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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文阅读

作者:蚕宝飞飞高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txt下载     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 回府

    心里面这么想着,锦苑脸上的焦灼倒也明显了几分,此刻徐公子便只是探身,在言一幽的上方双手环握,叹息了一番,又松了口气:“还好,闭气了。”

    随即伸出双指稍稍一点,很快,言一幽便猛的颤抖了一下,眼皮翻转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不过却并没有咳上一口水出来。

    锦苑在一旁见了就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又开口问他:“闭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他们在水下待的时间也并不算太长,尽管锦苑回忆起来,那分分秒秒似乎流逝的很慢,没游动的一步路都好像要耗尽她的力气,但如今回想,实际上在水里所待的时间着实算不得长的。

    不然的话,以她这般水性也熬不到探出水面,这番路程设计的还是很有道理,考虑的一方面,不是每一个进出这里的人都水性极佳,但凡还是说的过去,总不至于在这条路上迷失了方向,给折煞了自己。

    所以她总觉得即便言一幽是昏迷着的,但这么短的一段路程,应当不至于出了什么乱子,刚才徐公子耽误了一些时间,应当只是在做这些准备工作,并不是都耽搁在水里的。

    更令她觉得蹊跷的是,这言一幽竟然一口水也没有呛进去,这倒着实是让人惊奇,徐公子拍了拍花魁的脸,见着她已经昏睡便才又转身,将她背到了身上,而后解释:“她在水底下受了这刺激,应当是短暂的清醒了一瞬,不过浑身使不上力气便将自己憋气了,等到岸上,反正我们也会再将她救回来罢了。”

    锦苑便又看了他一眼:“内功?”

    “不错,”徐公子点点头倒也没有再更多地解释,这事要和锦苑去说,一时半会儿也扯不清楚,好在她对于这些似乎也并不太感兴趣,只是转过身去,又看了远处的荒地一眼。

    这个地方终将会通往哪里,锦苑心中并不了然,只眼下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寒意,却好似每走一步便迈在了刀尖上,徐公子背着言一幽倒是远远的走在了两人之前。

    “先不着急走了。”郁连峥忽然开口,喊住了他随后将锦苑带到了一旁的草根之中,这个地方虽没什么植被,四处都是干涸的,但是枯枝烂叶着实不少,而且人高的密密麻麻的枝丫却也给他们遮掩了许多寒风。

    叫着锦苑在一棵枯树前头坐下之后便又自己转头,却抱了许多枯枝烂叶回来。

    锦苑见状便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却忍不住开口:“浑身都湿透了,这个时候你到哪儿去找火呢?”

    郁连峥却笑了一下,将一切准备工作做起之后,竟然反手从衣袖当中掏出了一个油布袋,那里头到着实裹着一个火折子。

    “就为了这次来准备的?”

    “那倒不是。”郁连峥瞧着她满脸讶色便摇了摇头,似乎也颇为唏嘘,“我倒也没料到来这里会用得着这个东西。”

    说着就觉得十分好笑,“这个是原来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

    荒野之中,流落在外,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火。

    有了火走到哪儿遇到什么麻烦,似乎都多了一线生机,但若是连火种都没有,这日子怎么往下继续,可就真是难说。

    郁连峥在外头生存的经验自然是比锦苑要多得多,战场上呆过的人对于这些东西倒是看的很重要,似乎携在身上也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即便现在郁连峥在合阳城内已经不像往日那般奔波,但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却是改不掉的,随时随地的携带着这些东西,才能叫他觉得安心。

    也不必担忧到后头出了什么乱子,是自己难以觉察或应付不来的。

    便正如此刻,他着实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用上这样东西,锦苑见了却忍不住常松一口气。

    一旁的徐公子竟然此时也跟着感慨起来,“这下倒是好了,其实我还担心咱们三个人这么一路往前要走上多久才能遇到一个出路,现在好了。”

    瞧得出来,徐公子也着实是有些疲惫了,这一路往前也着实费了他太久的时间,见着此般,当然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郁连峥便点点头,很快便将火升了起来,却也没有着急的给自己取暖,只是看了锦苑一眼却又开口,“你先过来。”

    锦苑起初还不曾反应过来,只听着他这么一说,便立刻明白,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坐在这烘上一会儿也就够了。”

    徐公子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识趣的站起身来往一边走去,“殿下,这外头太冷湿气入骨,到时候再要拔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这道理锦苑倒也是懂的,尤其她又是一个女儿身,对于这些寻常就是更为看重的,所以见着两人既然都这么坚持着,却也没再拒绝,便点了点头:“好。”

    随即站起身来,见着郁连峥还有徐公子带着言一幽一并走远,她却又忽然开口:“将她留下吧,都绑成了这样又点了穴位,就算醒来了,她也去不了哪儿,叫她在火边待着多少也能暖上一点。”

    锦苑到底是担心她便这么一下给真的去了。

    好在这个提议两人都没有拒绝,便只是点了点头,任由着她这么安排。

    言一幽便这样被放在了锦苑的身边。

    见着两人走远之后,她才又起身,将外衣换下,穿着薄薄一层内里的衣裳,烘着这堆火,倒也觉得身上颇为暖和,再接着又在一旁支起的杆子,烘烤起自己的衣裳。

    这多大一会儿工夫过去,身上逐渐的回了温,锦苑却也听着旁边似乎又传来一些响动,忍不住一回头便见着言一幽睁着眼睛正盯着自己。

    好在都是女的,她倒也没什么忌讳,只换了个边让火继续烘烤着自己的后背,随即又看向言一幽:“你冷不冷?”

    “还真有些冷,能不能把我挪得近点?”

    锦苑瞧了她一眼却也照做了,因为言一幽的脸上都已经泛起了青白,这么一看倒也不像是说谎。

    况且这烘火也不可能叫她利用上逃跑什么的,所以锦苑并不担心。

    两人坐在一处,锦苑才又看着她:“方才在水下你还醒了下的?”

    想起那一霎那的感受,言一幽似乎也心有余悸,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没料到自己这么一睁眼竟然会是在水下,那一刹,我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奇诡的梦。”

107 诡谲之梦

    此刻的言一幽和之前锦苑所认识的那个似乎有很大的转变,不知是否在水下经历了一霎的惊慌,从而真正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也至于性情也有了转变。

    又或许向来自负如她,不曾料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几乎算不上有任何功夫傍身的女人手里,这对于眼下极负盛名的花魁,又有神秘杀手背景的她来说,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锦苑这会儿倒也觉得暖了,依稀见着远处也支起了一对柴火,隐约冒着火光,于是放下心来,知道郁连峥和徐公子两人现在也在烤火取暖,总不至于是在寒风当中忍受这样的湿气。

    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赶着时间,反而又回头转向花魁解释起来,“当时或许让你受了惊吓,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从你的船上将你带走,除了走水路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之后心底里倒是觉得好笑,不免多看了一眼她:“我倒是没有想过原来像你这样的杀手也会遭了惊吓。”

    这话说完,言一幽听着却忽然笑了起来,而后支撑着想要坐起身来,锦苑见状便又上前去帮扶着她,叫她靠着树干坐好,正面迎着火光,似乎也觉得温暖许多。

    暖橙色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合着这青灰色的天光叫锦苑看去,却觉得她的面色似乎有些迷离彷徨。

    这一瞬,在这样的场景下,锦苑似乎也觉得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太真实,至少她和当今最神秘最负盛名的花娘杀手这么坐在一处,就已经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言一幽这时在缓缓开口,“你以为我是被你们几个人用了那些小伎俩捉了,所以怕死了,受了点惊吓?”

    锦苑不解,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听他这么一问,便又摇了摇头,“我倒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可是她心里又想着,她对于眼前人的了解实在太少,无论对方是因为什么如此,锦苑又缘何猜测得到。

    想想倒也不是很愿意解释。

    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言一幽便也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坐着,心中似乎也没有去多想一些什么,只过了很久,大约是僵硬的手足回复了一些暖意,身前的衣裳也逐渐烘烤的干爽起来。

    才又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锦苑,“你那药粉不错,寻常的迷药之类我是见的多了,并不能对我产生怎样的作用,你是怎么拿到的这样的迷药?还是说不愧是殿下,总有一些法子拿到别人拿不到的东西。”

    锦苑摇了摇头,却不以为意,“确实,我能拿到的东西别人未必拿得到。”

    毕竟她手中的云清也确实是雍国最好的医者了,言一幽对这些却并不感兴趣,只是略略点头,又扯了下嘴角,只是末了道,“我还是疏忽大意了,你又是怎么知道当时那个人是我的呢?”

    锦苑其实并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听了这几句之后,大致了解了言一幽的感受,或许便是想要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暴露身份的罢了。

    这事说来话长,锦苑便将自己从头到尾对她的疑惑都如实讲来,细节处不乏盘问,两人一来一往,倒是将这整件事理了个大概。

    听完之后这言一幽由不得连连感慨,瞧着她:“可我以为的殿下到也确实不同,和外界所传的那些似乎也不大一样。”

    锦苑便笑了起来,“也不知外界都是怎样传的。”

    “不重要,”言一幽说着却摇了摇头,似乎视线开始变得迷离恍惚,过了很久才开口:“你不觉得好奇吗?我为什么要从同门判出,离开言青他们走上这样一条路?”

    锦苑心中当然是好奇的,但她以为这样的事情眼前人并不愿意同她多讲,如今忽然聊起倒是起了几分兴趣,却又摇摇头,“这样的事你肯告诉我吗?”

