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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文阅读

作者:蚕宝飞飞高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txt下载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 哪个他?

    这两个“他”显然指的不是一个人,徐公子只觉得隐约能够得见真相,便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告诉我背后的雇主,这件事我不会往你身上追究。”

    “追究?你凭什么追究啊。”言青笑了起来,又长叹一声:“我到底是没防住他啊!”

    说着,忽而一扬手甩出一张碎布。

    徐公子眼疾手快一把接过,便是这一个走神的空隙,言青忽而扬眉一笑,身形一跃,径直破开屋顶,消失不见!

    再要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人跟了过去,只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淹没于夜色之中,看来,之前他们能够找到这里,确实是言青故意的,或者就像他说的,等这一天,也已经很久。

    锦苑见状,这时才叫人打开了门,便只见到徐公子拿着一块写了三个字的布,正在走神。

    见到她进来才反应着一拱手:“殿下。”说罢,便将那碎布递了过去。

    上面写着“言一幽”三个草字。

    同为言姓,应当是出自同门。

    像言青这类的杀手一般都是自小入了师门,姓氏名字都是拜师所赐,这个言一幽,应该就是他的同门。

    大概是师兄弟的关系。

    徐公子见状,便想到他走时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没拦住他,殿下,这个他大概说的便是这个言一幽。”

    锦苑对于杀手组织里的事其实并不了解,便只是看了徐公子一眼,奇怪道:“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可他却只是摇摇头。

    若是言青,那徐公子自然了解,可但凡是有些能耐的杀手,都不会一点儿线索都不留给外人知晓。

    这个言一幽,徐公子还真的是从未听说。

    于是便又看着锦苑,微微皱了眉:“我倒是知道,可以向一个人打听一下,就是有点难见面。”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也觉得确实为难:“桃娘?”

    “正是,殿下,桃娘自小虽是长在苗疆,但实则一直跟在桃心阁的长师身后学习杀术,桃心阁有自己的门路,我不知道的人事物,她未必也不清楚。”徐公子说罢,只是低着眉眼,锦苑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只细细的思索了一番,才又开口:“我可以去见桃娘,但是带着你一起并不方便,郁连峥那边会派人盯梢,动静太大对她不好。”

    这一点,徐公子自然也是清楚的,索性只是点点头:“那就劳烦殿下走一趟,若要找到这个言一幽,恐怕也只有这个法子会来的较快。”

    说罢,一行人便也不再耽搁,随即转身回府。

    次日一早,锦苑这边便有了动作,便只是带了千草和云清一并往大牢去。

    这次来,倒是没有见到陈也,也不知道地方是否刻意的有在躲着她们,只听着探子说陈也日日在,但是自己一行人来,照理他在便要出门迎接,却又只见到了陈司牙。

    千草见状,便是冷着脸问了一句:“陈也呢?”

    她纵使只是婢子,那也是殿下的贴身婢子,对于这些人,嘴上若是不客气,也无人敢质问。

    陈司牙只是一拱手,恭敬道:“陈大人出了外勤,这会儿不在堂内。”

    锦苑未曾说话,只一拂袖,倒是端出了一份殿下的姿态。

    这边千草见状,便会意道:“陈侍郎,殿下要见一面桃娘,有些话要问她,烦请带路。”

    刑部再大,也终究不能违逆殿下的旨意,所以陈司牙是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遣退其余的杂兵,自己走在最前,绕过弯曲幽暗的小道,将锦苑一行人带到了上次见桃娘的地方。

    这几日,桃娘看着倒是过的还算不错,至少身上不见什么新伤,整个人看着也是很有精神。

    大牢里的囚犯通常身上都会泛着一股死气,但是桃娘例外,大约也是见惯了生死,这点风浪与她就好像是寻常。

    见了锦苑来,还不忘行礼,虽然身上的衣着满是脏污,但是自己整理的也算是整洁。

    “千草。”锦苑看了她一眼,后者会意,便又转向陈司牙:“侍郎大人,烦请外头候着,殿下想落个清净呢。”

    照理,要和囚犯独处是不被允许的,锦苑原先也不想叫陈司牙误会自己,这事传出去了郁连峥那边也会怀疑自己和桃娘有什么勾当。

    但这番话确实也不好当着陈司牙的面去问。

    好在他算是识趣,二话不说,便拱手往外退去。

    千草和云清见状便径直去了外头的口子上守着,这会儿偌大的一方空间内也只剩下了锦苑和桃娘。

    “殿下,这是有要紧事要问?”桃娘不傻,见着这个阵势自然明白她有事而来,但心底里却是奇怪。

    锦苑便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有点事要问你,徐公子这边说,也只有你清楚了。”

    说着,便将那日与徐公子拦截言青不成,又得到了关于言一幽消息的经过告诉了桃娘。

    末了才又看着她:“你可听说过这个人?”

    桃娘略略蹙眉,看着她道:“徐公子怎么说?”

    她并未回答锦苑的话,而是又多问了一遍徐公子的想法,好在锦苑也没有多想,只是道:“他说这个人行踪诡秘,他也不曾了解,便是桃心阁这样的杀手组织或许会有过交集。”

    桃娘点点头,只是低了眉眼,到也没再说话。

    见着她如此,锦苑便有些忐忑:“你也不清楚?”

    “殿下,”桃娘抬起头,又是面色如常:“我知道言一幽。”

    言一幽,在江湖上或许听过他名字的人不算太多,因为经他手的任务也没有几个。

    但是杀手组织里头的人却清楚,这个人一般不出手,但凡做过的三件案子,每一个都难如登天。

    只不过事了藏身去,没有人清楚背后的作俑者罢了。

    “言一幽,是言青的同门师弟,我没有见过他,只是略听闻过这个人。”桃娘说着好似有些唏嘘。

    三年以前,她和这个人曾有过一次交手,照理来说杀手的任务不会同时出用两个人,但是那一次,是个意外。

    好在言一幽手下留情,不曾叫桃娘难堪,但是交手的几招却叫她心有余悸,后来也曾专门去打听过这个人。

077 去向

    只知道当初的言家并非是杀手组织,说起来还算是匡扶正义,很讲道义的一家名门。

    但这个言一幽和其他同门的想法不一样,志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被驱逐了。

    自那之后,他便好像是彻底没了束缚,杀人不为了钱或者权,好似只随了自己的心意。

    “这言家的人,倒是各个奇怪,都有性格。”锦苑听罢却有些无奈:“可这样的人要找,便是难如登天。”

    她现在甚至不能确定,陈也雇佣的究竟是言青还是言一幽,也无法断定能从这个杀手的身上拿到什么有用的把柄。

    桃娘瞧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便是看出了她的犹豫,锦苑才又道:“你有话想说?”

    “殿下,桃娘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打探到他的去向,但是您若是自己去,我怕会有危险,若是叫徐公子去,得不到一手的消息,打草惊蛇就没有下次机会了。”桃娘说完,便只是看了锦苑。

    似乎已经笃定了锦苑的想法,便再次道:“若是殿下真觉得这个人有问题,倒不如带上郁将军一起,有他在,桃娘才更放心。”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要叫郁连峥知道的,叫他先行一步清楚内情,那边陈也再有什么手段也不好使了。

    想到这里,锦苑便只是点点头:“好,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灵波坊。”

    这是合阳城有名的勾栏船坊,数十艘华美游船载红抹绿妖艳无匹,便连着锁链一并停在游湖小岛之外。

    这小岛中心的画舫便是招揽公子少爷的主房,有挑中的游船美妾便在下了船,兀自寻个痛快。

    很多人在上面一玩就是几天,画舫游船里面不分昼夜,叫人乐不思蜀,也是真正的销金窟。

    比寻常的红楼更叫人流连忘返,更是才子少爷之类尤其爱去的地方,这里面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多少是有点技艺特长的。

    会轻功的便有好几个。

    那临水登波的美景,便是想想,就叫多少男子失了神魂。

    锦苑自然听说过这样的地方,但没想到言一幽一个行踪诡秘的杀手会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桃娘之前有刻意留心过这些,所以消息应当不会有误,而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回府之后,锦苑倒是没有着急将这件事告诉郁连峥,她的心里却还是有所顾虑。

    而且对于徐公子,她也是信任的,相信即便在画舫间遇到什么难处,有他在,自己性命无虞。

    只是郁连峥那边究竟要不要透个口风,她着实不曾想好。

    “殿下,”千草也看出了她的难处:“您当真自己要过去一趟吗?不如先叫徐公子去探探路,这灵波坊可不是好去的地方。”

    主要是,她堂堂殿下去了,若是光明正大的去,那是安全,但是名声怕是要跌倒泥土里,好容易挽回的一点民心马上又要荡然无存的。

    但若不说,那就安危没有保证,连桃娘都拿不准的事,千草自然担忧。

    锦苑最终还是做了个决定:“我带着徐公子先行去一趟,若是叫他一个人去,被言一幽察觉,我便是白白错失了机会。”

    到底还是没人能拦得住她。

    锦苑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徐公子知道后也没有任何旁的话说,便是一副听命执行的样子。

    关于桃娘说的那些,他似乎也并未在意。

    一行两个人都打扮的低调,只化作寻常的公子在酉时之后,夜幕已起之时,去了鼎鼎大名的灵波坊。

    这次来,锦苑打扮的自然还是公子模样,但是也听闻灵波坊里头有些美少年的玩意,所以自己虽是女相,但是到了这里,却不一定会遭人盘问怀疑,只会被当做是对男色有热衷的美男子罢了。

    这一番,倒是让她觉得心底轻松。

    而徐公子虽只是她的面首,或说是暗卫,但当初的原书殿下不是寻常的人,挑出来的男子莫不是万里挑一,这徐公子衣带翩翩,便是个风流公子的模样。

    两个人走在一起,倒是引起了岸上小厮的注意,便笑着打趣:“两位是一道来的?”

    锦苑点点头。

    那小厮又道:“二位公子,这是一并寻个乐子来了?嗨,咱们家新来了几个俊俏的郎君,要不要看看?”

    锦苑微微皱眉。

    便只是挥挥手:“先带我上岛。”说着话,看了徐公子一眼,对方会意,直接一张银票递过。

    见到来人出手大方,小厮什么都不再问,便径直叫了小船夫过来:“送贵客登岛!”

    他话音才落,便有锣鼓声响起,接着是一阵袅娜之音的欢语,便是给足了两人面子。

    锦苑不由得暗自咋舌,难怪来这里的人多,便是自己这会儿都有点飘了。

    到了湖中心,这妖艳迷离的一座岛便好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叫锦苑失却了心神,看了半晌,倒是有种入了妖域的感觉。

    便望向徐公子:“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若是言一幽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找才好。”

    “殿下,”徐公子压低了声音:“要不将所有的花娘都找来看一遍?”

