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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竹飘香     归杀txt下载     归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翻墙请早

    是她?是苏娘子的婢女!

    他当时重伤之下带着郎君,只知道拼了命地往前跑,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逃到了苏娘子这里,还被她们主仆给救下了!苏娘子又一次将郎君救下了,还替他包扎了伤口。这,这便是郎君和苏娘子的缘分吧?

    “我不动,我不动。我没有不识好歹,我只是怕眼睛被你……的手点到……”阿木心中涌起狂喜,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如发威的小猫似的绿萝,一时竟没注意到绿萝话中的指槡骂槐,像个乖巧的小孩般,身子一动不动,眨巴着黑亮中透着几分深沉的眸子看着她。

    对着他这样的神情,绿萝再欲拍下去的动作一顿。一旁的萧瑾扬却是额头青筋一跳,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异色,最终再次沉声道:“起来随我一起离开,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

    再待下去,那些人怕是就要追过来了。到时,她必然会受到连累。她已经活得这么辛苦艰难了,他再不能给她添任何麻烦,将她陷于危险之中。

    “走,我背你走!”心中的念头坚定,萧瑾扬脸上的神情便也更添了几分严肃,咬着牙撑着虚弱的身子伸手去拉阿木。

    “他不能走!”绿萝一把按住阿木的手,毫不畏惧地对上萧瑾扬漆黑幽深的眸子,“我们娘子说了,他身上的伤短时间内不能随意移动,否则身上的伤口崩裂,不只要浪费药材替他止血,还会将伤口撕得更大更烂。”

    娘子用了一大堆原本应该用在自己手上的好药,更是说得口干舌燥,她们才笨手笨脚地堪堪将人包扎好,她不容许他如此糟蹋娘子的心血。

    “何况,这大白天的,若是让人看到你们从我们这院子里出去,他们会怎么说我们家娘子?”说到这儿,绿萝按着阿木右臂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头微微往上勾了勾,阿木欲强撑着随主子离开,却因为绿萝强势的按压右手无法动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地抬眸觑着萧瑾扬,苦着一张脸:郎君,我是要随你离开的,可是,可是她不让!

    “我知道,”萧瑾扬沉声说着,看向阿木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歉意与自责,却又再次转眸看着窗外,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急色,“可是我们必须离开。否则……”

    “你知道还这样?不错,你是身份高贵的卫国公嫡长孙,可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人。无缘无故屡次冤枉指责我们娘子不顾我们娘子的名声便也罢了,好歹他也是因为护着你才伤成这样,你就这样不顾他的死活?”绿萝干脆叉起了腰,毫不客气地指责数落起了萧瑾扬,完全无视他俊美苍白脸庞上浮现的似怒似悔的神色。

    屡次积压下的对他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绿萝觉得自己再也憋不住了。

    不,我不是不顾阿木的死活,不是不顾惜她的名声。可是,我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和阿木着想,而不顾她的死活。我已伤了她多次,这一次,再不能害她了。

    萧瑾扬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说出口来,只是猛地抓住阿木的肩膀,无视绿萝的存在,屏了一口气欲将他拉起来。

    “你……”绿萝气得跺脚,恨不得一把将他推开,却终是顾着他的身份不敢造次,只捏了拳头咬着牙站在一旁生闷气。

    “你就这么巴不得为了保护你甘愿用自己的身子挨上二十八刀的随从伤口崩裂,失血过多而亡?”一道清莹悦耳却又冷冷淡淡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瑾扬身子一僵,屏着的气顿时一泄。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便见得门旁背光而立着一位身形瘦长的裙装女子。因为迎着光线,他看不太清楚她的容颜,却似乎感觉到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泄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不,我不是这样的人!”他挺了挺身子,铿锵肃正地摇头,抓着阿木的手却紧了紧。

    他一直都知道阿木对他的忠心,知道若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会为了他而死,那就非阿木莫属。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巴不得他死?原来他在她眼中,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愚蠢不堪?

    “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无关。至于你走还是不走,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用在你们身上的药可是又昂贵又难得,你回府后,千万记得派人将医药费什么的给我们送过来。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这苏府里可是不可能像你们一样手头宽裕的。”苏雪没有要进屋子的准备,只是一面抬头看着身后的斜阳,一面抄手漫不经心地说着。

    虽说她不习惯见死不救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人,她的那些好药材可不能白白地送与了他。

    什么都与你无关?救我只是为了赚点医药费改善窘迫的生活?

    萧瑾扬无力地垂下了眸,眸中划过浓浓的失落,心头也似被什么狠狠地蜇了一下,隐隐作痛。他菱唇微抿,抓着阿木的手无力地缩回,并习惯性地往腰间按了按。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右手忙胡乱地在腰间上下掏摸,脸上渐渐升起急色。

    “可是在找这块同心圆的玉佩?”清莹冷淡的声音再起,萧瑾扬摸寻的动作一顿,豁然抬头看向右手五指合并以十分难看的姿势撅着拿着玉佩的苏雪,眸底禁不住升起几许喜意来,心头更是激荡难平。

    她,她看到了那块玉佩?她知道了他就是十三年前她从湖底拼了命救下来的男童?她认出了他?

    但转念间,他又想到她话语间的冷淡,眸底的喜色不由一僵,脸上升起颓然愧疚之色来:他一而再地那般对她,她一定对他非常失望非常生气!

    “冒昧地问一声,这玉佩原本可是你的?”苏雪的话语无波,萧瑾扬微微一愣后,轻轻地颔了颔首,目光忍不住在她仍然微有些红肿的手指上落了落。

    果真不是他的?那就一定是我的。

    苏雪心中再添几分肯定,眸光一亮,再次冲萧瑾扬问道:“那请问你可是捡来的?在何处所捡?”

    萧瑾扬终于忍不住眉头微微一拧,抬头深深地看着苏雪,即便在阳光的映射下并不能看真切苏雪的容貌与神情。

    “在鸿运客栈西面的小湖旁所捡。”好半晌,他微抿着唇颇有深意地轻声道。因为久未喝水,他的声音透着几许沙哑。

    客栈西面的小湖,曾经他们两人双双遇害的小湖,她一定还记得吧?

    “鸿运客栈?”苏雪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应该在意料之中,“可是十三年前的五月初二的时候?”

    她就觉得玉佩应该是那个时候救那小屁孩时在湖边掉落的,果然如此。客栈里人来人往,想必是眼前这个并不讨喜的男人次日白天经过那时看见便捡去了。丢失了十三年的玉佩,竟然能够失而复得,也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五月初二?不,准确的说是五月初一戌时左右。那一刻,已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了无数遍,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发生的事情。可是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就是那一晚被她救下的男童,没有想到那玉佩正是在她愤愤离去时甩落在他的脑袋旁的。

    或许这样也好,不知道曾经的恩情,对于他对她曾做过的,她便也不会那么伤心失望。

    眸底升起黯然之色,萧瑾扬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差不多,隔得太久,如今也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郎君不是对当时的每一个场景都记得分明吗?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是哪一日?

    一旁静静听着的阿木神情一愕,微微愣怔后,侧了侧脑袋,就要张嘴提醒,却被萧瑾扬抢先一步:“苏娘子可是认得这块玉佩?知道是谁人所丢?若是如此,还劳烦娘子替我将玉佩物归原主。”

    “就是我丢的。既如此,就多谢萧郎君拾金不昧物归原主了。”苏雪毫不客气地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言不由衷地道着谢。好歹救了你们一场,将本来便属于我的玉佩归还,也是理所应当。

    “竟是苏娘子的?那可真是巧了。拾人财物本就应当物归原主,何谈一个谢字?”萧瑾扬按下心头的失落与难受,缓了缓气息站起身来,冲她微微躬了躬身子,“苏娘子今日救下我们主仆的恩情,在下定然铭记在心,医药费即刻便派人送来。我们还有事在身,就不在此多叨扰……”

    “娘子,苏大夫人带着人往这边来了!”绿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萧瑾扬的话,苏雪眉头拧了拧,冲绿萝道,“先把炭炉搬到院中去。”

    绿萝应声动手,她转身欲离开时,像是提醒似的,冲萧瑾扬道:“墙在后面,翻墙请赶早,翻墙后记得右转,别再把那往左远去的恶人再给我们引回来。他身上的伤势不宜移动,你过几天让人带着银两来把他领回去就行了。”

    呃……恶人已经被引开了?她,她这是在赶他离开?

    因为担心才急着离开的萧瑾扬闻言,额角狠狠地跳了几下,看着苏雪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门口,才收回目光看向惊愕得嘴巴都无法合拢的阿木。R1152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上门要挟

    “郎君,我,我随您一同离开!”阿木强忍着疼痛倾起身子要起来。开什么玩笑,自家郎君都要带伤离开了,他不过一个随从,怎么能独自留下?

    萧瑾扬抬手按住了他,勾唇露出一抹似自嘲又似无奈的复杂笑意,摇了摇头:“恶人既已被引开,你情况特殊,便先在这儿养两天吧。只,别给她惹麻烦。我自回城外的别院养伤,过两天再让人来接你回去。”

    “可是,郎君,你身上的伤……”阿木脸上露出急色,又欲起身,无奈伤势实在太重,只稍稍一动,身上便有伤口裂开血液流出的迹象,疼痛难忍之下,呻吟便溢了出来。

    萧瑾扬再次按住他:“无妨,她给的都是好药,再说伤是在手上,又不是在腿上。”至于旧疾,先前吐血时闷痛窒息得厉害,此刻倒松弛了许多,只要小心些,独自回别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奴婢见过大夫人!”绿茵似乎刻意放大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萧瑾扬不再迟疑,在屋子里找了几块破木板挡在阿木的身前,便起身走出所在的倒座房,又转身将门上的旧锁套上。

    他左右寻了一回通往后面的路后,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屋角处,却在离开前忍不住又抬眸看了一眼煞有介事地像是闻声从正屋里迎了出来的苏雪。他眸底噙起的失落更浓,干涸的双唇艰难地嚅了嚅,发出声声低喃。

    她没认出来也好,只他独自将那曾经的往事和恩情记在心中便够了,足够了!

    “什么风竟把伯母给吹来了?你瞧这样的天气,这样远的路程,本该是作为晚辈的雪儿去看望你的,如今倒让你跑了这一趟,可真让雪儿受宠若惊。”苏雪清莹的声音若黄鹂鸟儿鸣唱,煞是好听,娇美的脸上挂着淡而恰当的浅笑,在阳光下更是格外耀眼迷人。

    话一出口,她却自己先怵了。这样装逼虚伪阴阳怪气的话语,果然只适合苏芝那样的人。即便经历了这么多,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她自问自己还是难以成为宅斗高手。

    “什么该不该的,都是一家人,怎么倒说起两家话来了?”徐氏迅速掩去眸中原本的疏离不喜,脸上却笑开了花儿,亲热地抓起苏雪的手臂,看到她微红肿的五指时,又立即带了几分心疼,“你本就受了伤,昨儿晚上又受了一场惊吓,伯母打小疼你,哪有不来看看你的道理?先前因着你祖母在气头上,她毕竟年纪大了,伯母也不好逆着她维护你,所以只能这个时候来瞧瞧你了。”

    说着话的同时,她的双目却是不着痕迹地将院子里里外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扫向倒座房屋门上生锈的锁上,又定在院子正中有浓浓白烟继继续续往倒座房的方向飘的炭炉上。

    “还是伯母疼我。”苏雪隐住心底的恶寒,状似没有看到她的打量,赞同似地含笑点了点头,一转身将她引向院中的炭炉旁,甚是殷勤地道,“来来来,这大冷天的,赶紧靠着炭炉取取暖。绿茵绿萝,还不去搬了椅子、上了厨房里刚打的热水来,这儿空旷有风,炭炉里冒出的烟消散得快些,不至于熏得大夫人流泪。我是小辈,就是受伤了,身体也是强壮的,被烟熏一熏倒不打紧,万不能让大夫人受这苦楚。”

    苏府里如今也还是作为长媳的徐氏当家,将她安排到这院落里,又派人送来这些劣质的物品,定然都离不开她徐氏的手。而徐氏此刻突然来访,也定然是别有所求。

    徐氏脸上因着苏雪那句“疼她”的话而绽出的笑意瞬间僵住,嘴角微微上抽,看着那飘摇上升的浓白烟雾,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脚下的步子也不由一停。而就这一停的功夫,北风吹过,浓烟滚滚而起,直冲她涌来。

    “咳咳……”徐氏一个不防,浓烟灌入鼻腔和双眼内,呛得她一阵剧烈地咳嗽,双眼更是熏得眼泪直流。便是她身后的两个丫环,也是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纷纷掩起了口鼻。

    “是,奴婢们这就去。”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的糗样,绿萝只觉得无比解气,应答的声音也欢快乖巧,拉着绿茵便往屋子里去,心里不由暗道,“叫你刻意为难我们娘子,叫你故意拿这些又湿又差的炭来,还故意将我们娘子打发到这样偏僻无人的小院来,今日便让你自己先尝尝其中的滋味。”

    心里想得痛快,她手上脚下的动作也快,还不及徐氏擦拭干净脸上的眼泪,椅子和茶水已一并搬到了冒烟的炭炉旁。那椅子更是一顺风一迎风地摆着,讲究得苏雪都忍不住在心里替她点了个赞。

    “来来来,伯母,尝尝我们这儿特有的白开水,虽没有茶叶的清香,却最是甘甜解渴。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也渴了累了,快喝一口吧。”苏雪率先在顺风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又指着对面迎风而放的椅子和绿萝手中茶盏,笑得真诚,眸光澄澈,让徐氏有一刹那差点以为那都是极好的待遇。

    “大夫人,请喝茶。”绿萝顺着苏雪的话,殷勤地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了徐氏的手上。

    顿时,一股刺骨的寒意传来,冷得徐氏手一抖,差点将到手的茶盏摔落在地。一股气怒油然而生,对上苏雪迎视的眸子,她却在发作之前及时暗压了下去,一面将手中的茶盏顺势递到身后的丫环手上,一面上前站到苏雪身旁,避开那迎面而来的呛人的白烟,僵笑着道:“坐就不必了,这大冷天的,还是站着走一走比较暖和。其实,伯母这会儿来找你,除了看看你的伤势,也是有话想同你说一说。来,外面风大,你有伤在身,还是陪伯母到屋子里走一走吧。”一双眼睛,却是急切地往正屋和厢房的方向瞟。

    “唉,你是不知道,外人都说我这个当家的风光,其实当家也有当家的难处,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大家庭。好些事,又岂是我能说了算的?”徐氏一面状似随口实则却是若有所指地说着,一面抬脚靠着东厢房往正屋的方向走,眼睛却透着半开着的厢房门细细地扫视着里面,“罢了罢了,与你姑娘家家的说这个做什么?伯母来……你也别怪伯母多事,伯母其实都是为你好。日子总归还是跟着家人过的,什么样的人,也亲不过自己的亲人。特别,是像你爹这样身居高位受世人敬仰的大官儿。这京都多少人想要巴结他,好些人可都是掐着指头数着自己孩子的年纪,想要与你爹攀亲戚呢?不是伯母说你,这一回你行事也确实太鲁莽了些。就像你祖母说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摊出来说明白了?非要闹得亲者痛仇者快?”

    摊出来说明白了?这连门都不让进,还怎么摊开来说,跟谁摊开来说?

    绿萝气怒地噘了噘嘴,暗地里冲徐氏冷哼了数声。

    这除了来查看门户探查消息,还兼带着说教和警告?什么多少人在家里掐着指头数孩子的年纪想与苏文成结亲,不过是想用婚事来要挟她苏雪罢了。

    莫说她苏雪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那般,任由他们在她的婚事上为所欲为,便是她乖巧听话,凭着苏家人对她的态度,凭着邹桐艳母子的狠毒,又岂会让好姻缘轮到她的头上来?

