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0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二)
第3240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二)
十分钟后。
＂不行。＂赛内泽尔房东板着脸说。
＂为、为什么不行？＂伊莱恩急道，＂我、我会付钱的，也会好好让这两个孩子洗干净身体，不会弄脏你、你的客房。就、就一个晚上而已，这也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老头仍然板着脸说：＂你想说，要专门给一个房间，让这两个没人管束的臭小子住？他们今晚岂不是要把我的房间都拆了？＂
＂这……＂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老头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那、那怎么办？＂白狮人少年于是问。
＂只是一晚而已，今晚你们就挤在一个房间吧，你负责看管这群臭小子。可别玩什么枕头大战哦，弄坏的东西可是要从你的押金里扣的。＂房东说。
＂明、明白了。＂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原来房东并不是反对收留这两个小鬼，只是不让他们不受管束地占用一个房间而已。
刚好奎格在帐篷里睡觉，腾空出来一个床位。让那两个小鬼挤一张床倒是可以的。
＂嘿嘿嘿……＂半小时后，伊奥和皮埃尔洗完澡回来，身上还滴着水。他们好像没什么可以穿，就在腰间缠了条毛巾。
＂你、你们的衣服呢？＂伊莱恩纳闷道。
＂太脏扔了，没有换洗的衣服了。＂伊奥答道：＂请告诉我你有衣服给我穿？＂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伊奥在三个孩子里算是比较年长的，大概是十岁左右吧，刚好和身材娇小的伊莱恩体型相差不大，稍微改一下裤头就能让他穿上伊莱恩的衣服。上衣虽然宽松，但是至少能套上去，根本不用改小。然而皮埃尔瘦骨嶙峋的，体型没比贝利高大多少，给他改衣服会更麻烦些。
＂总、总之用我的衣服给你们改一下，暂时能穿就可以了吧？＂伊莱恩叹道：＂明、明早再给你们买合身的衣服。＂
＂好哒！＂＂谢啦！＂两个孩子跳到那边的床上蹦哒起来，完全都不像是想睡觉。这群小鬼吃饱了夜宵又喝了那么多糖分的可可和奶茶，兴奋得不得了。他们今晚真的能睡着吗？
＂你、你和他们玩吧？＂伊莱恩取出一些衣服打算改，同时对贝利说。
＂不能玩枕头大战？＂小狐狸问。
＂不、不行。＂伊莱恩苦笑：＂乖一点，别、别给房东添麻烦。＂
＂好吧。＂小狐狸摇着尾巴过去跟两个孩子玩：＂要玩什么呢？我有带扑克牌来，还有跳棋，还有大富翁桌游——＂
＂我要玩大富翁！＂＂我不太会玩这个……教我？＂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吱吱喳喳地吵闹起来。
＂吵死了！给我安静点！＂房东直接推开门探头进来骂道：＂你们吵着我看电视！＂
＂噫！＂＂抱歉。＂＂嘿嘿嘿……＂
＂再吵就把你们全部赶出去！＂赛内泽尔老头板着脸说，然后狠狠地摔门走了。
＂切。＂小鬼们在吐着舌头做着鬼脸，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吵闹倒是收敛了一点。
伊莱恩有点担心贝利被带坏……他分神的时候，针就扎在他手指的肉垫上了。
＂嗷！＂疼得他整只狮子跳起来。
＂哈哈哈！大哥哥真笨！＂那边的孩子们在捧腹大笑。
伊莱恩嘟起嘴没说什么，默默地继续给小鬼们缝衣服。这毕竟不是在做手术，手术的缝合伊莱恩练习了十年，已经得心应手；但缝衣服却总是不得要领，虽然能缝上，手指却总不免要被扎伤。
看到伊莱恩反复扎到好几次手指，本来还在跟其他孩子玩的贝利突然停下手来，＂你们继续玩吧。＂
然后他就过来，偎依在伊莱恩身边。
＂你、你干什么？＂伊莱恩好奇地问。
＂陪大哥哥，嘿嘿。＂小狐狸笑着说：＂看大哥哥缝衣服更有意思。＂
才不可能是。
贝利这样说的时候，伊奥也停了下来。他也凑过来依偎在伊莱恩身边。
＂你、你又来？＂
＂总不能让大哥哥在这里帮我们补衣服，我们却在玩吧。＂红狼少年答道，＂我帮你捶背？＂
＂不、不要乱动我……＂伊莱恩纳闷道，本来就容易扎到手，再动来动去的岂不是更容易扎到手了。
