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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文阅读

作者:蚕宝飞飞高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txt下载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文阅读

001 你想杀我?

    雍国都城合阳,六月十三,大暑。

    宽阔街道上关门闭户,零散在外的流落人群无不瑟缩颤抖,跪了长长一路。

    一鼎大红轿子前呼后拥,正缓缓行与其上,里头坐的正是骄奢淫逸,残酷暴虐,人人得而诛之的当朝长公主殿下,李锦苑。

    轿内,女人盘腿而坐,一面挠手,一面感叹:“皮肤太嫩,好招蚊子。”

    这是她穿到一本古言书里的第三天,按照原书剧情,这个反派路人甲在轿子穿过前头酒馆的时候,会有利箭破空,取她狗命,然后,万民欢呼。

    抬轿人往前一步,酒廊门前,生死与否,命悬一线。

    黑色利箭直奔她额心而来!

    锦苑垂眸,想起三天前布下的局,这条命苟不苟的住,就看那个男人会不会就范。

    “有刺客!”

    黑刃破开帘幕,一道银色寒芒自斜后方忽而暴起,堪堪一鞭甩出,紧要关头,救她一命。

    “来的及时,有赏。”她抬眸,祸国倾城一张脸上绽放出让男人浑身不适的笑容。

    来人身形挺拔,轮廓锋利,面具后的眸子闪着幽然的光。

    他只静静盯了锦苑一秒,随后袍袖一甩,翻身而去。

    临走之时,淡漠的声音飘入锦苑的耳朵:“亥时一刻,公主府等我。”

    锦苑蹙眉,他声音凌冽略带沙哑,着实好听。

    “殿下!您没事吧!”奔来的侍卫一阵惊呼扰乱锦苑的心绪。

    “现在还赶来替我收尸么。”锦苑抚平心中一口气,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日:“回府!”

    宽阔殿宇外,刻着“华明宫”三个大字的牌匾在夜色下泛着暗沉的幽光。

    堂外,因护主不力,众将跪了一地,纷纷等着受罚。

    亥时的更鼓声悠悠响起,锦苑端坐在珠帘之后,静等着他来。

    今日救她的男人便是书中男主,郁连峥。

    也是她府上诸位面首之一,近日新宠。

    “你来了。”听到堂前脚步声缓缓,锦苑收敛起一脸漫不经心,端正了下坐姿。

    郁连峥很守时,此刻他摘了面具,一身月白华服宽松坠于身上,衣襟微敞,身前的坚实线条也让锦苑忍不住咋舌。

    不愧是男主。

    “殿下,”他上前一步,并未行礼,眼眸中藏着淡淡的不屑:“我做到了,望殿下守约。”

    锦苑站起身,从袖内拿出一副卷轴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他入府之时府上画师为他而作的画像。

    她开口:“这幅画若是叫人看了,你郁家荣光不在,你更是要被万民戳脊梁骨的。”

    是啊,谁会想到那个三年前战死沙场,尸骨未存,徒留一座衣冠冢的郁大将军,尚书大人的嫡子,王上面前的红人,竟然没死!

    还来她的公主府做了面首!

    若只从表象来看,连锦苑都觉得不齿。

    但事实上,她知道郁连峥靠近自己不过是为了杀她。

    和外面那些时刻想取她性命的人一样,都是抱着清除雍国毒瘤的正义使命,一个个奋不顾身,害的她自从穿越之后,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

    怕啊。

    郁连峥样貌清俊,出征在外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外头百姓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原公主更是未见过他一面,这才被他寻了空子侥幸混了进来。

    也正好,被她拿捏了把柄,所以才有今日这一出戏。

    “你出尔反尔!”他隐忍着怒意,隐约的杀气在眉眼间流荡。

    现在动手杀锦苑自然是冒险,但眼下被识破身份,她若不打算放过自己,郁连峥没有更好的选择。

    锦苑看出他的心思,于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说话算话,但现在你没有更好的去处,不如留在我身边。”她本来想说,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做个护卫就好。

    但是郁连峥眼神冰冷,让她没说下去。

    两人对望一瞬,锦苑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退却。

    “做面首,哄殿下高兴?”郁连峥皱着眉头,缓步上前,眸间荡着幽微寒意。

    他并不把锦苑的殿下身份放在眼里。

    她穿越之后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男人,竟然有些怯了,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被高大的身影抵在墙角,心跳剧烈。

    杀意隐现,他想动手?

    疏忽一个念头闪过,郁连峥指尖微挑,寒芒乍现!

    锦苑眉头一紧,忽然一弯腰,重重一个肘击撑开他的手臂,随后掠身往屋中的角落处避去!

    可他身手迅速,只一霎惊诧,转身抓住她的衣襟,撕裂声响起,薄衫如同纸片一般轻易裂开,露出大片雪白。

    “放肆!”她急了,这男人变脸神速,难道真敢在公主府动手杀人?

    锦苑裹着碎裙,大喘着气,抬目四顾也无处可逃。

    婢子侍卫都在殿外跪着,这还是她为了和郁连峥好好谈事刻意安排的。

    真是作茧自缚。

    毕竟郁连峥身手了得,虽然自己穿越前是个卧底,身手在现代算是不错,但是到了这里也不过能打个侥幸,事实上根本伤不到郁连峥半分。

    反倒是暴露了自己。

    果然,他没有在追过来,反而满脸讶然:“你会武?”当朝长公主殿下,身娇体贵,怎么会武?

    但最另郁连峥惊讶的不是这个。

    他的视线停留在锦苑雪白的一截小臂上,上面的红砂如此惹眼。

    “想不到,艳名在外的殿下,竟然是个处子。”难怪他从未侍寝,也不曾听说有人真的在殿下玉塌留宿。

    杀意消退,郁连峥站在原地,好像有些彷徨。

    锦苑低下头看着那点红,一颗心却慢慢坠了下去,不知是喜是忧。

    这一幕,却让两人都冷静下来。

    琉璃灯的烛火在房内荡着幽幽的光。

    “聊聊吧。”锦苑见着他已经不想杀自己,于是坐下来,想着怎么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自己现在也有把柄被攥在了他的手里,传出去,虽然对名声是好事,但是在不确定原书殿下的布局前,她不能暴露。

    “你潜藏许久,只是为了杀我,以报退婚之辱?”锦苑问。

    书中有写,这原主心高气傲行事任性,王上的婚约也未曾上心,反倒在谕旨之后找了郁家不是,退了他的婚。

    这是三年前的事,与郁连峥而言自然是心头之耻,但要是因为这个动了杀心,未免过分。

    毕竟,他做面首,可说是放弃了原有的一切。

    郁连峥的心绪此刻也慢慢平复,低着眉眼,好像刻意不去看她露在外面的肌肤。

    只是扔下自己的宽袍:“披上。”

    锦苑不知道原主会怎么做,但她自己本着男女主最大的苟命思路,照做了。

    郁连峥见她穿了衣服,才开口:“你为什么要退婚?”他神色冷然,却没有直面她方才的问题。

    锦苑无法回答。

    郁连峥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当年我在塞外,退婚的消息传来,整个军营都知道了。”

    确实丢脸,锦苑了解。

    他继续:“左副将跟我多年,为我不平,当天晚上擅离军营要回合阳替我讨个说法。”

    眸子黯淡下去,往事确实不堪回首。

    “路遇埋伏,十个顶尖杀手,要了他一条命。”

    “我去的时候。”血肉模糊的左副将,连个完躯都没能留下。

    他没有说下去。

    甚至连恨意都很淡。

    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左副将的事书中有写,却是一场谋虑深远的局,毕竟这个男人在原书中是手握大权,藏于皇帘幕后的真正王家。

    所以她惹不起。

    但是现在把真相说出来无凭无据,而且,谋局者还未现身,锦苑觉得多嘴便是多生事端。

    所以没说话,只是解释:“不是我,我既然退婚,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不知道郁连峥会不会相信自己。

    他敛起眸光:“这件事,就算和你无关,但是殿下处子,清白之身,为什么要造出面首遍天下的假象。”

    没有问询的语气,郁连峥神色极淡,心底里却有了疑虑。

    锦苑也在想这件事。

    她只是个路人角色,烂尾书的最后还没来得及交代自己的谋局。

    “郁将军在质问我?”锦苑佯装镇定,扯开话题:“你自己的身份还是个要人藏的秘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都走个周全。”

    “再者,”锦苑脑速飞快,在心里开始谋划怎样把眼前的男人留作自己的盟友:“郁将军不便查探的案子,我却可以,不如我帮你找出害了左副将的真凶,你做我的护卫,总比现在要好。”

    面首什么的,她不需要,和男主走的太近,到时候女主出场,难免自己沦为反派。

    郁连峥抬起头,好像把锦苑的小算盘都看在眼底,却没有点破,而是反问:“那殿下处子,又养一群面首这事,要不要我帮着隐瞒?”

    他好狡猾!

    “当然!”锦苑知道朝堂权谋不是自己的脑子可以猜度的清楚的,在没有闹明白真相之前,自然要保密。

    “那就对了,”郁连峥的唇角漾起笑意:“殿下帮我查案,我替殿下保密,这是一码事,但护卫一事,要另议。”

    锦苑松了口气:“我也替你保守身份的秘密。”她以为,这事就算成了,毕竟郁连峥是讲道理的人。

    但他扬起头,微敛着眸子:“不需要,我不做你的护卫。”

002 倒是真不想你走

    烛台的光黯了一瞬,又稳稳燃起。

    锦苑的心绪却有些焦灼,她知道郁连峥性子高傲,这身份之秘,不可能不在意:“难道你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叫王上知道了就是欺君的死罪!”

    纵使尚书大人能勉力周旋,但面首说出去也是不齿的事,郁连峥这辈子怕是要栽在上面。

    她不信对方如此豁的出去。

    郁连峥瞧她一眼,修长的指在梨花雕座上缓缓叩过,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不怕。”

    这不对,锦苑怔住,哪有人不怕死的?难道他还自知天命不成?

    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套路进行,于是有些慌了。

    “王上那边我自有说辞,不必殿下忧虑。”他说的笃定,锦苑更是疑惑:“那尚书大人知道了不会气死?”

    这是有辱门楣的事啊。

    果然,郁连峥的软肋在此,这话之后他的笑意敛起,似乎若有所思。

    半晌,才又开口:“我不能做你的护卫。”还是这句话,只是重申一遍。

    末了继续:“殿下和我原先便有婚约,你是处子,我又看过你,也该对你有个交代。”

    他说的很认真,这年代对于这种事似乎都很上心:“父母那边我自会给个说法。”

    锦苑沉默了,只觉得满脑子都乱糟糟的,一时心气郁结,觉得胸口闷堵,忽而忍不住低下头咳了起来。

    雪白的方帕上是鲜红的痕。

    但是锦苑见了却是一脸平静。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穿越过来开始,她每日里都会咳上几次,原主似乎本就体弱,这毛病倒也没叫她放在心上。

    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的事,都不必大惊小怪。

    可是郁连峥的眉头却忽然皱起,不等锦苑反应,一伸手捏住了她细白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锦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眉头蹙起正要发怒,可刚张口却被郁连峥一把捏住下颚。

    就这么张着嘴巴和他对视。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锦苑不知道古代的男人竟然这么疯么?还是自己让人觉得太好拿捏?

