇上下了旨意将邹承志为官以来的所有家当尽数抄没,我自然要将其一一归入官府造册。来人,拿出嫁妆单子一一对照着,将邹家当年所陪嫁的所有东西一律装箱封存,速速送去负责查抄邹府的锦衣卫郭大人那儿。”

    “你敢,苏文成,你敢!”邹桐艳情急之间竟是露出了强悍的真面目,再次扑向苏文成,却被他身旁的家丁一把架住,苏文成冷眼看着她,“我自是不敢,皇上的旨意,我自是不敢不从。来人,还不送邹家娘子回邹府。”

    纵然已于前世见识过了苏文成如此冷漠绝情的面孔,此刻看到,苏芝还是心中愤怒不已,眯着眼睛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看着家丁架着邹桐艳就往外拖,而屋内的郑妈妈等从邹家陪嫁来的老人却慌得连上前阻止都忘了,深吸了几口气,她大声叫道:“放开我娘,你们再敢碰她一下,我必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对上她眸中泛出的骇人的冷寒光芒,原本架着邹桐艳的家丁本能地双手一颤,竟是不由自主地手一松,让邹桐艳滑落到了地上。

    她的目光,实在太过骇人!

    苏文成却并没有看到,因着她的话语眉头一拧,盯了她一眼,突地沉声道:“三娘子身体不适,需去庄子上静养些时日,你们还不速速带了娘子去收拾了细软衣物等,即刻动身?”

    原本就惊骇不已的翠香翠红听得身子一抖,却根本连步子也不敢挪,却不想苏文成的话根本不是冲她们这些原本跟着苏芝的仆婢说的。即刻便有三四个婢女仆妇上前将苏芝按住,生拉硬拽地往院子里送。苏芝挣脱不开,看着苏文成的目光却极为骇人,眸底噙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与阴狠。

    苏文成,你等着吧,你如此对待我们母女,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而原本被苏芝喝退的家丁也在苏文成的一个瞪视下,重新将邹桐艳按住,却在准备将她推出去时,苏文成又将他们叫住,缓步走到邹桐艳身旁,微弯身子附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别想拿着以前的那些事威胁,没了邹家的庇佑,没了当年的人证物证,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要挟我吗?以前我能忍气吞声咽下你们邹家对我的暗害与警告,以后却再不会了。”

    邹家的暗害与警告?

    邹桐艳眸底露出茫然之色,欲要再问,却已被人拖狗一般拉着往外了,顿时只余下满心苦涩与愤怒,再想到邹家如今的处境,更是悲惧交回,一个没稳住,竟是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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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杀介绍:
穿越异世,她再度亲见母亲被弑,
匆忙退避,却仍难逃毒手,险些丧命!
数年后,她悄然归来,
却再添重生逆袭的小妹阻挠!
且看她以酒为媒,兵不血刃!
归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