＂嘿嘿嘿。＂于是狼人少年也凑到伊莱恩身边依偎着，在专注地看着白狮人少年补衣服。
＂你们好狡猾哦。＂皮埃尔见状也凑了过来：＂我也要蹭！＂
所以……这是什么状况？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被小鬼们簇拥着了。他不过是在缝衣服而已，缝个衣服有那么好看吗，为什么这群小孩要凑过来看？
＂真的，你，你们在干什么？＂伊莱恩实在禁不住问道。
＂吸猫。＂小鬼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我又不是——＂
＂狮子也是猫，大猫。＂贝利抢在伊莱恩之前答道。
于是白狮人少年无话可说了。
＂真香啊，这个气味。＂伊奥把头搁在伊莱恩的肩膀上说：＂就像那个，甜甜的，嗯，什么来着？＂
＂雪糕。＂皮埃尔补上一句。
＂对对，雪糕。虽然我没吃过那种奢侈品。＂红狼少年答道。
（怎么雪糕也成奢侈品了……）
不过孩子们能安静下来也是帮了大忙，伊莱恩总算可以专心地缝衣服了，而且给伊奥穿的裤子基本缝好了，接下来就轮到缝皮埃尔的衣服了。他把裤子递给伊奥，让红狼少年穿上。
＂留给尾巴的洞太小……＂伊奥穿上裤子的时候稍微抱怨道，试着把他的狼尾巴从裤子后门的洞里抽出来。
＂抱，抱歉，忍耐一晚。＂伊莱恩苦笑。这原本是他的裤子，裤子后面留的洞自然是给狮子尾巴留的。尺寸上说狮子尾巴自然比狼尾巴细……至少没有狼尾巴上那么浓密的毛发。
＂大哥哥讲些故事好吗？就这样有点让人犯困。＂贝利打了个呵欠，问。
＂你、你们直接去睡不行吗？＂
＂不要，大哥哥不睡我们怎么能睡。＂小狐狸答道。其实就是吃太饱而且吃了糖，兴奋得睡不着。
＂真、真拿你们没办法……＂伊莱恩打算集中精神赶快把衣服缝好，小鬼们一直不安静下来的话他就没法好好缝衣服了，只能随口编一个故事。
＂这、这个故事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所以……＂
伊莱恩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宇宙都还没有形成之前，有另一个宇宙。
姑且把那称为旧宇宙吧。
旧宇宙已经非常古老，宇宙里有很多高等的智慧生物，有着他们各自的高等文明。他们发展到可以进行星间旅行的程度，他们邂逅，他们冲突，他们和解，他们协作。七个主要种族和另外数十个次要种族，构成了[星河议会]。
七个主要议会种族里，要数那姆勒斯族、盖亚族、约顿巨人族、海王族 这四个大族，最具话语权。
而另一边，旧宇宙中也存在拥有高度文明，但并不愿意加入议会的种族。
那就是强大而古老，向往自由，以吞噬星球为生，在星际之间游走的，[不朽古龙族]。
据说不朽古龙的真实体型甚至有一整个星球般大。他们在一个星球上安家，直至把星球上的能源彻底吞噬，让星球毁灭，才会转移到另一个星球上去，以此循环。
不朽古龙需要巨大的能量来维持生存。他们毁灭了无数星球，因此也被称为[噬星者]。他们到处毁灭星球，无法无天，自然会与星河议会敌对。
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也就是所谓的[第三次星界大战]打响了。几乎是整个宇宙里的智慧种族联合起来，和不朽古龙族战斗。即便如此，过于强大的不朽古龙，仍然能和整个宇宙其他种族的联军，打成平手。
战斗持续了多少个亿年？没有人知道。然而战争的伤痕确实在扩散，在整个宇宙中蔓延。
宇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持续不断的战争与消耗，让它逐渐走向衰亡。在星界大战决出胜负之前，人们就发现，旧宇宙已经面临毁灭。
议会种族联合起来，制造了什么。一种可以让他们穿越即将毁灭的旧宇宙，来到重生的新宇宙的，称为[永劫之门]的装置。
不朽古龙虽然每一体都拥有歼星级别的战斗力，他们却不怎么发展科技文明，古龙与古龙之间甚至鲜有交集，只有在交……想生孩子的时候，才会聚集到一起。
事实就是，古龙一族无法制造出等同于[永劫之门]的装置，逃过旧宇宙的毁灭。他们即将被议会种族抛下，伴随旧宇宙一起毁灭。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完结，第三次星界大战以不朽古龙的全面投降告终。
不朽古龙向星河议会全面投降的唯一附带条件就是，要议会带上古龙族——或者至少是其中一部分，利用[永劫之门]，逃离旧宇宙的毁灭。