    他简直目无尊卑到了极点。

    但她也不敢反抗。

    苟一点,没什么不好。

    于是很配合:“干嘛。”嘟嘟囔囔的发声。

    郁连峥眉头皱的很紧,鹰隼般的眸子好像要看穿她的皮囊,只抵心房。

    随后终于收了手,语气淡然:“殿下这般处境,倒确实很缺护卫。”

    锦苑沉默着,倒是没有接话。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稍许,锦苑觉得身子舒适,才又慢慢的理清了思绪,既然自己不能够要挟郁连峥做护卫,那留着他也没有太大意义。

    一件事了,多活一日也该感恩。

    “你走吧,不愿做护卫,我也不会暴露你的身份。”不合作,也没必要树敌。

    他看着锦苑,忽而敛眸,眼底氤氲着隐约的不快:“谁说我要走。”戏谑的笑意在他唇角浮过,郁连峥便又瞧了一眼锦苑被遮住的小臂。

    锦苑忽然觉得有点凉。

    这眼神太过锐利,他的心思自己也捉摸不透。

    “你不走,总不会还想做面首?”她试探的开口,小心翼翼。

    郁连峥没有说话,只是忽然起身去到桌边,掌心蜷拢,带熄了烛台内的火。

    堂内一片幽暗,只有皎洁月华从窗隙处渗入,铺了满地柔旖。

    “莫须有的事,殿下也不必再提了。”他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桌侧:“如果需要的话,今夜我也可以侍寝。”

    好像就是拿捏了锦苑的心绪,他笃定她不敢。

    月下的眸子,闪着幽微的光,锦苑低下头默默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往内。

    隔着厚重的垂珠帘幕,她翻来覆去,一整夜都睡不好。

    但是外面的男人呼吸均匀绵长,好似已经安然入梦。

    次日清早,殿外守候已久的婢子听着锦苑起身的动静,端了温水进来,面上还带着几分诧异:“殿下,昨夜可是第一次召了郁大人侍寝。”

    他做面首,也只有一个化名,倒是行不改姓,殿内人都称他为郁大人。

    反正知道这是殿下眼前的红人。

    当初他进来,也确实是仗着自己一张谪仙般俊朗的颜换来了原主青睐。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人还在外面么?”锦苑看着这个婢子倒是心里头觉得体贴。

    她叫千草,自小跟在殿下的身边长大,对原主可谓是忠心不二,后来殿下去了,她也以身殉主。

    都是龙套角色,但是锦苑也曾被感动。

    穿越之后她身旁的婢子都换了一批,唯独这个千草留了下来,自此饮食起居也都交给她来打理,锦苑才能安心。

    “在呢,如今在外堂候着,说是要等殿下一块儿用膳。”千草和锦苑的关系显然极为亲近,言行举止除却恪守本分之外,也偶尔敢多说几句:“殿下,好似真的很中意郁大人。”

    “多嘴。”锦苑皱眉,收拾了一番才起身往外,来到外堂,见着雕花桌前男人一身玄衫,似乎正在等人来。

    听到她的脚步声响起,才转过身:“殿下。”然后伸手揭开汤碗的瓷盖:“在等就凉了。”

    看郁连峥的神色倒是从容淡然,和之前的满脸恨意相较让锦苑宽慰许多。

    至少,不像是要杀她了。

    两人对侧而坐,千草守在一旁。

    粥的味道很清淡,锦苑有点不解,她是个重口味极度拥护者,千草也是了解这一点的,可见着她面色有异才要开口解释,一边的郁连峥忽然开口:“是我叫厨下做的清淡,你身体不好,要调理。”

    语气还是淡然。

    锦苑没有接话,也不曾多想,食之无味的一顿过去,反而又抬起头看着他:“你还打算留在我身边么?”

    如果不肯做护卫又不肯走,难道就是喜欢面首这个身份,简直没有气节!

    锦苑如是想。

    “殿下希望我走?”郁连峥抬起头,目光灼灼。

    锦苑皱眉,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不想你走。”这是事实,下一句话应该还是要尝试说服他考虑护卫一职。

    毕竟身边的酒囊饭袋真的靠不住啊。

    “那我就不走。”郁连峥接话,低下头,润口清水才又继续:“我要回尚书府一趟。”

003 他敢去尚书府?

    正在喝水的锦苑猛然顿住,一口水喷出老远,当即呛得满面通红,把守在一侧的千草吓得魂飞半缕。

    缓了好久,她才终于平复了情绪:“失态失态。”然后看着对侧始终波澜不惊的男人:“尚书府?”

    “殿下要一起么?”郁连峥皱眉,这个殿下好像和之前他所了解的有些不一样。

    言行举止乃至行事作风都有了区别。

    最重要的是少了之前的傲然任性,却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可爱?

    有点奇怪。

    但是没有多想。

    锦苑这会儿终于确认他是认真的,心底里却写满了不解,仍然只是点点头:“一起。”

    可是,他去尚书府做什么?

    锦苑绝不相信他敢当着尚书大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面首。

    奢华轿撵往前,殿下所过之处,依然万民避让,死气沉沉。

    但锦苑这会儿并不觉得害怕,有郁连峥在,好似也多了几分踏实。

    一行人马脚步缓缓,一个时辰过去方才在尚书府宽阔的朱红宅门前停下。

    落轿,她抖落宽袖,足下款款,尚书大人今日并不在宅内,由大夫人领着一行家丁婢子迎在门外,面目恭敬。

    到底是王上最宠爱的妹妹,当今长公主殿下虽是恶名远扬,但人前敢顶撞忤逆的,除却郁连峥,未有其二。

    她本有意在人前博个好名声出来,多少挽回一点民心,索性往前几步,放下身段满面温柔:“大夫人。”

    身后的郁连峥皱了皱眉,从人后走出,看着好似受宠若惊竟在原地愣了半晌大夫人,拱手:“母亲大人。”

    大夫人闻言一顿,今天的惊事好像太多了一些。

    她只是看了郁连峥一眼,又转过头看着身旁婢子:“今儿个怎么回事,眼睛耳朵都有点发懵呢。”

    婢子见着郁连峥也是惊住,一旁的家丁随着两人的视线一并往锦苑身后的男人身上探来。

    瞬间,偌大的尚书府宅门前是一片死寂。

    锦苑抬起头,自顾自的往里走了两步,这外头没个遮阴凉的地方,她有点闷热的发慌。

    “殿下。”千草跟在她身后瞧了这一幕更是满面不解:“怎么着都瞧着郁大人呢?”

    她摇摇头,此刻只想看戏。

    心里起初的疑思也尽数散去,甚至来不及猜度他的算盘,只是感概与他的任性妄为,似乎比之原殿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首之实,他真的敢认?

    如果只是想认亲,却不认身份,那锦苑手上自此也是多了一道把柄。

    怎么看都是赢。

    想到这里,又不怎么慌了,在阴凉处坐下,又挥手遣退一众跟进来的侍卫。

    偌大的庭院内,终于恢复了稍许生气,大夫人缓过神终于开口,试探道:“阿峥?”

    “孩儿不孝,晚来了一些时日。”郁连峥上前,扶起大夫人的手。

    对方显然还在懵懂之中,又确认一遍:“你不是,那个,在沙场那边。”她想说都死了,尸骨无存的,怎么突然回来,这一下情绪冲突的厉害,猛然间在她的心底里翻腾起来。

    搅的大夫人心口一堵,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地面栽去。

    婢子乱作一团,纷纷惊呼,郁连峥神色极暗,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出。

    他稳稳的扶着大夫人,叫她在凉处歇下,又立时转身冲着人群中点出一个人的名姓:“云清!”

    云清?

    锦苑站起身,顺着郁连峥的视线往人群中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素雅,眼睛圆圆,模样尚算是可爱的婢子走了出来。

    却正是书中原女主,云清。

    她医毒双绝,心地善良,是锦苑穿越后一直谋划着要收为己用的人才。

    当然,主要是为了抱紧大腿。

    云清不慌不忙的上前,只是略一低身,翻开大夫人的眼皮观察稍许,两枚银针探出,兀自飞快下穴,只听一声闷哼之后,大夫人喘了口气,竟然抚着心口又坐了起来。

    “无碍,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说着,又十分乖巧的退到一边。

    郁连峥却并未多看她一眼。

    “好医术!”锦苑知道这两人目前还没有感情,但是如果在这之前先和女主搞好关系,然后顺水推舟的不就和郁连峥也算是半个好友?

    这一来,苟到最后的把握少说多了五成。

    一边的千草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皱了皱眉,如今的殿下偶尔有点咋咋呼呼,倒是让她也觉得十分蹊跷。

    但是,终究还是她主子,于是跟着赞道:“尚书府当真藏龙卧虎,一个婢子竟然身怀这等绝技。”

    毕竟,那扎针的手法,便是太医院的人也未必使的出来。

    可这无意的一句话叫大夫人听了却忽然满面惶恐,立时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冲锦苑行了个礼:“云清是捡回来的丫头,学医是个爱好,尚书府还是庸人更多。”

    锦苑皱眉,这话,好似有撇清什么的嫌疑。

    但是没有多想。

    大夫人这般模样显然也受不住惊吓了,这郁连峥恐怕只想给家人一个交代,面首一事,他不敢讲。

    果然,郁连峥只是扶着她站起来,又邀了锦苑一行人往内堂去。

    锦苑微微颔首,却刻意放慢了步子,多看了云清一眼。

    此刻日暮,院内的热气荡去,换来稍许清凉,她的视线在原书女主的身上兀自流连一番,心内由不得暗忖:“怎样让这个人,来到我身边呢?”

    云清站在暮色之间,看着外头传闻狠辣犹如修罗的长公主殿下,低下头,打了个冷颤。

    堂内,婢子看茶,大夫人坐在对侧,这会儿回过神才反应过来郁连峥和殿下是一块儿来的,心内惊异,还以为是什么谋局:“莫非,你是诈死,要替殿下办事?”

    锦苑端起青瓷茶碗,默默的盖在自己的面上,唇角却漾起一抹看热闹的笑意。

    这会儿,她倒是想知道郁连峥打算怎么解释?

    果然,堂内一片阒寂,他仿佛正在斟酌着用词,好半晌才点点头:“孩儿确实在公主府。”

    大夫人没有多想:“不能说的,我也不会多问。”倒是很守规矩。

    郁连峥皱皱眉:“孩儿是殿下的面首。”

004 我这是要沦为反派啊

    看来,怎么斟酌也不能将这话说的更好听,他言简意赅铺开了事实。

    锦苑的手一抖,一口茶水已经堪堪喷出,有了早上的教训,又硬生生忍住。

    呛了个半死。

    一旁的千草一个劲的替她抚着后背:“哎呀,殿下,可慢着些。”

    说起来,殿下这几天做什么都少了点规矩,总得来讲,好像没什么长公主的仪态了。

    不过,端庄稳重的大夫人也没有把持住这句话的冲击,一抖手,杯子坠落,砸碎在地。

    她十分震惊的看着郁连峥:“你做那个......”想了想,改了口:“殿下的那个。”

    努力了,还是没说出口。

    不齿啊。

    锦苑很理解。

    她这会儿整个人也是懵的,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做什么都超乎了她的预料。

    即便是知规守礼的大夫人,最后还是失了仪态:“那可是,面首?”

    语调高了几分,一边的贴身婢子见状立刻把门掩上,此刻堂内也就这么几人了。

    显然,家丑不可外扬。

    郁连峥点点头,又担心她身子不适:“但是殿下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想起了什么,沉默着看了一眼锦苑。

    “不说了!”长公主殿下荒奢淫乱,丑闻在外,尚书府一向自诩家世清白,出了这么一件事,估计心底里宁可郁连峥死在沙场。

    大夫人站起身,顾忌着锦苑的面子,勉力维持着从容:“我乏了。”

    逐客令,锦苑自然懂,这般闹剧她看了也没有很痛快,索性起身:“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领着千草出到门外,郁连峥在里面待了片刻很快也跟了出来。

    对于他的磊落,锦苑心底里也多了几分钦佩,却叹了口气:“若是只为了不受我要挟,断然不必如此。”

    她在轿内坐定,帘子却被郁连峥斜挑起来:“我不是为了这个。”

    他却也没有再说下去,帘幕垂下,他纵身上马,一路沉默着往公主府去。

    郁连峥还是跟着自己回来了,这让锦苑心里越发没底,府内,正殿,她二人对侧而坐,千草守在门旁,一应侍卫婢子都被遣退去外堂。

    “今日一事之后,你还不打算回尚书府么?”锦苑发问,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忐忑不安。

    郁连峥的眸子很沉,带着丝丝寒气:“我不是殿下的面首么,你能容我肆意进出,想走就走?”

    她想了想,虽说点头有辱她身为殿下的尊严。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

    “外头风言风语让你名节已损,可殿下实际处子之身,我如今看了你,就要给个交代,绝不能让外头坐实了那些传闻。”雍国风气如此,郁连峥也算是行事坦荡守礼。

    若换做寻常女子,被看了身子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对于锦苑来说真的没什么了不得。

    无论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认知,还是出于声名狼藉长公主的身份,这事,他大可不必上心。

    “我要娶你。”郁连峥开口,如今也不怎么唤她殿下了,这让锦苑觉得有点不适。

    而这句话更是轻描淡写,却十分笃定。

    她心中一个咯噔,想起今天看到的原书女主云清,既然对方已经亮相,那自己横插一脚岂不是成了大反派?那还活的了多久?

    于是解释,并且带着安抚的语气:“嫁娶这件事,得两个人都乐意吧?”