    真是物以类聚,如今苏家上下,竟都唯邹桐艳母女马首是瞻。这徐氏竟还巴巴地特意替邹桐艳来警告她。

    苏雪眸中掠过一抹冷意,却轻咬着唇瓣看向徐氏,眨巴了两下眼睛,带着几分委屈道:“伯母教导得是,这一回确实是我过于意气用事了,不过是被人取而代之进不了家门罢了,算什么大事。听说兰姐姐时不时被姐夫的小妾欺负也不曾回家哭诉一声,便是首饰……当真是值得我学习。”

    “什么?兰娘又被那群小贱人给伤了?还被抢了首饰?”徐氏脸上立时升起怒意,横鼻子竖眼睛地大声喊道,“那群该死的小贱人,我说兰娘近段时间怎么总不见回家呢,定然是那畜生又怂恿了那群小贱人将兰娘伤了,还把我们赔嫁给她的那些好看贵重的首饰给抢夺了去,又怕她像以前一样回来告状,便将她禁在了家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畜生求官不成,定会将怒气撒在兰娘身上。”

    “不行,我要去周家找那群小贱人算帐,我堂堂苏家的女儿,怎容得那群上不得台面的贱人一再欺负,我苏家的首饰也是那群贱东西能戴的?”徐氏脸上闪过决然之色,一时竟也顾不得再去正屋里看一看,便甩了帕子急急地往院外走去。那急促的脚步,竟恨不得直接飞出去。

    “娘子,您什么时候竟连苏大娘子被小妾伤了、夺了首饰也打听到了?”看着徐氏主仆走远,绿萝有些疑惑地看着苏雪。娘子果真厉害,竟连这样的小道消息都知晓得这么清楚。R1152

第一百二十六章 首饰下落

    “我吃饱了撑的,去打听她们这样的琐事。”苏雪不屑地撇了撇嘴。若是姐妹情深,她自是会去关注苏兰的婚后生活。只可惜当初小时的苏兰,便对她极为冷淡,偶尔玩在一起,也多半是想要欺负她。而苏文昌夫妇更是半点没把她当亲人,反而跟着其他人一道踩压欺负她。

    对于这样的亲人,若非必要,她只会避而远之,根本不想知道半点他们的消息。今日这样说,不过是扰乱徐氏的注意力并让她自打嘴巴,二则是临时起意想为自己寻找金簪制造机会罢了。

    看着绿萝一脸的愕然,她狡黠地一笑:“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哪知道周家当真时常欺负苏兰?至于那首饰……”

    苏雪眸中笑意加深,冲半空中打了个手势,有事想吩咐青松,却是出去办事的青林一跃而出,脸露兴奋地冲她一抱拳:“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么快就办妥当了?等到这颗怀疑的种子一点点在苏文成的心中长大,苏家与邹家的关系,必然会在无形当中一点点地割裂。到时邹桐艳……

    苏雪满意地点头,目光看向徐氏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跟去看看,给她制造个查看苏兰赔嫁首饰的机会,也省得你一件件地去翻检了。”

    “突!”一块石子砸在苏雪身后的窗棂上,四人互一对视,脸上露出同一个表情:又有人来了!且只有一人!

    只有一人?苏家主子哪个出门不是丫环仆妇跟随,谁会独自一人来偏僻少人的这儿?

    这一回,连苏雪眉宇间都露出几许疑惑来,一时猜不到来者何人。微一蹙眉后,她看了一眼倒座房的方向,选择了仍然坐在炭炉旁。

    好一会儿,一道青紫色的身影才一晃而退入了院子,又扳着院门鬼鬼祟祟地朝院外张望了几下,才转过身来往内走,目光甫一触到院子当中齐齐望着自己的苏雪三人时,整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吓,吓死我了!”来人重重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抬起的尖瘦的脸颊上噙着还未褪去的骇意。

    她发髻低垂,除了一支斜插的祥云纹银簪外,再无其他首饰。一身简单陈旧的青紫色袄裙,裙底一圈显得稍新,像是曾有什么花纹,后来又被拆去了。

    她看上去约摸三十出头,整个人都非常消瘦,眼窝微微往内凹陷,眼角隐见细纹,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暗淡,便使得她原本还清秀有余的五官黯然失色。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鬼鬼祟祟地跑到我们院子里来所为何事?”绿萝上前一步,指着她呵斥道。

    “我……”像是受惯了呵斥,来人一下被绿萝的疾言厉色给唬住了,整个人猛地一跳后,才急急上前,紧盯着苏雪,一脸的激动,眸中亦噙起了泪,“二娘子,您,您不记得奴婢了?”

    苏雪闻言拧起眉头,再次细细地打量了她一回。细细的眉,因为眼窝深陷而显得格外大的双眼,瘦削尖长的下巴,粗糙的肌肤和双眼下隐约可见的芝麻点……

    不记得!

    苏雪果断地摇了摇头,目光淡淡地看着对方那并不及眼底的伪装出来的激动。她敢肯定,眼前的人,必不是什么好人。因为这点,她即便认不出眼前的人,也觉得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二娘子,奴婢,奴婢是田姨娘啊!”女人再次上前一步,泪眼汪汪地看着苏雪,“娘子一点都不记得奴婢了吗?一点都不记得以前在府里的事情了吗?”

    那就太好了,不记得就太好了呀!

    “田,姨娘?”苏雪脸上噙起几许疑惑,跟着假装再次打量起了她,心中却暗笑果然如此,又忍不住感叹这田姨娘果然也不容小觑。以邹桐艳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她能在失去孩子后在苏府里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也确实不简单了。

    虽说看她的样子,似乎混得不怎么样,但好歹总算还活着。

    “二娘子,您可算是回来了!”两行热泪滑下眼角,田姨娘的声音中添了几分悲切,“奴婢还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二娘子您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

    先头徐氏言词恳切,明提醒暗要挟,如今田氏这般悲切痛哭,唱的又是哪一出?

    当年田氏只恨不得将她和韩氏双双弄死,好将二房正妻的位置占了,要说她想见到她苏雪,那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以让人相信。看来,这背后也有故事啊。

    “田姨娘这说的是哪里话,苏府是我的家,我便是克服再多的困难,也是迟早要回来的。”苏雪掩下心事,努力地配合着田姨娘,“难不成姨娘还指望着我永远不回来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是高兴,高兴娘子终于能回来,没有被那起子黑心肝的恶人给害到。”田氏忙拭去了眼角的泪,讪讪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便凑近苏雪身旁,压低声音道,“奴婢这次偷偷地前来二娘子这儿,其实,是特意来提醒二娘子注意那……死跛……二夫人母女的。”

    “哦?三妹妹她又乖巧又体贴,拿我更是当亲姐姐般对待,昨日若非她求情,指不定祖母便要罚我在祠堂里跪抄一个月的经书呢。都说有其女必有其母,妹妹对我如此,二夫人想必心里也是与她一般想的。她们可说是合府上下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倒反而要注意她们呢?田姨娘是不是说错了人?”苏雪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田姨娘,心里还恶趣味地补了一句,“便是祠堂能被烧掉,我能入住到这里来,也多亏了苏芝在背后放的那一把火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二娘子可不能被她们故意做给你看的那些假象给蒙蔽了。她们母女,是惯会在人前做出一副慈善乖巧的模样的,其实背地里,心肠又黑又狠。”田姨娘闻言有些着急,几乎要靠到苏雪身上去,直到被绿萝轻轻地推了一把,才讪讪地往旁侧了一步,又下了决心似的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道,“娘子真以为原先的二夫人是自己上吊而死的吗?”

    “难道我娘她……”苏雪的瞳孔猛地一缩,眸中缓缓升起一股怒意,惊愕而愤怒地看着她。

    “二娘子可还记得当初二夫人被休弃的情形?”田姨娘凝视着苏雪问道,看到她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由心中暗喜,更加认定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捏着帕子拭了拭泪,状似忆起什么极为难过的往事,哽咽道:“原先的二夫人,最是贤良淑德,又待人和气,对当时挺着大肚子的奴婢也是宽厚有加。总是大度地念叨,要是奴婢能替二老爷生下个儿子,那便也是她的福气。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过因为看不惯姑奶奶摔了您养的兔子,与老夫人争辩了几句,就被休弃出门,原本是跪在祠堂恳求老夫人将她留下的,却当晚便传出上吊身亡。而还没过多久,二老爷便将现在的二夫人娶进了家门。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二夫人既跪求老夫人将她留下,又怎么可能自己上吊?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娘子若是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找当年的人问一问,或许就能查出些蛛丝蚂迹来。”

    是这样的吗?若是问一问,必然就能问出你所设计好的答案吧?

    这个田姨娘,果然不简单。这么些年,怕是一直在忍气吞声藏拙,只等着时机一来,便狠狠地反咬邹桐艳一口。而如今,她苏雪,怕就成了她眼中用来报复邹桐艳的一枚棋子。

    “竟是这样的?这样的情形,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好好查一查。”苏雪如她的意,眸中的愤怒如燃起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紧紧捏着的拳头,显示着她正极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意。

    田姨娘瞧在眼里,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一般,心中无比得意,忙又道:“还不止这些呢?二娘子可知道,从前二夫人有两件最心爱最宝贝的首饰?”

    首饰?难道就是韩秀丽所说的白玉孔雀簪和金雀钗?

    “田姨娘知道它们的下落?”苏雪不答反问,田姨娘忙点头,“就在苏三娘的手中,据说,她有一回戴着那两件首饰去邹家赴宴,竟引得明珠公主极为关注,还一个劲儿地问她那两件首饰的来历,自此后更是对她格外看重,还放言说以后要亲自帮她挑一挑夫婿,将老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我想,那两件首饰的来历定然不一般。”

    这田姨娘,果然极为聪慧。只怕韩秀丽口中所说的贵人,很可能便是明珠公主。

    “还有呢,卫国公嫡长孙萧大郎君,可是明珠公主夫家的亲外甥,既长得一表人才,将来又是能够承袭爵位的,指不定那母子俩就打着他的主意呢。”田姨娘像是想到什么,又挑着眉头颇带几分酸意地补充道。

    卫国公嫡长孙萧大郎君?可是刚刚离开的萧瑾扬?那苏芝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在现代还只是个孩子,不会真看上了那好坏不分的家伙吧?

    苏雪眉头跳了跳,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倒座房的方向,稍一沉吟,冲田姨娘道:“多谢田姨娘能够特意前来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好好查一查我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她的首饰,我也一定不会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让人看见了,只怕她们又要为难你。姨娘以后若还知道什么消息,也请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才好,我定然对姨娘感激不尽。”

    “二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歹当年二夫人疼了奴婢一场,奴婢便是拼了命,也是要替娘子卖力的。只如今咱们府里也是奸人当道,其他人又是一味地奉承巴结,娘子还是小心为是,千万莫要着了她们的道。”田姨娘再次拭了拭泪,又好意地叮嘱了苏雪一声,便捏了帕子迅速地蹿了出去。

    苏雪脸上噙着浅笑,直到田姨娘的身影完全消失,那一抹极淡的笑意才敛去,看着院前的海棠树,忍不住低喃了一声:“这,便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吧?却不知那苏芝将首饰藏在了什么地方,那样一翻搜寻竟然也没能找到。”R1152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提前阻止

    从顺天府回来的苏文成,一直努力地掩饰着,并未将半点内心的情绪泄露出来。到了晚上,更是一如继往地歇在了邹桐艳的屋子里。这让邹桐艳的心里欣喜不已,那点因为假孕而被拆穿的忐忑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比平日里放低了姿态,冲着苏文成温言软语,好不体贴。

    而这,却越发加深了苏文成心中的怀疑。黑暗中侧躺在床上,盯着邹桐艳后脑勺的方向,他的唇抿得紧紧的。

    是她吗?真的是她在背后阴他吗?窃物烧祠堂的事,真的是她让人做的吗?如若真是,只怕先前那闹得沸沸扬的官司,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将他的名声搞臭,好让他知道,他苏文成若没有邹承志在后替他周全,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可这么些年来,他一味地奉承、讨好着她,从未给过她一点脸色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如此对待他呢?难道,是因为张姨娘?但当初是她态度坚决地要他纳了张姨娘,要为苏家开枝散叶的。难道,是他会错了她的意,那只是她假装大度的试探?

    苏文成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另一处的苏芝,亦是屋内燃着灯火。看着身前跪着的邹五,她眉头微拧,脸上升起疑惑:“失窃财物不见踪影,那人被邹三的匕首杀死了,邹三自己却不见了?”

    “属下们到处找了都没找到。”邹五不敢抬起眸子看苏芝,微有些忐忑地回道,稍一停顿后,又道,“但属下听说今日三老爷曾带了人去西北,邹三会不会是临时被三老爷叫去了来不及向娘子回禀?”

    “三老爷带了人去西北?”苏芝闻言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邹五,脸上升起凝重与恐惧之色,“什么时候的事。带了些什么去?”

    前世的三舅舅只去过一次西北,而就是因为这一次的西北之行。邹家才与谋反的于王有了牵扯,导致家庭倾灭。可她明明记得那应该是明年的春天,难道现在突然提前了?

    “今天下午走的,好像是奉命往西北送御寒物资。”邹五稍一回忆后回道,话音才落下,却见得身前的苏芝身子晃了晃,忽然颤抖着声音道,“快。备车,我有要紧事要去一趟邹府。”

    果然提前了,果然重生一回,好些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可是不管怎么样,前世的悲剧,她都绝不允许它们发生。

    “可是,娘子,你看这天色……”翠红一怔,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指着外面暗黑的天际轻声道。却被苏芝沉冷而骇人的声音打断,“你聋了吗?我说了有要紧事。不许声张,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是。奴婢这就去。”翠红再不敢出声,忙急步走了出去,翠香便连忙取了一旁的厚衣和披风替苏芝穿戴好,扶着她往外走。

    冬日的冷见迎面而来,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翠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苏芝却完全没有感觉,双眼紧紧地凝视着前方的暗黑处,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着:一定要阻止住三舅舅前往西北。一定不能让他与于王有任何牵扯,不能让他一时的贪婪成为邹家的催命符。成为她们母女的梦魇。

    听到下人来报苏芝突然到访,原本已经入睡的邹家几位主子都吓了一跳。心里也忍不住骂一声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有什么事不能派人传个话或是等到明日再来,非得半夜三更地突然出现。

    难道,是苏府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邹桐艳被苏文成给休弃了?

    邹家几位夫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猜测时,苏芝已径直来到了邹承志的书房里,昏昏的灯光映照出她脸上的凝重之色。

    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刚从小妾床上爬起来的邹承志心底的不悦才全然消去,捋了捋唇下的短须,沉声道:“芝娘,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邹承志乃是一张国字脸,颧骨微突,一字眉下的双眼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神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神采奕奕。自从上一回苏芝的话让他冒险一试在皇上面前长了脸得了奖赏,尔后又好些话让他觉得苏芝观点独特聪慧过人,他对苏芝的态度便好了许多,竟有远超家里的几位嫡亲孙女的趋势,这也引得府中几位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外祖父,芝娘求你赶紧将三舅舅追回来!”苏芝屈膝蹲身,眼带恳求地看向邹承志,听得他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沉声呵斥,“芝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三舅舅乃是奉皇命将御寒物资运往西北军中的,朝廷之事,岂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此儿戏?”

    “芝娘没有儿戏,芝娘是为邹家为外祖父着想。”苏芝抿了抿唇,抬头迎视着邹承志,脸上的神情认真而严肃,眉头忽然一挑,若有所指地道,“外祖父,您可知道,谁在西北?”

    “还能有谁,自然是镇守边防的杨将军他们。”邹承志随口一说,双眼却看着苏芝,本能地觉得她话中有话。话出口的同时,脑子里也随着继续搜寻着其他人的存在。

    “不,除了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人。”苏芝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却并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而是紧紧地凝视着邹承志,听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你说的是于王?可你三舅舅从未见过他,这跟他往西北运送物资有什么关系?再说,即便是见过,又能怎么样?”

    “于王是一个怎样的人?三舅舅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芝不答反问,邹承志的眉头却跟着跳了跳,忍不住低喃道,“于王阴险狡诈,野心极大……你三舅舅则好高骛远,时有贪婪之心,只恨不得有朝一日能越过你外祖父我去……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何况,现下野心最大的,并不是于王,反而是处在江南之地的陆王。再说,这些年皇上防范于王防范得紧,他一直居于苦寒之地,根本没什么能力积蓄兵马,便是他有那个野心,也成不了气候。芝娘能揣摩人心,眼光如此长远,确实比你那些表姐们强多了,便是比你那几个自诩读了不少书的表哥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今日,外祖父却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今晚上就在府里住下吧,我派个人去苏府说一声。”

    一面说着,邹承志就要走出屋子。苏芝一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眼里含了几分泪意:“不,外祖父,芝娘不是杞人忧天。而是,而是……有人知道于王这些年养精蓄锐暗地里培养了不少势力,如今已有了谋反动向,正在大力网罗收买人心。三舅舅的心性您是最清楚的,您万不可因一时的疏忽,而让他酿成难以挽回的错误,将邹家推入万丈深渊啊。外祖父,算芝娘求您了。这么多次,芝娘哪一次害过祖父?”

    苏芝心里不停地呐喊着就是因为邹三老爷的这一次西北之行,被于王用法子收买,与于王的谋反有所牵连,才害得邹承志被卸官入狱处斩,还差点被诛了九族,她们母女从此命运坎坷被羞辱致死。可表面上,她却半字也不能吐出。这种感觉,真的是让她觉得糟糕透了。

    已经有了谋反的动向?

    邹承志的眉头狠狠地跳了跳,脸上渐渐升起凝重之色,抬脚就往外走:“不行,我得将这消息告之皇上,必须先下手为强,断了于王的手臂。”

    只是,当他走到门边,欲抬脚迈过门槛时,却突然顿住不前,而是转过身,怀疑地看向苏芝:“这样的消息,你一个居于深阁之中的娘子,却是如何得知的?”