    “为什么不肯?”她说着却又笑了起来:“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你若要知道的话,我很乐意讲给你听。”

    这些事,其实锦苑知道的都是大概。

    一则是从言青那里听来的,二则便是桃娘告诉她的,但关于幕后的真实发生的事情,其实锦苑并不清楚,但说到底也算不上十分想要了解。

    她更想了解的是关于左副将的事,但显然不取得眼前人的信任,言一幽自然没有必要告诉她当年的所有一切。

    或许听她说上一会儿也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锦苑自然点点头,心底里甚至觉得好奇,是什么给了她触动,就叫她在这种时刻主动的和自己开口聊起过往的那些。

    “我方才在水下睁眼的时候,那一瞬还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记忆回到许多年以前,言一幽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叫一旁怀着着满腔疑问的锦苑,也慢慢的缓下心神,好似整个人都飘忽着去了许多年之前。

    “当年我还是个未曾及笄的少女的时,还曾随着师傅与师兄们一起在田园之间游走,攀爬在各处地方练习,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不过意外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她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言家之中女弟子是非常少的,俗门都说收弟子只收男,不收女。

    “若非是当年的师祖忽而想通,想要将师门教义流传的更远更多,或许我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认识师兄,还有师傅。”

    锦苑点点头,对于这些她倒也十分了解,所以这就是在一开始她为什么会将言一幽当做是一个男的,以至于在逐步猜到她身份之后,觉得十分震惊。

    便是因为不仅仅只是言家,其余的许多门派都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的。

    很少听说有专门收女弟子的地方,除非是像桃心阁那种组织,或许有男有女,但他们并不将那些人视作为弟子,只是作为一种工具,既然是工具,甚至女性有的时候会比男性更为好用,这一点锦苑也是早有了解。

    也只是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将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面,但想来这应当是个关键点,或许也造就了后来她如此叛逆的性子。

    言一幽又笑了起来,眼神却是淡淡的。

    “言家也算是武学世家,只可惜出了我这样的败类,走上了花娘这条路,着实是给门派抹了黑。”

108恨

    锦苑听了之后,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她说的这话倒也是事实,但想来或许她也有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并不是说出生于哪儿就一定要一辈子效忠于此,维护门派的清誉当然是有必要的,但是言一幽来到这里,也是隐姓埋名而来,并没有拿着言家的名头做出一些叫人不入眼的勾当。

    所以算不上是有辱门楣。

    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那就证明言一幽并非做这件事情是为侮辱门派的。

    果然,她那边说着又缓缓继续往下去,锦苑也才知道后来终究发生了什么。

    在后山练习寻常都是许多师兄弟在一起的,当年在师叔祖出了训诫之后,他们便也决定,若是有资质或者天赋且一心想要加入言家的女弟子,也可视情况允入。

    不过即便是有这样的规矩,却也没有大肆去宣扬,所以大家都只把这当做一个说辞,女弟子却依然是一个没有。

    言一幽便是他们收的第一个女弟子,她原先只是一个流民的女儿,父母在流亡的途中遇难,只剩下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她。

    于是师傅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领了回来,后来她便成了门内唯一的女弟子。

    小的时候,其实她日子过得还挺幸福的,有师傅和师兄的照顾,她在门内活得还算逍遥自在,言家虽是一个武学家族,但事实上门下分支很多,一个师傅也算是一条分支。

    有些师傅之间关系不和,那么底下的弟子其实也多不往来,与言一幽而言,她的师傅自然也有不和的派系,这是难免的事,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会给自己带来那样深重的伤害。

    十四岁那一年,她像往常一样跟在自己的师兄身后去深山里采摘药草,一方面是练习轻功,一方面也是贴补门派之用。

    这是寻常都会做的事情,对于她而言便像是放飞自我一般也乐得自在,只是不料,在深山当中遇到了原先与她不和的那一派分支,大家见了她私底下都会嘲笑:“你一个弱女子入门,天知道那师傅打的是什么样的恶心主意,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学会武术,同男人相交永远都是处于劣势的。”

    这话说的大概也有些道理,只是放在前头那一句却多少有一些人心叵测的意味,因为叫她听在耳中也觉得刺耳。

    自然也与他们发生了冲突,采摘药草的时候,并不是一帮人都聚在一起的,所以言一幽的师兄言青此刻也并不知在哪,并不曾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只不过就算知道了,大约也不会放在心上,也许会劝慰一句将她带走罢了。

    当时年幼的言一幽自然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尖嘴利便同对面分支门那两个同门吵了起来。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年纪不大,看样子可能也就长上当时的言一幽一两岁罢了,不过功夫造诣自然也是在言一幽之上的。

    说着说着那两人便怒火中烧,一口咬定她与师傅还有师兄之间必然是不干不净的,否则的话,言家上下这么多弟子,偏偏她那一支选了个女弟子进去。

    原先说习武之人是要清修的,怕便是做不到清修,起了一些旁的歪门心思。

    这样的想法其实别人心中也是会有,毕竟清修是一门苦活,谁又能够一直挨的下去,尤其是与他们而言,并非所有人都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些便是到了十多岁已经在外头浸染过,在世俗当中生存过的,对于俗事的想法便会更为复杂。

    眼前这二人便如是,吵着吵着起了歹念,并非要给言一幽验验身子,以证明他们所言非虚,若是有假到时候再回去禀告自己的师傅,这对于当时的女孩来说是怎样的一种侮辱,就现在的锦苑听来都觉得浑身发冷。

    被两个恶语相向的同门强行验证清白,换做是到了任何人的身上,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对于言一幽来说自然也是这样。

    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现在说了也恍恍惚惚地如在梦中。

    “其他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我就记得他们看到了什么又验证了什么,接着就把我扔到了悬崖下面的河里,叫我去洗洗干净,他们就这样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言一幽本能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想来如今极负盛名的她,竟然也有这么一段过往。

    锦苑便想,或许这也和她愿意做花娘,且一味向上做成了花魁,是有缘故的吧。

    否则的话一个杀手怎么会想到埋伏于此处?

    通常情况下,除非是专门当做杀手来培养的人,像她这样师出名门的人,不应当会走上这条路,杀手和花娘在这个雍国可谓是最被人唾弃所看不起的两个行当。

    言一幽可倒好,这一下子全占齐了,即便像是桃娘那种也是没得办法,因为他们自小便生长在那样的地方,况且当时她虽然是在红楼遇到的桃娘,可桃娘本身却并不真正做着这样的行当,只不过为了隐藏着身份临时进去晃荡了一圈罢了。

    可眼下的言一幽却并不一样,这花娘也是她的身份之一,不仅仅是掩饰。

    杀手与花娘,甚至连锦苑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毕竟言一幽说是杀手,但是杀手间了解她的人也并不算太多,可见她经手的案子也并没有多少。

    “当时我的意识也挺模糊的,直到了水中将近溺毙的时候,才忽然清醒过来,那种感觉。”她说着看得锦苑一眼,她便立刻反应过来,心中却十分抱歉,只没有料到这样的刺激会带给言一幽这样痛苦的回忆。

    想必那些往事她平日里都是不愿意想起的,都是在水下,她却也别无选择,便沉默着不再做声。

    说的这些,言一幽却仿佛觉得轻松许多。

    “所以后来便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你就叛出了师门?”

    锦苑觉得不解,毕竟这都是旁人做的,和她的师兄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言一幽笑了笑,看着锦苑:“先帮我活动一下手脚,我再告诉你。”

109 叛

    锦苑现在对于言一幽倒确实有了很多不同的看法,对于她的这个提议,却依旧心生戒备。

    说来或许她的个人经历当中也有一些值得同情的因素在,但眼下锦苑也始终记得,之前自己带着言一幽留在这里的时候,郁连峥给自己的提醒。

    她终归是个杀手,不仅如此,还是名满合阳城的花娘,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锦苑生来单纯,可莫要被欺骗。

    对于前一句话,锦苑虽不一定打心底里认同,但也知道这言一幽突然而来的和自己袒露心扉,主动的与自己凑近距离,必然不是为了和自己结交朋友的。

    所以只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若是觉得冷或者哪儿不舒服,我可以将你移的近些,但手脚上的绑我是松不掉的。”

    言一幽便瞧她一眼,倒是笑了一声无奈道:“你以为我有那个本事还能走?”

    “不好说。”锦苑摇摇头,她对于穴位之类也并不清楚,究竟这穴可不可靠,自己心中并无把握。

    “难道你不好奇接下来的事?”

    锦苑点点头倒是非常的坦诚,“挺好奇的,也确实挺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过相比较那些,我还是更在意你这个人会不会趁机玩些什么花招。”

    言一幽听罢倒是忽然笑了起来,似乎也没料到锦苑还是这样一个心胸开阔,相当直爽的人,只略略一笑才又转向她,倒也没说别的什么。

    弓起身子自个儿的调整了一下角度,挪到了火堆旁边,如今这么看着倒恰好斜斜地坐在了锦苑的对侧。

    两人都可以清晰的透过火光观察到彼此面上的表情。

    今日的天色并不太好,这荒地密林之中,沼气不断总是照在人的周遭,显得一切便更为幽暗冰冷。

    言一幽垂着眸子,身上的衣裳倒也被大火烘烤的干了一半,似乎整个人的身子也利索了许多,这才又转向锦苑:“如果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这话突如其来的便叫锦苑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言一幽说的应当就是她当年所遭遇的那件事情。

    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将自己代入,想想便觉得彻骨生寒,锦苑同样的犹豫着,过了很久才开口,“不知道,或许回去向师傅讨个公道吧。”

    既然自己是反抗不了的,但要将这样天大的委屈隐忍下去,锦苑自觉也不应当。

    只不过在雍国,在那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应当也是不光彩的,甚至对于姑娘的一生都有阴影,即便去说了能讨回公道,却又如何,伤害也总还是在的。

    锦苑如此想着,便只是叹了口气,言一幽却好似并不在意那件事与她造成的伤害,从方才的梦境当中回转醒来之后,如今的她便又好似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花魁,只不过面上又多了几分洒脱。

    虽被捆缚着手脚,可眼神却依然是不羁而自由的,只挑了挑唇,笑了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换到现在我可能不一定会这么想,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叫人心生快感的,只可惜当时我年纪小,与你所想一致。”

    锦苑便不再作声只反复琢磨着她这句话,似乎觉得有哪儿是不大对劲的。

    手刃仇人,当然是叫人觉得痛快和爽落的,只是为何要说与她所想一致很是可惜?

    莫不成,最后还是就那两个人跑了?

    她想想便又觉得实在遗憾,于是抬起头来,“难道后来你告诉了师尊,但是他却没有惩罚那两个人?”