    他也不知道这言一幽会在哪里,但既然桃娘给了这个地址,想必便是说他和这里某个花娘有亲密的关系,要找他,也只能从花娘下手。

    但锦苑自然否决了这一点:“动静闹得太大,怕不是叫人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

    她说着摆了摆手,兀自在一间内屋坐下,周边都是还未有资格做花娘的妙龄少女。

    其实她们的容颜身段也算是娇俏,只是这灵波坊的要求极高,一般人这个水准自然也不能坊主满意。

    所以只能先留在岛上,做做杂耍的差事。

    端茶递水也是门学问,便是能靠着这个揽到大客,以后便有机会去游船卖艺。

    这游船自然也是分了等级,一座一座往前,在湖中央的那艘最为华美,共有五层,自然也是这坊中的花魁所在。

    她一个人,便是一艘游船。

    说来也算是合阳城内叫无数公子倾慕的一个奇女子。

    但是锦苑此番来,也没有心思去凑这个热闹,只挥手叫伺候的小女郎们递上画册,逐页的翻看起来。

078 灵波坊

    屋外,勾栏听曲的公子才俊更是一堆,只可惜兜内的银钱有限,能在这岛中走上一遭便是在出去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那些真正的贵客都在后头的船坊里待着,寻常也有自己很是中意的花娘。

    这里面,不乏权贵。

    至少锦苑就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沙雕哥哥李文衍就很喜欢来这个地方。

    自她还在宫里头住着的时候,便知道他喜欢乔装改扮带了下人往外头去,那会儿锦苑也没少拿这个事要挟他给自己办事。

    但那任性的都是原书殿下,如今的锦苑对李文衍倒是客气了许多。

    她一面想着这些,一面又压低了声音对徐公子道:“咱们在这里头务必低调,到时候遇到了不该遇到的熟人,太尴尬。”

    徐公子连连点头。

    毕竟殿下这张脸,若是真的遇到朝中权贵,那肯定当场就被认出来。

    这是双方都不想看到的事。

    锦苑嘱咐了这些,又低头看着画册,只觉得脑袋嗡嗡,这一排的美娘子和俊少年看着,竟然几个时辰都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

    那头伺候她的小娘子也察觉了不对,便试探道:“二位公子,是不是对咱们这些个花娘都不感兴趣呢?”

    锦苑抬起头,若头所思的看着她,才开口道:“你们这里的花魁是什么价?”

    小娘子听了,便低头笑了起来。

    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徐公子也很快明白过来锦苑的意思,便是知道从其他的花娘身上找线索太难,也太慢,倒不如先从最高的一级看起,花魁,总是后门开的最多的人。

    可这小娘子笑的开心,锦苑便知道自己问的唐突,想来灵波坊的花魁应该不是谁都能见的。

    纵使,有钱也不行。

    但总不能将自己殿下的名头抬出来?

    她挥挥手,喊那小娘子离得近了一些,又看了一眼徐公子,后者当然会意,银票才从兜里掏出来,便见着小娘子低着眉眼,嘻嘻笑了一声:“哎呀,这可使不得,我是真的没法子叫花魁姐姐出来见公子呢。”

    这一点,锦苑自然知道,但是要见花魁总有点门道,便看着徐公子将那银票塞到了小娘子的手里。

    她果然喜笑颜开,说话的语气倒是更为轻柔,便只是看着锦苑,细声道:“要见花魁,是没有法子的,这灵波坊啊,身世背景尊贵的大有人在,光是靠着钱和面子就能见她,那咱们花魁也失身份了。”

    这话说的倒也有说头,锦苑便继续问:“那要怎么做?”

    这花魁平日里不可能是一个人待着的,总归也有许多恩客,而照小娘子所说,凭着灵波坊的名声,估摸着这花魁背后确实不缺靠山,要想随便去见,那这么多人都想见,可不把她累死。

    便只是又低了头去看画册,别的人都有细细描绘的姿态画像,但是到了四金花之上便在也没有画像。

    那花魁自然也只有个名字,没有样貌,便是更添神秘。

    “无名?”锦苑原先想看看她究竟叫做什么,自己又是否有所听闻,但是翻开那一页,却发现花魁的整页上都是一个没有脸的空白画像,上头的字也是空的,连个名字都没有。

    锦苑更是蹊跷,便又转向徐公子,问道:“你可听说过?”

    他皱了眉头,摇摇头。

    灵波坊盛名在外,其间有名的美娘子更是叫无数青年男子爱慕至极,却唯独没有这个花魁。

    先前锦苑不曾注意这些,但如今想着却觉得尤其有趣,这么神秘,大约也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权贵来观望送钱?

    小娘子看着两人,既然收了钱,便也要说点话:“要见花魁,新客除非有人引着过去,或者叫她自己看中了谁,可以邀得闺阁一见。”

    锦苑便皱起眉头,只觉得这话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她自然找不到什么恩客引领,但是要被花魁瞧中,估摸着也就是个说辞。

    要不然的话,她倒是有点后悔没带着郁连峥一起来。

    不知道花魁吃不吃男色这一套。

    想罢这些,小娘子便一面给她斟茶,一边道:“您在这岛上的观景阁去,花魁那头万一瞧中了您,也说不定是欢喜的。”

    这句话说着,好似已经断了锦苑其他的念想,她便也只能叹口气,不在说话。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她起身往外的时候却见着天色已晚,不知何时。

    但湖面上却是清波涤荡,闪着潋滟的彩光。

    锦苑缓缓的往上去,合着徐公子一起终究还是登上了观景阁。

    这个地方是整个湖面最高的地方,因此每艘船乃至于整座岛上的情形都可以看的清楚。

    便只是这样,也不能叫锦苑安心。

    只当做是看了风景,视线自一排游船上掠过,倒是忍不住轻叹:“难怪这灵波坊如此惹人流连,便是我这样一看,已经有种不分昼夜,只想沉沦的感受。”

    她说着话,又瞧了徐公子一眼:“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徐公子倒是诚实的很,便只是又看着锦苑:“不止一次,但是没觉得这里的女人特别美。”

    “眼光这么挑剔?”锦苑惊讶了,毕竟方才那小娘子放到别的地方去都算是头牌了,何况是其他的美人?

    便是美人除却皮囊还有丰韵,想来这里的花娘们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徐公子听着,心底里却有些奇怪,寻常这样的话殿下怎么也不会去问,今日里好像便是和他闲聊一般。

    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却又抬头,看了她的侧颜一眼。

    他站在锦苑的身后,恰好刻意看见她转过身的半个侧脸,那样完美娇艳的轮廓在彩灯夜色的映衬下只显得越发温柔。

    好像夜下的明月,海底的明珠,那双眸子里载着的便是清波万许,星光灿灿。

    “徐公子。”她忽然开口,转过头来。

    他便立刻低下头:“殿下。”

    “你看看那是谁?”锦苑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皱着眉头,指着远处第二艘游船的底层,那个一身月白勾金丝华服,正依栏听曲,侧身向着外头,看着前方的花娘兀自饮酒正欢的男人。

079 好巧不巧

    便是隔了这么远,他身上的气度和风华,也如此出众,叫人一眼能看的分明,觉出与众不同。

    即便看不清容颜,也叫锦苑觉得,还真是有点眼熟。

    她心中有股十分不妙的情绪。

    果然,徐公子跟着看了一眼,也皱了眉头。

    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殿下,那好似是,”他想了想在,这话也不能乱说,便改口道:“和王上似乎有几分相似。”

    话虽如此,徐公子心底却是笃定的,这就是李文衍,假不了。

    锦苑便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的哥哥在宫中一定是待得腻了,什么大事都不上心,国泰民安的没有什么叫他操心的,于是趁机出来玩耍?

    或者,他估摸着经常来,才会叫自己一下就碰到?

    但毕竟是王上,就算是出入的很低调,应该不至于上不了花魁的船,只是在四金花之一的游船上玩耍?

    不过看着那艘游船倒是安静的,下头歌舞喧嚣,但是并没有见到别的恩客,照理一艘花船从上到下每一层都不是一个花娘的。

    这几艘船的最上层应该是金花一个人的,但是下面应该是分了等级,每一层都有两人,三人,乃至于到了下头只是分得一间房罢了。

    但最起码,能在船上的就不是寻常的小花娘了。

    可那是李文衍啊?

    锦苑看了一眼徐公子:“你给我认真瞧瞧,是不是他?”

    他十分为难的低着头,看了又看,依然犹豫道:“这么看的话,确实很像,但是距离太远了,属下不敢妄断,非议了王上。”

    “我知道了。”锦苑点点头:“那就是他。”

    原先她是想着不要再这里遇到熟悉的人,以免大家尴尬,但是这会儿转念一想,若是遇到了李文衍,照他这样的常客身份来看,是不是借由机会混进花魁那艘船的把握大一些?

    毕竟,王上还是王上,不可能混了这么久没见过花魁?难道就不好奇?

    便是如此,李文衍和她好歹是亲兄妹,这么一副逆天容颜,花魁看着估摸着也会喜欢,怎么的不可能没见过。

    想了这些,锦苑便立刻转身下楼,找到了一个小花娘,便指着远处的第二艘船道:“我要去那里。”

    她不说要找金花,但是上船凑个热闹总是可以的。

    小花娘收了足够多的银钱,自然也是殷勤的不行,便点头道:“公子想去海棠坞,自然是行的,那上头的金花便是海棠姐姐,可是一等一的国色呐。”

    徐公子听罢却皱了眉头:“国色二字能凭你这样乱用?”

    国色,只有一个。

    也是整个雍国无人不知的。

    好在锦苑挥手制止了他,只管随了小花娘坐了一艘小船往海棠坞去。

    这四艘船,每一艘的外观都不大一样,尤其是整体的布局和颜色都有很分明的特点。

    这艘海棠坞船身便是艳丽的海棠红,乍一眼看去尤其惹眼,上头更是琉璃灯光布满周身,洒了一水的清光。

    相较于其他几艘船,这一艘显然走的是艳丽的路线。

    锦苑便忍不住想了想李文衍后宫的那些妃子。

    其中最得宠的一个贵妃,确实也是走美艳路线的,不过后宫嫔妃众多,清纯妖娆娇俏可爱什么样子的都有,这李文衍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那些万里挑一的女人都不够他喜欢,还要来外面找乐子。

    想着,又看向徐公子:“哥哥他十足的花心。”

    徐公子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跟着点点头,算是应付,毕竟那是王上,好的不好的的话,他都不方便去接。

    两个人上了船,便有新的小娘子来引领,锦苑看了她们一眼,示意徐公子塞了银票,便想上楼去。

    只那小娘子很是为难:“那上头有贵客包场,去不得的。”

    又说这下头的花娘一样好看,不必惦念着那一个海棠。

    锦苑知道李文衍在,那下头的防卫必然是紧密的,寻常人肯定上不去,倒也没有争执,却只是看了徐公子一眼。

    两个人随意的寻了个落脚处,便佯装着看起风景。

    小花娘也识趣,并没有上前叨扰。

    锦苑观察了一方周遭的动静,又看着徐公子:“这外头的人盯得紧,我上不去。”

    “殿下,”徐公子显得很是为难:“外头的人我可以想法子给你引开,但是即便如此,到了顶楼,那些便装的侍卫您怎么应付?”