议会绝大部分的种族都反对这个条件，他们认为应该任由不朽古龙族毁灭。然而盖亚族，那原本极力主张和平的种族，为古龙一族求情。他们认为不朽古龙这个种族拥有宇宙中任一个种族都没有的强大生命力，是力量与美的象征。这样美丽而充满力量的巨兽，不应就此消亡。
激烈的争论得出最终结果，议会赞同了盖亚族的一部分主张，答应让少数的古龙族使用[永劫之门]。就和宇宙中其他种族一样，并不是所有人能得救，整个宇宙里也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能够乘上[星之方舟]，进入[永劫之门]，逃脱那必然的毁灭。
那么，那些没能乘上方舟的人呢？被留下的他们，是否就这样消亡，和旧宇宙一起逝去？
答案是，不完全如此。他们的身体或许会毁灭，但他们的灵魂会被留存下来。在一个永生者的身体里，以高度压缩、长期沉睡的状态，被保留下来。
那个永生者没有进入[永劫之门]，逃过旧宇宙的毁灭。他为了那些没能乘上方舟的人，留了下来。他把他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方舟]，去承受宇宙的毁灭。
因为他是永生者，他绝不会死亡，宇宙毁灭都无法毁了他。他知道他即将承受多么巨大的痛苦，但他为了那些没能得救的人留了下来，独自去承受那份痛苦。
他一直憧憬着，想当一个英雄。
他曾经大声呼喊，声嘶力竭的求救，却谁都没有来。因此他知道，那些被留下的人，那些没能得救的人，是怎样的感受。
因此他想要成为英雄，去拯救那些无助的人。同样的悲剧，不想看到它再次发生。
他想拯救所有没能被拯救之人。哪怕，最终没能得救的，是他自己。哪怕，没人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人会，称赞他半句。
他在火焰的洪流中，在宇宙射线的轰击中，在绝对零度的深寒中，在万籁俱寂的死灭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孤独中，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煎熬，一直[活着]。
带着那灵魂的薪火，作为[薪火之王]，活着，咬紧牙关，渡过那深海的时代。
最终，黑暗到了尽头，宇宙在他面前重生。
在一场大爆.炸之中，那无尽的星河，那绚丽的星光，所有的一切一切，展现在他眼前。他看着那不可思议的美景，原本已经冰冷麻木的心灵再次复苏。他流下了热泪。
他成为了英雄。一切都是值得的。
应该是这样的……对吧？＂
啪嗒，啪嗒。
眼泪从伊莱恩的脸颊上滑落，落在他正在缝补的裤子上，然后他从那种沉醉状态中醒来。
＂欸，我，我为什么哭了。＂白狮人少年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对孩子们说：＂抱、抱歉，刚才讲得入了神。我、我说到哪里了？等等，我说了什么来着？＂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他的故事实在太无聊，三个孩子早就伏在他身旁呼呼大睡起来。那样紧挨着，相互依偎着，就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们。
伊莱恩不禁露出寂寞又慈爱的笑容。他轻轻给孩子们盖上被子，匆匆把衣服补好，然后也爬到旁边的床上，睡去了。
万籁俱寂，夜色正浓。
＂你果然……＂
门外的赛内泽尔老头结束了偷听，身影慢悠悠消失在走廊深处。
第3241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三)
第3241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三)
与此同时（？），开罗以北的海岸上。
＂嗯……＂眼皮塌了下来，贝迪维尔在竭力地保持着清醒，但几乎要到极限了。
使用[月亮之神的月轮]，把整个大海分开，构造出足以束缚住莫比.迪克那样的怪物的超重力场，是极其耗费精神力的行为。
他知道自己一旦失去意识，[月轮]就会开始失控，酿成天灾级的大祸。他明明知道自己必须继续维持住自我，绝对不可以失去意识的，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地变得极其疲劳。