    想到这里锦苑不免也已经将自己带入,只觉得越加生气,愤怒的不行,很替言一幽不值,毕竟当时她也不过是个姑娘而已。

    “没错,不过要光是如此到也谈不上可惜。”

    锦苑听了她说的这些,其实心中已经多了很多猜想,她便觉得或许当时年幼无助的言一幽将这件羞于启齿的事情告诉了师尊和师兄,但这些人并没有替她做主,反倒是草草敷衍着,又或者并没能给到她心中觉得满意的惩罚,以至于后来便转了性,对师门失望了。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真实情况永远比她想的还要惨烈一层。

    言一幽甩了甩头发,才将后头的事情平淡的叙述了出来,她说这些的时候,便仿佛经历这一切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罢了。

    好似一个旁观者说着对白,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用最不煽动情绪的语言缓缓的讲给了锦苑。

    “在那之后,我其实也犹豫了挺久,发生这种事情挺见不得人的,不过当时师傅和师兄对我确实很好,尤其是师兄,小的时候他基本上和我亲哥哥没什么两样,我后来还是告诉他们了。”

    说到这里言一幽顿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后面的事情确实叫锦苑也觉得绝望。

    言一幽在说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不知出于怎样的缘故,师兄还有师傅都坚持不相信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会发生在言家。

    所以他们都拒绝了相信她,无论言一幽怎么力正清白,他们都通通选择了无视并且要求她不要将这样的丑闻说出去,会给师门抹黑。

    “我当时不太懂,虽然心里面觉得委屈,但也觉得这话挺有道理。”

    只可惜这样的不甘在她的心里疯狂生长,随着年龄的增长,技艺的精湛,那股不平也越加茁壮,终于一点一点的吞噬了她的善良,扭曲了她的性子,到最后叛出师门。

    甚至隐姓埋名的来做花娘已经是言一幽所能给出的最大的尊重,至少在这之前,她并没有光明正大的宣告自己的来处,不然的话这言家现在岂不是声名扫地。

    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杀手,对于言家来说便好似已经是出了了不得的叛徒,可当年的那件事情若是被捅出去,现在的言家恐怕早已成为天下的笑柄。

    锦苑听着便不再说话,在这样的时刻她说再多也只是徒劳,默默做一个听众便已经足够。

    安静了很久,也逐渐到了晌午,两人便一直沉默着,瞧着那堆火苗越来越小,终归洇灭。

    远处便传来了徐公子的声音:“殿下,时间差不多,咱们该启程了,再待下去天又暗了。”

110 行刺始末

    “走了。”锦苑开口,缓缓的站起身来,再也没有在视线上和言一幽有过什么交集。

    对于她,若说是心底里全然不同情的,却也不大可能,但眼下不能任由这种情绪泛滥,总不能双手一展便将言一幽放离了自己。

    她甚至不太明白为什么言一幽会跟自己说这些。

    行与路上的时候,依旧是徐公子看着她,而锦苑同郁连峥便缓缓走在前头。

    这荒地一路往外,照之前的画作上所看,应当还是进入一处平民陋巷,只到了人群繁密之处才能有所接应。

    这条路倒是有几人走的,合阳王城市郊宽阔,画作上的那么一段距离,到了几人足下可不知要走多久。

    锦苑一直低着头,仿佛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被郁连峥瞧在眼中倒有些起了兴趣,便扫她一眼:“和那花魁待在一起这一阵时候,怎么好像还有心事呢?”

    他同锦苑说话的语气便仿佛逗弄小姑娘一般,还是把她当做晚辈来看,这叫锦苑倒着实是心生无奈,便又抬头往后看了一眼,却见着花魁面色如常,好似方才的那个故事并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锦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郁连峥,哪怕只是出于对花魁名誉的保护,她也不愿意叫眼前人知道全部情况,索性只是摇摇头,“我觉得每个人都不容易,言一幽刚才跟我说了她小时候经历的一段事情。”

    “因为那个所以后来才叛出了师门?”

    她原先挺担心郁连峥追问下去,没料,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对方倒是拿捏的比她要好上许多,根本一点儿想要继续探寻的意思都没有。

    只看了他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就是因为那个事情叫她转了性,你便又觉得她可怜了?”

    “谈不上可怜。”锦苑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里是怎么一个想法,只不过也着实叫人觉得唏嘘罢了。

    “可你确实觉得她可怜。”

    见着郁连峥非要如此说,锦苑当然也无可奈何,忍不住笑了起来:“算是吧,至少我觉得一切算是情有可原,不是那么漫无目的发生,也并非是她这个人性格奇怪,为世人所不容忍罢了。”

    “你说的对。”郁连峥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抚向锦苑的脸侧,叫她愣了一霎,却见着他只是从自己的发髻边上夹出了两片枯枝落叶,随后轻轻的扔去了地上。

    才又漫不经心的开口:“是否同情都不重要,不过我们找她来只是为了左副将的事,其余的都与你无关。”

    这仿佛是一句提醒,锦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不再争辩。

    郁连峥又瞧她一眼,伸出手触了一下她的袖边,只是用指尖轻轻擦过料子,随后若有所思道:“还好这天挺干爽的,不至于在吃了湿气近身。”

    锦苑倒没料到他这么关心自己,不免又笑了一声,“无非也只是着凉伤痕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你之前毕竟遭人中过蛊毒,那体内总是经不得湿气的。”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再说出去,甚至方才那两句郁连峥都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余。

    锦苑听到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上什么,方才能继续对话倒着实叫她觉得有一些说不出的为难。

    这郁连峥对自己的关心总是来得突然,叫她根本无从防备,可平日里又做的事情总那么不尽人情,尤其是手下的陈也,似乎步步紧逼要将她送上绝路不可,甚至于牵连了无辜的桃娘。

    两人之间利害关系过于复杂,锦苑并不愿意和郁连峥成为什么朋友或者有其他的一些牵绊在,便最好是陌路人,到时候翻起脸来谁都不必觉得心软。

    想了这些,只又抬头瞧他一眼,忽然开口:“你这个人也挺奇怪的,分明是一介臣子,却总是目中无人。”

    “我在王上面前可并不这样。”

    “那是他让着你,你怎么样你以为他不知道?”

    事实上锦苑心中想的便是这李文衍蠢笨的要命,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头花天酒地,估摸着臣子对他是什么想法,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不过郁连峥倒也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只是一面走着,一面又开口,“你是觉得我对你没有臣子对殿下该有的敬重?”

    “确实如此。”

    “一开始我倒也没把你当殿下看的。”

    锦苑皱了皱眉。

    “但没想到,”他说着话,说的如此堂而皇之,只听着郁连峥继续又开口,“那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是我的,”

    这话还会说完,徐公子便忽然大喝一声,“瞧那边!”

    两人的话头被打断,便又齐齐扭头顺着徐公子所示往远处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这片荒地,已经来到了陋巷之中。

    这地方至少已有人居,多了几丝生气,最重要的是可以寻到马匹,即便是老弱病残总比徒步。

    “先往前走走,在休息一会儿。”郁连峥又瞧的锦苑一眼,笑了一下,“身体底子还不错,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算是白练。”

    几个人也没在意这周边流民看待几人时那种好奇又探寻的视线,寻了个地方喝了几杯热的茶水,又寻到了两匹瘦马便一路往合阳城心而去。

    路上的时候锦苑便只是缩了缩身子,原先坐在郁连峥怀中的时候,她还不曾觉得不自在,毕竟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可这一番也不知怎的,好事避讳与他有什么接触。

    身后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便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锦苑摇了摇头,便又转移话题,“待会儿先将人先送去你府上吗?”

    “不,去你那里。”

    郁连峥开口又瞧她一眼,“叫云清先替你把把脉,旁的事情咱们有时间再说。”

    锦苑却又松了口气,去她公主府上,那一并事物都由她说了算,也叫她觉得更为自在。

    这一行并没有在耽搁多久时间,在日暮之前几人已经回到了公主府。

    偌大的华明宫内,守卫看上去倒是比以往森严许多,大约也是千草提前叫人布置的妥当,这会儿人来了,关于左副将案子的关键线索,她与云清两人也是将一口气悬在了嗓子眼上。

    几人上前一步便见到浑身狼狈的锦苑,云清便连忙探索搭脉,“湿气可不能进了心肺,得先去去才好。”

    锦苑点点头,却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徐公子背上的花魁,又转向云清道:“替我也看看她。”

111被拿捏的人

    云清不知所以,只当做是锦苑体恤下人,对于这般从外头接回来的女人,也一样是关怀备至的。

    于是点点头,只上前一步,“殿下也是担心这位姑娘着凉受了风寒吗?”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一边的徐公子就又开口,“倒也用不着吧,就凭花魁这个底子,功夫练得如火纯青,这点小风对她来说可算不上什么。”

    锦苑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只是吩咐云清先将她带到后边的厢房里头等着,自己稍后便会过去,又转向徐公子,“今日一日你也奔波劳累许久,审问的事情你也不必劳神。”

    徐公子只瞧了她一眼,视线的尾光扫过了郁连峥,又点点头,“属下告退。”

    锦苑这才又看向郁连峥:“你把她留在我这里,待会儿是不是还得想着要问她些什么,总不会就放心的将她交给我自己一走了之?”

    她心底里倒确实是这么盼望着的,可不想要叫郁连峥再留在自己的公主府上,说话办事都不甚方便,尤其是待会儿若要和千草云清等人讨论起关于陈也那边的事情,以及桃娘那边的对策,都会颇受制约。

    可锦苑也知道,郁连峥断然不会就此将这样的机会让给自己,甚至于为什么要让人到公主府来,锦苑到这会儿也并没能真正的琢磨透。

    便只见着郁连峥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的回答,“那是自然,这第一手消息我也得第一个知道,况且对付言一幽这样的人,你有几分把握,还是说能凭着千草在背后给你出出主意?”

    锦苑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话,本身就是不做指望的事儿,这会儿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只在千草那边将人带去了厢房之后,锦苑稍作收拾也准备过去,郁连峥在堂外等着她,两人并行的时候,郁连峥才又开口,“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才叫云清替她去探探脉象?”

    他心思向来敏锐,洞察力过人,即便问出这样的话,锦苑也并非觉得意外,只看眼瞧了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总觉得这事儿哪里有些蹊跷,之前在你们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我和她闲聊,有一件事一直没太想通。”

    “哪件事?”

    锦苑皱着眉头便细细回忆起来,所有的一切在花魁的口中似乎都说的顺理应当,从她自小如何入了言家,又如何因为误会而叛出言家,这件事情的真假,她尚且不做考量,其实心底里也是相信言一幽的。

    没有哪个人会无聊到将这样的事情当做玩笑一般讲给别人听,所以想来这之中应当是她的全部心路历程,从头到尾便经历了这样一大遭故事,所以从言家出来之后便出于报复的心理做了杀手。

    但正因为仅仅只是为了报复而已,所以银钱和任务并不是她所真正追求的事物,因而即便是在杀手行当,坊间对于她的传闻也少之又少。

    听过这个人名字的几乎也没有几个。

    不过走上花娘这条路,就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虽然说在这个地方能够获取很多一般人得不到的信息,收敛钱财也确实比较快,但理论上来讲,她自己不应当主动寻到这条路上来,而且即便是寻过来了,言一幽也不至于有怎样的能耐便能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做到花魁这个位置。

    半路入行的人,应该不至于受到如此重视,换而言之,在灵波坊所有的人也都是自小教起,毕竟怎样和男人周旋也确实是一门技术活。

    怎样哄好那些恩客,也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学习和感悟的,就比如海棠那一次,锦苑不过打眼见了她一面,便从言谈举止中感受到她与其他寻常女子确实不大一样,至少让人与她相处的时候会觉得非常舒适,也很自然放松。

    但言一幽没给她这种感觉。

    这便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与未曾学习之间的区别。

    但是她既然来了这里,那必然也是有因缘的,这个因想来与她却未必是好事。

    锦苑将这番疑惑说与了郁连峥听,末了才开口,“你说她会不会是遭人利用,留个杀手在灵波坊,对于灵波坊来说也是好事,她是不是被人要挟了?”

    “你是说有人用毒物要挟他们?”