    说完,又害怕这样伤害了郁连峥的自尊,马上改口:“我觉得郁将军光明磊落,会遇到更适合的,比如,你会武,她会医,是不是很搭?”

    想着,又补充:“而且,我毕竟退过你一次婚。”

    话一次性说的太多,锦苑口干舌燥,眼前人听了这些果然眉目阴沉。

    锋如利刃的眸子好像要杀人。

    沉默稍许,郁连峥才开口,转过话题:“尚书府一事,王上那边很快也会知道。”

    锦苑松口气,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想法,现在是在担心做面首假死的事很快就会被王上知道。

    欺君之罪,重可株连九族,怕才对。

    没人不在意这条命的。

    不过当初郁连峥那么笃定,现在也轮不到她来替对方操心。

    郁连峥说了这些,却又伸出手径直抓过锦苑的手腕,力道比上次轻了一些,探了稍许又开口:“抬头,张嘴。”

    语气不容置疑。

    好像在下命令。

    可恨的是,锦苑竟然秒怂,甚至没搞清楚状况身体就先做出了回应。

    她很是配合,这让郁连峥的神色有所缓和,看了一眼,却眉头紧锁:“等我见了王上,这事可以再快一些。”

    “什么事?”她不解,又看了一眼自己尚且被他抓的牢牢的手腕,尝试着收回:“男女有别的。”

    但是郁连峥没有放手:“我听千草说,我是你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入幕之宾。”

    死丫头,多嘴!

    “嗯。”她依然怂。

    “等王上宣召罢。”他没有回应锦苑的问题,心底里好像藏着一桩心事。

    不过他依然抓着锦苑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这个嘴上说着看了身子就要不得的男人,现在言行举止没有半点君子风范。

    却也没有什么要占她便宜的意思,让锦苑费解。

    郁连峥看着她,可是眼神却飘在别处,好像在沉思,随后又低了脑袋,细细的看着锦苑的手腕。

    很认真,眼里没有任何绮念,仿佛在端详一件事物。

    玉瓷般白皙的手腕纤细柔弱,被捏在他的掌心好似轻轻一折就会断裂,青蓝色的血管在烛光的映照下模糊了轮廓,仿佛出了几道重影。

    “忍着点。”他忽然开口,随即食指发力,狠狠的摁在了锦苑的脉上。

    痛的她一声惊呼,在抬头时眼底已经氤氲上一层水光:“疼!”

    然后拼命的想要缩回手,见她如此,郁连峥本来还想细看那脉象之上的异常,可忽而心中一动,忍不住松开。

    语气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殿下。”仿佛还有点关切。

    锦苑没有理会他,只是捂着手腕冒着泪花,心底里把他骂了一万遍!

    奈何,想到这个男人日后的权势,又实在不敢惹。

    堂堂长公主殿下,竟然被一个面首拿捏,她实在气的不行。

    于是满脸不快的起身:“我让千草给你安排了屋子,别在我外屋睡了。”

    锦苑心里并不信任这个人,即便现在他不想杀自己,但是面首和假死的事他都豁的出去也足以证明他是个疯子,她深谙保命之道,这种男主,一定要离得越远越好。

    玩不过,可以躲啊。

    但是郁连峥起身,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我不走,要殿下命的人太多,我留在这里殿下应该放心。”

    “可你不是不肯做我的护卫吗?”

    锦苑不解,但是神情缓和。

    有好处,那就有话说。

005 我的王上兄长

    “我不做护卫,”他强调这句话:“但我,”又顿住,转过身,熄灭烛台的火:“睡吧。”

    诚如郁连峥所料,他假死的风声很快掠过合阳城,迅速的传到了当朝王上,也就是锦苑的亲哥哥耳中。

    这个王上李文衍是个十足的昏君,正好,兄妹两一块儿在民间被骂的一声难听过一声。

    但到底他还是王上,群臣莫不恭维应和,所以王上也始终以为,自己是个明君。

    不过,他虽然昏庸无能,又很怯弱,却很善良,所以即便是在原书当中也有个善终。

    李文衍生平只有两大爱好,一是养花,二是舞剑。

    虽然无论前朝后殿他都是一事无成,但是这不影响他对于所谓江湖的向往。

    因此,对于郁连峥所说的即便王上知道他也自有应对,锦苑是信的。

    耳根子软的王上,她的亲哥哥,对臣子确实讲仁义,所以也有那么些死忠之臣维护着他。

    宣召来的时候,锦苑正在堂前散步,等匆忙跟千草学了规矩准备接旨的时候,却发现人家要找的竟然不是她,而是郁连峥。

    她倒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公公走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殿下,王上口谕,叫殿下也一块儿来。”

    然后弯腰拱手:“殿下,请。”

    一旁的千草看了她一眼,有点心惊。

    说来也怪,她以前就觉得自己跟在殿下身边很难善终,这下,感受越发强烈。

    但是王命不可违。

    一行人心思各异的入了宽轿,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王城之前。

    这是锦苑第一次踏足王城,只抬眸往外,见着雕梁画栋,勾檐飞角,红墙绿瓦之处端的是大气恢宏。

    “好!”她这回也算是长了见识,原来书中所绘王城确实大气磅礴,乍眼一见竟然也觉得胸襟开阔不少。

    仿佛,苟怂如她,也在此刻变得不那么忐忑忧虑。

    一旁的宣旨公公上前,面平如水:“殿下,请吧。”

    千草也跟着碎步往前,心底里已经惊翻了天,毕竟这个殿下自小也算是长在王城,今儿个怎么就这么咋呼?

    大殿之内,一个把龙袍的衣角扎进腰带,又高高挽起一对宽袖的男人,正披头散发的在逗鸟。

    “说话,来呀蛐蛐。”这就是她的哥哥,当朝天子,李文衍。

    蛐蛐是一只绿毛鹦鹉的名字。

    也曾在书中出场过一次,它死的时候,李文衍还曾携满堂文武为它送葬。

    这一幕,锦苑算是记忆犹新,今天算是见到活的了:“王上。”

    李文衍转过身,先是白眼晃过这个妹妹,又立刻看着一边的郁连峥,嘴巴张了老大,上前来仔细瞧了一番才开口:“唉,真是你!郁将军!”

    殿内三人,唯有他最为淡定,风度依然:“王上。”半跪在地,又拱手抬眸:“臣假死欺君,罪无可恕。”

    王上站定,仿佛若有所思,只瞧他半晌才道:“我听说你假死,是为了去殿下身边?如今,做了她的面首,算是了却当年夙愿?”

    这番话自然是尚书大人那边连夜攥了折子呈报上来的,毕竟孩儿掌心肉,他纵使气的再过,也不忍心看郁连峥才活一日,又去死。

    况且,既然面首一事无可辩驳,不如利用一番,如今倒是说成了郁连峥对锦苑的一往情深。

    两人都没见过一面,哪里来的夙愿?

    锦苑皱眉,连连摇头,看样子李文衍心里头是一点都不责怪郁连峥的。

    果然,后者听了王上这一番说道,犹豫不过半秒,就承认了:“臣倾心殿下已久,便是知道做面首才能留与殿下身边,索性假死瞒报,可现在却,”

    他跪地,重重一叩:“臣与殿下已有床笫之实,再瞒也对不住殿下。”

    “你胡说!”锦苑万万没想到这个正人君子说起谎话竟然面不改色,可刚想辩驳又想起自己的处子之身是个隐秘,不能外传。

    一时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是李文衍显然明了他的心意,两人说了半天,他这才看向锦苑:“郁将军想娶你。”

    李文衍的嗓音都透着喜悦。

    这个殿下非要塞也不是不能塞出去,但是朝上还真的没有比郁连峥家世更好的了青年男子了。

    又况且,既然选作面首,那不是代表锦苑也很中意他?

    “不容易啊,早知今日,当初退什么婚啊?”李文衍真的为自己这个妹妹高兴。

    锦苑的脸已经黑成一片。

    她只觉得,郁连峥求娶自己无非是为了报仇,顺便查清她面首之事的真相,说到底就是光明正大潜伏在自己身边。

    谁也不想留个仇人在枕边,锦苑心中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可是婚都退了,王上,是该给将军安排个更好的姑娘了。”

    她不敢去看郁连峥的眼睛。

    李文衍撇嘴,若有所思的看向两人:“可是,方才郁将军说,”

    “郁将军说了什么不重要啊哥哥!”锦苑怕任何人,倒是唯独不怕这个亲哥哥。

    这一声哥哥也打断了李文衍的思绪,他到底是宠着这个妹妹,既然她不愿,也不好强迫她嫁啊。

    三宫六院的快乐他懂,李文衍便只觉得大概锦苑也懂,所以不想屈身与任何男人,被束缚捆绑。

    虽说这事也不大光彩,但他决定护着:“那你两现在打算怎么办?”

    尚书府的公子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况且郁连峥战功赫赫,而如今朝中又真缺他这样的人才。

    锦苑看着这个王上,倒是觉得他和原书描述一模一样,到底是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啊!

    “王上,”郁连峥抬头:“臣非殿下不娶。”

    李文衍这会儿又沉默了,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而后转向锦苑:“你上次用自尽要挟退婚,这次人家不计前嫌,你两也在一块儿,不能凑合一下?”

    这番话,被刚刚迈出大殿的郁连峥听在耳中,面色便又一沉。

    她竟然用死来要挟不嫁?

    “不能凑合的,”锦苑撒娇般的挽上李文衍的手臂:“哥哥,这婚你可不能赐啊。”

    “那你先出去罢。”

    她出来之后,便又见着公公召了郁连峥进去。

    大殿内,李文衍敛起一身散漫,望向座下之人:“你本是戴罪之身,我若赐婚,难免遭人讽笑,这事总该有个说头。”

    “郁将军,你怎么看?”

006 王命

    李文衍话中有话,赐婚不过一桩小事,这样的殿下能嫁给他,朝中可不会有人说一句闲话。

    但无非是锦苑不乐意罢了。

    郁连峥眸子微沉,却好像有了主意:“王上,南疆密事现在还未了结,若我能戴罪立功,是否不叫王上难做?”

    南疆蛮荒之地,距离王城颇远,又有雀族长居与此,时常闹出些乱子,民众倒确实苦不堪言。

    但郁连峥清楚,王上三番两次压下这桩事,便是有把柄遭人拿捏,索性一直隐忍不发,等待良机。

    果然,他听了这话,便又满面笑容的下座将郁连峥扶起:“我就说还是得你来啊,”李文衍佯装愁思:“本王要雀族的一样东西,你若能取来,这婚事便定了。”

    说完,又给了郁连峥一番保证:“这一次,她寻死觅活我都不会在听。”

    “臣定不负圣望。”郁连峥敛眸,将眼底的情绪藏起。

    大殿之外,锦苑看着低头躬身一动不动的小太监:“诶,这么站久了挺累人的吧,对脊椎不好。”

    小太监纹丝不动:“谢殿下关怀。”

    “呀,客气。”她这会儿心情好,倒是没注意郁连峥从殿内出来便恰好见到了这一幕。

    但他也没上前打断她的雅兴,只是安静的守在一边,到千草忍不住咳了两声,锦苑才停下找小太监搭讪的势头,转过身来。

    而后马上端整了仪态:“回府!”

    路上,马车往前,却没有直行向公主府,反倒是绕了个拐角往旁侧去。

    锦苑见状,忍不住挑起帘幕看向马背上的男人:“你要去哪?”

    “回尚书府一趟。”郁连峥头也不回。

    倒是千草这会开了腔:“这一大早的尚书府那头便来人了,说是尚书大人被气病了,今儿个早朝都没去呢。”

    锦苑蹙眉,仿佛能够体会尚书大人的心情:“是啊,家门败类,孽子啊。”

    她这会还不知道李文衍和郁连峥的约定,只以为自己摆脱了他,可以寻个暂且的安宁。

    这尚书府闹得越厉害,她便越安稳。

    想着,锦苑又开口:“你说,我若是直接找尚书府要人,她们会不会给?”

    千草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殿下,您看中了哪个小厮?”

    “云清,那个婢女。”

    千草又反应过来,便蹙着眉头道:“那是自小长在尚书府的丫头,您要来了也不见得能贴心照顾您呢。”

    锦苑便也没有再说话。

    一行人到了尚书府,尚书大人显然不待见二人,便是推脱有病不能起身相迎,连大夫人面色的笑意都淡去很多。

    “母亲大人,”郁连峥上前行礼,又示意锦苑过来,她倒是顺从的很,仿佛都忘了自己才是殿下,应当是被恭迎的人。

    “大夫人。”锦苑甚有礼貌。

    “我已经同王上说了求亲的事,他同意了。”郁连峥开口,眉目淡然。

    一边的锦苑瞬间拧眉,便又想起方才走的时候李文衍都不敢看她一眼,原来是心里有鬼!