    锦苑倒是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徐公子不知道她缘何如此笃定,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样耗下去,是耽搁彼此的时间,也白白浪费了机会。

    所以没有犹豫。

    出去的时候,他手中便已经捏了一把银券,其实平日里出行,徐公子不会带着这么多钱在身上,但是来了这个地方,自然有所准备,倒也庆幸自己拿的够用。

    几千两银钱撒出去,在烟花之地又怎么会不引起骚动,尤其是那些寻常遇不到大恩客的小娘子还有小厮,这一会儿,外头倒是热闹的很。

    今日里没有客人作陪的花娘们都拥到了一起,瞬时间,这船底倒是热闹的不行。

    锦苑便趁着这个间隙,从人潮中逆向而去,到了顶层的围栏处。

    正如徐公子所料,这个地方确实是有人把守的,便是下头的动静再大,上面的人也感受不到分毫。

    反而只是安静的待着,似乎觉得很是平和,也觉得一切刚好。

    到了这里,隔音效果便同寻常的屋子不大一样,锦苑只觉得踏入这一道门,一切都变得静谧,可是再往前走便是两个侍卫把守的悬梯入口。

    如此,他们现在也正盯着锦苑,一双眸子里满是戒备。

    即便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但锦苑知道,等他们有了动作,自己这条小命估摸着也要交代了,到时候往湖里一扔,简直不要太方便。

    于是她识趣的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二位,我要进去见你们主子。”

    那侍卫面色依旧冷漠,没有嘲讽锦苑的唐突,也没有要放她过去的意思,连好奇都没有。

    只是依旧看着她。

    锦苑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王上的侍卫,这风范就和自己府里的酒囊饭袋不一样。

080 哥哥,有缘了

    她上前一步,侍卫眼中戒备的神色更是明显,指尖已然有了微小的动作。

    锦苑不慌不忙的停下步子:“我要见王上。”

    她笃定那是李文衍。

    果然,侍卫的面色稍稍一变,在这个地方能够知晓王上在里面的就绝对不是一般人。

    但是敌是友,为何而来,却是个迷。

    其中一个终于开口:“什么王上?你又是谁?”

    锦苑见他如此,便是笑了一下:“我李锦苑,你们也不认得了?”

    王城中的侍卫,但凡是王上身边亲近的人,没有不认识这个大殿下的。

    听了她这句话,两个雷打不动冷若冰霜的侍卫都变了脸色,竟然齐齐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面色一青,一时间愣着,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是行礼还是不行礼的好。

    终于,其中一个机灵的反应过来,只好一拱手:“稍等。”

    他们如今也不敢就直接承认了王上在里面,但又不敢真的得罪了锦苑,只好敷衍着,先进去问问再说。

    侍卫过来的时候,正好搅扰了李文衍的雅兴,他面露不悦:“何事?”

    “主上,殿下来了。”在外头,也无人会喊他王上,寻常更不会有什么要事搅扰了他。

    但这句话,却叫李文衍的酒意全部下去了,只马上坐起身子,伸手示意前方一众舞者停下动作,又问:“锦苑?”

    “是。”

    李文衍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你看的真切?”

    这侍卫显然是为难的,毕竟锦苑今天是乔装改扮,但那双眼睛,那种气韵,他也不觉得能有别人。

    于是犹豫道:“确实是殿下,扮作了男子过来,开口便是要见王上。”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文衍一脸的匪夷所思,只觉得这事太过蹊跷,想了一想,竟然挥手道:“带她来。”

    侍卫领命而出,见到锦苑的时候便客气了许多:“殿下,有请。”

    她自然迈着轻松的步子往里面去。

    这会儿功夫,那海棠还有一众舞娘已经全部退下,大约是顾忌着面子,李文衍这会儿衣着齐整,可比之前锦苑在观景阁看到的要端庄许多。

    兄妹两见面,气氛倒是十分凝重,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又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便都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

    锦苑便是想,自己在这里遇到王上,多少是让他面上无光的,但是尴尬的在于,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进来,也比较难解释。

    终于,还是李文衍先开口了,但是却不是喊了锦苑,而是轻轻的拍了下手掌,很快,便有一个身着嫣红群衫,衣袂飘飘的女子款款上前。

    在他的身边坐下,半依偎的姿势,给李文衍满上了一杯酒,随后笑着打量了锦苑一眼,倒是乖巧温顺的很。

    女子长相艳丽,妆容浮华,锦苑一见便知道这不是寻常的小花娘,这种从容的气度,大约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搞不好,也许也知道李文衍的身份。

    她皱了皱眉,试探道:“这就是海棠姑娘?”

    “你还知道她?”李文衍微微皱眉,但是看他样子似乎并没有对海棠有过分的喜好或者宠溺。

    “这位大人,海棠倒是第一次见了。”海棠说着端起杯子给锦苑示好,随后一饮而下,又轻轻的笑着,替李文衍斟酒送菜。

    虽然表现的亲昵,但是锦苑看的出来,这李文衍对她并没有很多的热情,却像是觉得这女人尤其懂事听话,又十分会笼络男人的心情,便在她这里讨个安静。

    旁的暧昧举止一点都没有,便是从眼神都能看的出来,两人确实只是浅浅的恩客交情。

    这一点倒是让锦苑刮目相看,她原先总以为李文衍便是个满脑子女色和玩耍的昏君,如今一看,垂涎女色可能不假,但也不是完全不挑的,这么说,对宫中的那些妃嫔还是地道的。

    这海棠在他的身边,只是伺候着献舞供乐,欢快一下罢了。

    锦苑想罢,便只是问他:“你来这儿多久了?”

    “不记得时辰,”李文衍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转向她:“你怎么会来这里?哎呀,你这事要是被人知道。”

    他大约是想说些名声如何败坏之类的事,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如今锦苑也谈不上有什么名声可以败坏,竟然一时接不出下面的话。

    这点心思自然也叫锦苑看出来了,便一皱眉:“我现在多少是挽回了一些名声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李文衍摆摆手:“咱们先不说这个,你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以前的锦苑虽然娇纵任性,但是不至于出格到这种地步,现在的锦苑倒是收敛许多,常常让李文衍觉得安心踏实,不过但凡做点事,总能叫他吓得心跳突突。

    总的来讲,都并不省心。

    锦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来意,说的多了也是让李文衍平白操心,于是只好道:“其实我来这里没别的事,就是有点小情况想了解一下,和案子有关的,说出来倒也是惹你烦心。”

    好笑的是,李文衍竟然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应了。

    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她的所言所行。

    末了却又看着锦苑:“一个人来的?”他言下之意锦苑倒是清楚的很,便笑了一下:“你总不会是巴不得我带着郁将军一起来?”

    “哎呀,哥哥觉得他人确实不错,你这个疯疯癫癫不成体统的样子,他不介意,这就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啊。”

    锦苑确实万万没有想到,来到了这个朝代,成为了长公主殿下,但依然避免不了被催婚的命运。

    已经不仅仅是无奈。

    她叹口气:“我带了人来,安全的很。”李文衍的担忧她自然也是清楚。

    两个人说了这些,彼此的来意也都交代了赶紧,李文衍才又开口:“那你来找我干嘛?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他想,这搬弄是非的人是时候也该清理一下了。

    打从小的时候起,这李文衍每次做点什么坏事都会被锦苑知道,然后告到现在的太后那儿去,一来二去的,都叫他见到这个妹妹就紧张。

    简直出了心结。

081 海棠姑娘

    好在锦苑很理解他的犹豫,马上解释:“没人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是自己在观景阁看到你的。”说完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哥,能认出你的人还是很多的,这地方来的人可太多了,我给你提个建议,以后在顶层也得装帘子。”

    装了帘子确实影响观赏风景,婀娜的浪漫气息也会少上很多,但是李文衍想着,自己既然能被锦苑看到,估摸着也不少被其他人看到。

    一来二去,难怪贵妃那些的最近对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热络了,于是点点头:“好,这主意非常好!”

    然后再次看着锦苑,严肃道:“那你找我,要干嘛?”

    锦苑这才试探的开口,不过却是看了海棠一眼,才犹豫道:“这里的花魁,你是知道的吧?”

    李文衍想了一下,点点头:“是个美人。”

    就这四个字一笔带过,似乎他并未对那个所谓的花魁有多少兴趣,不过锦苑也清楚,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这李文衍也是见惯了美人的。

    寻常的模样,对他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一边的海棠倒似乎很是感动,大约也知道李文衍想见谁都是可以的,但最终却选择了自己作陪,内心的情绪当然不一样。

    锦苑倒是没在意这些,只是问道:“我想见见她,但是说没有熟客引荐是见不到的。”

    明白她的想法后,李文衍的面貌又严肃一些:“你想我去引荐?”

    “你可以吧?”锦苑试探。

    他便只是看向一边的海棠:“你可以吧?”

    原来李文衍在花魁那边的消费似乎也不太多,他出来自然也是不会表露身份的,这海棠是否清楚,锦苑不确定,但肯定知道李文衍是朝中的人。

    只是到了这个地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会去过问许多,但要是见到花魁,那李文衍算不上她的恩客,未必有这个面子。

    可海棠自然不一样,也算是姐妹了。

    锦苑此番来,本身也是奔着这海棠的面子来的,但说到底,还是忍不住瞥了李文衍一眼。

    “要见姐姐,倒确实不容易。”海棠面貌从容,轻声细语的,即便是为难的话也没叫人觉得不舒服。

    锦苑知道李文衍在她这里绝对算得上是最大的恩客和金主,若是能出手的地方她绝对不会不帮。

    况且这也不是李文衍要见,而是自己,所以海棠即便为了避嫌也不会对她产生什么留下来的想法,应当是乐意送出去的。

    “怎么为难?”李文衍对于女子倒确实是关切的,寻常和锦苑说话总是一副要命的样子,但是换了别的人,那是眼神都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锦苑便忽然想到,之前在宫中的时候一直听说贵妃是他打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儿,而王后却是门当户对贤惠大方的远方表妹。

    这两个人对于李文衍是放在心上去珍惜的,但是他的态度倒是没人猜得准,毕竟要说是宠,那也算是宠到了心尖上。

    可即便如此,也一点不妨碍他继续在外面收集美人。

    比如这会儿觉得宫中烦闷,还不是来找了海棠陪乐。

    锦苑对于这些倒也不好去嚼舌根,只是默默的看着海棠,也等她一个解释。

    “既然大人能寻到我这里,想必之前也听说过了,这花魁姐姐有点儿脾性,光是银钱开不了她的眼,若是寻常的人去引荐,也无非是个说头,见不到的还是一口回绝。”海棠的意思很是明了,便是叫锦苑不要做了太多的指望,毕竟她能拿钱去砸,但是也砸不出一个回应。

    那找了海棠,也未必能有结果。

    说到底,这都是花魁自己的意愿。

    “照你这么说,花魁如今都是不接新客了?”锦苑好奇,没见过这么佛系的花魁了。

    海棠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姐姐见不见新客,一来看她自己的心情,二来,真要看看缘分了。”

    说了这些,给两人又斟上了酒水才道:“海棠可以去试试,但是也不敢有任何保证。”

    如今这是锦苑唯一能走的路,自然也只能点头,由她一试。

    海棠见她允了,便起身收拾一番,要走的时候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向锦苑:“大人,您为何非要见花魁姐姐呢?”