    “我……”对上邹承志仿佛能穿透一切的锐利的眼神,苏芝心头乱跳,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样的消息,芝娘一个深闺之中的娘子自是无法得知,只不过是芝娘从那些机缘巧合之下听到的许多消息中自己提取出来的。准与不准,芝娘无从得知。但芝娘觉得,做人最重要的是能能够防范于未然。无论准与不准,不过是换个人替了三舅舅去西北而已,这样的事对外祖父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可若那当真是真的,三舅舅一旦被人乘机而入,那给邹家带来的,很可能便是灭门之灾。孰轻孰重,相信外祖父自是比芝娘这个无知女子看得明白通透。”

    邹承志皱着眉头细细听着,最后深深地看了苏芝一眼,在她觉得有些无法承受时,突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让人去将你三舅舅追回来。至于你说的关于于王的事情,我也会悄悄地派人去打探。如若是真的,你便是大唐社稷的功臣,是邹家的大恩人,祖父不会亏待你的。”

    “外祖父答应了?那太好了,外祖父不嫌芝娘胡搅蛮缠,芝娘就很高兴了。”苏芝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上挂起笑容,听从了邹承志的建议,晚上留宿在了邹府。

    走出邹承志的书房,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苏芝只觉得无比的沁凉,仰望着无星的夜空,唇边绽出冰冷的笑意:贱人,只要我能阻止了三舅舅不去西北,外祖父能提前将于王的势力剿灭,你即便有帮手,也永远不可能摧毁邹家的势力,断了我们母女的后路。R580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想知道

    苏雪从田姨娘的口中知道了首饰的下落,那被她几句话激去周家的徐氏,却是仗着苏文成的势,在周家好一番争吵。

    她不仅当着周家主母的面,嚣张地将女婿的几个小妾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不顾夜黑天寒,直接将有孕在身的苏兰接回了府中,并扬言要周家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将人接回来,引得苏兰的丈夫周子敬恨不得将她直接踹出门去。却终是顾忌着苏府的权势,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看着她将人带走。

    次日得知这个消息,苏雪忍不住替苏兰掬了一把辛酸泪。被徐氏这么一闹,苏兰以后的婚姻生活想要美满和谐,只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事给抛开了,倚着椅背,一面看着绿萝带着秋黎秋扬将潮湿的木炭搬到院中晒,一面听绿茵继续说着今日打听到的各色消息:“当初二老爷差点便将田姨娘赶出府发卖了,田姨娘却当着众人的面向邹桐艳求情,并自请到厨房做了个厨子。也不知是想在人前树立自己能容人的形象,还是因着田姨娘能做得一手好菜,邹桐艳最后将她留下了。这些年,田姨娘也一直安分守己,除了厨房,哪儿也不去。”

    “娘子,您这两天的吃食倒也不差,这,怕就是田姨娘在向您示好。”想到这两天的饭菜虽然拿到院子里来时已是冰冷不可食,却并不差,比起那燃起白烟的劣质炭可是好得多,绿茵便又补了一句。

    “她从前便颇有心机,如今经过这十几年的历炼,想必更炉火纯青了。”苏雪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

    “娘子,瞧她的模样。倒像是想借您的手来对付邹桐艳和苏芝。”绿茵垂目而立,攥了攥手,苏雪闻言轻笑一声。“谁借谁的手还不一定呢。她若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只管听着。有什么好东西送来,也只管接着。到底要如何做,还得咱们说了算。”

    那倒是,娘子岂是她能利用的?

    绿茵肯定地点头,又道:“那怀孕的张姨娘原本是邹桐艳身边两年前晋升的得力丫环,是一月前才被邹桐艳送到二老爷屋里开脸儿的。据说邹桐艳让人往她屋子里送了不少的补品,还说只要她能一举得男,定然让二老爷抬了她做贵妾。如今她自己也有孕在身。又在张罗着再挑两个人服侍二老爷,把老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

    “她有这么大度?”苏雪唇边勾起嘲讽笑意,一面用手背轻轻蹭着脸颊,一面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一个月前,正是她回到京都的日子,而张姨娘怀孕,又正是她入到苏府的日子。

    她准备入府时,苏芝便弄了个假苏二娘出来,还一番栽脏陷害。欲将她置于死地。如今入到府中,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适当的时机以善妒、无子等七出之条即便不能让苏文成休了邹桐艳。也要让她臭名远扬,对方却又仿佛知道她的打算似的,提前将她的路给堵死了。

    便是那两件首饰,也像是苏芝知道她会寻找而刻意藏起来了似的,竟是怎么查也查不到。

    这一桩桩一件件,竟让苏雪觉得对方像是看穿看透了她,知道她的每一步计划似的。甚至,她的心底忍不住再次生出一丝从前的怀疑,而那丝怀疑。却让她背脊泛寒,遍体泛凉。

    这府中。真的存在着一个有着先知之能的重生者吗?如果是真的,又会是谁?

    “娘子。这俩人要怎么处置,一直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万一……”绿茵的一句轻言,斩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来,微蹙着眉头看向院中侧了头向这边看来的秋黎。

    因为尚没摸透秋黎二人的底细,阿木的存在自是瞒着她们的。除了阿木不弄出一点异响,每次换药或有事也是绿茵把她们提前支开。但万事都没有绝对,万一阿木一个不慎咳嗽出声,可就要被察觉了。

    “查得怎么样了?”苏雪敛了神情,淡淡问道,看向院中的双眸微微眯着。

    绿茵状似无意地看向院中,轻声回道:“都是从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这边没有亲人。苏芝不过给了些银两,便一一收服了,这两日借着奴婢支她们出去的功夫,去了那边好几趟,想必所见所闻都一一禀报了。”

    “没有亲人就好。”苏雪状似喃喃地说了一句,尔后突兀地道,“带她们去看看阿木和青林他们。”

    “啊?”绿茵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看着苏雪,直到没有从她淡然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方才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办。”

    “见过之后把人带过来见我。”苏雪轻轻颔首,在绿茵临离去前低声叮嘱。

    “是。”绿茵重重点头,径直走到院中冲绿萝道,“你先去洗了手,再去娘子屋子将药箱取来。秋黎秋扬,你们随我去倒座房看看。”后面一句话,自是对着见到她走来转身迎过来的秋黎二人所说。

    “你说什么?”绿萝惊愕得双眼瞪大,身子一晃差点扑倒在晾晒开的木炭上。秋黎秋扬二人却是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闪过疑惑,也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随我来。”绿茵没有回答绿茵的话,而是率先走向倒座房。秋黎和秋扬同时垂了眸子,随在她身后。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道明亮的光线照入昏昏的屋内,透过堆砌着的木板缝隙照入其内藏着的阿木脸上,照出他苍白双颊上的那几许无措。

    下一刻,他身前的木板被一双小手拉开,大片光线泻在他上半身,照出他透着几分冷肃的面容。秋黎和秋扬骤然看到,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嘴巴微张之际,脸上闪过惊愕之色:天哪,这里竟然还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谁?是什么时候藏进来的?

    旋即又想到什么,她们脸上的惊愕立马又转为了惊骇。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紧紧地拽住了两侧的裙角。

    二娘子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让她们看到这个人的存在?难道,难道是……

    “这是阿木,昨日晕倒在咱们的院子后面。娘子叫了青松将他背进来治伤。”绿茵仿佛没有看到她们二人脸上骤然变幻的神色,声音平静。出口的话,却让秋黎和秋扬同时身子猛地一颤,脸色惨白一片。

    青松又是谁?为什么要告诉她们这些,为什么要告诉她们这些?

    有人说过,有时知道得越多,就表示会死得越快。现在突然告诉她们这些想知道却原本不该知道的东西,是不是就表示她们也离死不远了?

    不,不。她们不要知道这些,她们不要知道这些!

    可就在她们脸色惨白一片身子颤栗不堪时,眼前忽地人影一闪,两位身形高大神情肃然的青袍男子如天降神灵般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巨大的恐惧骤然袭来,秋黎和秋扬再抑制不住,后退一步跌倒在地,突地又翻身跪趴在地上,急切地往外爬去。

    绿萝抱着药箱进门,看到的便是她们骇然颤栗如狗一般往外急爬的模样,脸上露出疑惑之色的同时。身子忙往旁边一跃,避免了被她们绊倒。

    看着她们像是被猎狗在后面追咬拼命往外爬移,绿茵冲青林和青松点了点头。青林二人不再多言。上前一步,齐齐伸手将秋黎二人的领子一把拉住,拎袋子一般将人拎到了苏雪的面前。

    “娘子,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奴婢一命吧。”秋黎一被青林放下,便跪着扑到了苏雪的面前,重重地磕着头冲她哭求。

    “什么都没看到?”苏雪微微屈身。低头看着她,懒懒地问了一声。

    “没看到。真的没看到。”秋黎拼命地摇着头,因为害怕。牙齿已咯咯作响,即便努力地抑制,身子仍是不停地哆嗦。秋扬见她如此,也忙跟着磕头哭求。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特意叫了绿茵带你们去看阿木,青林和青松又直挺挺地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怎么能如此无视他们呢?”苏雪身子往后仰去,以手背轻拂了拂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很是失望地道,“你们这样,岂不让他们心里难受?”

    秋黎和秋扬哭求的声音一顿,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神情凛凛的青林,身子再次一哆嗦,秋黎便忙改口道:“看见了,奴婢看见了,看见了的。”

    “这就对了嘛。”苏雪冲着她们二人满意地一笑,随即不再出声,只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们。

    秋黎二人的呼吸一窒,明明苏雪的眸光澄澈似水,平静无波,她们却觉得那目光像一把锐利的长剑,随时都可能将她们刺穿,又似一根无形的绳子,紧紧地勒在她们的颈部,令她们随时都有可能窒息死去。

    许是半晌后,亦许只是几个呼吸间,秋黎身子一颤,再次磕下头去:“奴婢该死,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切都听娘子的。若有违反,要杀要剐,奴婢都由娘子处置。”

    秋扬见她如此,哪里还有不赞同的,立马也磕着头将她的话重重地决然地重复了一遍。

    咚咚咚的脑袋磕在青石地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此起彼伏,显得格外的清晰。忍不住跟出来瞧个究竟的绿萝额角跳了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转头看向但笑不语仿佛正在观看什么有趣的事的苏雪。

    好半晌,在秋黎二磕头的动作渐渐缓下来,似乎正在迟疑要不要抬起头时,苏雪清莺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我这人一向好说话,你们既如此说,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我们如此说您才同意?可我们若不如此说,还有命再活在这个世上吗?

    秋黎嘴角抽了抽,却又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听得耳边苏雪的声音中添了几分冷沉:“地上凉得很,先站起来吧。听说你们这两日往三娘子那儿汇报消息时的表现很不错,那么以后,肯定还会更好的,对吧?”

    果然,果然她什么都知道了,方才若是不乖乖就范,等着她和秋扬的,怕就只是被灭口的命了。

    秋黎忍不住拭了拭额角渗出的冷汗,俯下身去重重应道:“奴婢一定不会让娘子失望,娘子让奴婢说什么,奴婢就说什么。”

    这两日她在三娘子面前所说的,也一定都是二娘子想让她说的。三娘子还想着让她和秋扬想尽办法将绿茵绿萝二人拉拢,好给二娘子来个釜底抽薪,却不料反倒被二娘子抢了先。看来,二娘子还是比三娘子厉害,否则也不能如此大张其鼓地逼着二老爷不得不上门将她接回府来。

    “三娘子让奴婢和秋扬想办法将绿茵和绿萝两位姐姐拉拢过去,奴婢们应该怎么做?”既已有了选择,秋黎倒是识时务得很,立马便将苏芝的计划给抖了出来。

    像她们这种身份低贱被人呼来喝去的人,能存些银钱将来替自己赎身自是最好。若与此比起来,显然先保得一条命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人面兽心的女人,也想让我们去服侍她?下辈子积了德再说吧。”绿萝两眼一瞪,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侧了脑袋。苏雪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失笑出声,摇头冲秋黎道,“你只管听她的话对绿茵和绿萝下功夫,威逼还是利诱,她让你们怎么做,你们便怎么做,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们怎么做。”

    秋扬眸光闪了闪,稍一犹豫,也上前道:“奴婢听说老夫人定了十日后的腊月初六带合府女眷去皇城寺进香,一为二夫人和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二求咱们府里能如以前一样……太平无事。奴婢猜想,三娘子肯定会趁着那个时候人多,将两位姐姐引离娘子身边,再让奴婢们……”

    “十日后,皇城寺进香?”苏雪微微蹙眉,轻声重复着秋扬的话,脑子更是跟着迅速地转着。

    如此难得的机会,苏芝谋的,只怕不只是这些。不过,她苏芝能谋事,她苏雪又为什么不能借着这个机会,也谋划一番呢?

    目光转身倒座房的方向,苏雪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R580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祈福之行

    深冬的天气,最是冷寒,连续的雨雪天气,更是让整个京都都仿佛笼罩在一片阴冷之中。街角暗巷乞丐藏身之处,已接连发现多具冻死的尸体。

    飘扬的雪花,树梢、廊下的透明冰凌,傲雪而开的寒梅,对富人们来说,是无与伦比的美景;对衣食无着的穷人们来说,却是必须面对的噩梦,多少人因着寒冷、饥饿、病痛撑不住,两眼一闭撒手人寰。

    苏府最偏僻的小院,寒风穿梭,冷意袭人,俨然成为整个苏府最荒僻冷寒之地。可即便如此,除了苏文超曾有一次偷送衣被被三夫人发现而未遂、田姨娘假意地慰问了几句外,偌大一个苏府,竟是再无一人关注过苏雪的冷暖。

    好在,有魏家和许云涛让人悄悄送来的御寒之物和吃食,苏雪的生活,并不像苏府人预料期盼的那般凄惨。看着屋内每天准时出现的一堆堆色香味俱佳的吃食,秋黎和秋扬越发坚定了跟着苏雪的心。

    这位二娘子,只怕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苏府那些如此排挤为难她的人,将来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天空终于放晴,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苏雪双手上的伤总算完全痊愈,而苏老夫人选定去皇城寺的日子腊月初六也如期到来。苏家几位女眷带着仆婢各坐一辆马车,行走在京都街道上,也是浩浩荡荡的引得路人围观。

    “二娘子,奴婢怎么觉得有点害怕?”摇晃的马车里,绿萝忍不住按着自己的胸口,内心微有些忐忑不安。

    “你们只管记着别断然拒绝,拿捏好分寸尽量表现出欲迎还拒的态度来。”苏雪两手紧了紧身上看似陈旧实则很是厚实的黑披风,发髻间横插的一支并不起眼的银发钗底端垂着的寸长的流苏随着轻轻晃荡。她眉头微微拧起。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冷肃,“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记住。千万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有什么事,什么难处。只管推到我身上来,我来应付。”

    有什么事,只管推到我身上!

    轻而随意的话,却重重地叩击在车厢内每一个人的心头。绿茵绿萝抿了唇眸中盈起几许亮闪闪的东西。秋黎秋扬则是羡慕地看了她们一眼,心头的震惊,不亚于当初在倒座房里见到阿木和青林、青松。

    做人主子的,不都是危险来时将身后的仆婢推上前去的吗?有什么过错,都恨不得推卸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竟会有人替自己的仆婢下人扛下危险、难处?哪怕,这只是说说,也足够温暖她们这些身份低贱从来没被主子当人看待过的人的心!

    若是什么时候,也有主子如此对她们说这样的话,在她们面临危险时主动将危险扛下,她们便是死也愿意。

    想到这一点,她们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望向苏雪的双眸中,不自禁地多了几分亮光。

    似是感觉到了她们怪异的眼神,苏雪侧头看了她们一眼。也轻声叮嘱了一声:“你们也是,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不能被三娘子看出破绽来。”

    这些日子秋黎和秋扬的表现很让她满意。她们既忠于她,她自也应该义于她们,护得她们的周全。

    “嗯!”秋黎和秋扬同时重重点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亮光似乎更多了几许。而她们心头,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并迅速地生根发芽,牢牢地植入她们的心田。

    她们又忍不住借着帘缝看了一眼外面。这个时候,那神出鬼没的青林二人。却不知藏身何处。是悄悄藏在了哪辆马车上吗?