＂还没好吗…亚瑟那家伙……＂狼人青年抱怨道。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让贝迪维尔在这里维持着[月轮]的运作，亚瑟王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即使是一直无条件地信任着亚瑟王的贝迪维尔，耐心也快要用完。
不过，在耐心用完之前贝迪维尔的精神力会先用完。当他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就是巨大的灾难降临在世间的瞬间。骑士王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一点的，他肯定还在努力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你不去避难吗？＂贝迪维尔转头看着雪瑞查德，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贝迪维尔身后，用铁骑的炮火抵御着从后方来犯的魔兽，保护贝迪维尔的安全。
＂要我说多少次呢，在你可能引发的巨大灾祸面前，避难也是没有用的。与其躲起来等死，还不如在这里陪你。＂雪狮子少女答道。
＂即便如此……＂贝迪维尔闷哼道，他通过和雪瑞查德的对话来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清醒：＂我果然还是欠你一次。有什么东西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
＂和我约会？＂雪瑞查德道。
＂你的约会该不会又是带上什么附带条件，让我去哪个国家的藏宝室盗宝，或者去杀哪个国家的元首吧？＂狼人青年半开玩笑般说道。
＂不。＂
她凑了上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捧住贝迪维尔的脸，吻了下去。
＂这次是真的想和你约会。不行吗？＂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也许正是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她的行为也变得开放了。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死去，人应该在死之前把自己想要说的和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为了……不留遗憾。
当然，雪瑞查德的吻本来只是形式上的很轻度的吻而已。贝迪维尔却因此而彻底燃点了全部的情感，他单手抱住雪瑞查德，从原本的轻吻变成了让舌头纠缠在一起的深吻。
＂嗯…在这里有点……＂雪瑞查德却想抗拒。
＂我们穿着戏服，没有人能认出来。＂贝迪维尔低声说：＂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死，说不定不管怎么做都必然会死去。既然如此，我选择不留遗憾地死。＂
然后他们又是深深的一吻。然而拜托雪瑞查德给予的吻，原本疲乏到了极致的贝迪维尔突然变得清醒了一点。应该说是亢奋起来，热血涌上了脑子，所以他清醒了。
于是他向雪狮子少女继续索要着吻，仿佛只要他继续和她接吻，他就不会因为困乏而失去意识。不。或者说是，就这样一直吻着直到世界的尽头，在拥吻中迎接世界末日，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当事情已经绝望到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末日正无可阻挡地如约而至时，除了和绝望和睦共处，还能做什么？
然而就在二人激烈地拥吻，把战场上的众人当作空气的时候，亚瑟王的声音也在贝迪维尔耳边响起：＂（沙沙沙）久等了，（沙沙）贝迪。＂
声音相当混浊，亚瑟的通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应该说能够传达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就对（沙沙沙）莫比.迪克，进行（沙沙）轨道炮击。你们做好耐受冲击的（沙沙沙）准备！＂
轨道炮击？
＂注意抵受冲击！＂贝迪维尔喊到，和雪瑞查德一起背靠在铁骑上，举起盾进行防御。月神钢盾也被展开为月神钢大盾的模样，四周的秘银流体也变成坚固的水晶墙。