    “很有可能,桃心阁的人大部分不都是这样吗?即便桃娘也如是的,只不过他们都习惯罢了,不然的话,哪有什么人会甘心听从于人乖乖为他们卖命呢?”

    锦苑的话不无道理,郁连峥瞧了她一眼也陷入沉思,并没有着急回答,半晌才又开口,“先不说这些,如果你觉得怀疑的话,到时候再去问问她便可。”

    锦苑明白他的意思,说到底他们抓花魁过来也不是为了解救她于水火,况且人家如今过的潇洒自在,真正要被解救的还不一定是谁。

    左副将的案子查清之后花魁自然也会获得自由,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或者愿意对锦苑说什么那都是她自己的事,锦苑也无非只是疑惑,却并不一定真正的要从她那里探知到什么真相。

    到了厢房之外,她没有着急进去,只见着云清守在了屋门口,一看便是等着她的。

    锦苑上前一步,瞧着云清:“可曾有察觉到异样?”

    云清聪慧,自然也知道她所问何事,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很,除去打小练剑,受了一些陈年旧伤,身上并没有任何药物挟持。”

    云清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既然她都这样讲,锦苑自然无话可说,毕竟当年云清只是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身中蛊毒,所以如今瞧得仔细也能确定花魁底子干净,那就证明她确实没有任何药物挟持着。

    她做这件事也或许便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

    有很多人都会这样,越是沉沦越能觉得痛快,锦苑不置可否,也不想要评判言一幽的选择。

    便径直推开门步入屋内。

    “折腾了这么会儿,咱们现在可以言归正传了吧?”瞧起来言一幽现在状态不错,整个人也非常的轻松,倒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态度。

    郁连峥斜倚在墙边,瞧了锦苑一眼,却未曾让她开口,只又睨着言一幽,微微敛眸:“言归正传,很好,那就干脆把左副将的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112前尘

    她听罢,便也只是一笑,看了一眼郁连峥:“这件事情我都已经说的嘴都嫌干了,当年不就是那么一个普普通通下人的案子,何必还要追究到现在?况且你如果要问,去问她不就好了,当朝殿下总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她说完这一句却又看了锦苑一眼,后者被花魁瞧的竟然心跳快了一瞬,这一旁的千草见状已察觉了异常,便又上前一步,在锦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瞧不出来,这女人心思还挺敏锐的,好似明白您和将军之间有点儿龃龉。”

    锦苑便默不作声,渐渐回忆起自己和言一幽相处所说的那些话,发生的那些事情,心底里也越发感慨,她很确信自己并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事情,从头到尾这言一幽应当并不了解她和郁连峥之间的牵扯。

    这件事锦苑自觉自己应当是藏得很深的,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应当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况且现在当着郁连峥的面她们也不会表现的如何。

    千草会意便点点头,旁的话倒也没再多说,只又转身看了郁连峥一眼,索性道:“既然有郁将军问着她也好,不然的话咱们不擅长口供那一套,还指不定背着言一幽给诓骗进去。”

    锦苑倒也如是想,觉得毕竟那江湖把戏她还确实玩不过眼前人,大约郁连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第一时间也必须要自己亲自上阵,否则的话待到锦苑真的被绕了进去,想要再说什么也确实有些晚了。

    只听这言一幽同他说的那些,郁连峥却好似并不在意,依旧冷淡道:“同样的话再对我说一遍也无妨。”

    “怎么?大人是信不过殿下,还非得从我嘴里再听一遍?”

    郁连峥微微皱眉,冷声道:“是信不过你,我不相信你就是言一幽,也不相信左副将那件事情真是你做的。”

    锦苑在一旁听得确实愣住了,既然他什么都不相信,那抓她来干嘛呢?

    况且郁连峥也分明承认过,自己是相信眼前人身份的。

    果然,言一幽听他说的这话倒是笑得更开心了,“既然大人对我心存疑虑,那把我放了不就好了,你若说我不是言一幽,我又何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大的一个摊子呢?”

    “你若是言一幽的话,我或许还要给你几分薄面,只要弄清楚左副将这件事情,其余的一切我并不会往心上去,不过,”他说着话顿了一顿,又看着言一幽,“但你若不是他,放不放你走便也不是很重要,这灵波坊的人我自会应付,他们也绝查不到我的头上来,只不过有件事情你要想得清楚,”

    郁连峥说着倒是笑得痛快,“除非你能够证明自己是言一幽,当年那件事情也确实是你所为,否则的话,这公主府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言下之意已经清楚,说白了,这便是对付恶人,自有恶招。

    若是眼前的女人说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无法将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那照眼下郁连峥的意思便是打算将她囚禁于此,虽然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但换句话来说,对于锦苑而言,若真要留一个人在府上还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也犯不着和任何人交代,说到底即便不是她,但凭着郁连峥也有这样的手段,纵使对方是灵波坊的人,也无妨。

    一来灵波坊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花魁究竟去了哪里,又被何人掳走?二来查到了这里,王权之下也未必敢有分毫动作。

    这件事也无人敢去计较。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言一幽脸上的神色可以慢慢冷去,倒也见不出任何惊慌,只是瞧了他二人一眼,便又开口:“这么说来你们还打算逼着我不打自招?”

    “这倒不算,先前你不是已经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吗?我只是要你将这件事情说的更为可信,叫人觉得如假包换而已。”

    郁连峥说完之后,锦苑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倒是从未见识过对方的这一面,细细看来却还有点像是原书当中所描述的那番模样了。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锦苑可从来也未曾这么觉得过,只是一念闪过又回过头看着两人,等着一个结果出来。

    这言一幽到底还是会妥协的,只又瞧得了他一眼,旁的一句废话都没再多说,便又将那日同锦苑所说的关于左副将一事的全部经过细细再讲了一遍。

    一边的锦苑听着便想起那日她同言青所了解的那些,经过这么一对比,却好似正凑合成了一整件事。

    “你杀左副将用的什么兵器?”

    “丝剑。”言一幽挑唇一笑:“大人,若是有些人脉便也可查的清楚,这坊间只有我会用丝剑,男人可用不了那么柔的剑,可我不一样。”

    郁连峥未曾接话,只紧紧的盯着她,眸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的凝结,逐渐寒冷却好似带着整个堂内的温度都一并降了下去。

    “为什么要杀他?”

    虽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这件事情郁连峥是拿捏的准的,言一幽与左副将无怨无仇,无非一个执行任务的杀手,所谓擒贼擒王,他要找的是幕后的指使之人,而并非一枚棋子。

    言一幽的死活与他无关,但背后那个人却是绝不可错失的人。

    锦苑的心也在一瞬间提起,她清楚这一切的幕后始作俑者定然是陈也无疑,却不知道言一幽是否有把柄被他们拿捏在手,当然不会这样轻易的就将陈也供出来。

    果然,她也只是低头笑了一下,“虽是受人指使,只是那又怎样呢?并非我不愿意告诉大人,可这行当有行当的规矩。”

    “好。”郁连峥听罢径直站起身来,转向言一幽:“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迫你。”

    锦苑便怔住,她还以为郁连峥会有其他的房子来对付言一幽,上个酷刑什么的,虽然不太人道,但对付桃娘他们不也这样。

    便见了郁连峥竟然真的转身要走,忍不住开口,“就这样算了?”

    眼看着都已经话到关键之处,如何能就此放弃。

    郁连峥停下脚步,只淡淡的看了身后的言一幽一眼:“你不说,就一直留在这里,做你花魁该做的事情。”

    说完便径直往外而去。

    锦苑听着却忽然怔住,只觉得满身寒意。

113惩罚

    这话自然也被一边的千草和云清听见了,这二人其实自小都长在各自的府内,生活圈子也算单调,并未曾见识过外头的大风大浪。

    尤其是千草随时跟在锦苑身后,照理来说经历的也不算少,可似乎那些背后黑幕殿下让她了解的也并不算多,只如今听到这番话,面上还起了几丝疑惑。

    又看向锦苑:“殿下,将军方才的意思可是婢子所想那样?”

    她说这话问得懵懂云清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锦苑,事实上她心底里也未曾有反应过来,毕竟郁连峥在她心中绝算不上多么明月清风,但总的来讲也是君子,更是坦荡。

    寻常一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手段,锦苑觉得是不会为他所用的,这刚才那句话,她也觉得自己隐约有哪里理解的不对。

    可是身后的言一幽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此时郁连峥已经出了这门,屋内其余三人也到了门口,只剩下言一幽一人靠在墙角低低笑着:“做我花魁该做的事情,他倒是知道怎么去折磨一个人,想这样惩罚我,折辱我,以为我会怕吗?”

    锦苑听她如此便已经笃定自己的想法,随后摇了摇头,转身往外。

    心底里却也觉得阵阵发冷。

    对于言一幽而言,寻常的拷问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她是杀手,经历的磨难也十分多,一些酷刑对于桃娘来说不管用,对于她来说也不管用。

    况且这刑罚若是用的多了搞不好也会叫她选了个法子,一了百了,这样的骨气在杀手行当上也是常见的。

    宁愿一死了之也不会背叛主子,不若的话这些人也不会被人利用,或者信任。

    陈也挑中的人在细节这方面应当不会有差,而瞧得出来言一幽确实和寻常的女子,乃至于寻常的杀手都不大一样,身世背景更为复杂,心中所想一般的人也无从了解。

    但这一点锦苑确实觉得奇怪,她到底是个女子,难道对于郁连峥所说的这般折辱也能消受?

    出到门外,见着郁连峥已经在前院等她,锦苑迈了步子,急急上前,只瞧他一眼,“方才你同她说的那些可是吓唬她的?”

    “不完全是。”郁连峥垂眸,淡淡的看她一眼,内里的神情却十分复杂,锦苑未有消化的来,只又犹豫着:“可若不是吓唬她的,难道你还当真做这样的事情?”

    “有何不可?”郁连峥望着她,“不然的话,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言一幽并非是个能轻易撬开嘴的人,锦苑知道自己着实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不过这一招也确实让她觉得心中感慨,摇了摇头,“我做不了这样的事。”

    “那就交给我来做。”郁连峥睨她一眼:“人我已经问过了,在留在你公主府也不安全。”

    他已经瞧出锦苑心里到底也是柔软的,只冲她解释,“我的人很快会过来将她带走,放在你这里我也并不安心。”

    “你害怕我会叫她逃了?”锦苑皱着眉头,心知自己倒也没有那么无能,看一个人到底也是看得住的。

    可没料郁连峥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却只是担心她给你带来麻烦。”

    锦苑听了这话琢磨了一番,最后也没太弄懂他的意思,只管点了点头,“你带她走也好,我确实没有别的法子对付她。”

    “好,这事你不用管了。”郁连峥开口说话的时候,得了他令的家丁便已经赶到,兀自往内去押了人带着言一幽送上马车之后,郁连峥也随着锦苑一起到了公主府的正门之前。

    她便又多嘴问了一句,“若是能从她这里得到消息的话,桃娘那边?”