    “好奇。”锦苑皱眉,觉得这个说辞应该很是合适。

    至少,李文衍听了之后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反看着锦苑:“你也真是奇怪,不若是寻常的女子那般,偶尔,跟个小公子一样。”

    他自然是极度宠溺锦苑的,便是她种种刁蛮任性,在他的眼里,好像都变成了可爱的特点。

    锦苑没接话,便也只是挑了挑眉,算作回应。

    对于李文衍的私生活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况且这个人虽然谈不上是个明君,但是生活一路来都是顺风顺水,锦苑觉得也没必要去干扰他。

    要走的路,顺着走就很好。

    想罢这些,锦苑又垂下脑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会儿功夫,海棠那边也应该见到了花魁,她好歹也是金花之一,和花魁自然是有些交情的,若是不成,便很快都能回来。

    锦苑心底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把握,已经做好了不成的准备,若是实在不行,她便是问问海棠关于言一幽的事也未尝不可。

    虽然她也清楚对方在这灵波坊不可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到底是枕边人,若是真有蹊跷,彼此间也会分享心事,那海棠应当也是听说过什么奇怪的男人的。

    这就是线索。

    半个多时辰过去,李文衍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锦苑不清楚他寻常在外人面前是如何状态,但是对于自己好像总是很放松的,也尤其信任。

    这一点叫她心里面也觉得受用,以往穿越来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接触的多了,锦苑发现自己倒是真的把他当做哥哥看待。

    至少李文衍在对待她这件事上,确实已经做得很是尽力。

    “海棠也该回来了吧?”锦苑想知道现在的时辰,却发现这灵波坊为了叫人们沉湎其中不自知,任何计时的香炉都没有。

    外头更不会有人打更报时。

082 不速之客

    这地方又在湖心,周边静谧,寻常不会有任何事物叨扰了它们,所以客人若是来了,除非提前打个招呼,叫花娘们记得提醒,莫误了时辰。

    这一次,锦苑来的时候也没个合适的花娘,自然没人会告诉她时辰,于是只好问了李文衍:“你几时走?”

    没料,他眉毛一抬:“歇了一天早朝,要走的时候海棠会说。”

    锦苑倒是无话可说。

    昏君两个字又浮在了她的脑海。

    这阵儿过去,终于等到了海棠回来,她寻常露面总是笑盈盈的样子,锦苑也看不出来她究竟是成了还是没成。

    “这要见花魁姐姐,得一座座的船去登,来回折腾着耽误了时辰。”海棠解释着,又冲锦苑笑了一下:“姐姐说了,愿意见您一面呢,说是您见她心切,倒是对您有些兴趣了。”

    锦苑听罢虽是高兴,但也难免奇怪:“她怎么的知道我见她心切?”

    海棠便只是幽幽一笑:“这灵波坊没有花魁姐姐不知道的事。”

    “那你花魁姐姐究竟什么名字?”锦苑每次听海棠提起她都只是说个花魁称号,从来也没提过名字。

    心里自然是好奇的。

    没料海棠却只是摇摇头:“姐姐没得名字,这花魁不是一个人,一年两载总有换新,没成想哪天我也会做花魁呢,上了第一位,便只有个称呼罢了。”

    这样倒也显得神秘值价。

    锦苑很是了然,于是谢过海棠,又起身朝李文衍做了一礼:“那我便去了。”

    想喊个哥哥,也觉得不大合适,便打了声招呼,兀自退了出去。

    这到了门外,便又和那两个侍卫打了个照面,锦苑对于这些旁的下人倒是一直很客气。

    本能的笑了一下,打了声招呼:“忙着呢。”

    这个习惯还是从前世带过来的,毕竟之前她和队友之类也总是要被安排执勤,那时候为了领导,自己一行人无论风雨寒暑便是这样的守在门外,总是叫人觉得辛苦的。

    如果被慰问一番,心里面便是感激的不行。

    所以锦苑现在倒是很能感受两个侍卫的心境,果然,这会儿两人都是受宠若惊的看着她,连连恩谢,连望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谁不知道大殿下是向来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如今忽然变得这样体恤下人,自然叫他们惊诧,也更为感激。

    有种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感觉。

    锦苑见状,便后知后觉的想:“这估摸着也算是笼络人心了吧?”

    以前的殿下做的太过,其实如今她要弥补那些,只需要做个正常人便可,大家就上赶着恩谢,也让锦苑忍不住十分唏嘘。

    出了这层楼,便见到徐公子正在楼下的拐角处等着,听着外头的动静似乎也已经消停,便赞许的看他一眼:“挺会的。”

    他愧不敢当,也分不清这是夸是贬,只低头道:“外头的事好办,只是您这番受折腾了。”

    锦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徐公子这是见到自己背后还跟着一个小花娘,所以不敢直呼名讳。

    况且见了自己带着人,估摸着也猜到了几分,这番去无论有没有遭王上说道,但到底还是成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带这个花娘下来。

    只是徐公子不知道事情做到了哪一步,于是试探的又问:“花魁那头允了咱们?”

    “算是吧。”锦苑想着也觉得奇怪,这花魁看起来也没那么难说话,大约是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

    倒也没有多解释,反而是看着一边的小花娘:“花魁今晚是空闲的,所以才能叫我得了侥幸过去一趟?”

    没料,小花娘倒是摆了摆手,笑着解释:“可不是呢,今晚有个恩客要来的,花魁姐姐与人家说了几番,倒是把时辰空出来留给大人您了。”

    说着也有些感慨:“瞧着花魁姐姐可是中意您的呢,这可是许多恩客都求不来的,灵波坊的花魁可不是一般人,再大的恩客也得给这面子,不是说要见就能见的,都得姐姐自己说了算。”

    锦苑便忍不住想,这灵波坊的花魁可算是这一行当的顶尖了,已经从察言观色做到了叫人看着眼色,还得拿钱供着,怎么看怎么划算。

    灵波坊,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如此一想,又问小花娘:“那她常常这样做,把恩客赶走,那些人还会来找她吗?”

    这算不算是花钱找罪受?

    小花娘倒是摇摇头:“这样的事不是没有,但还是非常罕见的,寻常的恩客也会被好生哄着,不会有什么乱子出来,所以说呀,大人您可真是遭了青眼相待,花魁姐姐定然很是属意您的。”

    无论是不是小花娘嘴甜,这话还是叫锦苑颇为受用,立刻有了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

    于是转念一想,难怪灵波坊生意这么好,这换做是谁都顶不住啊!

    说道了这些,小花娘便已经带着两人到了船上的甲板处,见着前头帘曼飘飘的便道:“这每艘船的一楼都是最热闹的,但凡是能登船的客人,若是不想上去寻某个姑娘,就可以在这里看看表演。”

    这倒是人道,换作现代,就像是最低消费提供的大众服务了。

    锦苑便点点头,又来到船舷处,听着小花娘道:“待会儿会有小厮过来带着二位大人渡河,咱们这不能直接往花魁的船上去,只能一艘艘的过去。”

    她明白小花娘的意思,便也听海棠提起过一次,就是这登船的行程有点费了时间,一艘艘的过去,少说得半个时辰,要是有事耽搁便说不定更久,于是担忧道:“这会不会让花魁等的太久?”

    锦苑便想,这花魁好像也不是很好说话的主,万一等的久了,忽然不想见了,那不白白浪费机会。

    小花娘便只是嘱咐她安心:“大人,花魁姐姐这会儿正在休憩呐,你去的稍晚她或许正是乐意。”

    这些人的嘴上功夫确实一绝,这么一句话便已经将锦苑的顾虑打消。

    这岸边的小船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几艘来回的换着,等到再要回来也需要一些时候。

    好在没等多久,几人便见到了一艘返程的小船,小花娘将两人送上,而后一直站在岸边,等到小船没入夜色才又转身回去。

083 独一人

    锦苑见状倒是忍不住有些唏嘘,这灵波坊的人处处到位,不是寻常的人可以日日沉迷的地方。

    那言一幽做些任务拿命换来的钱,恐怕还供不起他这样的挥霍,而若是他长期待在这里,能叫桃娘寻到确切的位置,则很可能是因为他在这里有很上心的人。

    寻常小花娘的可能性不太大,能把握一个顶尖杀手心情的,大概也不会是普通人。

    那便是四朵金花之一了。

    海棠已经排除了,方才锦苑和她聊了一番,这个人心里面不敢说住着李文衍,但他绝对是在海棠的心里占着位置的,除却他,其余能说得上话的长期的大恩客并未有一人。

    李文衍自然不是一般人,就算是对海棠的身子没多大兴趣,但他中意的人,就不可能由其他人一并占用。

    海棠所有的空闲都是为他而准备的,为此得罪的恩客也算不少,但即便只有他一人,也能牢牢的将海棠捧在金花这个位子上。

    所以,言一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想了这些,锦苑便转向徐公子:“你说这海棠都有一个人罩着,花魁会不会也有?”

    她只是觉得奇怪,这海棠有李文衍罩着都没能坐上花魁的位子,那这花魁姐姐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

    徐公子好似明白了锦苑的意思,便解释:“便是因为海棠有个不能怠慢的人,所以只能安生待在金花的位子上,不至于跌了牌面,又可以时常陪着他一人。”

    “至于花魁,怕是只要那位主上不放手,这海棠是坐不了那个位置的。”

    锦苑不解:“为何?”难道不是王上中意的人,便要捧的越高才好嘛?

    徐公子望向远处:“这花魁是灵波坊的门面,可以有一堆恩客围着捧着,但是绝不能专属任何一人,不然的话,灵波坊不好看,这花魁也会遭人不满。”

    越是独一个,越不能独一人。

    这个道理,锦苑稍稍一想,倒是也明白过来。

    “那你说海棠到底知不知道李文衍是谁?她甘愿被这么占着,是不是动心了?”锦苑对于儿女情长其实并不了解,所有一切都是全靠直觉。

    但这个直觉并未开窍,所以不准。

    徐公子这会儿乐得自在,觉着锦苑的话也挺多,于是跟她聊了起来:“若是换做殿下,宁可是海棠,还是花魁?”

    这话把锦苑问的愣住,因为她自己确实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若做了海棠,只要陪在一个人身边,位置稳妥,压力也小,但首先得自己喜欢这个人才行吧?