古斯塔也过来举盾挡在贝迪维尔面前，他认为冲击应该是从莫比.迪克所在的位置传来，自然是面朝那个方向进行防御。穆特则躲在古斯塔身后，神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嗖！！
有什么东西从超高空高速坠落，如同一粒巨大的黑色炮.弹。
然而贝迪维尔心里清楚的很，即使亚瑟王能从阿瓦隆净土那边对地面上的莫比.迪克进行炮击，寻常的＂炮.弹＂也无法穿透[伟大风暴]，到达地表。阿瓦隆净土和地面之间还隔着厚厚的一层光子风暴，任何进入这个风暴之中的物体都会被光子的激流撕扯得支离破碎才对。哪怕是几乎没有质量的光弹，光弹本身也是光子聚集起来的团块，进入风暴之中也会被撕碎，变成风暴的一部分。
那么，从高空之中坠落的那一发＂炮.弹＂，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不是物体，不是光子的团块，它穿透了伟大风暴，到达地面，然后——
轰！一个巨大的黑洞在莫比.迪克身旁炸裂。
没错，物质和光子都无法穿过伟大风暴，到达地面。然而＂空间＂可以。
亚瑟从阿瓦隆净土那边往地面发射的这一枚黑色＂炮.弹＂，其实是圣灵白虎的招式 [死兆星]。简而言之，那是一个被压缩成颗粒状的亚空间。它只是个＂空间＂，而且在进入风暴的时候空间出入口被压缩到针孔的大小，自然不会受到光子风暴太大的影响，能够顺利抵达地面！
然而，只是打出一个＂亚空间＂的话，不足以杀伤莫比迪克。骑士王肯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有大量海水开始从炸裂的黑洞之中涌出，在超重力场的作用下瞬间变成了一道笔直而致命的水柱，直击向沙漠魔鲸莫比.迪克！
这是……艾尔伯特的[深海波动炮]！只是简单地把地中海海底的深海海水抽提出来，作为炮击使用而已。但因为那是来自海底最深处的高压海水，只要取出来就能造成巨大的伤害。更何况亚瑟还把这些海水储存在[死兆星]内部的巨大的亚空间里，还利用了超重力产生的加速效果，把这一击的杀伤力放大！
这就是一击必杀的攻击，只要击中，就能直取莫比.迪克的性命，终结这一切！
咚！！巨大的水柱落在莫比.迪克身上，然而没有打中要害，只是削掉了它一个手臂一条腿。没能一击必杀！
当然了！亚瑟是从超高空中利用战舰群发送过来的视像信息进行定位，从三十万尺的超高空中对地面上的莫比迪克进行狙击的！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深海波动炮]会打偏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贝迪维尔一皱眉：＂还是不行吗……＂
啪啦。
他手上的[月亮之神的月轮]突然迸发出灾祸的黑光，开始失控。失控的超重力把处于重力控制装置正中心的贝迪维尔和雪瑞查德直接压成肉泥，紧接着连他们身旁的穆特、古斯塔、希洛玛也成为了肉泥。超重力瞬间朝四方八面扩散，开罗在一瞬间就被压扁，周围的战舰也瞬间压扁在地面上，成为纸片一样的薄片，所有人都瞬间死亡。紧接着，在一分钟之内整个地球开始支离破碎，因为重力异常而分崩离析，火山地震一同爆发，大气层消失，伟大风暴在全球蔓延。全世界的人都在那个瞬间被消灭殆尽，地球全灭。
处于阿瓦隆净土之上的亚瑟也在随后的几秒内被卷入风暴之中，身体化成飞灰。
黑暗。
无边的黑暗，寂静，死亡。
＂啊。还是失败了吗。＂骑士王的灵体在这片寂暗之中叹息：＂果然，难度太大了。＂
＂想从阿瓦隆净土精确狙击到地面上的莫比.迪克，本来就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的难事。＂另一个声音对大不列颠国王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做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骑士王却说：＂在这之前朕不也战胜过那么多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全都是靠着不断尝试和挑战才打赢的吗。尽管朕已经没有了那些失败的记忆。＂
对方没有回答。
＂好了。让时间回溯吧。＂黑暗中的骑士王说道：＂再一次，回到孤注一掷的攻击之前的那个时间点上。朕要再试一次。＂
＂你可以再尝试，但你会再失败一千万次。＂对方泼冷水道。