    这婚事若成,她以后还有什么顺心日子好过?于是心念一转,便只打算从尚书大人这边下手,叫他们全家都厌恶自己,这事总还有回旋余地吧?

    反正,还没赐婚,一切皆有可能。

    凭着原书殿下的作风,锦苑要叫人讨厌实在太容易。

    她便只上前一步,佯装不满:“尚书大人不肯来见,莫不是看不起我?”

    郁连峥这种人一身傲骨,自己给他家人难堪,他总不能还求着要娶?

    但他面色淡淡:“确实不合规矩,母亲大人,还是请父亲出来迎上一面才好。”

    锦苑愕然。

    稍许,尚书大人竟然真的披着大褂出门迎接,虽说是不情不愿,但面上功夫也做足了。

    可郁连峥越是如此,锦苑便越是心寒,只眉眼一扫便是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云清。

    她心中又有了主意。

    如果早点撮合男女主,那自己不就可以功成身退?

    大堂内,郁连峥同尚书大人说着今日面圣一事,锦苑的视线却始终定格在云清身上。

    她也感知到了锦苑的注视,整个人愣在原地,连头也不敢抬。

    察觉到她的异常,大夫人便主动开口:“殿下莫非见过云清?”

    “只上次打过照面,”锦苑转过头,心中已经有了想法:“郁将军和王上请婚,便说是日后就在我公主府居下,长期以往,倒是可以带几个用的得手的人过去。”

    她这话不过是为了挑明如今两人女尊男卑的处境,也想叫尚书大人难堪,好刺激他这身傲气,阻止郁连峥的求婚想法。

    但尚书一家谁都没接话,寄人篱下这件事虽难以忍受,但谁也不知道这任性妄为的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想法,那郁连峥沉默了一瞬,竟然应了下来:“也好,带几个人过去,日后我便不往尚书府来。”

    尚书大人和大夫人也没有说话。

    锦苑倒是佩服起他的能屈能伸,于是站起身,视线自众人身上逡巡而过:“你想带谁?”

    她料定,郁连峥即便现在对女主没有爱情,但萌动的心思总有吧?

    只要带云清过去,锦苑便能再寻其他法子搅黄这桩事。

    他也跟着起身,在堂外闲视一圈,最终指了两男一女出来:“够了。”

    这两个家丁原是他的随从,能文能武堪称心腹,但这唯一一个女子就让锦苑看不透了:“她?”

    照原书所述的雍国风气,这郁连峥的身边应该也有暖床婢子,锦苑便始终以为那个云清就是其中之一,但眼前这个怎么看着都五大三粗也上了年纪,莫非他癖好这么特殊?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怎么这男女主相恋的路就这么难走呢?她可是尽力给了机会啊!

    大夫人以为锦苑多虑,便赶忙解释:“这是厨娘,峥儿打小爱吃她做的饭。”

    她只以为锦苑和郁连峥确实两情相悦,索性才隐忍求全。

    毕竟殿下的美貌也是举国皆知,大夫人觉得自家孩儿一定是被美色迷眼,才一意孤行要留在这个祸害身边啊!

    但尚书一家也只能接受,反正,三年前他们就做好了这门婚事的准备。

    “你要不喜欢她,我就不带。”郁连峥转身,语气淡淡。

    大夫人看在眼底连连摇头,这还没娶呢,就这么向着她,想想就无奈。

    锦苑也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你就没有暖床婢子之类的,年轻好看点的能带着?”

    她想,我虽然好说话,但我可是有底线的,身子绝对不会交出去的!

    “没有。”郁连峥转向她:“我没碰过别的女人。”

    这算是解释吗?

    不需要!

    锦苑忍不住叹气:“我觉得云清就不错。”

    终于,角落里的云清抬起头,好像闹明白为什么锦苑一直看着自己了。

    敢情,这算是欣赏?

    “行。”郁连峥甚至没有看一眼云清:“按你说得来。”

    走的时候,他又转向尚书大人:“几日之后圣旨下来,我当会官复原职,父亲大人不必为孩儿奔波操心。”

    一行人便就此离去。

    回程路上,千草看着锦苑欲言又止。

    “有话就讲。”

    “是,”千草犹豫道:“殿下,您莫非想叫云清给郁大人做小?”

007 苗疆之行

    对于千草,锦苑倒是没曾瞒过自己的想法,便只摆手:“不是,”她见着对方仿佛松了口气,才又开口:“人家是正房。”

    千草又不说话了。

    她早就觉得这个主子有点儿不对劲,如今看来,是脑子指定有点大病啊。

    “那您做小?”千草是彻底懵了。

    锦苑皱眉:“那哪行!”

    “那谁做小?”

    千草已经失去了分寸,连什么敬称都顾不上了。

    “我不打算嫁给郁连峥。”她敛眸:“不过我打算给他两一个机会。”

    锦苑想起书中写的女配都是不断给男女主使绊子,最后促成他们相亲相爱,力排万难在一起的好结局。

    她决定效仿。

    “这样,你按我说的来做。”锦苑偷偷笑着,将计划和盘托出。

    风平浪静的两日过去,锦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围在云清的身旁,和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倒是真叫云清觉得自己寻了个好主子,瞧着她也越发自在,总想着这殿下和外界所传并不一样。

    这日,她又在和云清闲话,还没说到几句,云清却忽然转身,低头朝向她身后:“大人。”

    如今郁连峥还是面首身份,大家也还是喊着他郁大人。

    锦苑看着云清的面色,便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可再一转向郁连峥,便又忍不住叹气。

    他这人好像有点晚熟,硬是看不出来云清对他的意思?

    不过,想到郁连峥常年征战在外,心里又藏着左副将惨死的事,估摸着没心思谈恋爱也是正常。

    锦苑便做局:“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这几天都不愿和郁连峥接触,吃个早点都是直奔厨下狼吞虎咽,生怕和他坐在了一张桌前,所以如今开口,倒是叫郁连峥有点意外。

    他点头:“好。”然后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给你的。”

    那是合阳城有名的胭脂坊出的梅子红唇脂,如今宫中妃嫔都是一物难求。

    想来,郁连峥倒也是花了心思的。

    千草在一边看着都难免动容,又想起锦苑布的试探之局,不免连连摇头。

    她觉得,这试探真是大可不必。

    但锦苑不这么想,她现在拿着胭脂,就怀疑里面有毒。

    “不错,”她拿着盒子看了一眼,转身就递给云清:“赏给你。”

    云清错愕的愣着,但也不敢不接,只好勉为其难的说了声恩谢。

    郁连峥面平入水:“你不喜欢么?”

    “不喜欢用那个。”

    她说完这话,他便只盯着锦苑嫣如花瓣的唇看了一瞬,视线停顿一会,随后才回话:“确实,你用不着。”

    千草看见了,又连连摇头。

    随后走到锦苑身边,压低了声音:“晚上那事还做吗?”

    “做。”不做,怎么叫郁连峥发现自己心底对女主的心意?

    酉时三刻,热菜上桌。

    这一次,千草刻意找了别的由头支走了所有的婢子家丁,一应饭菜都是由云清端上来的。

    “吃吧。”锦苑没有和他废话,径直大快朵颐起来。

    她虽然惜命,但为了日后长远打算,现在也只能牺牲自己,三两口下去,锦苑便只觉得腹中隐隐作痛,随后面色惨白的放下了筷子。

    这红烧肉是真好吃啊,可惜了,有毒。

    还是她让千草安排的。

    “殿下!”千草演的入木三分,一脸惊慌的指着云清:“这菜里有毒!”

    虽然草率了点,但是殿下中毒就是大事,此刻堂内并无外人,郁连峥只忽然起身,冷冷的扫了云清一眼。

    心中倒也是觉得毒发蹊跷,却没多想。

    “不可能啊!”云清也愣住了:“饭菜都是我端上来的,每一道都用银针试过!”

    锦苑觉得她倒是真老实,一下子把罪责全揽下来了,这么一说,这毒还能是谁下的?

    大堂内,瞬间乱作一团。

    锦苑在吃过药后,才终于缓了过来,这会儿才看向堂内跪着哭了半晌的云清,便也于心不忍,只还是强作为难道:“这是你带来的人,你说怎么办吧?”

    她想,只要郁连峥开口求情,那云清必然对他心存感激,一来二去,两个人的苗头就能点起来了。

    “关起来,重打三十大板,到她承认为止。”郁连峥声色冷然。

    云清听了冷汗直冒,一个劲的哭诉:“不是我啊,殿下,您可要明察啊!”

    确实不是你,锦苑想,是我啊!但你未来夫君真的好狠啊。

    她再次试探:“这事不要在查查?三十大板会出人命的。”

    郁连峥却看着她:“我以为殿下是狠辣的主,没想到还心存柔情,待下人如此宽容。”他又想到那日在殿外看到她对小太监的关切。

    便觉得这锦苑心底里倒还是善良的。

    “那就关起来,送去大狱,让他们查。”郁连峥似乎不打算叫这事轻易过去。

    锦苑愣住,千草倒是一副我早已了然的态度。

    堂内,一片阒寂。

    郁连峥只是上前两步,在她床榻前坐下:“我看看。”说着探起她的脉象:“倒是不致命的毒。”

    锦苑不敢承认这事是自己做的,怕他心思一起又要杀她,但也不能看着云清就这么枉入大狱。

    而且,这么一来,好像云清对郁连峥的那番心思都淡了一些,看着他的时候全然没有之前的小女儿情怀。

    她叹口气:“算了,也许是误会。”

    “不行。”郁连峥坚持:“先关起来。”

    两个人互望一瞬,以锦苑服软告终。

    入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挨不住内心的愧疚,简单穿戴一番便往后殿关押人的暗室走。

    去的路上顺手提了一盒子糕点。

    “都退下。”锦苑支开了那些侍卫,随后蹲在门前看着云清,因为她没下令,这云清倒是也没吃苦头,不过被暂时看押。

    锦苑将食盒递上:“吃吧。”云清便看着她,感动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

    她这辈子,真的没遇到待下人如此宽厚的主子。

    食盒里的糕点,倒仿佛越加甜了。

    锦苑不知道她这番心思,只是想等着她吃饱,在回去寻思计策,她身子骨弱,半夜起来吹了风,这会儿一低头便又咳起来。

    一低头,方帕上又是一抹红。

    云清见状却忽然放下食盒,看着她:“殿下,”她尝试着从栅栏口伸出手:“能够借看一下脉象?”

    锦苑想起她医毒双绝,医技仍在太医院高手之上,便就递过了手腕。

    探了片刻,云清忽而一皱眉,眼底尽是担忧:“殿下,您这是苗疆蛊毒!”

    蛊毒,非下毒者能解,锦苑只知道原书中殿下就一直身子不好,却没料是有人故意为之,且下手如此谨慎,是想叫她死的不惹人怀疑?

    不过殿下惹的仇家太多,锦苑这会儿还真的排查不过来。

    “蛊毒,要去苗疆找法子解。”云清看着她,提醒道:“殿下,要去那边,只有一个人能帮您。”

008 成全

    “谁?”锦苑几乎想到了是谁。

    果不其然,云清答:“郁大人。”她轻轻放下锦苑的手,眼里倒都是对她的感激:“苗疆总有战事,如今我军屡受骚扰,王上不胜其烦,如今郁大人回来,想必若要官复原职,那王上定然会叫他去平定乱事。”

    锦苑好像听明白了点什么:“你想叫他去替我寻解毒之方?”

    “殿下,这朝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云清虽然遭了郁连峥那番冷漠对待,但是心底里好像还是崇拜他的:“能自苗疆全身而退的只有他。”

    锦苑心下了然,但要郁连峥去帮自己求药,估计比登天还难吧?