    她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郁连峥,好似男人在这方面总是不往心里去,为了找个真相,拿捏自己,便不在意陪在他身边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中意的。

    可是锦苑自然不肯,于是只道:“那还是得看海棠是否喜欢李文衍了,若是不中意的话,我觉得不是花魁更好,至少也是行当的顶尖了。”

    徐公子不置可否,却忽然自己低声喃喃了一句:“原来殿下也是情之所起,执念一人的性子,若是不中意,怎么也不会打动殿下的。”

    他说着话,眸子却忽然黯淡了一下。

    但这些锦苑自然不曾注意,只听着他说的这番话,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关于自己的那些事,她是从未往心里面放的。

    自己对于感情的态度,锦苑自己都不曾了解。

    这会儿功夫,小船已经靠近了第二艘船,小厮见着两人登船之后领了赏钱方才笑着离去。

    锦苑便想,看来这灵波坊做点什么事都是要钱的,那言一幽在这里估摸着也只是个寻常的客人,搞不好,花魁还真的不曾注意过他。

    能要她帮忙打听,那锦苑可真没这个把握,可这个却又是她唯一想到的法子。

    这一路上,她的心情倒是没有之前那么迫不及待了,反倒是沉了性子慢慢的想着对策。

    一边的徐公子对这件事也并无把握,只是宽慰锦苑:“走一步看一步罢,言一幽向来是行踪诡秘极难寻的一个人,殿下不必指望着一日便能寻到他。”

    这么一说倒没有让锦苑放下心,反倒是焦灼的更深。

    于是时间也变得快了许多,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在登船,这是换乘的第三次,再有一次,便也该到了花魁的船上。

    锦苑的心情便又跌宕起来,上了船,便只是蒙着心思一个劲的往前走,徐公子在前头已经联络好了小船,两个人在甲板上抬起头,往前方看了一眼,那艘最大的花船离他们很近。

    这会儿连甲板上的动静都可以被看的清楚。

    即便花魁现在无恩客在,但喧嚣热闹的动静是没有停下的,便一直营造出那方最为华美的气氛。

    锦苑扬起脑袋一直往上看,心里面的好奇倒是越发的强烈,这所谓的花魁,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心思集中在此,并未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的靠近,只忽然觉得腰上一暖,随后一低头,却见着那人并未有碰到她,只是衣袖稍稍触及她的外袍,恰好遮住那扬起的波浪。

    “小心些,不要站在船舷处这么近。”低沉又温柔,却很是熟悉的声音。

    锦苑不可思议的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郁连峥!

    这会儿徐公子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刚要上前阻止,便被锦苑用眼神示意退后,于是只得低头领命,退去了一边。

    从头到尾,他倒是也没多看郁连峥一眼。

    而郁连峥,更是不曾注意过他的存在一般。

    只一直看着锦苑:“换到这一艘还要往前,是不是打算去见花魁?”

    她倒也没瞒着,只是点头道:“不错,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锦苑没打算多解释,这事儿一时半会也扯不清楚,更让她关心的是现在的郁连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

    她往一边看去,见着那群人都时不时的往这边看,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来多久了?”

    锦苑不曾注意外面的动静,之前和李文衍在上头的时候待了很长的时间,她想着郁连峥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来的这边,而自己并没有察觉。

    没料,他只是挑了挑眉,竟然像是思考了许久,之后才回答:“三天了。”

084 因何而来

    说完补充了一句:“三日三夜,耗了我大把银钱,也算是体会一次灵波坊的乐子。”

    锦苑便不在说话。

    整个人也是完全的被愣住,好半晌才回了一句:“三昼夜?”

    算起来,她就算是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但怎么的也不至于有三个昼夜那么久。

    那便是说这个郁连峥比自己来的还要早?

    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一连串的疑问占据了锦苑的脑海,便是想了一想,忍不住又问:“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郁连峥倒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带着锦苑往里面走,在一间屋子里惬意的坐下,只留了徐公子一人在外头,这才悠悠开口:“闲的慌,便来了。”

    锦苑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在打趣自己了。

    但也没着急去问这些,如今要紧的却还是赶紧去见花魁,于是道:“你不想说,那我待会儿再来问,不能耽搁了去见花魁的时辰。”

    “半个时辰她等得起。”郁连峥开口,打量了锦苑一番,便又皱起眉头:“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事情来?”

    “好奇。”锦苑如实道。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也不是自己好奇的时候。

    可郁连峥显然没有打算让她走的意思,便只是强留了锦苑,这才缓缓开口:“你一个人瞒着我去见了桃娘?”

    这一句话叫她无法开口解释,于是低了头,想了一番才道:“并未有什么新线索,我无非只是去问问她近来可好。”

    “那你以前还说不关心桃娘?”锦苑没想到,这随口一句话能叫他抓住把柄,便只是愣住,解释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点点头:“确实不关心,是为了案子。”

    “我也是为了案子。”郁连峥笑了一下。

    原来当初锦苑去的时候,便很快有眼线告诉了他对方的行程,在她方才离去之后,郁连峥便后脚就跟了过来。

    听闻他这样一说,锦苑心底里自然是有些不快,只觉得郁连峥对她果然是始终有提防的,便是从来不曾真的信任过,但每每表现出来的时候都是在意她,甚至于,与她绝无任何针对的。

    一度,锦苑都以为他已经不在怀疑自己和左副将那起案子有了关联,但这样一想便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一直跟在我后面,便是想知道我究竟背着你,在左副将的案子上做了什么手脚?”

    郁连峥笑了一下,似乎瞧出了锦苑的不快,倒也没有解释,只是缓缓道:“并非如此,我只是看的出来你对这案子很是上心,想殿下这样能藏数百面首与府内,人不知鬼不觉豢养暗卫的奇女子,总有些我不一定能抓到的线索才对。”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双眼微微敛起,似乎没有喜怒,也看不出是夸是贬,只好像毫无情绪一般。

    锦苑犹豫了一下,细细想着这番话似乎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听在耳中又有哪里让人不大舒服罢了。

    但终究也没有细细深究下去,只是看着郁连峥:“然后呢?你去找了桃娘?”

    他既然跟着自己,那肯定是藏了眼线在内,自己的去向必然是被了解的,那找桃娘这件事是瞒不过刑部内的人,所以郁连峥必然在她后脚就跟了进去。

    当时的锦苑其实没有想到那么多,只觉得自己见了桃娘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叫陈司牙会起些疑心,但即便他传去了陈也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打紧。

    当时的锦苑是这样想的,自己找了桃娘,得知了这些讯息,照理来讲也确实会和郁连峥分享一波情报,但是她没有那么着急,确实也藏了一点私心。

    若是中间有什么鬼祟的话,锦苑期望自己可以得到第一手情报,等到郁连峥来的时候,她才可以确定哪些是可以叫他知道的,或者有些,是应该先被藏匿起来的。

    只是这事中途出了岔子。

    被郁连峥自己先行一步去问了桃娘。

    锦苑便只是想,桃娘对自己谈不上忠诚,毕竟她也不是自己的人,但多少也是帮过桃娘,有些交情的,即便是看在了徐公子的份上,也应该口风紧一点。

    至少不会出卖自己。

    毕竟这件事,她也算是为桃娘做的。

    可郁连峥已经追到了这里,那就表明桃娘没有守住口,反而是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去向和来由。

    而在见过桃娘之后,锦苑是耽搁了一些时间的,所以才会被郁连峥先一步登船,反倒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纵使是眼见为实,但她心底里依然不愿意这么想,所以等着郁连峥一个回答。

    但遗憾的是,他回应的很痛快:“没错,我去找了桃娘,她把你两见面的事都告诉了我,然后让我来这里等你。”

    说完,郁连峥似乎已经看出锦苑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了一下,安慰了一句:“桃娘倒也算不上是出卖你,她知道你想怎么做,但顾忌你的安危才想叫我一并跟来。”

    郁连峥说着话,轻轻的侧了身子靠在锦苑的身侧,一只手悠悠的搭在椅背上,倒是一副惬意的模样,颇有点颓废贵公子的感觉。

    和来这里寻欢的贵人们也没什么两样。

    “说起来你胆子是真的大,倒不愧是堂堂大殿下了,言一幽是什么人?你也敢独身前来?”郁连峥的眸子稍稍淡了一瞬,浓墨叠起,似乎有些严肃了。

    锦苑便只是回道:“我不是一人,徐公子也在。”

    “他顾得上你吗?”郁连峥扯了下嘴角,似乎觉得这事多少有些好笑。

    锦苑便没再作声,知道他打心底里是瞧不上徐公子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两人分明也没有过什么交集。

    只是当初在要定婚事的时候,让郁连峥有些不爽罢了。

    她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没有再问的打算,只是反看着郁连峥,好奇道:“你在上面待了三个昼夜,不曾打探到言一幽的一点消息吗?”

    这艘船也是金花的船,他能在上面待上三天估摸着是洒了不少银钱下去的。

    再怎么样也该见上金花一面才对。

    来的时候小花娘曾经给锦苑大致的介绍过,她依稀记得这艘船的主子应该是青莲。

085 第二艘船

    听着倒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但在这里地方出淤泥是不可能了。

    多少有些脾气却是未可知的。

    青莲既然是金花之一,那自然也会知道很多动静,海棠因为李文衍的关系不能够在和其他的贵客有太多交集,所以对于这个人没什么映像。

    但青莲不一样,她是自由的,或许听说过言一幽。

    于是便看着郁连峥,等他一个回答,心里面倒是充满了期待,毕竟他看上去一副笃定的模样,搞不好便是真的有了线索。

    虽然自己晚了一步,但总比继续去纠结花魁要好,对于和那种人打交道,锦苑心里头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郁连峥只挑了挑眉,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便只是看着锦苑:“言一幽的消息我怎么会有,若是有了不抓紧去找,在这里等你做什么?”

    说完忽然扬唇一笑:“你觉得我是为了你来的,还是为了案子来的?”

    锦苑没有理会他,她自己和案子估摸着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大概在郁连峥的印象中,自己便是案子的一部分。

    想罢这些便疑惑道:“你在这里这么久,难道不曾见过青莲姑娘?”

    “不曾。”郁连峥睨她一眼,倒是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见她?”

    说罢又笑起来:“你上来才多久,对这船上的几个金花倒是了解的不得了。”

    这番打趣锦苑自然没有心思应付,只是不解:“那你在船上三个昼夜,忙着和谁玩?”

    在金花的船上,待了这么久,不见人家一面说的过去吗?无论是为了打探消息或是好奇,这都是该做的事啊。

    锦苑如是想,所以对于他的做法只觉得有些不搭理解罢了。

    “你要见青莲,不也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吗?问问她的恩客有哪些,有没有比较奇怪的,接近言一幽的人?”郁连峥反问她,便叫锦苑一愣,又点了点头。

    他却只继续道:“既然是她的恩客,若是知道你一个陌生人肆意打探,你觉得她会不会对你说实话?”