    说到这里锦苑却忽然又反应过来,之前她还跟郁连峥说着,自己并不将桃娘的死活放在眼中,可如此数般去问他,再要给自己解释,却也是扯不清楚的了。

    可没料郁连峥似乎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同她纠葛,只笑着点了点头,“若这件事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完整解释,那桃娘那边大概能证明同左副将无关。”

    可旁的他却也没有再说更多,锦苑如今脑子是乱的,但也没有深究下去,便又转身看着一行人缓缓离去,这再回到大堂,却又忍不住十分唏嘘。

    只转向千草,“明日里我倒还是要去他将军府走上一遭,总想知道这言一幽究竟会和他说什么?若我不在,这让那陈也钻了空子,该如何是好?”

    她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件事,千草听罢也十分不解,忍不住看向锦苑:“殿下,您竟然担心陈也的动向,缘何又要叫郁将军将人带走?这一来咱们不就变得被动许多?”

    “言一幽在他那头也未必是安全的。”

    锦苑听着,歪了脑袋,若有所思的回答,:“确实如此,但一来如他所说,这人放在我们府上,我们没那个本事撬开她的嘴,指不定还被她反将一军闹得更为不利。”

    说完又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神色倒是忐忑却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

    “二来,陈也那边即便是有动静,但只要言一幽出了事,心细如郁连峥自然也会发觉其中蹊跷,到时候有追查起来,咱们也多了一道路子走,反正我并不觉得言一幽会真的将陈也等人供出来,甚至于他知不知道陈也也是另一回事。”

    千草在一旁听着之后,却好似反应过来便又连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若是陈大人做的,肯定不会直接和他有了接触,这中间弯弯绕绕必然是有许多重的。”

    正如千草所说,其中最让锦苑好奇的便是,即便是和陈也有关系的,她花魁这条路走的总是有些蹊跷。

    言一幽进入灵波坊的时间和左副将那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大差不差,这两者之间必然有个联系,只不过陈也在其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锦苑现在却不得而知。

    只这一切恐怕都只能交给郁连峥那边去探寻清楚,到时候再要看看这中间有没有她能趁机利用的点。

    想了这些,便又转向千草,“今日里倒着实是倦了,先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随我去将军府走一遭,我倒要看看这言一幽在他的手上,能不能吐出几句实情来。”

    又况且,她更好奇的是这郁连峥威胁言一幽的那几句话究竟能不能叫她真的害怕?

114 灵波坊与她

    次日一早,锦苑便如昨日所说,清晨的醒来,想到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昨日所问和郁连峥相关的这件事。

    旁的事情,她并不曾放在心上,但这件事情她确实是有所记挂的。

    却也不为别的,只是也想见识一下郁连峥的手段,便想知道他是否真就那么笃定,这件事情一定能够办得利索。

    要是他也做不到的话,锦苑虽然谈不上会如何嘲讽于他,只不过心底里却也觉得有些有趣,郁连峥在她的心里,起初是受了原书当中描述的影响,锦苑便总把他看作一个十分难缠的人。

    旁的不说,至少攻于心机这一点总是无可指摘的,可眼下却并不一样。

    锦苑如今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便总觉得这个人事实上总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和之前他所以为的也并非是一个模样,只如今想来,又有许多难以言说的由头在里面,便是方才之前所说的那种狠厉也是锦苑这段时日来并未在他身上见到过的。

    但换而言之,原先的郁连峥似乎便本该如此,却也不知是受到哪方面影响,像锦苑所见,虽觉得他冷漠了一些,但到后来却也温柔懂礼,是个君子。

    时日长了便觉得他与将军这番说辞好似离了好远,无论怎么看身上都多了一股温文儒雅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征战沙场杀伐果断的人,但这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所以在听到郁连峥昨日说了那般说词之后,心底里自然也是好奇的,便想要看上一看他究竟又有几分能耐。

    心里面想了这些,到了马车内的时候,这一旁的千草和云清倒是吱吱呀呀地聊得挺欢,这锦苑见状也着实是无奈,便只瞧了两人一眼,“当着我的面,你们如今可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她毕竟也是殿下,之前刚来这里的时候下人还没有将她的脾气摸得清楚,说到底也会顾及许多,不会有如今这么纵容。

    但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这千草和云清,如今倒是常常当着她的面聊起她和郁连峥的事情,这会儿听到锦苑主动开口便又忍不住道,“殿下,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郁将军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出了名的冷面修罗,如今到了您这儿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往日里我见他最好似文弱书生一般,儒雅有理的很,可昨日一见,您瞧瞧,他对旁的人却又是另一番模样的,这说明心里头对您呀,还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这一边的云清也连连点头:“是啊,我原先在尚书府长大,小时候的将军,我便见过许多次,那可是说一不二,果断的主子呢,现如今倒着实变了个模样。”

    “瞧他待着殿下和对着旁人确实是两副面孔,以前可不常见,走到哪儿都是一般样子,你可瞧着他回了家,见到了大夫人,也不过是那般面上客气,话可不多,冷落着呢,只有见到殿下才有说有笑的。”

    这锦苑听着听着便忽然觉察了一丝不对,往前这两人虽然偶尔也会讨论,会问上几句她心中的想法,但绝对不会如此张扬大大咧咧的,现在倒好,既然好似给她说起媒来了。

    你唱我和的说的倒是起劲的很,这听罢心中自然着恼,便忽然一瞪眼,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们这样是托了谁的差事,莫名其妙的同我说上这许多,怕不是有人给你们下达了任务。”这话一说,云清和千草便互望一眼,猛的禁了声,再也不肯说话。

    锦苑瞧的两个人便知道自己方才那瞎猫碰死耗子的一猜,竟然给猜了个正着,不免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想想也是,这两人平日里可是知规矩的很,再怎么对他们好,也不至于叫他们忘了本分,现在竟然还品头论足起主子的感情来了。

    这果不其然是有人交代的任务,也叫她二人觉得难办,没有办法才在这一唱一和的,况且正是因为心中胆怯,所以反而又显得张扬了一些,倒是半分都不够自然。

    锦苑想也知道能叫这二人如此胆战心惊,又十分害怕的,必然也只有一个人了,当今天子李文衍。

    他日子过得倒是潇洒,一天到晚的没一个正形,如今做起媒婆给操心起她的婚事来了,想到这里锦苑也是无奈的很,便又抬头看了一眼两人:“这李文衍,”说着话想了想又改口,“这王上什么时候给你们交代的这任务?”

    千草听罢也不敢在瞒,便只好解释,“上一次王上不是来过一次吗?倒也没有亲口同我二人说,王上尊贵,我二人自然也不能叫他屈尊降贵的还说起这些事儿,只不过是一旁的公公多提点了一嘴。”

    “刘公公提点的?”

    “是,刘公公说了,王上可中意郁将军了,尚书大人那边也去上朝,说了几番,这如今好事都是一门心思的在殿下身上,说的可叫人感动了。”

    锦苑听罢,竟然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和郁连峥评日可没少在一起,完全没有看出半分他要一门心思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感受。

    明明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又况且两人在一起说道了更多的都是一些和案件有关的事情,可背地里他却弄上这么一出,分明就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她心中生气,却也无法当着千草和云清的面发泄出来,便只摇摇头,“他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这心里算计的,哪有那么简单。”

    不料云清听完却摇了摇头,“郁将军决计不是这样的人,他却有些城府,心思缜密,但绝不是个小人,那想要什么便是大方的去做,照理不应当如此,他与殿下的好同那些案子恐怕是毫无关联的。”

    锦苑挑了挑眉,说是没有,但她却是不信的。

    只道:“这些话就别再说了,也不必让郁连峥知道,我估摸着他要是知道了,给闹出更多的事儿来。”

    三人在轿中说了这些话,马车便已经缓缓的在将军府前停下,锦苑看了两人一眼,才下的马车,进了大堂便见着郁连峥披了一身玄色大氅,一副闲散舒适的模样站在正堂门前。

    瞧了她来,便做了个手势,一般的婢子见状便立刻迎上,将千草和云清手上的东西接过才又开口,“请二位在此稍等。”

115供词

    锦苑见状,倒也没有很诧异,原先来的时候便就已经想到他不会是那样好说话的主,自己带着千草和云清来了将军府,郁连峥自然不会允许自己随意进出。

    况且说来,这件事情应当还算是个秘密,灵波坊的花魁在他们手上辗转来去一不小心便很容易走漏了风声,参与这件事,与花魁见面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千草和云清都已经同她打过照面,但如今换了个地方,该有的谨慎也应当保持。

    瞧两人一副惊惶的样子,锦苑只稍稍抬手,“随他们去吧,喝盏茶的功夫我便出来了。”

    千草听罢便只略一拱手:“殿下小心,婢子便在前殿等您。”

    锦苑点点头,这才又转过身,随着郁连峥闲庭信步一般再往他将军府的后头去。

    这地方她虽然来了许多次,但也并没有将整个将军府都走上一遍,如今由他带着往陌生的地方走,心里面倒也有些好奇,“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去见花魁,他灵波坊的大人物,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就给她摆在堂外,这叫其他的人来了见着终归是不得好的。”

    锦苑听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只又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做事还这般谨慎,如今分明将花魁藏在了你府上,这稍有消息泄露出去,对她感兴趣的人应该不少。”

    锦苑虽是以玩笑般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但心里想的却自然不是这件事,好奇花魁名声的人有很多,或许有些人便会打着这样的旗号,假意只是对花魁好奇,但事实上却混入府中做出一些叫人觉得麻烦又仓促的勾当。

    就比如陈也,或许他便会趁着这个机会叫自己的手下混迹其中,靠近了花魁,到时候了断了人证,那接下来想要询问什么,自然是捕风捉影,再也找不到一个借口。

    锦苑想着这些,心中自然是有些提防的,郁连峥也不知是否察觉了她的想法,不过面上表现的倒是从容,只挥挥手:“不会有人过来的,既然你都知道花魁是个重要的人,这灵波坊的耳线又在外无处不是,她竟然在我将军府,就不能叫这样的风声放了出去。”

    锦苑相信他的手段,但想着当年他也曾跟自己说那件事情是不会叫任何人知道,除去心腹。

    可陈也偏巧就是他心腹之一,想到这里仍不免提醒一句,“纵使是身边人,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这件事你知我便可,闹得多了,鱼多水浑。”

    说了这一句,郁连峥便忽然抬头瞧了她一眼,竟然直接将话题挑明,“你想说的是陈也?”