＂那朕就尝试一千万零一次，还是失败的话就尝试一千万零二次。＂骑士王哼道：＂只要有这[永劫回响]，只要朕还没有放弃，朕就是不败的。＂
亚瑟发动了他那从未被世人所知的隐秘能力，时间开始回溯。应该说，是[命运]在开始回溯。
否定死亡，否定自己的失败，否定世界的毁灭，否定悲剧的终章。
其实骑士王亚瑟，从一出生就拥有这份能力。这也是从他的前一辈子——虎人艾尔伯特——那里，继承而来的能力，是[第四奇迹——卡玛（命运）创造]的一种能力分支。这个能力甚至还涉及到[第二奇迹——质能创造]，能对[时间]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与操作。
每当亚瑟战败死亡，他濒死前的时间都会被僵停在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地方。然后他就会发动[永劫回响]，将时间回溯到他战败死亡之前。
当然，他的身体无法进行时间旅行，让物质进行时间旅行、回到过去，所需要的能量比一整个宇宙的能量总和还多。
能够进行时间旅行的只有他的光魂，也就是说，只有他的意识。
他把战败了的那些记忆，他曾经犯过的错误，转化为＂光＂，传送回到过去，去惊醒即将犯错的自己，以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下一个瞬间，骑士王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在阿瓦隆净土的边沿，在进行那决定胜负的一击的寸前。
他身后的圣灵白虎蓄势待发，举起的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球体在酝酿，那正是灌满海水的[死兆星]。他正在等待着骑士王的命令。
亚瑟却突然有了灵感。直觉告诉他，以目前这个弹道无法有效击杀莫比.迪克，这一击会失败。
他并不知道原因，但直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而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的＂直觉＂，那就是骑士王一路取胜生存下来，终生未尝一败的原因。
＂小白，再往右下方偏差半度。＂他说：＂这次一定能打中！＂
[死兆星]被发射了出去，往地面急速坠落，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死神。
亚瑟王可以利用[永劫回响]来无限次地让人生重来，让原本注定要失败的局面变为成功。但他其实并不记得自己的失败和死亡，每次失败死亡之后的记忆都会被抹消，就如同他从未失败过一样。
因为，如果每次用[永劫回响]来把失败的记忆反馈给过去某个关键点之前的亚瑟，久而久之，那个亚瑟就会承受无数次失败的痛苦和打击，他的脑容量不够用，他的精神也会逐渐崩溃。
因此，即使骑士王其实失败过数百万亿次，他并不会记得自己的失败。那些失败的记忆只会转变成＂直觉＂、＂不祥的预感＂这类具备针对性的信息，告诉亚瑟＂不要这样做＂，＂用另一种方法去做，可能更好＂。
骑士王那超强的＂直觉＂，其实是他用无数次的失败和死亡换来的，未来的自己给过去的自己的提示！
咚！！——而这一次，[死兆星]精确地命中了莫比.迪克的头颅，高压海水直接把它的是脑袋和身体挖空，击杀了沙漠魔鲸！
亚瑟王其实已经靠着不断的失败修正过三千六百七十五万次弹道，靠着赌运气般极其渺茫的概率，强行从阿瓦隆净土那边超高空狙杀了[沙漠魔鲸莫比.迪克]！
——化不可能为可能，这就是[超越者]！
第3242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四)
第3242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四)
＂成……成功了？＂看到莫比.迪克被一击爆头颓然倒下，贝迪维尔松了一口气。
＂快停掉[月轮]！＂雪瑞查德在他身后大喊道。
＂哦……！＂狼人青年早就困乏无力得随时都会倒下，但他还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收回正在发着灾祸的光芒的神器，然后伸手把黄金宝石塞到[月轮]上，试图让即将失控的[月亮之神的月轮]变回[太阳之神的日轮]。
然而他的手在震颤，[太阳之瞳]没能正确地塞到[月轮]的孔位上，咚的一下往地上掉。