    晃晃悠悠中,马车驶出京都又一路往东南方向而行。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来到了京郊皇城寺所在的山下。

    从山脚往上望去,山势平缓。垂直高度不过几丈。一条青石铺就的可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行的小道蜿蜒而上,直通山顶那一片被树木环绕的红色楼阁。那紧紧相连的或旁逸斜出或挺直冲天的大树,即便已光秃无叶,那苍劲有力的枝干,却昭示着它们夏日里曾经的繁茂与勃勃生机。

    悠长的钟声远远传来,袅袅烟雾自楼阁上空升起,随风摇曳,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渺而出,若有若无。

    “姐姐,这皇城寺最是钟灵毓秀灵验无比,你若有什么愿望,不若随妹妹去佛前诚心叩拜祈福,定然很快便心想事成。”苏芝绵软的声音从旁响起,苏雪将视线从山上收回,冲她淡然一笑,“是吗?果真如此灵验?那我可真得去好好拜拜了。”

    一旁的邹桐艳听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再转到苏芝身上时,立时变得柔和慈爱,眸底还溢出几许得意,忍不住再次扫了扫苏雪。

    “你看祖母就是求孙心切,也不等等咱们,这就上去了,咱们也赶紧过去吧?”苏芝状似无意地抬手指向仿佛完全遗忘了苏雪径直离开的苏家诸人,亲热地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前走。

    苏雪垂眸看了看她的手,轻轻点头,又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苏家人的漠视,她早有所料,也从来就不曾放在心上。若是苏家突然跑出个人来对她掏心掏肺,她倒反而要不适应了。苏芝这样的挑拨,实在丝毫无法撩动她的情绪。

    她的反应,让苏芝眸底闪过一丝阴霾,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那亲昵的笑容,脚下不停地随在她后面,目光紧紧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贱人,我外祖父已派了人连夜将三舅舅换回,更是暗地里派了人前去打探于王的底细。你就等着吧,这一世,邹家绝不会再犯与前世一样的错误,毁在于王手里,只会因为镇压消灭于王有功,而再度立功受赏,荣荫整个邹家,令邹家势力永立不倒。而我,也必定会更受外祖父的青睐,让苏文成永远舍不得抛弃我们母女俩。

    倒是你,再不会有前世的好运了。许云涛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鄙农夫,再不可能殿前应对受皇上器重成为你对付我们和邹家的利器;张姨娘及时怀孕,也让你再不能如前世般给我娘扣上一顶重重的帽子,在邹家即将倾灭时将我们母女赶出苏府。

    你所有报复我们的路都被我堵死,这一回,就轮到我将那些苦楚一一还给你了。能无声无息地将邹三弄死又怎么样?这一回,你别想再有任何机会。

    念头闪过,苏芝的眸光陡然一寒,双目往旁扫了扫,看到一旁的翠香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唇边便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提了裙子快走一步追上苏雪,状似热心地向她介绍着皇城寺的历史。

    皇城寺不愧是大唐有名的寺庙,不只楼阁众多、内里空旷,高台上摆放的佛像也是雕刻精致,栩栩如生。虽然因着苏老夫人提前让人通知了主持,今日寺中并无普通百姓祈福,看不到什么人。但佛前摆放的炉鼎里成堆的尚未清理掉的新鲜香灰,却足以说明寺里香火的鼎盛。

    烧香祈福过后,便是如往常一样的在寺庙后方的客房里稍作休息,等着享用所说很是精致可口的斋饭。而趁着这休息的时间,女眷们便会四处走走,站在高处自由地欣赏一番皇城寺周边的风景。

    “除了老二媳妇和张姨娘在这儿陪着我说会儿话,你们都去四处转转吧。据说寺院后山有不少冬天也不败的绿植,你们难得出来一趟,便都去看看吧。”苏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神情间难掩疲惫,冲站在屋内的众位女眷摆了摆手,目光依旧未曾在苏雪的身上落一下。

    若不是去小院中通知苏雪的人确实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丫环,苏雪都有些怀疑她有没有叫过自己跟来。当然,若不是心中有事,这自讨没趣的拜佛之行,她也是绝计不会跟来的。

    “姐姐,大嫂要陪伯母去屋里休息一会儿,咱们俩自去吧?”苏芝的声音再次从旁传来,带着几分兴奋和急切。苏雪闻言转头,竟意外地对上一张含着几分歉意的笑脸,徐氏的儿媳妇苏明之妻何氏冲她轻轻点了点头。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那神情间微含的几分善意,在冰冷至极的苏府,却显得难能可贵。

    苏雪便也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随意,又淡淡地扫了苏雪一眼,含笑点头:“想必妹妹对于这儿是熟悉的,不若带我四处走走吧。”

    “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两道异口同声的透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紧接着两颗小脑袋凑到了苏雪与苏芝之间,两张一模一样精致的小脸上染着几许运动后的红晕,亮闪闪的眸子里更是噙着兴奋的光芒。

    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便是苏文超的那一对可爱的年不过九岁的孪生儿女。哥哥苏晗,比妹妹苏芬早出生三分钟。

    “瞧瞧你们俩,就知道你姐姐脾气好,总缠着她。等到将来你姐姐出嫁了,看你们怎么缠?”蒋玉琴用手指轻点着两个孩子的额头,嗔怪地说着,又略带讨好地冲着苏雪笑着道,“这都是你平时对他们太好了,他们便越来越粘着你了。一会儿你要是嫌他们烦,便把他们打发了到一边自玩便是。”

    对两步之隔的苏雪却是视若无睹。显然,她嘴里所说的姐姐,并没有算上苏雪。

    苏芝眸光一亮,却看了苏雪一眼,引得蒋玉琴厌恶地瞪了苏雪一眼,她才缓缓点头。

    苏雪目光在苏晗苏芬两人一样的脸庞上落了落,微微拧了拧眉,最终抿了抿唇,没有开口。R466

第一百三十章 让你更惨

    “芬妹妹,晗弟弟,你们听话,别再乱跑了!这后山可不是咱们的后花园,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苏芝一面冲像脱缰的野马般往皇城寺东南方向奔跑的苏芬苏晗挥手,一面着急地轻喊,试图将她们劝停。

    却不料跑在后面的苏晗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后,竟转了方向朝另一边奔去。

    苏雪立时脸露惊色,一面提着裙子追上去,一面急急地冲身后跟来的丫环们喊道:“翠红,快,你带她们赶紧去那边把四娘子送回三夫人那儿。翠香……你们俩个,跟我一块去那边把小郎君追回来。”仿佛是忙乱中她突然记起翠香才被她叫了回去拿东西,便急急地冲着秋黎和秋扬指了指。

    话音方落,她便提了裙子急急地向着苏晗离去的方向追去,竟像是匆忙中将苏雪给彻底遗忘了。

    被点到的秋黎和秋扬神情一怔,旋即想到临来前苏雪的叮嘱,便忙抬步跟了上前。苏雪眯着眼睛望着两行人迅速消失在视野中,冷笑一声,又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被踩出的曲折狭窄的红色小路两旁,碧绿的灌木和高大光秃的乔木交错而生,一些不知名的绿色藤蔓伸展着慵懒的身姿,时而触碰着身旁的灌木,时而亲热地绕着高大乔木。原本是肆无忌惮凌乱生长的植物,却像是经过了寺中僧人精心的修剪,显得错落有致,并无荆棘。若是能结伴在树木藤蔓间穿行,踩着地上长年积下来的一层层软软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也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但此时,感受着四周的死寂和透过树丛而来的冷风,绿茵和绿萝都忍不住绷紧了神经,隐隐觉得有什么即将要发生了。

    隐约中似乎有簌簌的响声断断续续传来,紧跟着却变成了由远及近的人踩在树叶之上的沙沙声。绿茵二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绷紧了身子,转身看去,却见是去而复返的跟着苏芬的丫环。那丫环咬着唇瓣,眼眶中盈了几许泪,甚是可怜巴巴地冲苏雪求助:“二娘子,四娘子独自一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偌大的地方,又是后山,万一……可否请二娘子让两位姐姐也帮着奴婢们找一找?”

    来了,果然来了!

    绿茵绿萝二人的手捏得更紧了,不约而同地转眸看向苏雪,眸底均噙着浓浓的担忧和犹豫,却见苏雪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忙冲她们二人摆手道:“竟然跑不见了?绿茵绿萝,快,你们快跟去找找。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四妹妹再跑回来,我就拉住她在这儿等着你们。”同时,几不可见地冲她们使了个眼色——有青林、青松在侧,你们不用担心!

    “谢谢二娘子。二位姐姐,有劳了。”那丫环垂眸感激涕零般地道了谢,便又半点不敢耽搁似的,抬步跑了起来,一面还不忘张嘴呼喊,“四娘子,您在哪儿?”

    “四娘子,您在哪儿?”绿茵跟着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唇边,心不在焉地边跑边喊,两眼却还是不放心地望向苏雪,直到苏雪再次重重地一点头,她才一咬牙,与绿萝分头跑开。

    终于要开始了吗?这一回,又会是什么呢?

    苏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深蓝高远的天空,假装在周围的树丛间穿行,一面自言自语地道:“但愿四妹妹不要跑远,这天寒地冻的,若是不小心滑落到了哪个无人之处,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沙沙的声音再起,起先只是时断时续似乎带着试探,慢慢的,那响声越来越近,直到快要接近苏雪,才在她左侧停住。

    苏雪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自言自语地四处查看,眼角余光扫向左面,便见得一株齐胸高的灌木枝叶轻轻地摇晃着。随着北风吹过,它又发出簌簌的响声。藏在其后的人,却并无动静。

    搞什么明堂?苏芝想做什么?苏雪皱了皱眉头,眸中闪过几许疑惑,最终在手欲抬起时又垂了下去,继续什么也没察觉地转了身伸着脖子看向远处,喃喃自语:“似乎没再听到她们喊叫,怕是已经找着了。”

    身后的响声骤然加大,伴着哗啦啦和沙沙的声音,苏雪感觉到有人似乎不顾一切地向自己扑了过来。那带起的冷风和极大的压迫感,以及被风吹过来的怪异的腥臭相混的味道,令得她眉头一跳时,右手往上抬了抬,同时身子迅速往旁边侧开去。

    有人与她擦身而过,一个扑空摔倒在地。苏雪隐约瞅到那是个衣衫褴褥头发蓬乱的身形高大的乞丐,不及细看,倒地的人便弹跳而起,再次向着她扑来,露出一张隐在蓬乱长发下的乌垢满布的脸,稍有些黯淡的眸子里噙着让人无法忽视的**。

    “啊!啊!啊!”含糊不清的古怪的男声从乞丐嘴里发出,带出浓浓的臭味。手势过后周围毫无反应,原本应该及时出现的青林和青松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只余下乞丐如恶狼扑食般再次扑来,苏雪心头猛然一跳的同时,再次向着旁边躲去。

    一直以来,除了受她的嘱咐其中一人会离开,其他时候青林和青松都是如影随行地守候在她的身侧的。更莫说今日明知有事会发生,他们更不可能同时擅自离开。此时,只怕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将他们引开了。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也遇到了危险。连他们都被控制了,此时周围怕是再无一人会来救她了。

    苏雪避开的同时,两手忍不住紧捏成拳,眸底噙起凝重冷寒的神色。

    那乞丐的反应却极快,力气也极大,身子错开之时大手往旁一伸,竟是轻而易举便将苏雪的腰身捞住,手臂往回一带,便将她搂在了怀里。那充斥鼻间的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让苏雪差点呕吐。

    她屏着呼吸用力狠狠地推向他的胸膛,却在“撕拉”一声扯破他衣衫的同时,被他抱着放倒在了地上。一股巨力顺势而上,将她双腿压住,双手手腕紧紧扼住,顶着厚厚污垢的男人抬起脸冲她眦牙一笑。乌黑丑陋的面容配着黄渍浸满的牙齿,苏雪再忍不住腹内一翻,呕出一口痰来。

    “啊!”乞丐似乎被她的举止所激怒,脸上升起气怒之色,咿咿呀呀地叫着,右手抬起便朝着苏雪的右侧脸颊打去。

    苏雪双眸微眯,迅速地侧头避开,但重重的巴掌还是落在了肩头,打得她忍不住眦了眦牙。那乞丐看着却极为高兴,冲她冷哼一声后,目光落在苏雪雪白的颈部,喉头轻动下毫无顾忌地“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眸中闪过几许痴迷之色。

    下一刻,他的上半身低伏下去,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嘟了嘴朝着苏雪的樱红唇瓣覆去。

    瞅准了他按着自己双手的大手稍稍放松,苏雪右手陡然用力抽出,并迅速抬起摸向发髻。

    就在乞丐那臭气熏天的鼻息喷到了她的脸上嘴唇快要靠近她时,她的手中已然多了一道泛着银光的东西。乞丐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下一刻自己的喉头便被什么尖锐之物深深地刺入,耳边传来身下女子带着哭腔的高呼:“救命啊,救命!”

    苏雪一把将深插的银簪抽出,用力想要将身上的乞丐推开。不料她那一刺虽几乎将乞丐的劲部刺穿,汩汩的鲜血喷溅到她的脸上,滴落到身上,却因为乞丐的微微偏头并未刺中要害。

    似乎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狠,也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乞丐瞳孔一缩,身子微微一颤后,看向苏雪的眸中噙起了浓浓的愤恨。

    汩汩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颈部往下流淌,再配上他狰狞的神情,让他的模样显得可怖之极。一般女子见了,怕是早就吓得脸色惨白身形颤颤。

    面对他扑过来抢夺银簪的动作,苏雪却是丝毫没有迟疑,抬手,抽腿,扭身,拼命地护卫着手中唯一的武器,但凡有一丝时机,她便会不顾一切不顾部位地狠狠向他身上刺去。

    但毕竟她的身体曾吃过大亏,即便乞丐身受重伤,一番争夺打斗过后,她还是渐渐显出颓势。手中的银簪终于到了乞丐的手中,眯着眼睛看着苏雪澄澈冰冷中仍透着倔强的眸子,乞丐瞪圆了眼睛,右手高抬,面目狰狞地向着苏雪的胸口刺去。

    不停地呀呀声仿佛在说:敢刺老子,老子今日定然将你弄死,先杀后奸。

    呼呼的状似骤然加剧的风声传来,乞丐高抬的手猛然受到重击,手臂一颤,手中的银簪突地掉落在地上。紧接着他压坐在苏雪身上的身体突然被拎起离开地面,然后被一股巨力甩出,重重地撞击在一棵高大树木粗壮的枝干上,发出“怦”地一声巨响后,掉落在地。

    不及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刚刚贴着地面,便有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脖子断裂的声音响起,他双眼一瞪,瞬间气绝身亡。

    苏雪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爬起来扑到已死的乞丐身旁,袖子一甩后,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却有一双手及时地扶住了他,一道醇厚微哑愤怒中又夹着担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没事吧?”R1152

第一百三十一章 韩氏贵人

    缓缓摇了摇头,稍稍缓了几口气的苏雪挣扎着要自己爬起来,却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双手反而紧了几分,一股力量托着她往上站起,醇厚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几许愤怒:“你还要逞强吗?”

    她到底要做什么,非得冒险地独自面对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乞丐?若不是他对她的声音极为敏感,动作又够快,她怕是就被那该死的乞丐一簪子刺中心脏一命呜呼了!

    而在他赶来之前,该死的乞丐又对她做了什么?

    看着苏雪凌乱的衣衫、发髻和脸上、衣衫上鲜红的血迹,萧瑾扬的眸中再次闪过浓浓的杀气,恨不得再次上前将那已死的乞丐剥皮拆骨。

    逞个鬼的强啊?谁愿意独自一人面对这个肮脏恶心的乞丐?此刻还不知道青林和青松他们怎么样了呢。

    苏雪嘴角抽了抽,落在乞丐身上的眸光亦是冷意十足。

    “我的天哪,瑾扬,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一道即便带着惊愕仍然显得优雅温和的妇人声音响起,苏雪再次挣开萧瑾扬的双手,抬眸向声音来处看去。

    一群规矩有度、即便目光落在死去的乞丐身上亦不见慌乱的仆妇侍婢们之前,立着一位气度雍容华贵看上去年过半百却风韵犹存甚是美艳的妇人。

    她身着一袭天香色绣金纹襦裙,肩上披着一件领部绕了一圈雪貂毛的暗红色绣花纹披风,发髻低垂,一支孔雀戏牡丹坠着珍珠流苏的步摇横插于发髻间。轻轻摇晃间,仿佛应和着她眸中的惊愕之色。

    萧瑾扬这一回没有再抓着苏雪不放,而是顺势走到妇人身旁,俊美的脸上带了几分气怒与不平,指着被乞丐紧紧攥在手中的同心圆形玉玦,眸底闪过几许异色:“长公主舅母,这位便是苏尚书的嫡长女,竟在这皇城寺后山遇到了抢夺财物的乞丐劫匪。看来,这皇城寺的住持也该换换了。”长女

    这位气度雍容的妇人,正是萧瑾扬的舅母、当今皇上的姐姐明珠长公主、刘家的长媳。虽说她只是先帝的一位妃子所出,与皇上的感情不是很亲密,刘家也因为尚了公主,仕途并不如意。而刘家好不容易有了个像卫国公那样的亲家,却又因着萧瑾扬生母的早逝而两家关系名存实亡来往极少。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见了面,谁不要恭恭敬敬地尊称她一声长公主?

    “苏雪见过长公主殿下!不知长公主殿下亦在寺中,惊扰了长公主殿下,苏雪实在是该死!”苏雪脸上适时地升起几许惊讶,忙低身跪在地上冲她行礼。

    这片刻的缓解后,她的力气已恢复了不少。只是被乞丐掐着的胳膊和大腿各处,仍隐隐地作痛。

    苏二娘子?她就是苏二娘子?

    “皇城寺的住持和长老们一向自诩后山看管极严,连老鼠都未必能偷跑进来,却没想到都是他们自吹自擂。青天白日地,竟让贼人偷跑了进来,主持了缘大师确实该给苏娘子一个交待。”明珠长公主虽如此说着,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着苏雪的身侧,眸底带着几许深意,“只是苏娘子怎么也不带个仆婢就出门了?”

    堂堂尚书府的嫡长女,却孤身一人出现在皇城寺的后山,一向看管甚严的皇城寺,又这么巧地出现了劫物的匪人,这实在难以不让她往深处想。

    何况,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尚书被女儿告上公堂的案子,她也是听说了。虽然京都百姓大多同意苏雪,她却觉得眼前的女子没有那么简单。她可不觉得,那些突然出现在公堂上的扭转局势的证人证词会与眼前的女子无关。只怕,这是个藏得很深的人。

    她是谁?她可是明珠公主,是自小在深宫明争暗斗中浸润长大的,见惯了那些宫中女人们为争帝宠而层出不穷的手段,又岂会看不出她的那点门道?