    她心中没底,现在手上也没有要挟他的把柄,只要他官复原职,那左副将的事估计着也拿不住他多久了。

    “我知道了。”锦苑转过头看着眼前仿佛散发着救世主光芒的云清,如果要一条把稳的活路,那给女主施恩也确实是个办法。

    她便起身:“我放你出去,这下毒的事咱们就不查了。”

    云清哪里想到她这样好说话,便一个劲的叩谢大恩,锦苑喊人来开了门,又将她扶起:“你也不必急着谢我,只是,郁大人那边帮忙寻药的事情,你可以多帮我上心。”

    “是,殿下。”云清以为的,便是锦苑要自己多注意她的身体状况,顺便多想想方子稳住病情。

    而锦苑想的,便是云清迟早要和郁连峥在一起,到时候她美言几句,自己也许就能多条活路。

    所以带着云清走出去的时候,她真的是关怀备至,连外头的侍卫都忍不住揉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殿下,真是转了性啊。

    看着云清回房,锦苑才松口气,一个人踏着月色往前,捂着心口,又在院内的石桌前坐下。

    这病,倒是好些年头了,甚至无法追根溯源,那蛊虫想必也是长在了她心口里。

    如今总是绞痛着,似乎病发的越发频繁。

    锦苑知道,如果不抓紧找到解毒的方子,那自己没被刺杀,也将会早逝。

    夜色下,那双桃花眸子倒是氤氲了一层水雾,薄唇也紧紧抿着,倒是别样撩人。

    郁连峥的脚步便这样放缓。

    “又疼了?”他语气淡然,只是看着锦苑的眸子多了几分情绪。

    她这才看见那身月白的影子:“你怎么来了?”锦苑蹙眉,确实觉得心口绞疼。

    看来,郁连峥倒是清楚她的病情。

    “我看看。”他毫不避讳的拿过她的手,青白色的腕上似有一缕妖红流过:“有点疼,能不能忍?”

    锦苑茫然的点点头。

    但她很快后悔了,这哪里是有点疼啊?

    郁连峥的手指一摁下去,便好像有利刃刺穿了她的手腕,锦苑疼得当场都要咬舌自尽了!

    而她本能的也确实咬紧了牙关,只是没咬到舌头,倒是沾了满口血腥。

    郁连峥拧紧了眉心。

    她咬在了他的手上,一口下去,见了红。

    “你做什么?”锦苑连忙松口。

    郁连峥倒是神色自若:“没事,”说着又放下她的手:“你去找云清了?”他没有再提脉象的事。

    锦苑只是点点头,想来自己这一出去便被他看见,也许还跟了一路。

    “我只是觉得这事和她无关,而且,你虽然怪罪了云清,但她还是感恩你的。”她想说点云清的好话。

    郁连峥便只以为她害怕自己还去追究云清的事,所以刻意说了这些。

    “你还挺好心。”他有点看不透她了,总觉得这女人和以前有了极大的区别。

    也好像不是装的。

    两个人便都没有在说话。

    郁连峥一直送她回房,自己还是在外殿躺下。

    烛光幽幽,锦苑却睡不着了。

    她知道这毒的事情必须要赶紧解决,要叫郁连峥主动替自己祛毒,就得找点由头拿捏他。

    如果,云清和他在一起,那就算是郁连峥对不住她,出于愧疚便可以趁机提出要他去苗疆的事。

    同时,自己在成全两人,又可以叫云清更加感念自己的大恩。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计策啊!

    锦苑打定主意,第二天便找来了千草,跟她细细说了自己的盘算。

    “殿下,您可想好了?”千草已经完全看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意,但她贴心懂事,一切照做。

    锦苑点头:“我要让他俩快点在一起,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倒是真有一个。”千草犹豫道:“入情散便是有催欢的作用,这生米煮成熟饭,剩下的事还不是您说了算。”

    但她还是不放心,又问锦苑:“殿下,您当真要把郁大人往外推?”

    可千草觉得她之前不是挺喜欢郁连峥的嘛,而且他也分明对她有意思啊。

    “这不叫往外推,这叫成全。”锦苑说的很认真,千草也没有在讲。

    局,她很快便布好了。

    中毒这事之后,云清对锦苑更是百般服从,而且每日来都替她细细观察脉象,也费尽心思调配了许多种方子给她缓解病情。

    这一来,锦苑的身子倒是确实利落很多,心里面也更加感恩云清。

    所以,更是打定主意要成全她。

    这日,又是二人晚宴。

    锦苑撇退了所有人,只叫云清和千草留下。

    席间,她看着郁连峥的神色倒是越发温柔:“这是我叫千草特意买来的上等好酒,可是宫中御用的呢。”

    他听了这话,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酒盏,又看了锦苑一眼。

    夜色掩映下,她的眼睛便仿佛盛了璀璨星光,倒是格外撩人。

    郁连峥的嗓子紧了一下。

    随后仰头将那酒一饮而尽。

    锦苑却只是坐着。

    稍许,入情散的作用便发挥出来,郁连峥只觉得浑身有些不对劲,仿佛情绪不可抑制的上扬。

    他看着身边的女人,似乎觉得她今晚异常的娇媚,比之从前,妖娆更甚。

    甚至,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绮念。

    几乎想给她就地正法。

    锦苑瞧见了他带着欲的眼神,便立刻起身,寻了个借口将千草带离。

    接下来的空间,她交给云清和他。

    这样的桥段在书中也有很多,锦苑想着,只要两个人有了关系,那在一起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她现在只需要等,半个时辰后,便一切都该结束了。

    郁连峥在原地有些焦灼,他已经察觉到身体内不同寻常的渴望,便又抬起头,看了云清一眼。

    但不知怎么,看见她,却有些烦,他心中想的似乎是另一张脸。

    到底是艳名在外的殿下,她那副身子和脸,没有哪个男人见了会忍住不多想。

    但她本人并没有觉察这点。

    郁连峥低着头,指节蜷紧,发出咔擦的声响。

    他似乎到极限了。

009 留你清白

    “出去!”他忽然看向云清,眸色阴鸷:“滚!”

    这种下三滥的药,谁会用在他的身上?

    眼下只有云清在,郁连峥很难不多想。

    他艰难的起身,径直往后殿去。

    殿下,也走了太久罢?

    戊时三刻。

    锦苑也起身,看着千草:“估计差不多了,现在去正好。”她觉得自己大计将成。

    这一来,也算是报答了云清。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门,便见着郁连峥跌跌撞撞的进来,他的额上已经是细汗密布。

    但衣衫齐整,显然没有做过那事。

    锦苑便怔住了,她知道这男人内力深厚,所以放了两倍的剂量,所以他竟然全靠意志力在撑着吗?

    “你......”她有点想逃。

    千草已经吓得躲去了柜子后面,毕竟待会儿要发生点什么她也不合适出现啊。

    “过来!”郁连峥忽然伸手将她一把拽过,锦苑身子轻巧,一下子便落到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的眸子里写满了欲。

    锦苑浑身发冷,瑟缩道:“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人?”暖床的婢子总该是有的,现在安排一个也不算晚。

    她有点后悔了,便觉得自己太过草率,而这个男人,凡事都不按套路走啊。

    “找人?”他的声音因为极力隐忍已经嘶哑:“你想叫我跟别的女人一起?”

    郁连峥的气息冷下来。

    “那怎么办?”锦苑也慌了。

    “你来。”他一伸手,便径直将她放下,随即合身而上,摁住她的肩膀,叫她动弹不得。

    锦苑整个人都麻了。

    眼眶也瞬间泛红,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

    千草也坐不住了,站在一边又不敢上前,哭的比锦苑还大声。

    这叫郁连峥听着都心烦,忽而一甩手,一枚黑刃径直从腕处甩出,瞬间没入千草身后的长柱内:“滚!”

    锦苑担心误伤,也连忙安抚千草:“你出去!”

    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气氛沉的有些诡异,却没有半分旖旎。

    “你不肯?”他手上的力道松了稍许,见着锦苑满面湿痕,心中不忍,还是放开了她。

    锦苑坐起身,缩在角落,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真是恨自己的蠢啊,三番两次作茧自缚。

    郁连峥看起来极为痛苦,甚至,哪一次身受重伤都没有叫他这么难捱过。

    再有一瞬,他便会失去克制。

    索性,他只看了锦苑一眼:“你要等到洞房那日才肯,是不是?”

    锦苑茫然的点头。

    他却像是松了口气,随后忽而一咬牙,双指一并,径直往脖颈处摁去。

    随后,他的身子重重的摔下,整个人便没了声息。

    窗隙处有微风席入,锦苑在角落里缓了一会心神,终于起身往他鼻翼间试探去。

    气息微弱,似乎奄奄一息。

    他方才那一指,大约是摁了自己的命门,锦苑现在确实心情复杂,她也没料到这郁连峥如此君子,宁肯自己受伤,也不愿叫她受了屈辱。

    内气受损,他恐怕也要缓上好些时日。

    她提着裙摆便又往门外去,恰好见到千草和云清站在一块儿,两个人皆是满面泪痕。

    一见到她出来,千草便赶紧跪下:“殿下,您现在什么打算,要嫁吗?”

    锦苑蹙眉:“他昏过去了。”

    两个人满面惊讶,又随了锦苑进来,云清到底是医术高超,便只一打眼就察觉出郁连峥情况不对。

    随后一探脉象,只转向锦苑:“他自绝筋脉了。”

    “会死吗?”她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云清才又摇头,倒是神色复杂:“郁大人行事坦荡,倒是没有乘人之危,他虽然不会死,但这样一来也算是重伤,倒是要养上一些时日。”

    而且,习武之人,对内力看的极重,这一番,锦苑自觉愧对了他。

    屏退众人之后,她便只一个人守在了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晌,见着他幽幽醒转才开口:“你这身子要养好久了。”

    他似乎未将这事往心里去,只是面色发白,缓了口气又看向她:“这事是云清做的?”不等锦苑开口,他又道:“她两次如此,虽是我郁家带来的人也一样死不足惜。”

    这会儿云清正好拿了配药过来,一听这话吓得一哆嗦,立时跪倒在地:“殿下,大人,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锦苑叹了口气,这场面见了几次,倒是有些乏了。

    “嘴硬!”郁连峥抬眸,眼看着要动手却又自觉身体虚弱,随后只一挥手:“送大狱罢!”

    云清又是哭得泣不成声。

    “不送,”锦苑终于开口,只淡淡扫了云清一眼,示意她退下,随即便开口:“这事,是我做的。”

    走到门口的云清听了她这话当即便红了眼眶,她心里只觉得自己如此好命,竟然遇到了这么宽容善良的主子,便是三番五次救她与水火。

    云清便是下定决心,日后,这大恩终将要报!

    屋内的锦苑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转头看向郁连峥:“你不信我?”

    他神色复杂,却忽然勾起唇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我便信。”

    她沉思一刻,心头那些计量也暂时放去了一边,锦苑如今也不想在瞎掺和男女主的事,只要莫在节外生枝便可。

    “我无非不想嫁你。”锦苑垂眸,倒是有些害怕看他现在的眼神:“你说王上都同意了你的请婚,所以我便怕了。”

    她知道郁连峥生性高傲,三番五次遭她拒婚难免受辱,但锦苑也始终怀疑他的动机,索性便继续胡诌:“我想你乱了方寸,然后我再借机去求王上,这一来也不必结了孽缘。”

    这话说完,分明该轻松的,但锦苑现在确实怕的不行。

    好在郁连峥现在很是虚弱,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反倒是看她一眼:“你为了不嫁给我,倒是宁愿先屈身与我?”

    他皱眉,似乎很是不解:“我若是不君子,你现在怎样?坐在这儿哭?”

    锦苑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也低头不敢说话。

    “你召了满殿面首,一直守着清白,却为了悔婚,甘愿拿清白试险?”

    郁连峥说着冷下脸去,眸子暗如晦夜,不肯再说一句。

010 君子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锦苑才又开口:“反正这事也没成。”她自然不能将实情拖出,只能咬牙硬撑下去。

    郁连峥垂眸:“你没脑子吗?”

    说这话她就不高兴了,这不就是说她蠢吗?虽然锦苑这会儿也这么觉得,但终究不服气,于是噘着嘴,也不肯服软。

    倒是他先开口:“我如果真要了你,这婚更是要成,况且,你王兄可是确认了我和你有床笫之实的。”

    这件事,锦苑倒是忘了,她总记得自己是清白之身,忘却了面首之秘。

    于是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以免被他察觉反常,便又摇头:“算了,不说了。”

    “你现在身子弱,好生调养罢。”说完她便要走,却被郁连峥反手拉住:“这是你的寝殿,你要去哪?”