    见他说到这个份上,锦苑倒也不在遮掩,只点了点头,“先前那件事情你也并没有给我一个答复,尽管你是相信他的,可也不能不让我在心里头再多些揣测。”

    锦苑指的自然是那一日在山寺之上的事,毕竟那也是她能够扳倒陈也所说出来的最好谋证。

    至少可以叫郁连峥是相信她的,只可惜因为无凭无据,或者说没有确切的指向性证据,所以这件事也依旧是不了了之,但郁连峥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得,却无人知晓。

    或许他对陈也也已经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想罢这些,锦苑只又抬头瞥了他一眼,旁的话倒也没再多说。

    郁连峥不曾接话,只带着她兜兜转转了许久,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停下脚步,门外的两个将士看上去也十分面生,大约是他暗卫之一,锦苑从未曾见,自然也识趣的避开了眼神,不与他们对视。

    她不希望被别人记得,也不希望自己记得这些暗卫的脸。

    推开门,在荒僻少有人来的院子内停下,锦苑只见着前头一座略显破旧的屋子里头倒是还烧着的暖炉,便忍不住抬头一笑:“想不到你准备的倒是周全,在这样的地方还与她考虑了许多。”

    郁连峥摇摇头,“这不是为她准备的,她内力深厚,哪里会在乎这样的天气影响。”

    这话说完倒是让锦苑猝不及防的犹豫了一下,言下之意不就是替自己准备的吗?

    毕竟这话里话外的内功深厚,眼下没有内功的人也只剩自己了。

    想着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推开门随他一并进了屋内,正见着言一幽好似昏昏欲睡一般,全身放松的靠在墙角处,水和食物倒是准备的一应俱全,看样子她在这里待了一夜,受到的待遇都还算不错。

    郁连峥并没有像拷问犯人那样,用任何酷刑针对她,只瞧着这些,锦苑又想起昨日里郁连峥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而言一幽也是十分的执拗,似乎并不曾往心上去,看来郁连峥终究是没有恐吓到她,这手段不管用,她又怎么肯说出实情,这一番,锦苑只觉得自己来的太早,或许要给上他两日时间,恐吓出什么话了再来听也不迟。

    可没料,她才一坐下,言一幽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转向郁连峥。

    不知为何,锦苑只觉得她的眸子当中似乎也藏了一抹惧色。

    只听着言一幽开口,却是对着郁连峥说的:“你带着殿下一块来,是要我将那些话再说一遍吗?”

    听到这里,锦苑一愣,这才一夜的时间,抛开休息,昨夜郁连峥回来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少功夫来审问她的,怎么到了今儿个自己才来的时候她便好似已经问出了言一幽心底的那些事情?

    如今说的如此笃定,叫她听了,便忍不住微微转过身,以手掩口小声的问着郁连峥:“什么情况?昨天晚上她已经将那些事儿都告诉你了?”

    “不错。”

    锦苑听了便更是震惊,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你有什么法子,叫她对你说了那些,她可一点隐瞒都没有,莫不是诓骗你的?”

    “她说的都是实情,应当没有在诓骗我。”

    两个人说着话,锦苑好似也不是十分肯定,于是听着便忍不住更加的奇怪,实在是按耐不住便干脆将身后的人抛到了一边,又紧盯着郁连峥道:“那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我可记得这个言一幽在走的时候放在傲着呢,怎么这一大会儿的功夫就好似变了个样子。”

    郁连峥笑了一下,这只瞧她一眼,“你这模样,看样子还打算同我好好问道一下过程了?”

    锦苑点点头,只等着郁连峥开口。

116中间人

    “我不是已经说过会做怎样的手段来叫她托出实情吗?那番话也并非是说说而已。”

    锦苑听后便是半晌不曾开口,只犹豫了一番,随后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之前你说的你用来威胁她的那番话,叫她继续做着花魁要做的事?”

    锦苑听着却忍不住有些想笑,那番话她一开始也以为挺真的,可到后来确认了郁连峥不过是说说而已。

    况且当时言一幽表现的可是非常的满不在乎,那是发了毒誓的,无论到时候她怎么被针对都绝对不会将那些事情告诉郁连峥,总之不会叫他的审问来得如此的轻松,所以在见了现在的言一幽之后,她才觉得有些蹊跷。

    不料,郁连峥只是瞧她一眼,似乎也不是很愿意同她分享这样的事情,只终究没有拗过锦苑。

    瞧她如此好奇,实在是没了办法才又说了一句:“不错,我确实是有问过她的,只不过给了她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那我该说该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得动手。”

    接下来他就似乎不愿意再往下多说,只是瞧了锦苑一眼,“你对这些事情又何必如此好奇,审讯的手段便是告诉了你,你也不一定用得着,知道结果不就足够了。”

    他这一面似乎也不愿意在锦苑面前过多的展现,郁连峥对于她,在这方面到底算是温柔,至少太过于残刃或者严苛的事情,更不愿意让锦苑知晓。

    瞧着眼前这个殿下,他心里头却十分唏嘘,大约想着她便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自小见的都是阿谀奉承,各处夸赞,索性有些事情只可想想却未必会接受能真的发生。

    便如他此刻,听他说的这么明白,却依旧是睁着眼睛,好似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

    锦苑愣愣的看了郁连峥一眼,随即好似恍然又点了点头,余下的话却不再多说。

    她便想着也许郁连峥的意思便是用的怎样更为严苛的手段去吓唬了她,叫言一幽觉得这件事情是当真会发生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锦苑想明白这一点,倒也觉得心下放松许多,再又抬头看着两人的时候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一些,她在言一幽的面前坐下,伸出双手烘烤了一下暖炉,漫不经心的开口,“不是说有话要说吗?倒不如现在早早说了,也省得彼此之间还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是没有,殿下,你想知道左副将的案子,其实那日里我告诉你的已经全部都是实情。”

    锦苑点点头,这件事情,其实她是相信眼前人的,也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会为难自己,只不过她想要知道的是背后之人,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陈也的名字,这样一来才能够将罪证做实,叫郁连峥无话可说。

    想着,心头便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只转向后者,瞧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方才郁连峥说的意思似乎便是说他已经做过了许多,那意思就是其实现在他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想到这里锦苑的心不免又跌宕了一次,他若是已经知晓幕后之人是谁的话还如此淡定,那便只能说明言一幽说出来的人一定不是叫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某个人,至少不会是陈也,若是陈也,他便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心态。

    若是这样,那便不是锦苑想要听到的答案。

    那这件事情变成有两种可能,一来是这个人确实是个中间人,并非是由陈也直接和言一幽接触的,这件事情,锦苑早前便已经怀疑过,所以到了现在也没有多么惊讶,只不过心里面觉得惋惜。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虽是陈也,但是言一幽并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又或许有许多种可以交流的方式,中间弯弯绕绕,到底经历了多少,锦苑现在不得而知。

    所以心中无底,也不敢说出一个大概,只想了这些便有些犹豫的转过身去,心里面倒是五味杂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说的再多也都于事无补,心情自然也不会如何痛快。

    如此这般一想,倒确实是叫人觉得忧虑,所以对于言一幽会和她说什么,锦苑反倒没有那么好奇了。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兴致缺缺,这一边的郁连峥倒是颇为好奇,只瞧了她一眼,语调当中带着几分戏谑,“怎么回事,这如今答案都要呼之欲出了,你却好似忽然散漫了下去,一点儿都不好奇了?”

    锦苑点点头,却没再多说什么,“瞧你这般震惊,我估摸着这答案也没有多么清晰。”

    郁连峥忽然笑了一下,伸出手戳向她的发间,却又忽然收了回来,只转向言一幽:“说吧,不耽误时间了,这件事聊了放你走。”

    言一幽便低着头,声音细不可闻,“那日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讲清楚,除此之外,你们想要知道的便是那人如何联络到我,下发我这个任务的?”

    “不错,”锦苑点点头,听她这么一说,好奇心又上来了几分,便去看她一眼,“那人是谁,你可曾知道?”

    不过,不出锦苑所料,言一幽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并不知晓他真实身份,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实样貌,我与雇主之间都是由中间人在联络,杀手行当,便是如此,我不可能和雇主有什么真实接触。”

    锦苑想着倒也了然。

    不然的话,一个陌生人忽然冲上来交给她这样一个任务,心再大的杀手也不敢贸然去接,这么想着反倒变得可以理解,“所以你只有一个中间人,但你的中间人应当知道这背后之人为谁的,对吗?”

    锦苑想,这或许也算是一个线索,不能够就此放过,能够找到中间人,再顺藤摸瓜的往上,到最后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寻找真相的途径。

    言一幽便只是看她一眼:“中间人确实可以找到,只不过他与我所想并不一般,可不是你我以为的那种中间人。”

    锦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这话说的又是几个意思,所谓的中间人,莫非还分了很多种,又有什么不是彼此所以为的这种意思呢?

    只看着她,听着言一幽缓缓才又开口解释:“中间人虽有许多种,但有一些本身比雇主还要神秘,只是清楚他的方式,所以也信任我的中间人。”

    “便是这一种。”锦苑听着略略点头,心底里却依旧是疑惑的。

    这言一幽和她这么详细的介绍中间人,又说的这么玄乎,是在铺垫什么?

117三年前

    言一幽见着她好似十分慌张模样,便忽然低低的笑了出声,随后才又看向锦苑,将这中间人好好的给她解释了一番。

    听罢之后锦苑又才反应过来,中间人确实分为了很多种,不过向言一幽这样的杀手不可能有什么走正统路子的中间人,就好比整个桃心阁作为雇主和杀手之间联络的对象,他们的中间人其实就是桃心阁的主子,或者至少是具有一定话事权的人。

    其他的桃心阁的杀手便如同桃娘这样的人,也不过只是他们的棋子,或者说是同门,说到底所有的任务派发几乎都是不能拒绝的,或者说有待商榷。

    但这些都是份内的,也规定好了的事情,而且也绝对谈不上自由。

    这桃心阁的人到了哪儿也终归都属于桃心阁,便如同桃娘一般,即便现在身上也依旧是背负着那样一个身份,只不过若是表现得到十分突出的话,或许自由度也要更大一些。

    这种感觉倒有点像是灵波坊了,说到底花魁,还有四朵金花地位再高获得的恩客在多,那到底也是灵波坊的人,他们的上头依旧是有主子在的。

    但只要不离开灵波坊,那在这坊内,他们便是说一在一,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他们的地位,就好比花魁在灵波坊,那是人人都敬畏的存在,自由度也很大,想要接待哪位恩客或者拒绝了谁,不给谁面子,叫人人都看她的脸色,那都是她的自由。

    即便是整个灵波坊也会站在她这一边,只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她尚且还是灵波坊的人,这事儿放到杀手行当也是一个道理。

    可作为杀手的言一幽和作为花魁的她,却是截然不同的处境,作为花魁便是锦苑方才所理解的那样,可作为杀手她却并无组织,而且江湖之中都知道她曾经是言家的人,如今叛出师门,便是为人所不耻。

    况且从正道门派甘愿将自己地位放低去做一个接了散活的杀手,自然也是为人所不齿的,那么她的中间人就会比较特殊,这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周旋在杀手和雇主之间的,或许他也有其他的身份,只是秘而不宣,不会叫杀手知道。

    但也许雇主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作为杀手来说,只知道这样的人或许在江湖之中,在暗处也有那么一些信誉,叫人可以值得信任,又或者也不过是赌上一局。

    言一幽便是如此,她遇到的这个人很是特别,“我不清楚他是谁,但我知道他必然在合阳王城是有些手段的,只要我做他的棋子,自此之后在合阳再也没有人能动我分毫,我也可以有更为恰当的生活和身份。”

    听她这么一说,锦苑便好似反应过来,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所说的身份,该不会就是灵波坊的花娘?”