    “原本是祖母来皇城寺拜佛祈祷的,后来祖母乏了,便叫了我随妹妹们一起来后山走走,却不料四妹妹和三弟突然一时兴起到处乱跑。三妹妹心里着急,便带了仆婢们去追,后来又叫了仆婢来将我的四位仆婢一起叫去,说是帮着寻找。我对此处并不熟悉,又想着留在此处也好,正好能在四妹妹和三弟跑回来时及时将他们唤住。却不想,竟遇着了这个贼人……”苏雪微微抬头,轻咬着嘴唇,澄澈的眸子中水光潋滟。

    苏雪的神情中,除了微微的惊恐,并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甚至言语间也刻意没有流露出对苏芝的责怪。

    可这落在明珠公主的眼中,却让她眸底的厌恶更深:这苏二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苏三娘子她是认识的,就是苏尚书继室所出的左相邹承志的亲外甥女,那明明是个聪慧和善又热心歉逊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将所有仆婢都带走而将姐姐一人留在后山的事情?

    目光再次落在已死的乞丐身上,明珠公主心中越发笃定这是一场苏雪自导自演陷害苏芝的戏。因为这个想法,她对苏雪的厌恶也更上升几许达到鼎盛,就要吩咐了仆婢将苏雪送回去,再好好地教导一下这个见得并不多的夫家外甥如何好好看人。

    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萧瑾扬神情一震,侧头看了苏雪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便欲张嘴说话。

    “长公主殿下!”一声轻软的呼唤声才响起,紧接着便转为一声,“天哪,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可怜的儿啊,这是谁又欺负你了?”韩秀丽眼泪扑簌簌地顺颊而下,惊恐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苏雪的胳膊,抬手慌乱地触摸着她脸上衣衫上的血迹,查找着她身上的伤。

    她是听苏雪说到寺庙里能知道那两件首饰的下落才赶过来的,却不想在半路上凑巧遇上了当年的贵人,还知道了她的身份竟是高高在上的明珠长公主,又被拉着到后山观景询问她的家庭情况。本想入个厕再向长公主辞行的,却不想一来就见到这样的情景。

    早知如此,她应该早早辞了长公主,率先跑过来找雪儿。她的雪儿已经如此苦,如此艰难,苏家人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待她?

    “我没事,姨娘,雪儿没事。”韩秀丽毫不掩饰的关怀,总是让苏雪忍不住想起曾经的韩氏,泪水便啪嗒嗒地往下掉落。

    “谁?又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你?”韩秀丽却没有因着她的回答而停下动作,而是直到一番检查后确实没有看到一处明显的出血伤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而却又转了眸怒气冲冲地转眸搜寻着四周,大有要找对方拼命的架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躺在一棵大树后一动不动的瞪着眼睛面目狰狞的乞丐身上,脸上的神情怔了怔,旋即却又哭喊着道:“难道是这乞丐要害你?这皇城寺听说最是森严安全,又神佛验,怎么会有恶人进入?这一定是苏家人搞的鬼,一定是上回他们害你不成,又再生一计,好对外宣布你是被歹人所害。”

    旋即她想是突然想到身边的明珠长公主似的,忙又急急转身,“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冲明珠长公主磕头哭求:“长公主,这就是您当年所赠嫁妆的民女亲妹妹唯一留下的骨血啊,她本是苏府里堂堂正正的嫡女,却被苏家人刻意摒弃在外受尽苦头,如今虽是勉强被接入府中,却也是受尽苛待,连您当年赠于她娘的首饰都不肯归还于她,现在还再派人恶意陷害。还求长公主帮帮民妇,替民妇这可怜的外甥女作主啊。”

    自韩秀丽扑向苏雪的那一刻起便神情惊愕双眼瞪大的明珠公主,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你说,她就是你妹妹珍娘的孩子?本宫当初给珍娘的首饰是被人扣下了?”

    而并不是苏三娘子所说的是一个非常看重她的亲戚赠于她的?

    什么重要的亲戚,分明就是自己父亲休弃出去的原配,对方去世时,她根本就未出生,怎么可能赠于她?何况,人家的亲生女儿还被摒弃在外?

    想到苏雪与苏芝的关系,再回想苏府前些日子的官司,明珠公主立时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竟都被苏芝蒙在鼓里,一直以来竟都因着当年韩秀丽的一药之恩而想着对她有所补偿,方才还因为那层关系和先入为主的原因不理智地对苏雪心存厌恶。她还自诩深受宫中勾心斗角浸润心思玲珑,却原来是这样好骗。

    “雪儿就是我那可怜的很有可能也是被人害死的珍娘的女儿啊。您赠的首饰也千真万确不知道被苏家谁给扣留了,这孩子本想留着作个念想,却竟连面也不曾见着。”韩秀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迭声肯定。

    “原来如此,我倒是知道那首饰在哪儿?”明珠长公主脸上的神情沉了沉,突然上前捉住苏雪的手,“你放心,本宫赠于你母亲的东西,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定然不能让它落在其他人的手中。”

    “晗弟,你在哪儿?快,去二娘子那边问问,看看三少爷有没有回来。”苏芝的声音远远传来,明珠长公主忽然道了一声,“我们去旁边看看。”便拉了苏雪的手向着旁边的树丛后躲去,让本有此意的苏雪微微有些意外。R1152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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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姐姐!”苏芬欢悦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翠红带着绿茵绿萝及其他仆婢们微微喘息着簇拥着她走过来。个个脸颊微红,显然方才经过了好一番寻找与追赶。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翠香,快,去问问二娘子,三少爷有没有又跑回来。”苏芝见到苏芬后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露出焦急之色,遥遥地望了一眼苏雪所立的方向,冲着身后的翠香使了个眼色,眸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翠香会意,立马快步赶在前面,踩得树叶沙沙作响。秋黎和秋扬看了看后面的绿茵和绿萝,又悄悄地扫了一眼明显少了一人的众仆婢,最后瞥了一眼苏芝,便忙垂了头,掩去眸底的同情,迅速跟上前去。

    瞧三娘子那高兴的样子,怕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吧。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娘子早就识破了她的阴谋,就等着她主动送上门去呢。

    绿茵绿萝亦是同样的心思,绿萝更是嘲讽地撇了撇嘴,也快步跟了上去。想陷害我们娘子?等会儿看你怎么出丑!

    看着苏芬与仆婢也急急地跑上前,苏芝由翠红扶着落在最后,眯了眯眼,并没有阻止。

    只要能够让那贱人出尽丑,她不在乎看到那不堪场景的到底是谁。因为在偌大一个苏家,除了母亲外,她再不会考虑其他任何人的感受。她永远也忘不了前世当她们母女被逐出家门受尽屈辱时,苏家人便如现在对待那贱人一般冷漠无情,除了辱骂驱逐,没有一个人顾忌过亲情。苏文超更是一直站在那贱人一边。

    看到现在苏家人对那贱人的态度,她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可她并没有一丝难过,只有无尽的兴奋与激动。因为,她必要将自己前世所尝过的所有滋味都加诸在那贱人身上!而且要让她更苦更痛!

    她害得她们母女受乞丐凌辱,她便要为她找来更为脏臭的乞丐中的残疾,还要让她受尽屈辱的画面呈现于人前。

    “二娘子,二娘子……”翠香假意地高声喊着,脚下的步子却恨不得一踏十步,那预料中的场景即刻便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想到那场景有些不堪入目,本不应该是她这样的人能看的,她又忍不住脸颊微红,心口也有些怦怦地乱跳。

    但她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反而迈得更快。她要看到她的狼狈不堪,她要看到她被一个又脏又臭的哑巴乞丐骑在身下求饶痛哭,受尽屈辱。这样,方能解她的断臂之恨。

    主仆二人带着各自的心思,只等着意料中的场景出现,等着所有见到的仆婢们慌乱捂脸逃开,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

    “啊!”翠香突然的尖叫声高亢而短促,紧随在她身后的秋黎和秋扬也适时地跟着叫了起来,绿茵和绿萝微微后退了一步,苏芬主仆几人却是慌乱地捂脸尖叫,苏芬惊恐万状之下,直接坐倒在地。她的贴身丫环反应过来后,扑上前去一把捂住她的双眼,拖着她往后退。

    叫吧,大声地叫吧!让所有苏家人,让皇城寺里所有的僧人都来看到那贱人被哑巴乞丐骑在身下蹂躏践踏的场景才好呢!

    看着她们在自己意料中的反应,苏芝攥紧了双手,终于忍不住脸上绽出得意的笑容。若不是极力隐忍着,她都恨不得昂天大笑三声:贱人,你也有今天?

    “啊,死了……死……人了……”翠香颤抖的声音再度响起,饱含着无尽的恐惧。双腿打了个晃荡后,她像是被鬼追了一般,半跳半跑地向着苏芝而去,一把拽住她的双袖,结结巴巴地道,“娘子,死……死了!死得……好惨!”

    死了?就是要她死!就是要她死得惨不忍睹!

    苏芝紧紧地攥着双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却还是身体微有些颤颤,眸光锃亮无比。

    终于成功了,她终究还是扭转了命运,再不会有前世那凄惨的命运了!谁说命运无法更改?她苏芝就要逆天而行,就要抢在前头置那贱人于死地!

    “不,不是!”不是她死了,是您安排的哑巴乞丐被她杀死了!

    翠香知道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拼命地摆手摇头,脸上因为惊骇和恐惧而惨白一片。翠红看着她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是死了?那也没关系,经历今日这样的事,她还想像以前那样活着,已不可能了!

    苏芝心底的激动一顿,却并没有减少丝毫,拨开翠香和翠红便迫不及待地上前。

    她要去亲眼看看,那贱人是怎样的惨状!她要牢牢地将这一刻记住,闲暇时拿出来回味,取悦夜不能寐的自己。

    可她才迈出三步,目光触到树下横躺着的双目瞪大、脖子扭曲、喉头及好几处身体仍汩汩流出鲜血的模样极及狰狞的哑巴乞丐时,脚下便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看到的不是那贱人被哑巴乞丐骑在身下呻吟而欲哭无声、无泪的场景,反而是她费尽心机才引来的哑巴横死于树下?

    为什么死的又不是她?

    苏芝双手紧紧地抠住顺势上前扶住她的翠红的小臂,压抑着自己要狂吼的冲动。她长长的指甲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衫,也锐利无比,痛得翠红皱眉眦牙,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啊,死人了!死人了!”年纪尚幼的苏芬终于抵不住突如其来的恐惧,掰开仆婢的手连滚带爬地向着苏老夫人等人所在的皇城寺客院跑去。被吓傻了的她的仆婢们便也慌慌地奔开,走走跑跑,跌跌撞撞,有两个人还绊住了脚滚在了一起。

    “娘子!二娘子!”绿茵绿萝也被突然出现的这具瞪着眼睛死状极其难看的乞丐尸体吓到,四眼乱看,心里有些惶惶。

    青林、青松迅疾而一击即中的手段她们是见过的,要杀死一个乞丐,简直易如反掌,怎么会在他身上弄出这么多明显像是经过艰难搏斗的伤痕呢?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们预料之外的危险?

    那她们的娘子呢?不是说好了将计就计引苏芝露出真面目交出金首饰吗?怎么这会儿娘子却不见了踪影?

    她们的透着浓浓担忧的喊声,却令苏芝涣散的眼神陡然一凝。她紧紧凝视着乞丐身上刺目的血色,忽然一勾嘴唇沉声道:“二姐姐一直在这儿吗?我的天哪……快,快去找二娘子,快去通知老夫人通知寺里的主持帮着找找二娘子。万一……不会的,二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到了最后,她的脸上是浓浓的担忧,出口的声音也带了几许惊惶而生的颤抖与焦急害怕而生的歇斯底里。

    但她一侧脸间,眼中露出的似嘲讽似笃定的异色,却泄露了她真实的内心:失了那两个隐在暗处的高手,她就不相信那贱人能在丝毫无损的情况下将这乞丐弄死。

    只要找到她,只要将她狼狈不堪的一面露于人前,她就休想不让人怀疑她的清白。

    隐于远处树后的一众人,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陡然变幻的神情。见惯这种小伎俩的明珠公主,立时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和阴谋诡计,脸上忍不住露出愤怒之色,抓着苏雪的手紧了紧,旋即又反应过来,转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萧瑾扬则是深深地凝视着苏芝,眸底的冷寒之色便如冰山崩裂般,寒气四射。若非她来得及时,那该死的苏芝,就得逞了!

    苏芝仿佛感觉到了他眸中射出的冷意,打了个寒颤后回头看向他所立的方向。

    “出了什么事?”听到苏芬的尖叫而赶出来看的苏家人和寺里的僧人们已经赶了过来,苏老夫人率先沉声开口,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树下乞丐的身上,顿时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身子微微侧倒,撞在了身后的丫环身上。

    她身后的丫环一个不提防,被撞得往后倒去,又落在紧随在后的徐氏身上。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般,苏家的主仆十数人,你撞我,我撞你,眨眼间便倒了一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位留着长而花白胡须的圆脸僧人看了一眼死去的乞丐,闭眼合掌低低地念了一小段超渡经文,方才冲苏芝躬了躬身子,“不知苏三娘子可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我不知道。”苏芝缓缓地摇了摇头,旋即脸露焦急之色,“我二姐姐原本在此处,现在却不见了踪影,还有我三弟,说不定也碰到了这事,还请了缘大师赶紧帮我们在这四周找找他们才好。”

    “她不见了?这倒是巧得很,莫不是这乞丐就是她给引进来的?晗儿莫不是被她藏起来了?”被丫环们扶起后的余氏毫无顾忌地往自己的孙女头上扣着大帽子,听得远处的韩秀丽恨不得冲上前来撕了她的嘴。一旁的了缘大师闻言也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时时往寺里捐赠香油钱看似很是关心的苏老夫人,竟也有如此冷情的一面。

    “了缘大师,还劳烦发动寺里的师傅们尽快帮忙找找。”邹桐艳不愧是最了解女儿的,只从她双眼中的亮色便瞧出了端倪,上前一步焦急地冲了缘大师双手合什躬身。

    赶紧找,越快越好。有些事,错过了时机,便再也没有了。R1152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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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二夫人放心,事情发生在皇城寺里,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尽快将人找到。”了缘大师还她一礼后,便忙吩咐一旁的僧人们四散开来寻找。

    事情发生在皇城寺,即便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若是普通的百姓还稍好些,偏偏今日出事的还是闹得京都沸沸扬扬的苏家二娘子。万一苏大人问罪下来,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皇城寺一向自诩规矩严苛,守卫森严,即便是寺后的山林里亦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本宫今日只跟你们说了不用刻意拦着其他人家祈福,却没叫你们将劫匪也给放进来呀?”明珠长公主赶在僧人寻到之前现身,步态娴雅自然,自带一股皇家特有的气度,远远地走了过来,向着了缘大师神情肃正地道,“方才若非本宫恰巧赏景从此处路过,又巧遇本宫的外甥眼疾手快上前帮忙,苏二娘子丢了财物事小,失了性命那可就事大了。了缘大师您,怕是也难以向苏家交待啊。好在方才本宫带着苏二娘子四处走了走,总算一起从极度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参见长公主殿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纳一定派人严查此事,给长公主和苏二娘子一个交待。”

    苏府众人和皇城寺僧人立时高呼着跪的跪,站的站,冲明珠长公主行礼。苏芝一眼就看到站在长公主身旁气宇轩昂的萧瑾扬,眸中忍不住升起几许痴迷之色。却很快,因着被厚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苏雪,她心头“咚”地一跳。

    她竟又与长公主在一起,前世她靠着那两件首饰受尽长公主的厚待与看重,连她和许云涛的婚事还是长公主求皇上赐的婚。这一世,莫不又要如此?

    随即苏芝想到自己早已抢先用那两件首饰拉近了与长公主的关系,还刻意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长公主也已在人前明言要过问自己的婚事。凭着长公主的嫉恶如仇和心性耿直,光靠那贱人两句言语,是定然无法取得她的信任的。

    如此一转念,苏芝便完全放心了。她唇角一抿,待到明珠长公主叫了起来后,便扑上前去,流泪深情地唤了一声:“二姐姐,你,没事吧?”