    这一面,锦苑先前确实未曾想过,海棠和别人不一样,她的恩客便是李文衍,对于其他人没有什么藏匿的必要,所以能帮忙的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毕竟这儿的姑娘若是能做到金花的位置,必然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是极强的,海棠即便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那不是寻常的人,所以对于他带来的人,也会倾力相助。

    可是青莲却不一样,她不一定有完全可以放心依靠的人,那每一个恩客都显得尤为重要,若是为了陌生人平白无故叫自己惹上麻烦,也是一种损失。

    人人皆为利往,她自然也不例外。

    况且,即便郁连峥这会儿出的钱在多,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叫青莲多看一眼,来这儿的男人自然都舍得花钱,相比较一时冲动,青莲自然更看重长期稳定的恩客。

    所以,即便见了郁连峥,不一定不会脱出实情,有可能还会将有人再寻她恩客的事反过来去提醒对方。

    锦苑便不在说话,但她知道郁连峥现在这么淡然,必然也是想出了别的法子。

    果然,他见状便自顾自继续:“青莲姑娘我见不见,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她身边长期伺候的小厮却不一样。”

    这儿的主子自然都有贴身的婢子小厮,但在这样的场合里长大的人,绝对谈不上和锦苑身边的千草或者云清那般纯善。

    婢子小厮若是混不出一个名堂,其实待在花娘的身边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有一天他们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在这里便会碍事,被扫地出门是常有的事,又或者自己跟着的花娘不中看了,没什么恩客,那迟早是要被换掉的。

    这环境便是如此残酷,所以这些小花娘和小厮们都只想多赚钱,到时候赚不动了,出去之后还有点余钱,甚至可以过上很是富足的生活。

    锦苑便已经反应过来他的决定,试探着问了一句:“所以你后来找了她身边的小厮去打探?”

    “没错。”郁连峥终于正了神色,肃然道:“这小厮口风倒是很紧,花了好些银钱才砸了一二消息出来。”

    小厮不是一般人,一眼便见到郁连峥是有些钱的,所以狮子大开口试探了一下,才肯将青莲身边的那些恩客告诉他。

    不过,并没有像是言一幽的人。

    听到这里锦苑便觉得有些失望:“若是这儿也没有,那便只能去找花魁问问了。”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郁连峥的神色淡了一分,看了一眼锦苑,便又将视线一起投到了不远处的大花船上。

    花魁所在,便一定知道言一幽的事吗?

    锦苑虽然不这么想,但也听海棠说过,花魁在这灵波坊是有许多眼线的,旁的人有哪些恩客,又有哪些神秘的来客,她应该都是清楚的。

    若是桃娘能跟到这里,或者说,若是言一幽这样的人会在这里留下线索,那应该是有经常光顾,必然会叫人留下印象的。

    郁连峥看了一眼,又回过神,缓缓道:“青莲的小厮虽然不曾见过什么像是言一幽之类的人,但是却和你想的一样,叫我去见见花魁。”

    “噢?”锦苑不解。

    她自己想见花魁,便是因为那番想法,也是海棠进一步叫她确认了自己的法子应当可行。

    但郁连峥这边是在青莲小厮身上得到的讯息,那也这么想,便有些巧了。

    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他只解释:“他说,若是说到奇怪的人,便是在花魁那边见得最多。”

    “这里头的姑娘,要不便是有大恩客守着,要不便是恩客居多,但终归都是为了钱财,除却这个,谁也不会浪费时间精力和任何人在一起。”这番话是郁连峥将小厮的意思完整的传达了一遍。

    锦苑听罢倒是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些花娘做这个行当也不是长久之计,谁不想赚够了钱早点为自己赎身,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呢?

    于是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只有花魁不是这样的?她的身边除了大恩客,还有一些并非多有钱的人出现过?”

086 唯一的路

    “不仅如此,还会花钱给别人,但这些也是花魁身边的小厮说的,具体如何,没有定论,也许只是谣传。”话虽如此,但郁连真相显然是信了的。

    这灵波坊的金花和花魁间看着是姐姐妹妹客气的很,但背地里谁都想争个第一。

    所以若真是谣传,也是可能。

    但锦苑现在却没有更多的路可以选择,便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花魁那边我更是要去,如今在你这里耽搁了一些时候,事不宜迟,还是得走了。”

    说完便要起身,却见着郁连峥倒也没有要跟上的意思,于是松了口气,带上太多人,她也不觉得花魁是乐意的。

    只要走的时候,郁连峥忽然开口,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能让花魁愿意见你的?我在这里三个昼夜,可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没用。”

    锦苑听着竟然有点莫名的唏嘘,便只解释:“海棠那边去替我问了一遭,那花魁便愿意见我了。”

    她没有把实话说出来,便是花魁为什么愿意见自己,连锦苑都不明白。

    但这件事,她不觉得有分享的必要,便是说了,郁连峥也不可能跟着一起去。

    好在这事,他也没有追究着再问下去,只是看了锦苑一眼:“那海棠为何要帮你?”

    锦苑不打算瞒他,心里面反倒是有点看热闹的心态,于是反问:“你来了这么三天,眼线布置的应该不少,难道不清楚有个人也在这里?”

    郁连峥笑了一下:“你说王上。”

    “你知道?”锦苑倒是奇怪,既然清楚,倒是表现的也是淡定,难道不该觉得局促?

    他便只是解释:“正因为王上在,我才不好多方打探,总不能撞上他,叫彼此都有些难堪。”

    这番话说的倒是坦诚。

    只是又多看了他一眼:“王上什么时候来的你可知道?他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这里了吧?”

    郁连峥在这件事上非常坦荡,大约是因为谈论的是当朝天子的缘故,连神色都变得肃然起来,这大约也是对李文衍的尊重。

    打心底里,锦苑只不相信他对李文衍有多少敬意在的。

    “王上来了该有一整日,明日早朝,却不知是否还去?”看来,他也是很担心这件事的。

    毕竟自家天子沉迷与烟花之地,怎么看都是让这些心怀家国的臣子不放心的。

    锦苑摇摇头,虽然李文衍方才说着不会去,但是他这些年来并未真的因为这些事耽误过上朝。

    换句话来说,李文衍虽然在外被传着是个昏君,但事实上并未有真的做出什么昏庸无比的行为。

    无非稍稍好色,但也算不上是沉湎。

    至少对于这个海棠姑娘,也只是消遣罢了,谈不上被蛊惑了心思,他的理智尚且是在的。

    只不过这番话锦苑也没有必要和郁连峥解释,于是道:“那是王上的意思,我又怎么好去问了许多。”

    郁连峥便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她:“那你还不走?花魁等的急了,可不要白白错过机会。”

    对于她为何就能见到花魁,郁连峥心里面还真是有些奇怪,但想着有海棠出面,大约是多了几分薄面的。

    往外去的时候,锦苑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样的地方你经常来吗?”

    他好似反应过来什么,忽然笑了一下,解释道:“从不来。”

    锦苑皱了眉头:“先前去徐娘的青楼,你可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人家一见你就知道是老熟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多问这一句,便是想着也许李文衍知道他一心推荐的好驸马是个这个德行,也就未必会那么苦苦相劝自己了。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在李文衍的心里也是个面首遍天下的女子,这一来,竟然有那么一点登对,好似两个不踏实的人凑在一起,不去霍霍别的专一男女子了。

    锦苑想到这里,不免无奈的笑了一下。

    “我来这些地方,都是为了其他事,当真是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郁连峥说的颇为坦诚,锦苑只是瞧他一眼,倒也没有几句纠葛下去。

    这些话,如今说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她已经是笃定了心思不嫁的,那王上知不知道他的私下作风也并不重要。

    换而言之,就凭郁连峥在朝堂及百姓间的口碑,便是他不解释,都有人上赶着出来解释,纵使锦苑说他是个这样的人,李文衍估计都会想着这就是男子本性,他已经算是极好。

    便一路到了船舷边,见着郁连峥也跟了过来,在等着小船的时候却有些忐忑:“若是这次去什么也没问到,估摸着这个线索也要暂时断掉了。”

    “无妨,总能追下去,在没有证据前,桃娘虽在大狱,但终归是安全的。”郁连峥知道她心中所想,便说了这些也算是安抚。

    锦苑看着他,倒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了解自己心思的,若没有陈也在其中纠葛,估摸着和他,也许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提防。

    三个人在船舷边等着,徐公子一直站在角落处,倒是一言不发,视线也不曾往这边投递一下。

    郁连峥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每次出来都会带着这个人,为什么?”

    “安全啊,他武功不错。”锦苑回答的很快,也没做她想。

    郁连峥便也不再问。

    这时候,小船已经过来,她看了他一眼:“若是你能一并去我也踏实一些,只不过那花魁的性子很难捉摸。”

    这话她说的却是认真的,有郁连峥在她的心里是放心的,毕竟这件事上两个人的利益并不冲突,而在盘问上,锦苑自觉没有郁连峥擅长。

    况且关于杀手那些事,他肯定会更为敏锐。

    但郁连峥竟然表现的也没有很想去的意思,只是宽慰了一句:“你自己去也可以的,没大事。”

    船来了,锦苑也不在说话,便示意徐公子跟上,径直往船上去。

    没料,她方才上船,那徐公子却被小厮拦下:“这位大人,我们主子说了这方只能领一位大人去,若是多了人,那便见不成了。”

    小厮说的很是客气,态度也十分恭敬,但徐公子的面色便忽然沉了下去。

087 花魁大人有请

    对于锦苑独自前往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便是准备回去的郁连峥也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为何,这可是大人的随从,若是大人在那头有什么不便,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这句话里头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但是小厮显得却很是为难,说出的话依旧坚定:“抱歉了大人,咱家主子说的很清楚,您非要这样,便是这船我也不敢开的。”

    锦苑见状,便只好看向徐公子:“无妨,我去去就来,既然人在灵波坊,便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到底是个大排面,真要让客人出了乱子,那往后的生意可是难做。

    况且灵波坊的化娘们也知道,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自然会好生待着,绝不敢有什么其他僭越的行为。

    她花魁地位再高,也终究是个提供欢愉的女子,这点数肯定是有的。

    或许这性子便是如此特立独行,才显得尤其有魅力,吸引了无数恩客。

    徐公子见状,自然不能忤逆锦苑的意思,便站去了一边,看着她登船,目送着锦苑缓缓离去。

    小船往花魁的大船边上靠去,徐公子才转过身看着郁连峥,态度倒也算是恭敬:“将军,恐怕小的得借您宝地一用,在这里等殿下返程了。”

    “请便。”郁连峥没有在看他一眼,转身便又往里去。

    只剩徐公子一人始终守在船舷边上,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去的小船,又看着大花船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在其间寻找着锦苑的身影。

    屋内的郁连峥见状,忽而扯了一下嘴角,接过花娘递来的茶盏:“倒是个痴情种子。”

    “世间人皆是如此,总是盼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离的您近些,便好像让您动了心思,有了期盼,但抽身拒绝的时候又如此彻底,叫人心如死灰。”

    “可越是这般,越是难以舍弃,宁肯在一个人身上周折往返,也始终不得解脱,大人,您说是吗?”小花娘笑着给他将茶换做了酒,笑意盈盈的看着郁连峥。

    这番话,却叫他目光忽而迷惘起来,最终只是笑着:“你从哪里感悟来的这些?”