    锦苑方才是慌了,现在被他一说更是窘迫,于是沉默着,示意他走。

    郁连峥笑着躺下:“来罢。”说完拍了拍身侧:“我现在没精力动你,陪我一会儿。”

    她到底是怂。

    这个男人言行之间满载迫意,便是叫她也不敢忤逆,到底没有原书女主的魄力,锦苑如今乖顺的仿佛羔羊,于是真的守在了他的身边。

    一动未动。

    他便这么睡着了。

    瞧着郁连峥憔悴稍许又俊朗非凡的面容,锦苑忍不住暗自想:“若是你不想杀我,没有这些谋局,或许做个朋友也不为过。”

    慢慢的,她倒也昏睡了过去。

    两日后,他身子也好了一些,于是每日早上又开始在前院练剑。

    每次这个时候,殿中的婢子便常常围了一堆,一面假装忙着手上的事,一面悄悄的看着他。

    口中还嘀咕有声:“难怪郁大人得蒙殿下垂怜,这幅模样可不叫多少合阳女子动了春心呐。”

    她们说着这话,锦苑便也恰好听到,倒是一言未发,心里却琢磨着若是郁连峥不肯和云清好,换做别的女人也行。

    “殿下,”千草瞧着她出神,便又递了暖茶过来:“宫内来谕旨了,又是找郁大人的。”

    说话这会,郁连峥便已经收拾利落往殿外去。

    如他所说,这谕旨来便是要他官复原职,而王上同他的约定便也算是达成,这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他去苗疆一行。

    这件事传到锦苑的耳中,却叫她难免唏嘘,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

    她要去苗疆寻解毒之法,王上又正好要叫他去苗疆?

    锦苑自然不知道郁连峥和王上的约定,便只觉一切巧合,却是她难得的机会。

    于是心思急转,又找来云清,同她说起此事。

    云清一听,便心下了然:“殿下,这可是天上给的机会,若是您开口,那解药一事就有了盼头。”

    她们都觉得锦苑若肯去开口,郁连峥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况且云清这会也是感念她的大恩,便瞧出锦苑难处,开口道:“要不,我悄悄跟上,去苗疆为殿下寻求解毒之法?”

    锦苑瞧着她,愧疚更甚,便只是摇头否了她的想法:“要去,我也要一起,怎么能叫你一个女子涉险?”

    两人这番对话倒是叫领旨回来的郁连峥听个正着,他闲散的靠在门侧,微敛着眸:“你还想带人悄悄跟着去,当真是不知死活。”

    苗疆是什么地方,寻常男子也不敢轻易靠近,何况两个女人?

    简直笑话。

    锦苑听了他来,便只一蹙眉,干脆顺水推舟道:“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她说着话,倒是自顾自在殿外的桌前坐下:“云清医术高明,”锦苑依然不忘夸赞她:“我这是蛊毒,非去苗疆寻药不可。”

    她的眸子里便荡上一层水光:“我可不想早逝。”

    这桃花眸子一使软,郁连峥便好像有点吃不消了,只是侧过脸,不去看她。

    犹豫了一会才开口:“你要去苗疆,也并非不可。”他对于锦苑所说自己身中蛊毒一事到好像没有什么惊讶,只是淡淡略过,未往心里去。

    她倒也没察觉他的反应,只是顺着话头继续:“那你肯帮我?”说完,又是一脸柔弱的望着他。

    郁连峥便皱眉:“你要用人的时候倒是挺无辜的模样。”他想起那日在殿上,她冲着王上也是如此,便娇滴滴的恳求他不要同意自己的婚事。

    “那你肯不肯?”锦苑在问,她如今也发现这张脸还挺好用的,反正郁连峥很吃这一套。

    虽然,他终究还有谋局。

    锦苑不傻,当然不会以为郁连峥坚持要成婚是为了给自己交代,更多的,怕还是为了面首之秘,以及左副将之死。

    “我若帮你,你就得答应我不在婚约上搞鬼。”他淡淡开口:“你嫁给我,我才愿意为你跑这一趟。”

    深入苗疆不是易事,替王上做事和替她寻药,那是两码事。

    锦苑便低了头,只想着先应下也未尝不可,人活着,才有周旋的意义。

    “好,一言为定。”她目光坚定。

    郁连峥便信了。

    他起身要走的时候,锦苑又补上一句:“苗疆路远,我不便去,便由云清替行。”

    到底是娇嫩的公主殿下,郁连峥便只一皱眉,未说话。

    锦苑便在心底叹气,如今机会她算是给了,这苗疆一行,男女主能不能有点火花,全看他们自己。

    反正,她是尽力了。

    入夜,殿内烛花闪烁,锦苑看着倚在门边的他一眼,忍不住一蹙眉:“你瞧着我做什么?”

    他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便是这样一动不动,仿佛藏有心事。

    如今锦苑算是有求于人,态度倒是放的极其端正。

    “我来看看你。”郁连峥说的看,好像真就是盯着看了。

    他坐下,又伸出手:“瞧瞧。”

    锦苑识趣的伸出手,他握起,又凝眸,拇指在她青白色的肌肤上摩挲而过,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些微的暧昧情愫在屋内攀升,她便想抽回手,但郁连峥眉目淡然,似乎没做他想,只是瞧着那细脉出神。

    许久,才松开手:“云清怎么说?”

    锦苑便如实道来,又问他:“你去苗疆,她若随行的话要不要叫王上知道?”

    “当然,”他抬眸:“还得你自己去请旨。”

    郁连峥的眸底藏起一抹戏谑,倒是唇角挑起,便好像要看看,这番请词,她要怎么说才好?

011 着殿下随行

    锦苑心中自然也有打算。

    次日,到了王城大殿之上,李文衍倒是比上次所见要端庄了一些,衣角飘飘也束起了长发,打眼一看倒也是清俊的很。

    他和殿下原本就是亲兄妹,两个人的颜值倒确实叫锦苑无话可说。

    见到她来也不行礼,李文衍似乎也不在意,只一面逗鹦鹉,一面道:“何事?”

    他清楚这个妹妹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凡来,就是有所求。

    锦苑便只好讪笑道:“倒确实有件事,要你帮忙说上一句。”

    “你讲。”李文衍瞥她一眼。

    他心里是宠溺这个妹妹的紧,但好像也发觉她同以前的跋扈嚣张有些不同。

    这浑身气场,确实弱了不少,如今娇滴滴的终于像个妹妹了啊。

    “我想叫郁将军带着我身旁一个婢子随行去苗疆。”她想,这不是大事,李文衍自然应允。

    但没想到,他答的如此果断,连一句话都没多问。

    锦苑便恩谢一番,又道:“还有件事要问您。”

    “你一口气说完。”李文衍便放下了手中的毛须,看着她。

    这乍一眼探去,锦苑却终于在他眸中看到了一丝不常见的深意。

    叫人不自觉的想呼声:“王上。”

    但只一瞬,他便又不耐烦的撅起嘴:“如果是和郁将军的事,你就不必说了。”

    “你果然是答应了他的请婚?”锦苑便问:“你提了什么要求,打算什么时候赐婚?”

    李文衍转身:“你着急什么,我倒也不算完全答应。”说着话搭上她的肩膀:“哎呀,哥哥总归不会叫你吃亏,放心吧啊。”

    从大殿出来,锦苑看着当头烈日,便只觉得眩晕。

    叹口气,她便又缓缓往公主府回去。

    转眼,便是启程当日,锦苑等的口谕却迟迟未到,那郁连峥也不是好说话的人:“口谕不到,我就不会带你的人去。”

    他神色淡淡,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锦苑着急,连着催人去外头等了几次,终于,那传话的公公姗姗来迟,倒是被她的人催的满头大汗。

    “传王上口谕,”公公喘了口气:“命公主殿下李锦苑随行而去,且做督查。”

    念完,公公一挥手:“我来替王上做个见证,请吧,殿下。”

    锦苑便站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烈阳如此灼人,连她的额上都布满了细汗。

    “殿下。”千草上前:“咱要不要赶紧的收拾一下?”

    李文衍在她心中便是在沙雕,那也终归是王上,他说的话,就是不可违逆的。

    所以,一个时辰之后,锦苑便面无表情的和千草,云清一块儿上了马车。

    启程之前,她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挑了帘子问他道:“王上叫我随行这事,是不是你去撺掇的?”

    郁连峥敛眸,淡淡道:“你觉得王上是我能撺掇的?这词可是以下犯上了。”

    她又闭嘴。

    “你来,我就告诉你。”郁连峥倒是没有继续吓她的意思,他已经发现,如今的殿下好像惊弓之鸟,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叫她吓得弹起。

    便如此刻,锦苑只木然的抬头:“来什么?”

    “你不是会武,那骑马也没事罢?”郁连峥不等她回应,便径直伸手将她拽过,锦苑本能的轻了下身子,随即觉得腰上一紧,人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

    她只低头看了一眼马:“它累吗?两个人呢。”

    郁连峥微微皱眉,没接上这句脑回路清奇的话。

    “坐稳了。”他低头,视线自她珠钗玉饰的发髻上扫过:“这事,确实是我跟王上讲的。”

    锦苑心知如此,又试探道:“为什么要叫我来?”她想,这必然是郁连峥想随时观察她的动静,他对她,应当是绝谈不上信任的。

    他倒也没多想,一句话道:“你要解毒,不带着你怎么找方子?”

    无可辩驳的一句话。

    锦苑皱眉不语。

    一行人徐徐往前,她在马背上端坐着,总想和他保持距离,但马儿行走起来难免颠簸,锦苑的背部便总是自他身前贴合而过。

    隔着衣衫,也感受到了他坚实的胸膛,以及怀间的暖意。

    这让锦苑觉得极其不自在。

    她的动静被郁连峥察觉,只缓缓放慢了马儿的步子,落去了队伍的最后头:“怎么了?”

    锦苑没答话,只是想着这一路上过去百姓看她的眼光都如此嫌恶,却对郁连峥都是一副赞叹欣赏的模样,便忍不住叹气:“你跟我粘的这么紧,不怕损了声誉?”

    “我哪里还有什么声誉,早被你那个面首的说辞败完了。”至于这风声怎么传出的,锦苑不得而知,但她心底里也觉得确实牵连了郁连峥,便生出几分愧疚:“你要帮我解了毒,我会想法子还你一个清白。”

    他倒是笑了,一路上,两人在没多话。

    兵马出征,粮草先行。

    虽不是什么大阵仗,但郁连峥这次出来还是遣了一支队伍先走,如今带的不过寥寥十几人,也都算是精锐。

    不过碍于锦苑身娇体贵,倒是备了两辆马车装载她所需之物,临行前她也曾说过少带些东西来,但千草担忧的太多,郁连峥便也发话叫她准备充足。

    如今,这华丽的一行终究引起了山贼流寇的注意。

    才出合阳城,便入了偏郊荒野,此刻日暮,山林之中鸦雀嘶鸣,倒是多出几分荒凉之感。

    锦苑虽未有他那么警觉,但瞧着前方林木小道烟尘飞扬,也知道曾有大队人在此行过,可此刻来看,却只是四野阒寂。

    那些人,埋伏起来了。

    她心中便有些忧虑,见着郁连峥放慢脚步,叫她自马背上下来,又送进轿中,嘱咐道:“安生待着,听到什么都莫惊慌。”

    说完,那一队精锐便齐齐下马,将锦苑的轿子围在了中央。

    便是此刻,密林之间忽然传来一阵鸟鸣,尖锐刺耳声声不绝,刹那间呼喝嚣笑声自林间漫出,大批身着布衫手拿长刀的流寇自无人之境呼啸而至,端的便是冲了那几辆马车而来!

    锦苑瞬间便慌了。

    十几个精锐想对付这么多人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并非不信任郁连峥,只是也舍不得拿自己一条小命去赌。

    于是一低头:“趁着前方斗乱,咱们赶紧跑啊?”

    千草合计一番点头道:“也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原先谨小慎微,现在倒是变得大咧咧许多,反倒是云清有点犯怵:“咱们自己跑?”

    三人掀开帘子,悄悄下了马车,往前一打眼,便已经觉得这精锐就要寡不敌众齐齐交代了。

    “跑!”

    林间小道尘土飞扬,三个人身影弱小,趁着乱子三两步往边上去,倒是并不容易引人发觉。

    到了密林间,几人寻了一个草丛躲下,锦苑远远看着争斗焦灼,便又松了口气:“幸好跑得快,不知道郁连峥能不能活着出来。”

    她话音才落,便见着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冒出了一个脑袋。

012 暗卫

    那人眼冒凶光,倒是贼兮兮的往这边看来。

    显然,他并未发觉锦苑等人所在,但方才几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他的注意。

    这流寇倒是有的放矢,知道在这里埋伏着放哨的人马。

    千草一见,一颗心便悬在嗓子眼:“殿下,您藏好,我出去将那人引开!”