    她嘴里说得煽情,双手却是趁机状似无意地扒拉上苏雪身上的披风。她的双手看似很轻实则极为用力地往旁一带,苏雪的披风便被完全拉开,露出罩在兜帽内的发髻和披风内的袄裙来,同时传出她故意放大的惊呼声:“呀!姐姐!你……”

    你倒是机灵,明明不知被那哑巴乞丐如何蹂躏糟蹋了,却故意将其说成是贼人劫财物。等到我将你的丑态露于人前,看你还如何狡辩。你要裹着是吗?我就偏偏要将它扯开。

    苏芝的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但露在她面前的,却并不是她意料中的画面。

    苏雪的发髻整齐而光洁,在淡金的阳光下泛着乌黑的光泽。其上并没有插戴任何的发钗发簪,素净得很,却让人觉得比插上珍贵晃眼的首饰更有韵味。

    披风下,依旧是一袭浅紫色的半旧袄裙,领口高系,盘扣相连,衣服上淡淡的花纹间,点缀着许多的红点。

    她的脸上和衣衫上,有着无以计数的或大或小的血点,可说是血迹斑斑,却没有半点苏芝想要看到的发髻凌乱,衣衫破烂,甚至是脸上、脖颈间必不可少的吻痕。反而因为她不知不觉间透出淡雅气度,即便浑身血迹,亦有着苏芝不及的风采。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以为我在说谎,故意用此种事情来欺骗长公主,搏得同情,引得众位师傅们自责吗?”苏雪直到她将自己稍作整理后的衣着细细地看过一遍后,才懒懒地将披风重新系上,神情黯然地拿出一块血迹斑斑的玉佩来,“这玉佩和我发髻上的银钗,还是萧郎君亲自从劫贼手中夺回的呢。”

    什么劫匪,那分明是专门来奸yin你的yin贼,是要扒了你的衣衫让你受尽羞辱受尽蹂躏让你生不如死的恶魔。

    苏芝心里大声地呐喊着,感受到皇城寺众位僧人异样的眼神,却只得连忙缩回手来,含泪扮弱道:“姐姐,我只是关心你害怕你受到什么伤害而已。您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将妹妹的一番好心想成是恶意的陷害,您这样,实在让妹妹伤透了心。”稍顿了顿,她悄悄看了一眼明珠长公主,目光又忍不住往萧瑾扬身上落了落,又道,“不过姐姐放心,咱们毕竟是都是父亲的血脉,就算你不喜我,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

    会对你很好很好,好到随时随地将你送入地狱,送到你母亲的身边,让你们母女早日团聚。

    苏雪听得抬手搓了搓手臂,绿萝则是直接忍不住地差点“噗哧”笑出声来,亏得绿茵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这玉佩……这不是当年老三说丢了的那块玉佩吗?这定然是被你给偷……”余氏突然指着苏雪手中的带血玉佩,就要伸手去夺过来,手伸到一半才想到周围还站着明珠长公主和萧瑾扬及一众皇城寺僧人,便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讪讪地补了一句,“没想到竟落在你那儿了。”

    心里却是暗暗地骂道:该死的,这可是苏家的传家之宝,怎么能任由它落到这贱人手中。不行,待到回府后,我定要让人去将玉佩给要回来。

    了解真相知道苏雪在苏府的处境后,明珠公主立时便看出了余氏的意图,脸上神色不露,由着了缘大师吩咐了僧人将乞丐尸体运离并彻查他进入的路线,她领着众人缓步向着客院走去。一面走一面冲苏芝道:“说起这玉佩,我倒是听说你们苏府前些日子遭了贼,丢了不少的首饰。那支白玉孔雀簪和金雀钗怕是也未能幸免吧?”

    苏芝眉头一跳,忍不住看向苏雪,一旁的邹桐艳只从苏芝口中得知了拿着簪子的好处,并不知道前世的苏雪费心要回它们,便开口道:“回长公主殿下,您给的那两支簪子芝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直带在身边贴身藏着,并未丢失。”

    苏芝暗叫一声不好时,明珠长公主已经开了口:“哪里是本宫给的,应该说是你们那位亲戚看重她。你们是不知道,要说起那两件首饰,我与你们的亲戚可还有个故事呢。”

    说到这儿,明珠公主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忍不住勾了勾唇。苏芝悄悄注视着苏雪的神情,见她除了静静听着,似乎并无特殊关注,便悄悄松了一口气,耳旁便及时传来明珠公主的声音:“苏二夫人,我一时竟忘了,你们那亲戚与你们是什么关系来着?”

    或许,是她防范过头了,按着前世的时间推算,她现在应该还未察觉到那两件首饰才对。

    “是……我自小关系非常好的表姐……”邹桐艳稍一回忆,微带着些迟疑地道。

    “哦,对,对,你们说的是表姐。”明珠公主了然地笑笑,似想了想,又道,“那她还有一位姐姐,我当年曾受了她姐姐一药之恩,你们可知道?”

    邹桐艳脸上得体的笑僵了僵,一时无法应对,有些僵硬地看了看苏芝。苏芝便忙接过话头,自怀里取出白玉孔雀簪和金雀钗,带着浓浓的歉意道:“表姑曾与我说过这事儿,因着我觉得这簪子精巧,当时只顾着欣赏簪子了,竟是没怎么记住。”

    苏雪的视线落在那两件首饰上,眸光也是忍不住一亮。

    白玉孔雀簪,白中透绿,莹润光滑,簪头雕刻着一支开屏的孔雀。孔雀的双眼以红宝石装饰,孔雀向上张开的羽毛顶端,又用一圈一圈的珍珠镶嵌着红宝石,下方则吊着一串串珍珠串成的流苏。整支玉簪精巧而太气,价值更是比苏雪原本以为的要高出数倍。

    金雀钗的价值不及孔雀簪,通体以黄金打造。但它钗头部分的雀尾以黄金掐出来的一缕缕极细的绒羽,却显示着打制工艺的精湛。同样是一件让人见了受不释手的首饰。且不论其价值,只说这独特的样式,苏芝扣下它们,怕不只是因为长公主这层原因吧?

    “没记住呀?”明珠公主拉长了话音,心里冷笑一声,随即突然笑道,“没记住也没关系,当年给予本宫一药之恩的本宫的贵人现在就在这儿,本宫让她亲自与你们讲讲这簪子的来历。”

    她的话声一落,苏芝心头的不好预感骤然加剧,拿着玉簪和金钗的手一抖,两件首饰齐齐向着地上落去。

    明珠公主见之色变,好在身旁人影一闪,萧瑾扬已一个快步上前,两手同时一捞,在首饰落地之前,精准地将它们托在了手中,递到她的面前。

    当年共同将这两件首饰从韩氏手中诱来,又厚颜无耻地将之作为嫁妆给了邹桐艳的余氏和徐氏两人闻言,亦是脚下一软,同时转头看着一直垂头不语此时却昂首而从明珠长公主身后走出的韩秀丽,顿时面色一阵惨白。

    怎么会是她?这两件首饰竟是她从明珠长公主那儿得来的?

    她们以前只知道韩氏有这两件首饰,且一直想拘为己有,却并不知道它们的来历。是直到苏芝戴出去引明珠长公主注意,她们才知晓的。因为韩康永他们从未提过这两件首饰,她们便以为这首饰是长公主巧合之下悄悄给韩氏的,韩家其他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却没想到……

    “我韩秀丽从前是有过一个表妹,却早在十年前便因病去逝了,到现在怕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却不知,你是我哪门子的表妹?”韩秀丽走出来微瞪着眼睛嘲讽地看着邹桐艳,继而又指着苏芝大声道,“我只有雪儿一个外甥女,我妹妹珍娘也只有雪儿一个女儿,你又是我们哪门子的亲戚?这两件首饰原本是长公主给我妹妹作嫁妆的,我倒想知道,你还未出世,我妹妹便死了,她是怎么死后将首饰给了你,反而不在活着时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的?”R1152

第一百三十四章 突现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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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这两件首饰不应该是明珠长公主直接给韩氏的、连韩康永他们都不知道的吗?她前世怎么从来没有听那贱人说过,这首饰原本应该是长公主给她的姨娘韩秀丽的?

    苏芝没想到这其中竟还藏着她两世都不知的秘密,更没想到今日还会这么凑巧,长公主和韩秀丽还相遇了,这让她心底骇然;韩秀丽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嘲讽更是让她愤怒羞恼;一众人异样的目光也是让她如芒在背。

    可这些,却并不足以击垮两世为人的她,乱了她的分寸。比起前世所受的羞辱,这些,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微微垂了垂目,她的脑海中已生出了应对之法。

    她一面惊惧地缩着身子后退,一面双眼噙起泪意,再次用惹人怜惜的柔弱武装起了自己,咬着唇甚是可怜地摇头,泪水蒙住了双眼:“我,我也不知道,许是娘不想让我知道它的来历,便,便编了这个谎言来骗我。”

    邹桐艳阴鸷的目光落在疾言厉色的韩秀丽身上,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着,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中,眯了眯眼后,迅速顺着苏芝的话引子往下说:“这确实是我编来骗她的。当初我对聘礼中出现的这两件首饰也是喜爱不已,直到嫁入苏家后才知道,它们原本是属于韩氏的,便一直将它们锁在了匣子最底层。谁知道前世日子这孩子将它们翻了出来,还一看就爱不释手,怎么骗都骗不下来,我便只好编了个来历。”

    邹桐艳一面说着,脸上还流露出几许被苏家人所欺骗的愤怒。将她宽容又大度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拿一个死人的东西作聘礼,这事也确实做得过了,若是这苏二娘子当时将事情闹大,苏家怕要丢尽脸面。

    不过转瞬间,原本应该让人觉得霸占丈夫原配嫁妆、面目可耻的苏芝母女,便轻松地将皮球踢到了余氏身上。将众人指责的目光引到了本还在惦记着苏雪手中玉佩的余氏身上,自己反而成了受害者。

    前儿媳因被休弃而离逝,其中本就有着许多让人遐想的空间,这苏老夫人竟还转眼便将人家的嫁妆拿去给新妇作聘礼,这事儿,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对上众人异样的眼神,余氏额角青筋跳了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一旁的徐氏便也忙屏了呼吸往后退了退,生怕她将矛头再引到自己身上。

    “聘礼?你们苏家人当真是好样的,将我妹妹逼死不算,还在我妹妹尸骨未寒之时,转手就将长公主送于她的嫁妆拿去做聘礼。你们怎么做得出来?你们怎么做得出来?”韩秀丽见余氏的神情便明白了邹桐艳所言不假,顿时气怒更甚,一下扑到余氏面前,却被她的仆婢挡着,只能远远地指着她哭喊。

    哥哥嫂嫂怕苏家人,她一介妇人,可没什么好怕的。她们敢伤害她妹妹,伤害她外甥女,她便要与她们不死不休!

    见韩秀丽被苏芝母女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明珠长公主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苏芝,不由得为她的手段所折服。

    她还不及及笄之龄,便隐藏如此之深,手段如此高明。这样的人,便是放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也是能踩着他人肩膀和尸骨往上爬的。也难怪不过几面之缘,便能将她骗住,不动声色地便让她差点为之所用。

    绿茵绿萝两人暗暗地咬了咬牙,失望而愤恨地捏紧了拳头。这本是让苏芝母女丢尽颜面的时候,却三言两语便让她们置身事外,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苏雪却看得更深更远,此刻的情形,看似苏芝母女二人置身事外了。但在场怎么会没有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暗藏的端倪?

    只看萧瑾扬讳莫如深的眼神,明珠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了缘大师幽深高远的眸光,便能知道他们都透过表面看到了真正内在的东西。不论苏芝想借着这两件首饰达成什么目的,以后,是再无可能了。今日这两件首饰,是再不会再回到她们母女的手上去了。

    而她和他……

    苏雪的目光不经意地在苏芝和萧瑾扬身上落了落,唇边闪过一抹嘲讽。方才,她可是没有错过苏芝两次落在他身上的痴迷的眼神呢。

    想不到这古代人不只智力成熟早,情感开窍也早呢。才不过十三岁,就开始为自己谋姻缘物色男人了。不过她暗藏的情愫,经此一事后,怕要付诸东流了。

    首饰成功夺回,苏芝的好事被全然破坏,可这,并不是苏雪此次之行的全部计划。她还要谋划的,是将苏芝伤害她的事实曝于人前,让她再不能毫无顾忌地对她下手。

    可是,她没想到,苏芝竟然连隐在暗处的青林和青松都知道了,现在她侥幸被萧瑾扬救下,他们二人,却是生死未仆。

    悄然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她的眸底掠过担心。

    “扑嗵!”

    伴着一道重响声,有人重重地摔在了众人旁边的空地上,双目紧闭,浑身瘫软。

    邹桐艳触到那人身上的衣着,刚刚卸下的一口气再次提了起来,心口忍不住咚咚跳了起来,担心地看向苏芝,便见得她紧咬嘴唇,脸色惨白,一直以来都沉稳不惧的她,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他抓住了几个?又从他们口中套出了多少秘密?上一回,邹三付出性命才帮她保住了差点被泄露的秘密,这一回,会不会让他们得逞?

    将人扔下的阿木神情无波地走到萧瑾扬身旁,高声禀报:“郎君,属下将方才隐在暗处的人给追回来了一个。只是……属下捉住他后,在带回的途中,他咬舌自尽了。”

    借着擦拭额角汗水的功夫,他往苏雪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他看似无波实则颇有深意的眼神,苏雪先是一怔,随即了然,眸底隐现一抹欣喜,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阿木将青林青松救下了,他们没事,那她后面的谋划,便很快便能继续下去了。

    戒备森严的皇城寺后山突然出现劫财的匪人,旁边竟然还隐着其他人,如今被捉后又咬舌自尽了?这件事情,只怕并不是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

    阿木平淡得没什么起伏的话,让好些人心中翻转了起来。特别是了缘大师,不由得转眸看向地上的死人,眼神沉沉。

    这乞丐的出现,果真是颇有文章。只是,他们佛门净地,从不参与人世间的纷争,如今却是谁,要在如此高圣之地,行这般丑恶之事,还将他们这些一心向佛的僧人牵扯进来?

    而这话,却让陷入慌乱中的苏芝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僵直的身子一软。冷风吹过,后背处传来冰凉,她才察觉,自己已是汗湿了衣襟。

    她却顾不上这些,转头冲邹桐艳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安抚一笑,心中兴奋地暗暗叫嚣:“捉住了又如何?捉住了你们又能耐我何?贱人,今**逃脱一劫已是侥幸,可没有那个好运气,让萧瑾扬的属下再帮着你探查到我的秘密。没有了那两件首饰又如何?凭着我苏府嫡女兼堂堂左相的外孙女的身份,只要我肯嫁,只要我能过了母亲这一关,他,就只会是我的囊中之物,这一世谁也休想将他从我的身边夺走。”

    想到这儿,她又深深地迷恋地侧目看了萧瑾扬一眼。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萧瑾扬眉头微微一蹙,转过头来,回给她一个冷冽疏离甚至透着厌恶的眼神。

    苏芝看得心口微微收紧,抿了抿唇,忽听得周围传来僧人们乱乱的声音,很快那些被了缘大师派去处理乞丐尸体和查找线索的僧人们便抬着两人奔了过来。

    “师傅,我们捉住了两个形迹可疑在后山晃悠的人。”

    “师傅,就是这两人刻意将那乞丐放进来行恶败坏我们皇城寺声誉的。”

    伴着僧人急乱的话语,他们抬着的人也来到了众人的身前。看着他们的穿着,大家忍不住转目看了一眼先前被阿木捉来的人。

    “他们也是咬舌自尽的?”了缘大师幽深高远的神情不变,看着紧闭双目被僧人们放到地上的黑衣男子,沉声问道。

    “师傅,您怎么知道?”一个中年僧人迈步上前,点头肯定,“我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捉住他们,并想将他们带来交给师傅处置,他们却在半路上咬舌自尽了,我们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过,”

    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突然往苏芝的方向落了落,在苏芝眸光一凝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了缘大师的面前:“这是我们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到的信件,这字迹……”

    有些熟悉,竟让他觉得给神佛前供奉着的两本信徒供奉的开光的经文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再次看了苏芝一眼。而乍然触到手中纸上的墨字,了缘大师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是神情一变,抬眸不动声色地扫了苏芝一眼。

    “上面写的是什么?是什么人如此可恶,要对我的孙女行恶?了缘大师可一定要将幕后主使给我揪出来,将他们绳之以法。”为了及时挽回方才不堪的形象,余氏头一回表现出自己对苏雪的事情上心,走到了缘大师身旁,目光适时地落到他手中的纸上。

    下一刻,她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大鸡蛋,抬手指着其上的字迹,瞠目结舌地失声叫了出来,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是……这是……”

    扶着她的仆婢原也是识些字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怯怯地抬眸看了苏芝一眼,眸中噙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恐惧。

    他们共同的反应,立时再度将苏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解又带着几分猜测地看向苏芝时,明珠公主走上前接过了了缘大师手中的纸张。

    “明日巳时初动手,务必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若有差池,提头来见。”明珠公主缓缓念出其上内容,目光却紧紧地落在那一个个娟秀饱满的小字上。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见到过的苏芝所作的一首诗的字迹。R1152

第一百三十五章 撕破脸皮(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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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并未指名道姓,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将之与方才苏雪遇袭之事联系在了一起。方才正是巳时初,而斩草除根一词,实在让人背脊生凉。苏二娘子,被萧家郎君救了一命啊。

    所有人看到信纸后同样没有说出那个到了嘴边的名字,但那眼神和神情,却足以指证一切。

    便连被众人看得心头一颤的邹桐艳和苏芝在看到信上字迹后,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眸中同时升起不可置信之色:这字迹,为何竟与她的一模一样?

    然而,这样的神色,在其他人看来,却只是她们的伪装和掩饰。

    一向奉承巴结着她们母女的余氏和徐氏二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次看向她们身上的目光中,明显带了惊骇与提防,心里快速地翻涌着:这些年来,她们有没有得罪过这母女俩?

    只凭着几句不会说话的死尸和一封无称呼无落款的信,自然无法证明事情就是苏芝干的,也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是她害了苏雪。

    但,怀疑的种子却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在场诸人,再不会有人认为苏芝是纯善的小白羊了。若是苏雪再遇到伤害,这些人,定然第一反应便是将她苏芝指为杀人凶手。

    苏芝设好了局一劳永逸就此将苏雪置于死地,却不想,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到头来,她不仅折了费尽心机藏好的两件首饰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与明珠长公主的关系,还让她在日思夜想千万遍的男子面前丢尽颜面。

    而最令她不曾想到的是,她设局害苏雪的同时,自己却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更深的陷阱之中。而比起苏雪只是被血染了衣衫,她的代价明显要重得多。

    可就像苏雪明知被她刻意放进来的乞丐暗害了而不能明言一样,她除了哭泣否认,又何曾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是苏雪在背后阴她?那岂不是要将她伪装的娴雅纯善的面具扯个稀烂?