    “不错,对于我而言不是很好,叫我师兄知道了,不是气得更甚?他们私心里就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如今便正好成全了他们,我白白担负了那样的罪名,现在也不算是他们信口胡说的。”

    这听着却似乎还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在,锦苑便沉默了,也不再说话,却又看了她一眼,细细捋了捋方才言一幽所说的那些情况,照理来讲,她这背后的中间人应当确实有些手段能够将言一幽带入灵波坊。

    只是她又有一事不明,“那为何他给你指使了那样的任务,你便匆忙去接了?”

    “我为何不接?”言一幽笑了一下,“左副将于你们而言是重要的人,可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可偏巧又是有些名声地位的陌生人。”

    这么一说,锦苑被反应过来,言一幽当初做杀手,也无非只想要做出一件事情来叫他师门蒙羞,杀害左副将这样的人,事情闹得轰动,若知道是她所杀,那必然能叫师门蒙受大辱,也算是一解她心中怨气。

    又况且当时的师门并不完全知道这件事是她所为,这消息要可靠,那必然也需要一个相当有手段可魄力的中间人拿出证据,与此同时,又能够完全地护住言一幽,不叫她的身份被其他人知晓。

    这样一来不会有寻仇者上门,让她在杀手间和花魁行当里都隐姓埋名,活得逍遥自在,但同时又能叫师门那些人气在心内而隐忍不发,白白的受了诱惑,这一来才叫她心中觉得痛快。

    所以当时这个任务对于言一幽来说确实无关紧要,无非只是利用了这一招气气师门,也叫自己能够取得中间人的信任,毕竟她一个女子纵使武艺再高强,但合阳城内高手众多,想要立稳足跟在叛出师门之后找到一棵大树,那么像这样的中间人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成为他的棋子,也获得他的庇护,这对于许多散漫无依的人来说便是最好的选择。

    锦苑明白了这些才又看向她,“所以三年之前你被一个人找到,指派了这件任务,而与他交换的代价,或者说筹码便是后来入了灵波坊?”

    不仅如此,言一幽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凭我这样的能耐,做个杀手或许还行,这灵波坊是什么地方?我入行三年,做花魁都也有这么久的时间,不叫人觉得奇怪?”

    锦苑心底里自然是觉得奇怪的,不仅如此,想必灵波坊其他的人也都有不服,但是坊间有坊间的规矩,他们虽然心中觉得不大痛快,但是名面上却只能拥护他们自己的花魁,所以任何人也不会将这样的想法表现在明面上。

    只听得言一幽自己这样一说,锦苑便才忍不住去问,“所以当时叫你来的人就是灵波坊的人?”

    “不知道。”言一幽摇了摇头,“三年之前,任务达成之后,那个人给了我一块牌子,便是要我来灵波坊找他们的,说是会给我安排一个差事,自此之后生活也有着落,其余的事情也不必我再管。”

    锦苑听到这里都已经了然,只顺着她的话又追问下去:“一块牌子,便叫你见了灵波坊的老大?”

    “老大?”言一幽忽然笑了起来,“这灵波坊的老大其实你说见便能进的,你未免太看得起我。”

118身后人

    锦苑听她说了这话一时之间竟然是无话可说,只是看了言一幽一眼,便笑着开口,“倒也并非算是看得上你,只不过你刚才说了那么许多,这背后的中间人不就一定是与灵波坊有关的吗?否则的话,若是寻常的人又怎有这样的能耐将你给弄进来。”

    说着,锦苑便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这番推测应当是不会错的,言一幽说了这许多,不仅仅是叫锦苑和郁连峥觉得好奇,想必她自己心底里对于中间人的身份应该也是感兴趣的。

    她既然说了自己在合阳城需要依赖这样一个人才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那换而言之这个人必然是有极大能耐的。

    可言一幽并不了解他的身份,只是确定他能够给自己带来仰仗和依赖,所以才有了后头的那些事,这么一想的话,其实许多事情便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言一幽想着,倒是也有些犹豫,只是点点头,“所以你听我这么说,便也觉得我身后的人定然是和灵波坊有关的,他应该是宁波房的主子之类,或者至少是有话语权的人,否则的话这有些事情是说不通的。”

    “便是单单说他能够帮助你这些,我想着便也觉得似乎太难,灵波坊的人若是与他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何必要将你这样一个人藏入这种地方,这万一起了什么乱子,耽误的可是灵波坊的买卖,这赔本的买卖,没人会做。”

    锦苑如是想着,便料想言一幽定然也是这么觉得,况且这个中间人有能耐将她所做下的事情通通压下,也确实很好的保护了她的身份,并且叫她隐姓埋名在灵波坊混个安稳,这怎么来看这件事儿都与灵波坊的背后人有关系。

    想到这里,她确实有些好奇,不免又转向郁连峥,“这灵波坊背后的主子是什么来头?”

    郁连峥微微挑眉,只转向言一幽:“你问她,我觉得这件事情她比我们更关心,想来也已经去查看过了。”

    果不其然,言一幽只是扯了下嘴角却没有否认,“当然,我已经去看过了,只可惜看与不看也并没什么分别。”

    锦苑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解:“此话何意?既然你们都知道这灵波坊的主子是谁,那还有什么好去犹豫的?”

    她着实是有点想不通,照郁连峥和言一幽现在的反应来看,灵波坊的主子好似并不是藏在幕后的谁,或者说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许多人都是知晓的。

    果不其然,这言一幽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的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出行在外,总是以灵波坊主子的身份做事,可谁都知道,他也并非是真正的幕后掌权者,说到底无非只是一座傀儡罢了,这真正的当权人究竟是谁,没人知道。”

    锦苑听她这么一说,细细一思索,便也觉得情有可原。

    若是灵波坊的人当真在背地里还做着培养杀手这般买卖,那肯定在人前就不会大张旗鼓的露面,否则的话于己与灵波坊都不够安全,所以找一个替身出来代替他行事,也是再正常不过。

    想到这里她又转向言一幽,“那若是寻常给你安排的什么任务也都是这中间人亲自出来与你见面?”

    “他当然不会在来,事实上自左副将那件事情之后,我也再有未曾见过他。”言一幽回忆着,却也不免唏嘘感叹,像她这样的人提防心其实是很重的,在与中间人交接任务的时候,其实与他便已经防的很深。

    当时他们便是约在了灵波坊见面,不过那时候的言一幽还并不知道自己日后的退路也会被安排在这里,所以只是循着安排来了这个地方,毕竟与他们而言,在这种客流量混杂,什么人都有的地方见面确实是相对安全的。

    所以一念之间倒也没有担忧许多,只不过当时与那中间人见面就像是后来锦苑与她见面一般,都是在帘幕之后,看不出那人的身形样貌,只听得他的声音却也是陌生的。

    “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我无法判断他的年纪。”言一幽说着好似也陷入了回忆:“不过,若是有机会能再与他说话我倒是可以立刻判断出他是不是本人,他的声音是极其特别的,好似嗓子被什么东西损坏过,可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装的。”

    言一幽说着又笑了起来,锦苑却没有做声,像这样的线索根本无法追寻,因为以中间人那样的谨慎来看,这嗓子很可能是临时被他故意破坏的。

    他既然不想让言一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怎么会将这样特殊的线索留给她,毕竟声音太过特别,就总会有人听过他说话,一来二去稍一查看便能知道这人是谁。

    可锦苑乃至于郁连峥对于这样的人却没有半分印象,而且纵使见过恩客如此多的言一幽也从未有打听出这个人,可见这已经不是行事低调所能做到的,而应当是那个人本身声音是正常的,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越是如此,言一幽心底里自然也越是好奇,不免又看向锦苑,“若是你能够查出中间人的身份,我倒算欠你一个恩情,实不相瞒,我与他好奇很久,这样手眼通天的人,行事如此谨慎小心,又究竟会是谁呢?”

    “我想,”言一幽说着,低低的笑了起来,锦苑便一皱眉,“你想说什么?”

    郁连峥却忽然接过了话头,“她想说,像这样的人必然是手握重权者,否则的话一介江湖人士做不到那个程度。”

    “没错,灵波坊是什么样的地方,殿下这次来恐怕也是有所了解,能驱使灵波坊作为他的棋子,甚至是培养我这样杀手的地方,想着可不是一般人做的来的,灵波坊会来哪些人殿下还不清楚吗?”

    这话说的锦苑便心生警醒,可她并没有立刻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转向郁连峥:“灵波坊虽然特殊,可也未必就如她所言,也许是暗中也遭人利用罢了,倒不可直接就牵连到朝堂上去。”

    郁连峥自然也知道,若牵连到朝堂,兹事体大,并不是他二人在这里说说罢了。

    随即理了理思绪,径直转向言一幽:“旁的闲话先莫说,你当时说过是因为借的那块牌子到了灵波坊便历时有人安排,短期内便将你扶到了花魁的位置上?”