    “从您身上呢,大人。”小花娘嘻嘻笑着,便好似只是开了个玩笑。

    郁连峥多瞧了她一眼,终究不在说话。

    这个时候,锦苑已经随着小船到了花魁的游船之上,那小厮领着她顺着梨木阶梯一直往上,很是热情:“这位公子,您一看便不是寻常人,我家主子能一眼相中的这一年来也没有几个呢。”

    锦苑明白这无非是些说辞,他也想要个赏钱罢了,于是递过一枚银锭,倒是大方的很。

    在灵波坊大家都是只认钱财的,若是给的少了难保在某些地方给自己难堪,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锦苑一面往上走,一面看着下方的那些喧嚣浮华,便忍不住感慨:“这夜夜笙歌总不停歇,无论是有没有恩客在都是这样的吗?”

    “是,”小厮解释着:“公子,您便是想着,若您来了见着这偌大的地方冷清的很,哪里还有赏乐的心思呢?”

    这话说的很是中肯,锦苑倒是没做他想。

    眨眼间便已经跟着小厮到了顶楼,从这里开始,便已经有了些隔音的效果,外头的热闹好似只是铺给其他人看的,叫他们知道这花魁的游船是与众不同,永远热闹的。

    而这方晚上,窄窄的走廊内已经看不到任何外头的场景,便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上飘着满满的帘曼,乍一眼看去尤其别致。

    倒是挠的人有些乱了思绪。

    锦苑见状,便也是缓缓的抬着步子往前,原先想问一下这番来为何要搞得如此神秘,但一转身,却发现那小厮竟然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方才过来,被眼前缭乱的一幕迷花了眼,其实很多东西并未曾仔细看的清楚,只感觉自己行走在懵懂之间,眼花缭乱的许多东西都看不清晰。

    所以小厮什么时候走的,锦苑根本来不及注意。

    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却又依稀听到了一阵古琴声。

    丝丝慢慢的飘入她的耳朵,声音极其轻微,似乎一刹那便要断了,再也听不着。

    如此虚无缥缈的,好似怎么都寻不到一个尽头。

    锦苑停下脚步,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对方刻意将琴音压得极低,拨动着丝弦,恍惚间入耳,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

    她现在是真的对花魁刮目相看了。

    之前在青莲那边还有海棠那边都不曾有过这般奇异的感受,如今过来,也知道那些男子为何被迷得四荤八素,就这功夫,故弄玄虚的确实有一套。

    单纯是为了好奇,一睹幕后之人,都值得花了大笔的钱,即便是锦苑也愿意这么做。

    她连连咋舌,步步往前,终于靠近了走廊的尽头,却见着一扇高大的对开雕花红木门轻轻的掩着,留着一丝缝隙。

    那琴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锦苑感慨着,这便是像以前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但凡是有妖魔鬼怪出现的电影,里头总有这样的场景,越是华丽诡秘,越是意味着陷阱可怖。

    这要不是穿了一本她确认没有女妖的书,这会儿恐怕她就要吓得跑出去了。

    这氛围营造的着实有一手。

    门被她轻轻推开,走入里头,却见着是个宽阔奢华的屋子,香气自钩花金炉内袅绕而起,弥漫在四周。

    便是一股奇异的香,不似清甜或浓郁的花香,倒是多了些檀木的气质,冷峻中藏着温柔。

    锦苑被这气味蛊惑般,慢慢的走到了矮几旁,见着周边依然是彩幔飘扬,最前方的垂珠帘幕后似乎坐着一个人。

    丝丝扬扬的垂帘无风自动,但端坐在帘幕后的人却始终镇定自若,没有开口与她说上一句话,也没有出来见她的打算。

    锦苑本能的停下步子,规矩的坐着,一句话未有多说。

    “姑娘。”她开口,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花魁,若只是喊称号,总觉得别扭,想来每个恩客或许有对她的不同称呼,但初见,却是难。

    “来了。”花魁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却是极为的魅惑,与其他女子清甜的声音不一样,便是这般听着,叫人觉得尤其对她的样貌好奇。

088 我知道你

    锦苑便只是觉得这人,还真是绝了!

    “姑娘在帘幕之后,为何不大方出来见人?”她试探着,想了解这后头,关于这副面貌的真实信息。

    无论美艳与否,锦苑此刻便觉得这人格魅力都足以撑得起她花魁的名头。

    但后头的女子却只是笑了,这笑声带着些漫不经心,却尤其的挠人。

    “说到大方,公子你也不够大方,可不也是故弄玄虚?”说着话,那后头的女子似乎动了动身形,却并没有走出来,只是伸手,拿了一盏茶。

    这纤纤玉手出来,锦苑瞧了一眼,却不知为何,并没有觉得那么美艳,反倒是有哪里是奇怪的。

    但也没有多想,现在她的心思也不在欣赏人家花魁的皮囊上。

    于是将起初的一点怪心思压了下去,没在多看。

    但这一幕对于寻常的男子来说,应该是很有看头的。

    “我如何故弄玄虚?”锦苑并不理解她说的话,还以为这就是在和自己打趣。

    像这样的你来我往,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想必花魁自然是很擅长这一手的,便是锦苑一个女子都变得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和她继续聊下去。

    不过,花魁的下一句话,却叫她有些不解,隐约觉得此事不妙。

    “公子,”帘幕后的人轻轻笑着,好似混不在意一般:“或者我该称你为,女郎?”

    花魁笑的不停,仿佛尤其有趣,但锦苑的心却沉了下去。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男扮女装其实很容易被人瞧的出来,这身子和面貌是极难掩饰的,和男子的柔媚完全不一样,当时徐娘也是一眼认出她的。

    这花魁见多识广,什么场面不曾经历,能看出来也是寻常。

    便点点头,没有隐瞒:“确实,不扮作男子,进来太引人注目。”

    “无妨,灵波坊,什么恩客都接。”花魁说着笑的更是开心,这话里头好似还有别的意思:“便是女子又如何,我可是不介意的。”

    锦苑倒是没有作声,隐约觉得这话中有话,便只是道:“你愿意叫我来,是不是早已经看出我是女子?”

    不然的话,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灵波坊的花魁特别注意到的地方,说起来,不就是女扮男装,叫她觉得有趣了?

    可花魁却只是笑了,轻轻柔柔的,漫不经心的开口:“来我这里的女子自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有些是为了取乐,有些是为了聊点俗事,这男女间的事啊,没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这大约真是把自己当做军师了,但是锦苑转眼一想,竟然觉得这买卖做的很是恰当。

    毕竟,她若只是给其他的女子提提主意,不是赚钱赚得更自在?

    花魁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便解释道:“这有些恩客,明着是高高在上的大人,背地里不过是我枕边常客,你以为那些妻妾可以叫他留在府中,不出来寻花问柳?”

    她一面说着,又一面笑起来:“做不到的,无非只是几日新鲜,家里的和外面的终归有些不同,有心的女子便会来找我,问个痛快,得个指点,如此,不是甚好,我也不想拆人姻缘呢。”

    花魁说的如此正经,却叫锦苑无话可说,只误以为对方将她当做了那些外头来寻求建议的恩客家室,便连忙解释:“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她虽然解释,但是也不知道如何把后面的话说下去,毕竟相较而言,好像要寻其他诡异的恩客才叫人更难开口。

    于是又沉默了。

    “我知道。”花魁忽然开口,言语淡淡,却带着几分笑意又继续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叫你进来?”

    锦苑不解,便反问:“那不然你为什么选我?”

    她纵使在美,那也是女子柔相之美,整体身形和长相和男子还是很有区别,这花魁莫不是就喜欢这一类的?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殿下的容颜,放在雍国确实是无人可比。

    凡事做到了极致,到了第一,自然便是不一样的。

    女子也同样会被女子的美貌吸引,这一点,锦苑在现代倒是深有体会,但凡大街上其实爱看美女的人是不分性别的。

    欣赏美,是一种本能。

    她只觉得自己想的太远。

    花魁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或者是想着什么,这点空隙,锦苑便一直在想自己待会儿究竟要怎么和她说话。

    开口便是,“你认识言一幽吗?”绝对不合适。

    这会儿功夫过去,屋内的香柱也已经燃了一半,花魁却忽然开口,似乎带着些探寻的语气:“你在这灵波坊,有几个熟人?”

    锦苑怔住,随后便想了想,好似在这里熟人还真的很多,但是花魁这么问肯定是事出有因,很大的可能是派了眼线观察自己的时候,见到了徐公子或者霍言峥?

    那么李文衍呢?

    照理来说那是海棠的人,她虽然不是花魁,但好歹也是金花之一,这王上要做起保密工作,肯定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纵使是花魁也不能和御卫暗使相比,这一点锦苑是放心的。

    她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回复,但是花魁应当是试探她是否值得信任,若是一开始彼此都不坦诚,那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想罢,锦苑便皱着眉头,试探的开口:“一个随从,一个好友。”

    这便是两个,其余没见面的那些达官贵人也不能算在里面,从明面上来讲,应该不算是说了谎。

    花魁笑了起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这种放肆竟然让锦苑有点不知所措,向来古代的女子都讲究一个柔婉,太过于张扬好似并不符合时代潮流吧?

    但她哈哈大笑的那种劲儿,让锦苑都忍不住咋舌。

    半天没缓过神来,等着笑声下去了,花魁才要开口,却忽然听得外头的门便传来一丝动静。

    仿佛风声钻入,呲溜直响,锦苑也注意到了,但是那扇门在她的后方,锦苑自然也看不到。

    便也没有多想,不成料,花魁忽然站起身,看着锦苑道:“我要离去一会,你稍等片刻。”

    说完便走了,看样子似乎是有些急的。

089 秘屋

    锦苑这会愣住,便看着帘幕后的身影缓缓站起,接着头也不回的入了一扇门,似乎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

    这船很大,顶层的设计和布置也很奇怪,关键是到处都是帘幕,锦苑根本看不清内里的结构。

    所以对于花魁这会儿是去了外面,还是进了里屋,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但是她暂时离去,却叫锦苑松了口气,便尝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将视线紧紧的锁定在了前方的帘幕上。

    她上前一步,竖起耳朵小心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确定花魁这会儿出去了,不会就在近处,才大着胆子掀开了帘幕一角,随即探头朝里面扫了一眼。

    入目是一座矮塌,前头摆着蔬果香盘,琉璃灯放在帘幕圈子的外围一侧,倒是将内里的氛围烘托的越发暧昧。

    但是里面的空间不算太大,顶多是花魁见客的时候可以弹弹琴,跳个舞,稍微营造点神秘感,若是要做其他的事,便是绝对不行。

    不过锦苑看着,若是一人在这里独处,确实舒服。

    看了这些又将视线往身后的那片空间投去,却见着帘幕后头是轻纱,可以清晰的看到两扇房门,其中一户微微虚掩着,看上去像是卧室。

    另一个看着便是方才花魁走的地方,从那里过去却不知道是外面还是另一间房。

    但是锦苑没有见到里头传来任何动静,门后面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走过去,别的不怕,只怕是万一花魁忽然回来,见着自己如此冒昧,那在要问什么也是绝无可能的额事。

    有些时候,强权确实无用,尤其现在也无证据说言一幽一定和灵波坊有关。

    要查,便是瞎摸索。

    只能先寻着一些苗头才行。

    锦苑坐下来,重新开始规矩的等待。

    但是没料到的是,这一次花魁走了挺久,到桌上的那支相燃烧殆尽,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这一番,确实超乎了锦苑的预料。

    她本来以为对方是一点小事,或者也许就只是为了试探,但若是真有着急离去,那么,这不是自己的大好时机?