    她的衷心锦苑倒是毫不怀疑,时刻都备着为主殉命的想法,只是这一次,锦苑并没像原书当中那样任由她去。

    千草不会武,多跑两步还容易喘不上气,这云清和她比,也是个差不多的身法。

    倒只有锦苑自己多少还会上几招,虽说殿下身子弱,武力值也大打折扣,但终归筋脉舒络,比她二人要好上一些。

    她心底里也怕的要死,但眼看着那人要来,却还是开口:“你两等着别动,这算是命令,听见没?”

    说完来不及交代更多,便拾起一颗石子往远处的草丛里扔去,果然,那流寇被这动静吸引,迅速往那边走去。

    锦苑见着他只有一人,也放下心来。

    随即掠身而出,径直往二人藏身之外的草丛躲去。

    千草见状,便瞬时红了眼眶:“殿下,真的是转了性了。”

    云清更是感慨:“如今我便是用这条命,也还不完殿下对我的恩德。”

    倒是当事人锦苑没想这么多,她此番出来不算是冒进,那区区一个流寇她并未完全放在眼中。

    只躲好之后,又是一枚石子扔出,不料,在要起身换个地方的时候便与那贼人撞个正着,她一低眉,径直掠身低扑而去,想要在流寇不备之时夺了先机。

    好在,对方身手确实一般,三两个回合下来,锦苑便已经横刀比于那人脖颈之上。

    但这时,她却犯了难。

    她还没杀过人。

    正犹豫着要不要抹脖子的时候,那流寇忽而一瞪眼,身子便重重的往前栽倒。

    不远处的树冠之上,一袭玄衫的郁连峥脚踏轻枝,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四目相对,逆着微光,她也瞧不起他的神情。

    倒是千草和云清立马奔了出来,两个人皆是哭红了眼。

    “不敢下手,又莽撞行事,便是找死。”郁连峥的语气重了几分,又看着她道:“不过你这身手叫我刮目相看,也幸得你出来,才没有叫我束手束脚。”

    方才他在队中,心里便总是惦记轿内之人,却因为被流寇缠身不能一时脱开,再要往那去的时候却见着已有贼徒先一步来了轿子边,撑了长刀便要往内,好在,轿中无人。

    郁连峥找到几人,便见着了方才那幕:“你养的这两个婢子护主不力,当是死罪。”

    锦苑知道他心中将规矩看的极重,眼下只挥手将两人支开,才道:“我不和你争这些,你护主不力不是一样的死罪。”

    他便也没说话,眼底倒是泛着些她看不懂的光。

    几个人从密林间出来,锦苑才发现外头已是一片狼藉,余下的贼人兀自逃散,倒是他麾下精锐没有什么损失。

    “我叫他们先行一步,如今人多,引人注目。”郁连峥说完便又挥手,那行人马便自觉往前去。

    现下几个人换了轻便的衣装,不慌不忙的往地图上的小城去。

    几人行了些许时辰,见着天色不早,锦苑又扬起脑袋瞧着他道:“要寻个客栈歇息了。”

    她如今靠在郁连峥身前,这一回头,叫他的视线恰好便顺着那修长脖颈往下,于是一皱眉,又侧过了脸:“好。”

    入了客栈,他倒是没有在为难锦苑,便与她分房而睡。

    这一路奔波,锦苑入睡的倒是很早,只到了半夜却隐约察觉屋外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她蹙眉,悄悄坐起身子。

    如今有郁连峥在,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以为屋外是个寻常小贼罢了。

    于是猫着腰,缓缓的往门边靠。

    借着屋内幽幽烛光,锦苑便见着一张白色密笺自门缝底下被递了进来。

    她心内惊讶,便伸手取过,在烛火前站定,展开一看,那白纸上却只写了三个字。

    “徐公子。”随后右下角是一个盘纹印痕。

    这倒有些像是某些人请命的身份函书。

    徐公子,锦苑是知道的。

    早在郁连峥之前,她便有面首无数,这人便是其中一位,但平日里她也只在公主府见过他几面,却从未说过一句话。

    她想着便抬起头,见到走道之外身影晃动,似乎徐公子并未离开。

    锦苑细细一想,于是将门打开。

    果然,走廊内男人身影修长,面貌清俊,穿着一身夜行黑衣,倒是神色肃然。

    他进门,先是拱手行礼,随后才开口,毕恭毕敬:“殿下。”

    徐公子虽是面首,但对待锦苑没有半分越出男女关系的暧昧举止,全然好似一个寻常侍卫,恪守本分,行事有度。

    她不回话,他便一直站着,低头弓腰。

    锦苑到底是没继承原书女主的记忆,所以很多事也只能靠自己摸索猜度。

    但她料想徐公子来,应当是向着自己的,于是开口:“起来。”

    他这才抬起头,沉声道:“殿下,属下随行来迟。”

    “为何来迟?”锦苑反问,按照原书剧情推测,这徐公子应该身兼数职,还是殿下的暗卫之一。

    他在背后护她安危,同时探查那日酒坊间她被刺杀一事。

    要杀她的人虽然多,但光明长大暗杀的多少有点胆子,这事,锦苑自然不肯放过。

    果然,徐公子上前一步:“那日酒坊之外,刺杀殿下的人已经找到,如今属下着人再跟,多些时候便该有眉目。”

    说完便又抬头,眸间倒隐约都是担忧:“殿下,属下不放心您,所以一路跟来,那郁连峥并不是靠的住的人。”

    这点,她也很认同。

    锦苑原先查过她座下诸位面首的背景,除却有些确实是合阳有名的美男之外,还有一些便是和徐公子一样。

    都是些打小的孤儿,无依无靠,混迹到了十多岁的年纪,有貌端且身手了得者,便入了她的后院。

    “殿下,您若是不便,要不随属下同行,毕竟那郁连峥是,”他话还未完,屋外脚步声徐徐而起,一个凌冽的声音穿透薄薄窗纸径直入耳:“是什么?”

    门被推开,他背光而立,神色晦暗。

013 雀族之乱

    三人面面相觑,徐公子不在说话。

    他是锦苑的人,寻常并不在人前露面,所以对于郁连峥倒并未有什么恭敬姿态,反而是盛满了防备。

    “徐公子?”郁连峥到底是做过殿下面首的人,徐公子与他也曾打过照面,这一得见,便忍不住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他未答话,倒是锦苑上去解围:“我喊他来的。”随后示意他先行退下。

    屋内,终于复归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往前就对他多有照拂,如今出门寻药还要带着?”郁连峥说了这话,面色倒是沉了一些。

    锦苑想起原书所述,似乎殿下确实也有较为偏宠的男色,这徐公子应当就是其中一位。

    但终归两人间也不曾发生过什么,况且徐公子如今还要替她深查酒坊被刺杀一事,她并不想郁连峥知道这件事。

    于是只好点头:“多带些人,更安全。”

    “你向来很看重他。”郁连峥不咸不淡的说了这句,又看着锦苑:“既如此喜欢,为什么也没喊过他侍寝?”

    他倒是见过无数次徐公子出入锦苑的寝殿,但是从未过夜,可明面上也确实亲昵,不过当初,郁连峥并未将这事上心,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的视线仿如鹰隼,直直的投在锦苑眼底:“你两究竟什么关系?”

    是暗卫,但锦苑不能说,于是皱眉:“我挺喜欢他,便算是我成婚了,日后这些面首也不算白养,照样可以寻个痛快的。”

    她这么说,也是想叫郁连峥知难而退,毕竟即便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想来以他的性子也绝不肯叫自己的女人豢养其他男人吧?

    郁连峥果然没有说话。

    他敛眸,气息幽幽,随后又扬起唇角:“你还指望什么日后?”

    锦苑本能的悬起一颗心,昏暗沉闷的屋内涤荡着些微的冷意,与杀机。

    但他终究不会动手,只淡淡开口:“苗疆事了,你那些面首我也不会再留。”

    郁连峥起身,似乎也没打算再回自己的房间。

    他兀自宽衣躺下,也不招呼锦苑:“我们终归要成婚的,你分明清白,就得学着和其他男人保持分寸。”

    这番教导,锦苑好像没有听进去,但她现在困倦,也无暇顾及太多。

    于是合身在他身边躺下。

    长烛内的灯花闪烁了一下,复又熄灭。

    幽暗中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睡了没?”

    锦苑睁着眼睛:“没。”然后转过身,瞧着他模糊的轮廓,忍不住问:“你来苗疆只是为了替王上平乱吗?”

    这点小事,何必他亲自带人过来?李文衍虽然昏庸,但也不是会大材小用的人。

    “你想问什么?”郁连峥说话从来一阵见血,不给她留半分转圜余地。

    所以锦苑又闭了嘴:“没事。”

    过了很久,她终于沉沉睡去,早上醒来的时候郁连峥已经等在了门口。

    “动作快点,要赶路。”他说完便往楼下去,倒是千草跟过来看着锦苑:“苗疆也没啥大事,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只摇摇头:“或许只是嫌带着我麻烦,所以心情不好。”锦苑想着,自己毕竟是要挟他来为自己寻药的,没什么好态度是自然的事。

    郁连峥说的赶路,确实就只是单纯的骑马往前,这一路几乎都没怎么让她歇息过。

    两日过后,她们才终于到了一处小城。

    城镇虽小却依然热闹,如今正午,日光也好,锦苑随他自闹市行径而过而过的时候,便忍不住被前头的喧哗吸引。

    “那里在玩什么?凑了好多人。”她想下去看看,毕竟好不容易出趟远门,锦苑也想顺便了解下雍国的风土民情。

    郁连峥低头看她一眼:“想去?”

    “嗯。”她仰头,眼底满是期待。

    他皱了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自马背下来,又伸出手:“下来。”

    锦苑自己可以下马,但郁连峥这个人特别我行我素,每一次都非要抱着她下地,好像都忘了她可是身手了得能拿捏山寇的女人!

    人堆之中,喝彩声四起,却原来只是寻常变戏法的一伙人正在表演节目,讨些赏钱。

    “千草,来看!”她唤过千草和云清,便只身往人堆里扎。

    无非喷火,吞剑,这些东西也算不上多有新意,便是在雍国也是街头四处可见的把戏。

    锦苑看了一阵,倒有些兴致缺缺,便让千草赏了一些碎银,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演戏法的大汉兀自耍的开心,便见着锦苑转身的那一霎,却忽然朝一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这位客官,请留步。”他忽然开口,随后大手一挥径直将外袍脱下,在空中丢了一圈,便见着无数白烟自其间发散而出,瞬间,偌大场子内的众人便都被迷了眼。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甚至不乏惊叹,而锦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雾气席卷,瞬间停了步子。

    她方才回神,还未及反应便感到身边有劲风袭来,直奔她面门而去!

    “有刺客!”她心底一声惊呼,连连感慨出门没看黄道吉日,这离开合阳几千里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想杀自己?

    这原书殿下究竟是有多遭人记恨啊?

    虽是无奈,但锦苑反应惊人,只一弯腰,侧身,堪堪避过面门处袭来的利刃。

    刀剑无眼,这人确实是为了索命而来!

    但此刻,千草和云清的惊呼也连连传来,但她们起初站在人群外侧,所以并没受到浓雾波及,那暗杀之人见状,倒也怕暴露了自己,索性并未在追着二人而去。

    反倒是,一门心思的全部往锦苑这处来。

    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三个。

    她便知道,这些人大概是想一网打尽,一个活口不留。

    锦苑被雾气所阻,三番两次想往外,却被暗杀之人缠斗着脱不开身。

    她心内着急,再有三两回合,她这条命便是绝对要交代的。

    下一瞬,冷风袭来,用剑之人显然内力惊人,锦苑避无可避,叹了一声,几乎准备原地受死。

    但那利刃却擦着她的肩膀往前一寸,没入对侧一个身影当中。

    白刃在收回的时候,已经染了鲜红。

    “走!”郁连峥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顺带一把环过她的纤腰,堪堪往后连退数步,终究到了视野清亮的地方。

    锦苑心有余悸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望着他:“那伙人也是要杀我的吗?”

014 和你独处

    何至于啊!