    别有所图而来的苏家人,又带着各自或惶恐或愤怒的心思匆匆回到了苏府。一到自己的寝屋,苏芝便又将满腹怒火发在了桌上的茶具上,满地碎瓷,尚无法解除她心中气怒。

    “这贱人,倒是比韩氏那个蠢货有头脑多了。上回闹得满城风雨,逼得你爹不得不将她接回府来,这一回又悄无声息地在背后捅了你一刀。倒让咱们一时不敢对她下手了。”知道信件真相的邹桐艳重重地拍着身下的木扶手,神色阴暗沉冷,“不过,她以为,这样就有好日子过了?芝娘,你不必忧心,一时不得,咱们可以徐徐图之。难不成咱们娘俩联手还摆平不了一个小贱人?”

    徐徐图之?

    苏芝眸光微凝,眸底缓缓凝聚起忧急与惊恐,旋即又悄然消散,最终变成了一丝冷笑。

    是的,邹家隐患将除,只要邹家不倒,她们母女有的是时间与时机将她置于死地!以前大意自负又如何?她苏芝两世为人,若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改变,那还不如现在就以死谢罪。

    只是,那封信……

    若不是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写过那信上的内容,初见信件的那一刻,她都要脱口而出就是自己写的了。她的身边,除了那两个神出鬼没的高手外,竟然有如此精通模仿他人笔迹之人?

    高手,奇人,大唐第一制酒世家,这些不可忽略的助力,为什么都是前世所没有的?

    难道,因为自己意外重生,她这一世又获得了更好的助力?那她的身边,可还有其他高人?或者,她是不是又会用另外的法子和途径来对付伤害她们母女,对付邹家?

    不,她不能徐徐图之!即便一时不能除了她,也必定要斩尽她的助力,让她断手失臂,再没有对付她们的能力!

    苏芝的神情猛然一震,眸中的冷笑立时又转为决然,与邹桐艳共商起了对策。

    苏府最偏僻寒冷的小院里,此时却是暖意融融。

    看着对自己没有丝毫责怪反而亲自动手替自己包扎的主子,青林和青松都忍不住眸中星光闪闪,侧了侧头隐去眼底的湿意,感激地冲苏雪一笑。

    “主子,今日怎么没有人对奴婢和绿茵姐姐出手?”想到自己严阵以待却跑了空,绿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略有些失望。

    “还没这么快,不过也快了。”苏雪替青松包扎的动作不停,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呵呵的话语让绿萝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既没这么快?又为什么说快了?

    苏雪但笑不语,青松却是对那封信更感兴趣,不由疑惑地问道:“娘子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弄来的?难不成那苏三娘当真写过这样的信?”

    可这种查人取物高难度的事,一般都是交由他和青林完成的。这封信只是经他们的手放在了那人身上,却并不是由他们取来的。难不成,娘子身边还有其他高手?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苏雪笑着摇了摇头,动作娴熟地替他包扎好伤口后拍了拍手,指着一旁静立不动似乎甚为享受屋中轻松气氛的秋黎,神秘地道:“这事啊,可都是秋黎办得好,要不是她时常出入苏芝的院落,每次都顺手将她废弃扔掉的纸张顺手捎带些回来,我也无法将那些所需要用的字剪下来又重新粘连到一块啊。”

    也亏得苏芝心中对她忌讳颇深,似乎不置她于死地不罢休,她才能收集到那些锋芒毕露的字,也才能用上从前世电视剧里学到的法子将它们粘连到一块。

    不过,那些字一遇水便会原形毕露,所以,在离开前,她以不想追究此事为由,将信要了回来。而早在回来之时,她便将之投入炉中一燃而尽了。

    原来如此!

    屋中几人同时了然,却又有些好奇,苏雪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将之粘连成那般让人无法识别的程度的。然而,不等他们再听苏雪细解,院外已传来了秋扬提醒般的声音:“奴婢见过老夫人!三夫人!”

    老太婆亲自上门来了?蒋玉琴也来了?

    绿茵几人脸上升起讶然之色的同时,苏雪却是抿了抿唇,冷冷一笑。

    苏晗被丫环带着平安归来,苏芬受惊得到安抚后也平复了心情,此时随着余氏走进屋来的蒋玉琴脸上早没有先前的担忧之情,反而噙着几许冷然高贵之态。仿若踏进这荒凉的院子,是她对苏雪的一种施舍似的。

    双方都极为冷淡的寒暄过后,余氏和蒋玉琴毫不客气地占了屋中仅有的两张椅子。绿茵绿萝不动声色地递上了她们小院的特产——凉白开。

    习惯性地接过茶盏凑到唇边时,蒋玉琴才看清里面所盛何物,眉宇间闪过嫌弃之色,随手将它搁在了茶几上,回头看着余氏笑道:“老夫人,雪娘果然是个胆大心慧的,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咱们都吓得心内惶惶,她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可见啊,什么事都吓不倒她。”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苏雪只当没听见,动了动身子,将重心移到两条腿上,好让自己站得不那么累。

    “嗯。”余氏抬了抬眉,淡淡地瞥了苏雪一眼,脸上努力想升起几许和善亲切的神情来,却在半途又僵住了。

    许是一直以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她对眼前这个嫡孙女,实在是好不起来,本能地便会生出轻视厌恶之情来。

    怕自己的尴尬被瞧出,她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干脆开门见山地道:“我这会儿随你婶婶过来,一是来看看你在这儿住得习不习惯,二来呢,也是来告诉你一声,你那块玉佩,其实原本是我给你叔叔的。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得到它的,我都希望你能把它拿出来交给你婶婶。其实真要论起来,那玉佩也不值几个钱。”

    那玉佩是苏家传家宝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如今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而她之所以不将之传于居长的苏文昌,不传于身份地位最高的苏家的顶梁柱苏文成,反而传给幼子。一是因为老大不成气候,老二又无子嗣,唯有这老三是她自小看重又有子嗣的。

    果然是来追回玉佩的!

    苏雪眸底渐冷,抬头状似讶然地看了余氏一眼,随后抿了抿唇:“那玉佩是当年雪儿离府时叔叔送与我傍身的,如今我既回来,自然该将它还与婶婶。”一面说着,她一面将已经擦拭干净藏在袖中的玉佩取出,深深地看了一眼后,才缓缓地递到蒋玉琴的面前。

    蒋玉琴一见,立时眉眼飞扬,一伸手便将玉佩握在了手上,生怕苏雪会出言反悔似的。

    看着她受不释手地将玉佩捧在手里左右翻看,时不时地还侧头冲余氏笑一笑。苏雪眸中不由露出几许怅然与讥诮来:如今连小叔叔给的这一丝念想也被他们夺回了,她在苏家,算是真成的独身一人了吧?

    而这,还只是开始。

    不知是因为苏芝被撕破了脸皮不再有所顾忌,还是因着邹承志又受到当今圣上嘉奖,苏家为巴结邹桐艳母女,从次日开始,苏雪终于开始了真正的水深火热的生活。R1152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除夕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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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皇城寺回来后,短短十天时间,苏雪的院落,便几乎成了苏府中被遗忘的角落。

    一应的用物再没人送过,便连那潮湿得一燃烧便冒出呛人口鼻的木炭都再没有人往这里送,更不要说各院里都欢喜领到的过冬和过年的衣服首饰等。

    一年将过,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乃是全家团圆的日子。苏家人一直等着苏文成自宫中赴完宴归来后,月上中天,才正式开席。

    大大小小的苏家人,足足坐了两桌。桌上菜食飘香,丰盛无比,屋内暖气融融,欢声笑语,与屋外森森的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啪!”一直闷闷喝着酒的苏文超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积压已久的怒火,将手中的酒盏重重搁在桌上,在满屋子的欢笑声嘎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时,他端起桌子正中间摆着的两盘菜转身往外走,“我去陪着雪儿一起过年!”

    苏文成的眉头跳了跳,眸光不由自主地往身旁的邹桐艳脸上瞟了一眼,却见她只是将酒凑到唇边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轻啜了一口气,眸光微垂,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变化。

    原本正往儿子碗里夹菜的蒋玉琴立时慌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一把拉住苏文超,却被他一闪身避开了,脸上神情认真地道:“你莫要再拦着我,你拦也是拦不住的。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雪儿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过年,我做不到你们这样无情。”

    本是一家人,本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就想不明白,娘和二哥怎么能如此无情,怎么能在除夕之夜都将雪儿摒弃在外?整个苏家,简直就像是个大冰窖,人人冷性绝情,只知道阿谀奉承着邹桐艳母子,只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这样的家庭,让他觉得窒息,让他深以为耻。

    他的话,让苏家老大垂了垂头,他身旁的徐氏则是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倒是她对面的何氏抿了抿唇,垂眸无声地拍抚着怀里有些被吓到的儿子。

    “啪!”

    又是一声重响,余氏怒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给我回来,今**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我就……”

    “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苏文超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坚决,看着余氏惊恐地转眸看着苏文成夫妻二人,他冷笑一声,“娘放心,这次休沐过后,我就去官署里辞了这官职,免得你为难担心。”

    他再忍不下去了,今日就算是得罪二哥二嫂,惹得他们一怒之下将他身上的这身官服收回,他也在所不惜。连亲人都无法顾及,当这么个靠着关系庇佑得来的破官,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让余氏心头一跳,蒋氏则是腿一软,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哭叫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居然为了她,连官职都不要了,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了?”

    “若是因这么一个破官,就得让我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那我宁可穷困一生!”苏文超垂眸看了一眼泪眼婆挲的妻子,又看了一眼瞪着两只黑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底涌出愧疚,但态度依然坚决。

    “你……”蒋氏的哭声一顿,旋即声音更大,放开抓着她的手,紧盯着她哭问道,“你今日若是一定要去,我,我就带着晗儿和芬儿回娘家去。我堂堂一个官家之女,可吃不了穷困百姓的苦。”

    余氏一听,立时气怒更甚,心底更添惊慌,忙又是骂儿子,又是哄劝蒋氏。

    一时间哭闹声、劝解声不断,“好好”的一顿团圆饭,苏家人自认为祥和喜乐的气氛,就这么被苏文超给搅和了。

    独居陋室的苏雪,看着面前摆放着的几样精致糕点和两套针线细密颜色清淡的衣物,却是有些意外。

    “这些糕点是少奶奶让奴婢当了她的一件首饰在李记糕点铺买的,这两套衣物则是少奶奶亲自缝制的。我们少奶奶还让奴婢转告二娘子,她能力有限,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娘子,只是过年图个喜庆,还望二娘子不要嫌弃。”一位容长脸儿的绿衣丫环躬身站着,态度谦恭地微垂着头轻声而语。

    “大嫂真心相待,雪中送炭,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苏雪含笑出声,声音清莺温和,两手轻轻地摩挲着最上面的一套浅碧色袄裙裙角处绣着的粉荷,“你回去告诉大少奶奶,礼轻情意重,便是她只送我一根鹅毛,我也会倍加珍惜,她的心意我必然铭记在心。”

    送物的丫环走过不久,青林便匆匆而进,将苏文超大闹宴席的事又讲了一遍。苏雪听后久久未曾出声,眼眶中却微见波光。

    她原本以为,经过余氏和蒋氏几人的阻挠,苏文超已是身不由己,再不敢过多关心自己的死活了。却不曾想,他今日竟会如此决然,为了陪自己过年,竟说出辞官过穷困生活的话来。

    还有何氏,那个不言不语在这个家中活得无声无息、地位不高、与她关系最疏远的女子,会是这个家中唯一给她送来过年物资的人。

    他们无声的关怀,让她在这个冷寒的冬日里,在这个冷如冰窖的苏府里,感受到了温暖。

    “娘子,您看,这哪里是饭食,简直跟猪食差不多。”往厨房里足足跑了十趟的绿萝终于领到了苏雪的晚饭,却是一进门便忍不住骂了起来,

    “今儿个可是大年三十除夕之日,他们热热闹闹吃着团圆饭,将娘子摒弃在外也就罢了,竟还给您吃这么差的东西。苏家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这口气,娘子能忍下去,她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踏进屋子的绿萝,脸都是绿的,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急不可耐地将里面的菜盘子端了出来,递到了苏雪的面前。

    苏雪转头看向那模糊一团黑不拉叽的食物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后,竟是玩笑般地点头:“嗯,确实有点难看。”

    这用结了冻的荤菜汤拌着的粗糠脏饭,颜色怪异,气味刺鼻,要搁在现代,那吃惯了精饲料的猪还不一定会吃呢。

    “娘子,您还笑!”绿萝见苏雪仍是不喜不怒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娘子,是不是田姨娘被发现了?”绿茵将散发着刺鼻气息的盘子拨开放到远处,皱了皱眉担忧地问道。

    现在连仅有的向娘子献殷勤的机会都没了,田姨娘一定也很失望吧?

    发现了吗?

    苏雪却是脸上笑意更深,摇头道:“不是被发现了,而是顺水推舟,借力使力。”

    借着苏家人苛待她的机会,将苏家人给她的仅有的东西弄得更糟糕,如此一来,她对苏家人的恨意,必然更深。

    不得不说,田姨娘打得好算盘。见到苏芝吃了这么个闷亏,田姨娘对她的期望似乎也更高了。

    “岂有此理,莫不这些饭菜还是田姨娘搞的鬼?”绿萝隐约听出了话中的含意,顿时瞪眼捋袖,便要出门找田姨娘算帐。

    “找她有什么用?她既敢这样做,便有应对的法子,难不成她还会亲口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绿茵一把拉住她,数落似的瞪了她一眼。

    就算田姨娘不动手,苏家给她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眸光逐渐冷凝:“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有些事,等了这么久,也该开始做了。”

    一旁的青林、青松一听,眸光瞬间锃亮,神情间不自觉地便染上了几许兴奋。

    秋黎秋扬则是心口微跳,忍不住抬眼看向苏雪。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情,心头才慢慢平复,眸底又忍不住升起几许期盼。她们有预感,跟着这样的娘子,她们以后的生活必然不会差。

    卫国公府的团圆年,亦是过得热热闹闹,全家数十口人举杯同庆,嘴里说着吉祥恭贺的话,人人脸上带着微熏的红晕。

    “咣当!嗵!”

    接连两道声响让屋子内的喜乐气氛为之一凝,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得原本坐在卫国公萧磊对面的萧瑾扬竟连着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两条血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的身旁,盛酒的杯盏碎裂在地,浑黄的酒液亦撒了一地。

    一只全身黄毛的猫突然蹿了进来,贪婪地低头啜饮着地上撒落的酒液,一直到把地上的酒液都舔了个干干净净,它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抖着胡须冲屋内的人喵喵直叫。

    可是下一刻,它直立的四条腿忽然一软,腹部狠狠地缩了两缩,身子一晃,侧倒在地。“噗”地一声,一道血柱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它的脑袋猛地垂下。

    不过眨眼间,先前还精力十足蹿跳自如的黄毛,便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变化,如突然浇灌而下的冰水,立时令带了几分醉意的萧家男丁们清醒过来,女眷们则是瑟缩着挤到了一处,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郎君!郎君,您怎么了?”候在一旁的萧瑾扬的小厮,颤抖着双手扶着他的脑袋,惊恐的叫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快,请大夫!”萧磊冲上前去,一把推开小厮,亲自将萧瑾扬搂在了怀里,颤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1152

第一百三十七章 爵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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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瑾扬的身子微微颤抖,四肢虽不如黄猫般抽搐不停,却是不停地抖动着,眸光亦有些涣散迷茫。他泛紫的嘴巴大张,努力地动了动脑袋,深吸了一大口气,才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有……毒!”

    有毒?

    除夕之夜,家宴之上,他们的酒水中,竟被人下了毒?

    短短的两个字,却如巨雷一般,炸响在萧家诸人的头上,让他们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心中闪过浓浓的惊恐。所有饮过酒的人,闻言后都不约而同地弯腰掏嘴,恨不得将方才喝过的酒全都掏出来。

    “扬儿!”萧大老爷萧南山和大夫人喻氏同时扑上前去,喻氏脸上的紧张与焦急、心疼之色,比之丈夫更甚。

    “查,我要立刻知道是谁这么心狠手辣,是谁这么明目张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置扬儿于死地!”萧磊苍老面容上的神情却冷凝可怖,一双眸子中更是寒光乍现。

    这个生下来时他最疼爱的嫡长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淡出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什么事起,他的印象中只有他的或冷漠无言,或肆意疏离,或错事倍出。慢慢地,他对他失望了,不再关注了。

    记不清有多少年,他没有再同这个嫡长孙单独说过话了。偶尔听儿孙提起他,也都是一些令他愤怒不喜的消息。可是,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主动找到他,将一封言词恳切想法新颖的谏言信递到他的面前,他眼前一亮的同时,才知道,他的嫡长孙,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般无能无为。他胸中自有沟壑,他对于练兵排阵,竟然有着如此独到的见解。

    这样的孙儿,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才是沉寂数十年而无所建树的萧家的新希望。可是现在,却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他这么优秀的孙儿,这简直是要断萧家的路,这样的人,不可饶恕。

    垂眸看着眼皮微耷颤抖不停的萧瑾扬,他的神情中又透出惊恐与担忧,声音微哑而颤栗:“扬儿,不许闭上眼睛,祖父命令你,必须睁开眼睛看着我!”