    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这个花魁,知己知彼,方才不会任人拿捏。

    她寻思了半晌,终于大着胆子又站了起来,随后轻轻的掀开帘幕往后看了一眼,接着绕过去,走到了方才花魁离去的那扇门前。

    犹豫一瞬,锦苑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推开了门,不过是一丝小缝,足以让她窥探到内里的情形。

    这门上的宣纸窗户很有讲究,全部都是彩色的钩花绸缎子糊上去的,外头还有一层纸,这两层一裹着,一来保暖,尤其在这样的严冬天气。

    二来隔音,相较而言,肯定是比一层纸的要好,再者来说,不容易被偷窥。

    这种地方的人都很看重隐私,毕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可偏偏来的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人。

    所以锦苑要知道外头的样子,只能冒险开门。

    她原先觉得这可能是条暗道,后头是个小房间之类,但后来见着半天没有动静,便又觉得这是个走道的门。

    果不其然,打开一看便是通往外面一条走廊的,和她来时的走廊不一样,这条很窄,视野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着。

    不过走廊左右都很暗,锦苑也不知道花魁往哪边去了,但是打眼一看,却觉得这个地方还挺阴森,和来时的那些喧哗热闹截然不同,叫她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于是关了门,又躲了回去。

    看样子这花魁一时半会回不了,显然那事情是很紧急的,这到给了锦苑一点时间,于是将心思放到了这屋里面。

    她越过方才的那扇门,将视线投向隔壁的一扇小门,内里便是花魁的闺阁了。

    这外面虽然大,但是都是些布置气氛的烘托物,锦苑大致的看了一番,并不觉得有哪里值得被注意,反倒是里面她还有些兴趣。

    想知道这花魁究竟是谁,从何而来,有什么喜好,到时候投其所好才能问的更为清楚。

    于是上前一步推开门,便立刻嗅到一股芬芳,不算甜腻,带这些慵懒,叫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很是放松。

    这不是一般的香料,但是锦苑也没见到这里面点着香,便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屋内长期熏染的缘故,所以到处都是残留的味道。

    在往里面走,便见到黑木花几后头是遮着帘幕的阔塌,这地方比寻常人家所用要大的多,构造自然也很精美。

    锦苑甚至忍不住去猜测,需要这么大的床,估摸着也是活动起来更为方便?

    但是也很快了然,毕竟人家就是做这个行当的,稍微设计一下很是正常。

    靠着塌边上的是个梳妆台,雕花铜镜倒是十分精致,旁边放着一堆儿的珠宝首饰,光是这一眼,便是价值连城,足够在合阳城的好地段盘下一块地基。

    看来,这里头的营生是真的赚钱,却不知她们究竟要赚够了多少才足够赎身。

    想罢这些,锦苑只是略一沉吟,随即看向周遭,但是这个地方看起来虽然妖娆,布置的也很有心意,但终归是个闺阁住处,并没有蹊跷。

    她原先只想随意的进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如今没有,倒也无妨。

    锦苑便打算出去的,对于女子的闺房她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准备出门,转身掩上门的时候视线再次对焦在那方阔塌上,忍不住再次蹙眉。

    这地方太大,隐约的自帘幕后确实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尤其那床边的柜子,似乎很是神奇。

    哪有人在床边的墙壁上用梨花木在隔一层的?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摆东西,就像是阻隔了墙壁,然后将内里布置的更为香艳罢了。

    但从锦苑的审美来看,这香艳的作用没有达到,反倒是显得有些突兀,本来柔和旖旎的卧榻内,多了几丝僵硬,叫人觉得无甚可取。

    她细细看了一番,忽然抬脚往床榻边走去。

    而后一伸手便掀开了帘子,这回便将那床榻的墙壁看的更为清楚,却原来也是垂着一层轻纱的,只不过质地太薄,所以隐约的透出了后面的颜色。

090 床榻密门

    锦苑绕到床榻的末尾,仔细的靠近墙壁看了起来,只见着这雕花还真是精致,像好看的屏风摆设一般,若是放在任何地方也都说的过去。

    只是在这里,有点和她目前所见的,花魁所表现出的审美水准不太搭。

    若是自己都觉得不太顺眼的东西,何况是花魁呢?

    锦苑伸出手,敲了两下。

    声音有点怪,似乎后头不完全实心,但又没什么空洞的回音。

    她愣了一下,随后绕到了床榻前,犹豫着,在往后看了一眼,还好,花魁还没有回来。

    锦苑大着胆子往前一步,随后脱了鞋,上到床榻上轻轻的敲了下墙壁,却听到中空的回音!

    后面果然是门?

    她寻了半晌,知道这机关必然也是藏在床榻周遭的,只是一面寻找,一面不解,这艘花船都是花魁的,她若要什么隐蔽的地方藏点东西,何必要弄得如此麻烦。

    换而言之,这船到底也是灵波坊造的,无论怎么藏,总不会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么做,其实防不住该防的人,但那些不必要的人,却可以不防。

    比如客人。

    但除了自己。

    小片刻后,锦苑终于摸索到了机关,说来它设计的也不算是隐秘,很容易便被发现,随后,叫她轻轻拨动,那扇门果然有了动静。

    吱呀一声,墙壁上的门便缓缓的露出了一丝缝隙,像是后头的插销被松动,紧闭的门便失去了力量,松开了。

    锦苑试探着往外推了一下,发觉到了极限也只能推开一道口子。

    只容一人进出。

    而口子的旁边确实是墙壁,这就是方才她敲击的时候,声音不太对的缘故。

    她看着这个口子,像是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起初锦苑以为这地方这么大是为了方便恩客,但想着这墙壁如此怪异,难免会有好奇的恩客去询问,若是接待的多了,难保不出问题。

    所以,很可能这确实就是花魁的闺房,寻常不让任何人进来,至于恩客要去哪里,这一层这么多房间,想必需求不同,去的地方也不一样。

    如此说来,她确实冒昧了。

    锦苑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便只看着前头窄窄的口子,想走,又陷入犹豫。

    毕竟前方那幕,实在叫她没办法不去一探究竟。

    这是一间暗室,地方不大,不过看看容纳约两三人跻身在内,有些旁的动静是绝对不可能的,要宽裕些,便只能叫一人进出。

    便如同锦苑这般娇小的身躯,才可以才里头翻转个身子来。

    她原先是想走的,但满屋子的柜子摆满了各式珍宝文玩,并不像是一个烟花之地的女郎能够拥有的东西。

    甚至于,还有些锦苑都不曾见过的兵器类珍藏。

    这花魁显然是不简单的。

    但最让她难以放下的便是当中那个柜子里的几卷册子。

    看来是时常有人翻动的,所以便这样草率的放在伸手可触的地方,页面翻开着,上头的字迹看来娟秀,应当是花魁自己写的。

    若是她的自述或者记录,那么这场子中奇怪的事情必然也会被她就记载下来。

    言一幽这个人有没有出现过,上头或许会提到只言片语。

    毕竟照锦苑的了解,这个花魁确实是不一般的,便是这种门路都同许多人不一样。

    所以,她的眼线如此之广,则很可能真的会记录下一些哪怕是与她无关的恩客的行径。

    言一幽是桃娘给了线索在这里能寻到的,那必然是个常客,无论是谁,但凡是来的多了,花魁就会注意到,这里头也指不定有些抢客人的操作。

    锦苑要的便是这个机会。

    她终究还是大着胆子进去了,便往身后瞧了一眼也觉得是安全的。

    拿起那册子。

    又看向满屋子的东西。

    不知转瞬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锦苑立时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要出了这间屋子,却一扭头便看见帘幕大开,一个女人正站在前方静静的凝视着自己。

    锦苑确实没有料到,自己和花魁的真正见面会如此尴尬,本身多少会有些花样给自己看看的,如今却好像被抓个正着,怎么说也是她无礼。

    于是赶忙放下手中的册子,解释道:“抱歉,一时好奇,没能忍得住,就进来看了一下,但是方才进来,你就回来了。”

    若是花魁没有撞见的话,锦苑原先的打算是带走这本册子,毕竟一时半会确实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我来的不巧?”花魁上前一步,锦苑这会儿定下心神,倒是将她打量的很是清楚。

    衣裳还是那套衣裳,彩带飘飘的,外头一层轻纱裹着,里头穿的比裹胸还短,内里风光自然是若隐若现的,看着确实叫人眼前一亮。

    反正这屋里头的炭火烧的很旺,确实察觉不到一点冷意,即便这个时节,向来身娇体贵的锦苑穿着薄薄一件,都还觉得舒适自在。

    但花魁本人并算不上如何倾城绝色,若是非要和海棠相比的话,锦苑觉得单论外貌并不能分出一个明显的优劣。

    只是每个人的喜好有所不同罢了。

    花魁本人的魅力,似乎来源于她的气质,这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便是锦苑见了也觉出一股冷意。

    一股萧杀肃然的感受。

    她站在那里,无论是笑或说话,在怎么摆着表情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这一类,对于向来被捧惯了的公子贵人来说,也确实是特别的。

    糖吃多了,就想吃苦。

    锦苑深觉如是。

    两个人对峙了一瞬,花魁轻轻的上前将那卷册子放回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锦苑看见了这些,便先是请她出去,随后慢慢的带上了门。

    之后从塌上下来,又放下了帘子,便邀请锦苑在桌旁坐下。

    她如今总觉得自己的举动是过于无礼的,花魁不计较,那锦苑自然也不会推脱拒绝。

    可就在她方才弯下腰想要落座的时候,花魁却忽然一扬手,好似试探一般,双指径直探向锦苑的身前。

    那里,挂着一枚玉符,自然是她殿下身份的象征,出门在外,必然要随身带着,出入宫内也是方便。

    这下,锦苑当然慌了,便立刻推手往前,身子借力往后,猛地护住了心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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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326/ 第一时间欣赏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最新章节! 作者:蚕宝飞飞高所写的《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为转载作品,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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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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