    “不是,”郁连峥凝眸望向远处,在四散奔逃的人群里,想要在寻到刺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我们来苗疆,总归惹了某些人不快。”

    他没有说的更多,只是又低头看着锦苑:“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抬起头。

    场中浓雾散去,那些杂耍的玩意便被丢在地上,但把戏师却已经不见。

    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专程等在这里的。

    千草和云清从角落里奔来,围着锦苑一个劲的关切,见她无恙,云清才又开口:“是雀族的人。”

    她指着半空中正逐渐淡去的雾气:“那是瘴毒,人在其间待得久了便会失明。”

    说完又看了锦苑一眼,宽心道:“好在郁大人去的及时。”

    云清说完,才又看到郁连峥面色苍白,便一蹙眉:“大人这是受伤了吗?”

    “无碍。”他答,视线却定在锦苑的的身上:“我救了你,连声恩谢都没有?”

    锦苑这才回头,发现他心口处已经被鲜血濡湿,暗红一片,在凝神去看,却见到他衣衫被利刃划破,伤口很深,只是堪堪避开了要害。

    她心里面倒是有点愧疚:“你得擦药。”然后转向云清:“你来。”

    “不必。”他敛眸,一身冷气,云清自然吓得不敢往前去。

    “先回客栈。”几个人往客栈去,路上,锦苑便让云清先去药铺买了点止血的药粉。

    回房后,锦苑便想将东西给郁连峥送去,可才一推开门,便发现他兀自敞了衣衫,正在望着伤口出神。

    她又转过头:“拿着,云清给你买的。”

    “放着罢,”郁连峥开口又看她一眼:“帮我一下,行不行?”

    锦苑只好转过头,走到他身边才停下步子:“这件事云清不是比我更擅长。”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将郁连峥的衣衫换下,到底是现代来的人,所以锦苑做这些并没有太多的不自在。

    反倒是他,瞧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难怪外头传的那么难听,若非我亲眼所见,也以为你是个。”

    “是什么?”锦苑反问,倒是蹙起了眉头一副不快的样子。

    郁连峥见状却藏起了唇边笑意:“你好像不太懂男女间的分寸。”

    他的意思,便只是觉得锦苑单纯懵懂而已,似乎不知道对男人加以防备,也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娇羞拘谨的小女人。

    但心底里却并不将她当做那个艳名在外的殿下。

    “我懂的,”锦苑不满他对自己的说辞:“但我也没和别的陌生男人走的太近,一直是守规矩的。”

    “那你瞧着我这样,也挺自在的。”郁连峥上身的衣物已经脱去,结实的胸口处确实有一道红色的伤处,皮肉外绽,但是不致命。

    他的视线始终跟在锦苑的面上,如此肆无忌惮,锦苑多少被他瞧出了几分不自在:“不是你喊我来帮你的么。”

    话虽不满,她还是规矩的替他止血包扎,葱白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身前的时候,似乎也带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客观来讲,锦苑其实蛮欣赏他这身材的,如果郁连峥不介意,她也很乐意多看几眼。

    瞧着她眼神不对,郁连峥倒是皱了眉头,伸手将她轻轻推开:“好了。”

    锦苑神情自若,甚至让他有点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她才起身要走:“你休息罢。”

    “等等,”郁连峥喊住她:“雀族不喜外客,我们去苗疆,他们必然有所提防,这一路不会太平。”

    且如今敌暗我明,锦苑也知此途不顺,倒是有点越发后悔自己也跟出来。

    若不是郁连峥开口,她现在不是还能在合阳的公主府继续逍遥快活的苟起来?

    “你嫌我拖累你了?”她问。

    郁连峥那番话,似乎便是这个意思,他不说明白,但眼神却已经表达心中所想。

    但锦苑没料到的是,他还承认的很坦荡:“当然,你们三个女人跟在后面,确实不方便。”

    尤其,他始终看不上锦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以他的身手,即便对方有埋伏也伤不到他分毫,当时郁连峥已经退出迷雾,就是在外头没看见锦苑的身影才拧着眉又冲了回去。

    一进一出,视线受阻,自然遭人钻了空隙,才挨了这一刀。

    这话他倒也没跟锦苑说。

    她琢磨了一下郁连峥那句话的意思,于是问:“倒也确实不方便,那要不我走?”

    那锦苑会很乐意,甚至唇角都已经藏不住期待的笑意。

    “你不走,”他摇头,神色淡然:“我叫人来将千草和云清带走。”

    女人多了,他真的觉得很麻烦,尤其是一下来三个,根本顾暇不及。

    锦苑没作声,只是默默的出了房门,一到外面,脸色便绷不住了。

    她可不想自己和郁连峥独处,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简直是死无对证啊!

    就算他现在是不想杀自己的,但心里肯定还有别的图谋,毕竟原书的男主向来内敛,又擅隐藏,锦苑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拼不过对方的,只有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才有安全感。

    她想了一想,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最终只是喊来云清,并吩咐她:“郁连峥怎么说都是因为我受伤的,你就替我好生照顾他,饮食起居什么的最好也顾起来。”

    云清心里面是不愿意的,毕竟郁连峥三番五次要把她送入大狱。

    “殿下,您身子弱,苗疆湿气又重,云清待会儿出去给您买两幅方子熬着。”她心里面似乎也只有锦苑,只是顺带又开口:“也可以去帮郁大人备点膏药。”

    她说完便也走了,下楼的时候遇到千草,却见着她面色凝重,似乎有心事。

    “千草?想什么呢。”云清唤她。

    千草便缓过神,脑中想着方才见到的几个折返的精锐,便开口:“我估摸着,郁大人想叫我们随队先走。”

    “哪来的消息?”

    “方才问到的,”千草便解释一番,又道:“咱们还没到这里的时候,郁大人的飞书便已经发出去了,应该是早有打算的。”

    “他想和殿下独处?不叫我们随行?”云清觉得这不安全。

    千草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郁大人想多了解一下殿下。”

    但男女间的事她们两也不了解,所以便没在多话。

    只是郁连峥的动作很快,歇息到第三天的时候,见着伤处已无大碍,便吩咐属下接走了云清和千草二人。

    锦苑和她们作别的时候几乎是红了眼眶,大家便都以为那是主仆情深,感动的不行。

    其实她心里只是一个劲的担忧自己眼下的处境,感慨于自己命运波折而已。

    瞧着一行人走远,锦苑才发现郁连峥并没有要出发的样子。

    反倒是指尖捏着一封飞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015 绝密飞书

    他素来是有些神秘的,锦苑对于他做的事也并不好奇,只是安静的和他对望了一会,然后开口:“你有话想跟我说?”

    郁连峥敛眸,倒是没理会她,随即兀自转身往外:“我去市集一趟,你要不要来?”

    她拒绝了。

    内心深处,锦苑并不想与他独处。

    回房之后,因为千草和云清不在,她一个人倒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待了一会儿便想去问问郁连峥打算什么时候走。

    可推开他的房门,却发现他还没有回来,锦苑叹口气,准备转身的时候视线自他桌前划过,瞧见了一封平整的信笺。

    飞书所传,通常都是机密,锦苑无意探查,但那纸面上一行字却叫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徐公子?”她好奇这飞书内容怎么会和他有关?

    于是走过去,凝眸一看,面色便沉重起来。

    纸上只一行小字,言简意赅:“深查徐公子,绝密。”

    字体苍遒有力,是郁连峥亲笔所写。

    这一封函书应该是他今日新写,还未来得及发出,但徐公子一个区区面首,缘何要深查,还是绝密?

    到底,郁连峥对她还是有疑虑的,所以打算先从自己身边人查起?

    锦苑想着那日他见到徐公子却是半分其他怀疑都不曾表露过,到底是太会装了。

    暗卫一事,锦苑并不敢叫他知道,所以心有顾虑也并未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郁连峥推开门的时候,锦苑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便面面相觑立在了原地。

    她心思急转,倒是先一步开口:“我只是来看看你。”

    “担心我?”郁连峥走入房中,不动声色的往桌前去,放下手中包裹的时候抹指一挥便将信笺收起。

    锦苑只佯装未见:“嗯,你好好歇息,我走了。”

    “等下,”他伸手将她拦下,又将包裹递过:“莲子糕,拿着。”

    她在公主府的时候每日里确实要吃上不少东西,尤其糕点甜食更是佐茶最爱。

    但郁连峥有这个心思也还是出乎了锦苑意料,她接过,掂量了一下才开口:“这东西不能隔夜,你买多了些。”

    他坐下身,给锦苑斟茶,望着浑浊茶汤只叹口气:“买多了,就不能喊上我一起吃么。”

    这话说的情绪淡淡,锦苑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便只乖乖坐下,倒也没有急着走。

    她心中想的还是方才所见那封密函,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去探。

    反倒是郁连峥主动问她:“徐公子是你什么人?”

    这算是明知故问了,锦苑自然回答:“面首,你不是见过许多面吗?”

    她低头饮茶,耳畔的珠石坠子在发丝间晃晃悠悠的荡出几丝勾人的旖旎。

    郁连峥瞧了一眼,忽然伸出手替她将发丝拨去耳后:“好吃吗?”

    锦苑的心思都在他方才的询问上,所以一口一块糕点看上去是吃的起劲,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他这么一问,她也只好配合的点头:“味道不错。”

    瞧她吃了几块,郁连峥的神色似乎也有所放松:“你以前是不爱吃甜的,每日里饭菜也只尝几口,怎么忽然变了。”

    这似乎只是闲聊,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所以锦苑没有回答,沉默稍许,才开口:“你刚刚不是在问徐公子的事吗?你对他,有什么好奇的?”

    这是句试探,她说完之后却心跳如擂鼓。

    但郁连峥并未作答。

    稍许,他才起身:“今早送那两个婢子走的时候,你哭的倒是挺委屈的模样。”

    锦苑眼眶红红的样子确实楚楚可怜,郁连峥从来也没有欺负过女人,见她那样,倒是平白生出点愧疚。

    他只以为锦苑是不习惯身边无人照料,便又开口:“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提,这一路上,我会将你照顾好。”

    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毕竟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便是看在王上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锦苑没作声。

    她回到自己房中,休息了一会,眼见着天色将暗便准备洗漱一番早些入睡。

    可到了这会儿她才发现千草不在,自己有许多事确实都是不会做的。

    光是打水沐浴,她就犯了难。

    在屋内纠结了一会,准备将就一下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郁连峥的声音:“下来吃饭。”

    锦苑没多想,出去吃个饭回来之后却发现屋内已经备好了热水,还有一应她需要的换洗衣物。

    包括贴身所需的那些。

    她站在原地,红了脸。

    想也知道这些都是郁连峥给自己准备的,但是怕她难堪,所以先支开了她。

    锦苑看了一会,又往隔壁房望去,他房内的烛火缭着,却非常安静,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将自己收拾之后,又默默的去了他的房门口。

    站了没多一会,便听到里面的人淡淡开口,似乎带着几分无奈:“进来。”

    她进去,站在原地:“我弄好了。”

    郁连峥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转身出去,唤了楼下的小二上来替她将房后隔间内的水渍收拾齐整,随后才开口:“你锦衣玉食惯了,没人伺候都活不下去是不是?”

    她倒是没作声,毕竟古代不比现代,这些小事做起来还确实麻烦的紧。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郁连峥才开口,但是没有看着她:“伺候你的婢子,可以留,但是那些面首,一个都不能有。”

    锦苑这会儿终于愿意说话了:“面首我也要留着。”她不愿许下做不到的承诺,毕竟面首之中暗卫居多,随意遣退不仅会坏了原书殿下的大局,还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眼下看来,那些面首似乎对她衷心耿耿,自然没必要遣退。

    有属于自己的人,锦苑才会觉得踏实。

    郁连峥挑了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你留着面首,除非是有做他用,不然平白无故坚持什么?”他面色如常,似乎只是与她闲话。

    锦苑的心紧了一瞬,害怕他对徐公子身份一事更起疑虑,所以想了想,便还是退让了一步:“这些事,等会去再说吧,以后我也可以不和那些面首来往。”

    毕竟,她现在对郁连峥还是有所求的。

    他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去歇息罢,我倦了。”

    锦苑回房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濡湿,她方才同他闲话那么几句,心情却是跌宕难安的。

    如今一个人待着,终于可以松口气。

    但这气还没喘匀,便又听到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锦苑蹙眉,好奇的往动静传来处走去。

    她探头往外,便恰好见到一双眼睛也正看着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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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介绍:
苟且怂,软又萌的锦苑穿到一本烂尾的古言书中,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当朝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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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圣前红人,尚书嫡子,头衔一堆的原书男主郁大将军郁连峥却为报退婚之仇甘愿入她帐下做了面首,实际只为取她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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