119隐情

    确实如此,言一幽说着又点了点头,那日的事情与她而言便是历历在目,她当然不会记错半分,只心里面也觉得十分唏嘘,似是不可置信一般,想着却又忽然笑了起来,“要说起来,那日的事情如今我算着都觉得有几分可笑。”

    锦苑不解,便只等她细细说道而来,才好有一番定论,这使得郁连峥也不再说话,便只是耐着性子听她将接下来的事情慢慢的说了下去。

    “这事儿怎么想着确实也是有些古怪的。”言一幽清楚记得那一日发生的事,便是在左副将一事之后,也到了她前来找中间人履约的时候。

    相较而言,这履约自然也不是好办的事儿,原先她与中间人商量的便是事成之后要给她一个身份,叫她在合阳城安枕无忧的活下去,所以当时在知道自己所杀之人是左副将,并且在去了那里又发现了自家师兄言青也曾在那出现过之后,言一幽的心中便已经有了隐约的不良预感。

    若是寻常人出现在这里,或许她不会多想,但自家的师兄能来就说明言家也已经被卷入了这样的事情当中,可她的心中清楚,并非是什么样的事情言家都会插手,能叫她来,至少证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杀手任务,很有可能便是真的牵连到了朝堂之争。

    若是如此,真有些事情她也要先行做一番打算,不能等到后来完全是让人拿捏,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可是她日后在合阳城能否落脚。

    又终究会遭遇到怎样的情况,索性这一路上行的倒是非常的谨慎,到了与中间人约好的地方,见个面,却发现那人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便是当时灵波坊的主子,也是他的幕后之人。

    人称林老爷。

    这个林,双木林,却并非是灵波坊的那个字,人们便想,这一定便是灵波坊真正的幕后主子,寻常的百姓会这么认为,但其他的人也知道这无非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幕后必然是另有其人的。

    可即便如此,对于当时的言一幽来说,这灵波坊的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她却并不重要,因为与她而言,显然是保命更为重要,和谁在一起能够好生的存活下来才是她首要考虑的事,除此之外那旁的一些事儿都并不值得上心。

    她便知道这中间人多少是有几分能耐的,若是能够叫灵波坊这个傀儡出来,那至少也说明他与灵波坊之间是有着交情,原先倒是没想到最后这中间人给自己安排的竟然会是这条路,这多少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刚才她也想过许多种可能性,但这一点却独独是未有上心的,旁的原因没有,便只是因为牵扯到了朝堂,寻常人所做的事情便都是将这些人暂时安排一阵,好避避风头。

    在言一幽发觉言家牵扯到了朝堂之争之后,那想的第一件事情必然也是这中间人要将她安排出合阳王城,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是否能够安全脱身,其实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这一点她心中本身也是有些忐忑的,赌的这一把也不过是赌个未来的一条路。

    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灵波坊的主子,言一幽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忐忑,她始终记得那林老爷开口一副市井商人的模样,便跟她讲:“有人引荐你到这灵波坊来,可你也知道我这是做买卖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纳的,近日里见你也不过是先探探成色。”

    他这话说的便像是买卖商品一般,好似见了一块珠宝玉石,先要看个成色才好估价,对于当时的言一幽来说心里自当是不痛快的。

    她也是江湖中人,不必将情绪掩得太深,便只挥袍一笑,“若是不允,这件事情也不必向任何人推脱,我并没有非到这来的意思,不过已经商谈好的买卖,便要做了才算是值得,我如今却已经和他说了,这任务完成,该给我的一样都不能少。”

    那林老爷听后便呵呵一笑,“你与他的约定我都知晓,可放眼长远些,你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这一锤子的买卖你能用多久?换而言之,你难道不想要叫言家好好的吃吃苦头,感受一下你曾感受过的那些痛苦?”

    林老爷是个非常能说会道的商人,在他循循善诱之下,其实言一幽的心思已经有了些波动,只听着他又继续,“你也知道灵波坊是个什么地方,于你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去处,切莫说我愿不愿意收你,外头有多少人都想要来我这里,好一步登天,可我偏偏是瞧不上眼的,若不是由他引荐,你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她自然清楚灵波坊是个与上头最接近的地方,来到这里赚取钱财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信息八达,而且可以在合阳王城叫她真正的站稳脚跟,日后若是能攀附到什么大树,再要自由,或是针对于言家,那都是极为轻易的事情,又何须顾及许多。

    只想了这些,便已经暗自里下的决心,既然她当年也被说是不洁,没有人相信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一切,既然如此,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叫他们知道自己确实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枉以前所经历的那些折辱。

    这是最好的路,合阳王城之大,却无她言一幽立足之地,如今想起也觉得颇为唏嘘好笑,所以这番买卖自然是定了的。

    至此,她便算是真的加入了灵波坊,不过,就算是言一幽自己也不曾想到这背后的中间人居然有如此通天的手段,来了这里小半年不到,她便从花娘一跃往上,熟悉了这里头的人情世故之后,便已经坐到四朵金花的位置。

    再过了个把月,那花魁当选的日子一来,当时她心中便有一种想法,就好似这位子终究是要落入她的囊中,可她分明当时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锦苑听后也忍不住颇为唏嘘,便只回转身来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其实这些条件并不是你自己谈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退路便是灵波坊,如此富有盛名的地方,我可不会去打这个主意,只不过花魁这个位置我确实是没有料到的。”

    锦苑听着倒也没往心里去,“花魁又怎么了?”

120花魁之位

    言一幽听了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郁连峥,“不如你问问他,这花魁可是什么人都做得了的,你以为当真是有几分能耐,多了几个恩客,便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的?”

    锦苑听了之后却没有很往心里去,便好似是有几分不解,只转向他:“这花魁不就是按这些恩客来往上晋升的吗?”

    她想着自己之前遇到海棠,对方言下便就是这个意思,就好像在现代大家做销售,做业务,一般这业绩好的自然往上升,慢慢的便有了地位,这若是业绩差的,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本事,这是寻常任何地方都可以通用的规矩,到了这灵波坊也不外如是。

    所以锦苑想了这些,倒并不觉得这言一幽还有什么旁的意思,便只觉得她好似是故作玄虚罢了,她虽是如此想,不过郁连峥却又没有答话,言一幽显然也懒得和她多加解释,这不懂的人你和她怎么说,她也未必是理解的。

    索性不如又瞥了一眼郁连峥:“这件事要怎么解释?你不如看着来吧,我和你这位小娘子话说的太多都觉得倦了,那到底也是说不清楚的。”

    郁连峥倒是笑了一下,锦苑却皱了眉头,她倒没觉得自己是言一幽口中的什么小娘子,分别是堂堂殿下,可不知为何这言一幽好似就察觉那两人之间那股子暧昧,说出来的话倒是半点不考虑她的情绪。

    这锦苑多少是有些不解的,只瞧了她一眼:“话可也不能这样去说,只是你自己觉得这中间人太有本事,将你扶上了花魁之位,索性便要将他神化了一般。”

    “并非如此,”这时始终未有开口的郁连峥还是终于说了一句:“其他地方的花魁位置,或许有些手段是扶得上去的,但在这个地方,用通天二字来说确实不为过,灵波坊能进来的女人便已经不是泛泛之辈。”

    锦苑皱着眉头,只细心一想,他这句话其实也没什么毛病,旁的东西她不清楚,但灵波坊里面的女人确实都是个顶个的美。

    不仅如此,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若说是比其他的地方要更美,更为神秘,对于花娘的要求也更高,那她是没有意见的。

    可即便如此也就是个高档会所罢了,总谈不上能让郁连峥也觉得奇怪,这说到底既然是个会所,便是有人拿钱去开的,那是花钱出力的人,自然在这件事情上就有几分说头。

    这并没什么好奇怪的,换句话而言,这若是谁花了钱开了着灵波坊,那到头来灵波坊要选谁进来做自己的花娘,要谁做花魁做金花,那都是主子说了算的。

    与寻常人而言,这都是不值得放在心上去计较的事儿,他又何必觉得如此蹊跷,况且若是其他人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郁连峥也是这样一副奇怪的样子,却叫锦苑觉得更加不解。

    她心底里自然是不爽的,只不过想了想,也有没有将这份不爽给发泄出来。

    郁连峥当然知道她的想法,也不能和她计较许多,瞧着锦苑就略略一笑,不知为何,那眸子当中便好似还有几分宠溺。

    这一边的言一幽见了,忽然挑了挑眼角轻轻的笑了几下,不料这动作便恰好叫锦苑看个正着,随即心中便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只瞧着言一幽一眼,不满道:“你笑什么?可有什么事情是那般好笑的!”

    这话一说,言一幽倒是真的不乐意了,“寻常的时候我可由着你去了,但你要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瞧着锦苑,言语当中其实也还算是恭敬:“殿下,是有些话我也不知当不当说,但终归你心中应该是有些数的。”

    锦苑瞬间愣住,不明白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殿下,旁的事儿我可从不与你讲,但是你和这郁将军之间若是有点什么,我之前可一直听外头传着,说他从沙场归来,隐姓埋名去你殿里做面首,便如此屈尊降贵的就是为了能与殿下交好呢,这不是一段美满姻缘,也算是合了民众的心意。”

    言一幽说完这句话忍不住略略摇头,看上去倒也不似是嘲讽,这神色很是复杂。

    锦苑听着就觉得这里头的事儿实在是太多,总不能现在和言一幽去掰扯这些,便瞧她一眼,“聊你自个儿的事吧,这寻常的八卦小事,与你无关却叫你如此上心。”

    “这个是自然,”言一幽说着便又笑了起来,又转身看向郁连峥:“将军,不如你好好的和殿下解释一番,这所谓的花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叫她知道我也没有骗她。”

    锦苑便又看了他一眼,心里面倒确实是有些揣测的,她并非不相信言一幽的话,不过心里头以为的便是或许这言一幽遭人糊弄,所以有许多事情是不是了解的罢了。

    郁连峥只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话说的十分的明显。

    “这地方的花魁不仅仅是有恩客捧着便做的了,除去自身本事过硬之外,寻常都得有个撑得住的帮手。”

    他说这话,锦苑便皱了皱眉头,很快便寻思过来,他说的帮手可不是那小小的恩客打赏之流,应当是另有所指。

    便是瞧他一眼,不解道:“你的意思莫不是说想要做花魁或者是金花一些,除了寻常恩客打赏的够不够多之外,本身也确实有点本事,还得有些大恩客的支持?”

    这意思已然十分明显,说到底便也就是指的靠山。

    这个事情即便是要理解的话,倒也不算是太难。

    “不错,便是如你所言,所谓的靠山。”

    锦苑皱了皱眉头,倒也没有着急去说什么,只有几分不解道:“这寻个靠山也是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人说这事奇怪,换句话来说,你也得想想,能在这个地方寻到靠山的也必然不是一般人,至少你的靠山对比那四朵金花要更强一些。”

    换而言之即便这灵波坊的主子中意言一幽,但他终归是个生意人,若没有那背后许多的靠山,这买卖也是做不起来的,他的得失必然是要放到最后,而恩客的喜好也定然是要放到最前。

    这个道理锦苑是懂的,只点了点头,却又忽然笑了一下,“不过照你这么说,世事也不绝对,毕竟据我所知,她的靠山也未必就是这里头最好的。”

    言下之意郁连峥自然也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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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326/ 第一时间欣赏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最新章节! 作者:蚕宝飞飞高所写的《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为转载作品,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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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只想苟到最后介绍:
苟且怂,软又萌的锦苑穿到一本烂尾的古言书中,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当朝长公主殿下!
奈何开局不利,处处陷阱,她的人生终极目标便是活到最后!
可圣前红人,尚书嫡子,头衔一堆的原书男主郁大将军郁连峥却为报退婚之仇甘愿入她帐下做了面首,实际只为取她狗命?
锦苑只想和他保持距离找条活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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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想逃离纷争,安心活着,结果被沙雕王兄推上帝位?
殿下,她只是想苟到最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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