    昔日随先帝南征北战面对强敌亦无所畏惧的卫国公,头一次产生了心跳如雷的恐惧感,心里一直默默地祈祷着他不要有事。

    萧瑾扬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他努力地挣了几次眼皮,才终于睁开双眼,微微向上迎视着萧磊的视线,那原本清亮的目光却明显地越来越浑浊。他努力地动了动唇,似乎想勾起一抹让萧磊放心的浅笑,却努力了几次也没能如愿,反而又因为呼吸困难而胸口起伏得越发剧烈。

    “扬儿放心,你不会有事。祖父要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惩治那谋害你之人。”两行浑浊的泪水终于在蒙了萧磊双眼许久后,顺着他的脸颊而下,他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萧瑾扬颤抖的双手。

    跟着大家一起弯腰呕吐的萧蕴寒因为萧磊满含冷意的话而身子抖了抖,忍不住抬眼悄悄向缩在一起的萧家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那个穿着暗红袄裙发鬓整齐妆容精致的妇人也正抬起头看向他。两人目光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欣喜,却又有着一丝询问与疑惑。

    府中常用的大夫很快便提着药箱赶来了,却好一番望闻问切又将萧瑾扬之前吃过碰过的东西都东查西看了一番,甚至将猫腹剖开进行了验证,才终于得出了结论:“回老太爷,大郎君所饮酒液,并未被下毒。”

    酒液中没被下毒?

    原本弯着腰抠着喉咙口呕吐了一地的萧家人,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忙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衫,掩饰自己的羞愧。

    “不过,大郎君先前所吃的栗子糕被人加入了未经泡制的马钱子,之后又饮酒,酒助药性,才会出现全身抽搐呼吸困难的症状。黄猫亦是如此。”大夫神情微有些凝重,对上萧磊骇人的眼神,忍不住心头一跳,忙接着道,“好在郎君所食量不多,只要用些药物花些日子驱除体内余毒,身体还是能恢复的。若是他先前多吃一块糕点,只怕就同……”

    他的目光适时地转到了一旁已经渐渐泛冷僵硬的黄毛身上,众人跟着看过去,不由打了个冷颤。

    若是再多吃一块糕点,这位萧家的嫡长孙,就会跟只猫似的,全身抽搐,呼吸急促困难,然后不到盏茶功夫,就两眼一闭,不复存在了。

    这下毒的人,好狠哪!

    可萧家人一向和睦友善,便是身为继室的喻氏也是善良热心,对他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有谁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萧家诸人心中一颤的同时,又忍不住生起疑惑来。

    “郎君,老天护佑啊!”小厮扑上前抱住萧瑾扬,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流着泪咚咚地冲屋外的天空磕了三个响头。

    萧磊亦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小厮如此,却是眸光再度一沉,目光扫过屋中所有人,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论是谁所为,定然严惩不贷!”

    稍顿了顿,他又能不容置疑地道:“今晚所有人都随我在这儿守岁,谁也不许离开,直到结果出来为止。”

    除夕之夜的萧府,灯火通明。各家燃着爆竹辞旧迎新之际,偌大的萧家厅堂内却是窒闷死寂,所有人都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地挺身静坐,却又人人内心都翻涌如海浪,根本不能平息。

    萧大老爷萧南生神情有些复杂,看向萧瑾扬暂时休养的隔壁暖阁的方向,眸底有些许的怜惜愧疚升起,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喻氏,对上她脸上浓浓的担忧神情,眸间不经意染上的怀疑立马便化作了歉疚。

    不会是她的,他怎么可以怀疑她?扬儿乃是她从小带大,她对待扬儿,可是比自己还要疼爱啊!他如此想她,怎对得起她与自己相互扶持近二十年?

    对上他的眼神和周围时不时落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眼神,喻氏眼睫轻颤低垂,让人看不到其中的深意。袖中深藏的紧捏着帕子的双手却微微地颤栗,显示着她的紧张和莫名升起的不安。

    萧蕴寒则是不停地转动着身旁茶几上的茶盏,以此掩饰内心的失望与紧张。

    该死的萧瑾扬,既然已经中毒了,怎么不像那只猫一样,就此死了算了,也省得他们母子再谋划费心。

    感受到萧磊颇具威严的沉沉扫视的目光,萧蕴含颇感压力,稍稍放松的身子忍不住绷紧,额头微见汗意。

    “老太爷!”极轻的脚步声伴着没有起伏的轻唤声,让室内的气息越发凝重窒闷。众人只感觉像是心口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放缓了。

    “说!”萧磊倏然转头,冲来人举了举手。来人乃是当年追随着萧磊南征北战的贴身护卫,后来被委以府中管事一职,倒是个颇有能力的人。如今也已年近五十,府中人都尊称他一声祥叔。

    “是!”来人应声后,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喻氏的方向,随即垂眸,接过身后人手中的布帕打开递到萧磊面前,“小的带人将各院落都细细地搜查过,最后在……大夫人后院的一棵树下,找到了这些东西。经过吴大夫反复确认,确属未经泡制的马钱子碾碎的粉末无异。”

    此言一出,诸人骇然,看向喻氏的眸中,噙满了不可置信。萧南山亦是眉头猛地一跳,霍然看向她。萧磊亦是深为震惊,缓缓转头看过去。

    “不可能!便是这天下人都来害扬儿,也绝不可能是我!这是阴谋,这是有人在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喻氏捏着帕子的手一抖,心中如惊涛骇涛,脸上却做出震惊瞪目的表情,眼眶一红,极为委屈地哭喊了起来,“我知道,我是扬儿的继母,我便是对他再好,再掏心掏肺,你们心中也始终存着戒心与疑惑。你们可以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认为我假心假意。可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挑拨我与扬儿,为什么非要把我们母子逼到仇人般的对立面去?就为了将那一袭爵位从我们大房夺去,你们就要如此狠心,如此卑鄙吗?”

    她的话,让几位存了如此想法的人脸上闪过羞惭之色,但紧跟着又心头一跳,敛了神情端正而坐,生怕这谋害亲人的嫌疑落在自己的头上。

    萧磊却是眉头一皱,沉沉的目光从喻氏身上移开,再次扫视起了屋中的其他人。

    其他几个儿子对爵位的觊觎,他也是隐约知道的,不过看着他们也只是背后想想,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倘若他们真因为这明明已经定了嫡长子嫡长孙继承的爵位而如此心狠手辣,他不介意对他们重重地惩戒一番。

    “除了这些药,小的在大夫人院中,还捉到了几个可疑的人。”祥叔突然出口的话,让屋内再次陷入沉寂。R1152

第一百三十八章 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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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跪伏在地的一众侍从仆婢,原本因为自己此次清白而无所畏惧的喻氏终于忍不住面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坐回椅子上。最后因为紧紧地掐住了两侧的裙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失态,耳旁传来的话却让她整颗心都跌落到了谷底,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回老太爷,是大夫人给了银子让小的一个多月前苏尚书府里失火的第二日去春和楼里刺杀大郎君,致他与阿木身受重伤差点殒命的。”

    “对,对,对,十三年前也是大夫人让小的们一路追在后面,后来在鸿运客栈寻着了机会,一剑刺中大郎君后又将他推入了湖中。”

    “去年郊外大郎君被马车压伤腿,前年大郎君赴李家宴席时半路遇上匪徒,大大前年有人放火烧了大郎君的书房……这些都是大夫人和二郎君逼着小的们去做的。”

    “故意散布大郎君的坏话,将他做的好事也说成是坏事在府里府外传播,亦都是二郎君让小的们做的。”

    “回老太爷,那糕点是大夫人亲手做了让奴婢和小红送去的还让奴婢定要看着郎君吃后再离开。奴婢们不知道那里面有毒啊,与奴婢们无关啊。”最后一位穿着蓝绿相间衣裙的双髻丫环跪伏在地,身子瑟瑟发抖,颤着声音哭道。

    天哪!竟然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接连不断这么多次。那些被称为意外的事故,竟然都是这个平日温婉和气的喻氏精心策划的。这个在人前疼爱继子比自己亲生儿子还甚的喻氏,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萧磊的眸光变幻莫测,看似平静,却又如黑潭深处,让人不敢直视。室内的其他人都震惊不已,心内骇然。

    “那糕点不是我让她们送的,那毒不是我下的,那毒根本就不是我下的!”喻氏拼命地摇着头,在心底里呐喊着。

    可是她知道,此刻她再说这些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她现在终于知道先前的不安来自哪里,她低估他了。他早就搜寻到了一切她曾经害他的证据,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只等着今日做一个局,挖一个坑,将她们母子深深地埋入其中,今生再也爬不起来。

    “放屁,你们都在放屁!”所做过的事被揭穿,喻氏却摇头无语,被吓坏了的萧蕴寒一慌之下,只知道冲上前去将曾经忠心耿耿的侍从们一脚踹翻在地,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他们怎么能说出来?他怎么容许他们将他和母亲做过的那些恶事说于人前?

    “小的们没有胡说,小的们说的都是实话,小的们有证据,都已经交给了祥叔。”被踹翻在地的人再不如从前般惧怕他,而是迅速爬起来,再次开口大声而言。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努力强撑着的喻氏,仿佛被人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惨白着脸重重地跌落在椅子上。这一回,一向对她关心体贴的萧南山,没有再如从前般伸手扶住他,而是转眸冷冷地盯着她,眸中有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愤怒与恼恨。

    这么多年来,她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娴良淑德、温柔慈爱竟都是假的。枉他感念于她对长子的照顾与疼宠,将妾室如数遣散,对小儿子极尽补偿,长子的婚事也交由她全权作主。却原来,他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他因为恼恨长子不争气而逐渐疏远他,都是她处心积虑设计的。

    “把他给我押下去!”看完祥叔呈上的一沓信件,萧磊抬眸冷冷地扫了喻氏一眼,目光定在还在疯了般踹着侍从的萧蕴寒,厉声喝斥,“把她们母子禁在院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这些事情一经查实,即刻将喻氏休弃出府,再不得入府。蕴寒遣去岭南看顾庄子,修身养性,反省思过,五年后看表现再谈回府之事。至于蕴文和蕴妮,则交给二房代为照顾。”

    “不,祖父,我不去岭南,这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并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啊。”萧蕴寒疯了一般扑到萧磊身前,抓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摇晃着他,惊恐地哭着辩驳。

    这话,却无意中已经承认了一切。

    看着这样的儿子,萧南山眸底最后一丝不忍终于敛去,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再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愈发惨白的喻氏,无力而痛苦地闭上了眼。

    萧磊伸手拂开他的手,亦是失望地冷声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你如此遇事推诿,真是丢尽了我萧家子孙的脸面。”

    萧蕴寒脚下一个踉跄,无助而恐惧,转身便想求最疼爱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求情,却忽地精神一震,转身冲萧磊道:“祖父,我不能去庄子上,孙家不会答应让我和孙晨钰的婚事再推迟五年的。孙晨钰可是大唐朝唯一的女将军,小小年纪便战功赫赫,只要娶她进门,咱们萧家,便又将荣赫一时了。”

    他这是以为孙晨钰非他不嫁,萧家的显赫荣耀都只能靠他了?

    萧家其他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看傻瓜一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萧磊闻言,亦是紧紧地凝视了他一眼,在他觉得后背一凉时,才缓缓地嘲讽地道:“你放心,我们萧家的荣耀显赫,还用不着你来操心。正因为孙娘子优秀非常人所及,我才更不能昧着良心,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来人,带他们下去!”

    “顺便告诉你们一声,过两日我会亲自上书于皇上,萧家的爵位,只传嫡长子。若他日长房无嫡子,便请皇上收回爵位,绝不传于其他萧家子侄。”萧磊眯眼扫视了一圈室内的所有萧家子侄,彻底绝了他们的觊觎之心。

    漆黑的夜色张开的爪子终于被黎明斩断,微弱的光亮从黑暗中挣脱出来,逐渐漫延,交织上星空,直至最后倾撒大地,一缕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双眼睁开,已是新的一年!

    抬眸看着熟悉的暗青色帐顶,萧瑾扬微微勾了勾唇角,一道轻咳声自喉头溢出,惊了趴在床前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的小厮。

    “郎君,您醒了?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来?”小厮猛然起身撩开帐帘,紧张地打量着萧瑾扬的神色,“老太爷和老爷都吩咐过了,只要您一醒来,就让小的去把吴大夫叫来。吴大夫昨晚没回去,一直在咱们府里候着。”

    萧瑾扬漆黑的眸子弯了弯,冲他摆了摆手,安抚地浅浅一笑:“我没事,三儿,你不必紧张。”

    “怎么会没事,那可是马钱子,就算只吃了一点,也是有剧毒的,昨儿晚上那只猫可是……”三儿想到那只猫的下场,心头再次怦怦乱跳,转身就要往外走,“小的还是先去请了吴大夫来替您瞧瞧再说吧?”

    要是他早知道那糕点里有毒,打死他他也不会让郎君如此冒险的。万一那毒的量没控制好,岂不是枉送了郎君的性命?

    “聒噪!”进来的阿木一把拎起他,将他丢在了床前的踏板上,恭身向萧瑾扬禀报着自他回到自己的院中后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如郎君所料,人证物证俱全,那妖妇辩无可辩。老爷已经写了休书,但求了老太爷给那妖妇一个栖身之所,让她去家庙旁的庵堂里带发修行。此刻她们母子二人的马车怕都已出了郊外了,以后,这府里便再也没有人会对郎君您暗下毒手了。郎君,您终于熬出头了。”

    说到这儿,阿木的声音中染了几分激动,微冷的脸上也带了几许兴奋。

    有苦不能言,有冤无处诉。明明亲人就在身旁,郎君却无法将自己所受的委屈与苦难倾诉告之的痛苦,只有他体会。

    隐忍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吃尽旁人没有尝过的苦头,九死一生数回。郎君终于揭穿了那妖妇精心伪装了十数年的假面具,将她们母子暗地里所做的一切肮脏的勾当都抖于萧家人的面前。

    如今恶人已除,十数年没有睡过一回安稳觉的郎君,终于可以睡得踏踏实实了。

    可是,萧瑾扬的脸上,却没有他那样的欣喜与兴奋,反而是看着窗外的天空,神色越发沉凝,许久后才缓声道:“可是她还没有熬出头!”

    她?

    阿木瞬间会意,脸上的兴奋也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坚定:“郎君放心,她那么聪明,又有您在后面助她一臂之力,她的苦日子,也很快便能熬出头了。”

    “见过老太爷!”屋外传来婢女的请安声,紧接着是萧磊特有的重而稳的脚步声与关切中又略透着兴奋的声音,“郎君醒了没有?”

    “郎君,您醒了?”阿木隐离的同时,三儿机灵地呼唤出声,下一刻便见萧磊快步奔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萧南山,关切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眸中有着浓浓的愧疚与歉意,更有着一丝从前从未有过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扬儿,你好些了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磊大步上前在床沿上坐下,关切地问候着萧瑾扬,转身便让三儿去请吴大夫来。

    这一回萧瑾扬没有阻止三儿,而是借着萧磊的相扶,坐了起来,唤了一声祖父和父亲,便微微笑道:“孙儿并无大碍,瞧祖父脸上有着掩不去的喜意,可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孙儿?”

    萧磊见问,脸上的喜色更甚,又见萧瑾扬精神不错,便叫了人去门口守着,喜笑颜开地道:“你给我的谏言信,皇上已经看过了,而且大大地夸赞了一回你,说你居安思危、全民皆兵的想法非常好。如果按你的法子,每个年满十八岁的男子都能够自愿服兵役两年,一旦战起,整个大唐能战的兵力便足足能够达到一百八十万。若是再加上你所提的女兵的数量,整个大唐的实力,却远远高于周边各国。到时,哪国还敢觊觎我们大唐的国土?若真能做到这样,朝廷便是多发放些奖励也是舍得的。”

    萧磊越说越兴奋,稍顿了顿,又急急地道:“还有你所研究的那几个阵法,皇上给孙将军他们看过后,也都一致认为宜攻宜守,很是精妙。皇上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立时便封你官职,让你去军中练兵布阵。我便按你说的把这些阵法交给孙将军那些老将军,又将你无意于功名的事说了好一通,皇上感叹你年纪轻轻能力出众却将功名看得如此淡,便答应不将这些意见是你提的事告诉他人。”

    听到这样的消息,萧瑾扬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兴奋,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成拳头,心中默默念道:“你放心,不论你面前的山有多高,我一定尽我所能,哪怕是粉身碎骨,亦要替你推翻,还你一个平安祥和的未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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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224/ 第一时间欣赏归杀最新章节! 作者:紫竹飘香所写的《归杀》为转载作品,归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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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杀介绍:
穿越异世,她再度亲见母亲被弑,
匆忙退避,却仍难逃毒手,险些丧命!
数年后,她悄然归来,
却再添重生逆袭的小妹阻挠!
且看她以酒为媒,兵不血刃!
归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