雪瑞查德敏捷地把地上的宝石捡回来，重又递到贝迪维尔手中：＂冷静些，别放弃！＂
贝迪维尔喘着气，试着冷静下来，接过宝石，把黄金色的宝石安装到[月轮]上。
原本正在流窜着可怕光芒的[月亮之神的月轮]，在宝石（控制元件）的压制之下，逐渐恢复了可控性。施加在莫比.迪克身上的超重力场也逐渐消失，原本被斥开的大海的海水也开始倒流回来，涌向那片无水的海域之中。
＂等等，还没完！＂眼力极佳的希洛玛突然吼道：＂莫比.迪克还在动！！＂
被轰掉了头的巨兽正在缓缓爬起，似乎想要从这个绝境之中逃跑！它没了头居然还不死，估计是深渊的力量维持住了它的生命！让它就这样跑掉，这个世界就大难临头了，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会白费！
＂混…账东西……！＂狼人青年拉起弓，用[魔弓——那勒之火]对准莫比.迪克的脚。但是魔弓除了需要魔力来发动之外，也需要消耗使用者的生命力来发动，现在这个情况下的贝迪维尔根本没有办法拉弓！
于是雪瑞查德搭在贝迪维尔的手上，和贝迪维尔一起拉弓：＂把体力分给你，我们一起攻击吧。＂
无形的箭矢被射出，半途就化做一道纯粹的冲击波，笔直地击向莫比.迪克，然后敲碎了沙漠魔鲸的一条腿。那怪物倒在地上，暂时没法逃离！
但是它还是没有死，而且周围的海水涌过来，眼看几秒之内就要把莫比.迪克浸没。在海水的掩护下，几乎相当于它就这样逃掉了！
＂全舰，集中炮击！＂正在战舰上的圆桌骑士凯亲王命令道。在场所有的战舰都把火力集中在一点上，大量的光弹和光束炮轰击得莫比.迪克体无完肤！
但那怪物依然能动！在激烈的炮火的轰击之下，它残破的身体在挪动，想要逃跑！
黑色的球体再次从天而降，然后几乎击中的瞬间释放出大量海水。亚瑟从阿瓦隆净土那边的超高空轨道炮击没有停止，[死兆星深海波动炮]再一次落在莫比迪克身上，打中的是它的腰椎！
那一击几乎摧毁了莫比.迪克的身体，那怪物躺在地上抽搐，但还是没有彻底死去！从四方八面浸没而来的海水，差一点就要把它的身影淹没了！
＂哈！＂就在这最关键的瞬间，有谁挥出了一击。
十字型的光波在半空中飞翔，然后落在海面上，海水被切开。然后那光波扩散，更多的海水被切开。然后那光波无限地扩散，一整个海平面被切开，碎散的海水就像被打散的浪珠般沸腾起来，朝着四方八面爆散，没有继续淹没沙漠魔鲸莫比.迪克！本来要恢复平静的大海再次沸腾，是因为虎人奥赛罗的一击，[胜利之剑格兰姆]拥有把物质无限细分的特性，它把＂海水＂无限细分，就做出了这种让大海＂沸腾＂起来的壮举！
这关键的一击，延迟了莫比.迪克被海水浸没的速度。
这数秒间的延迟最为关键，因为——
＂瞄准完毕，开火！！＂操纵着曙光号的瞄准系统的纳特喊道，月神钢巨鱼叉被发射了出去。
一道金光导引着无坚不摧的月神钢鱼叉，穿透狂乱的波涛，直击在莫比.迪克身上。这一击直接贯穿了在沙漠魔鲸体内的＂深渊＂，惊人数量的超空间如同黑色的血般疯狂喷涌，从莫比.迪克体内以超高速喷射而出！
那月神钢鱼叉还是赛格莱德特制的，除了拥有超强贯穿力的月神钢箭头以外，鱼叉的本体是以月神钢为支柱，外侧包裹着月神硅胶的特制叉柄。月神硅胶则是高度提纯过的火魅子花的花籽油的载体，高度压缩的空间内部储存着上千吨具有高爆性能的燃油。这些燃油在冲击之中一口气点燃，直接在月神硅胶相互重叠的亚空间内引.爆！
月神硅胶的自爆造成连串的空间崩坏效果，月神钢和月神硅胶原本稳定的亚空间结构一口气崩坏释放，里面的物质自然也疯狂涌出！物质与空间、空间与空间的相互浸蚀、吞噬，混乱无比的空间开始自我崩塌，发出惊人的高亮！
轰隆！！——
巨大的爆.炸在海底掀起，不仅把海床炸出一个不见底的坑洞，还让一个高达千尺的黑色蘑菇云平地升起，在海面上一边翻涌一边闪耀着雷光。
沙漠魔鲸莫比.迪克，自不用说，已经化作这蘑菇云中飘散的尘粒的一部分。
＂好、好华丽的爆.炸……＂贝迪维尔跪倒在地上，不管是他的精神力还是体力都已经到了极。他看完那决定性的一击，确认莫比.迪克已经消灭以后，就晕厥过去。
雪瑞查德用全身的力量试着支撑起贝迪维尔，把他运送到铁骑的后座上去。他也看了一眼那片不断上升和变大的蘑菇云。至此，[源发点]总算到了尽头，它造成的污染也许会创造出更多的魔兽来袭击城镇，但污染产生的魔兽终究是有限度的，势头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猛烈了。
巨大的海啸接踵而至，上千尺的滔天巨浪朝众人迎面压来，似乎有把开罗整座城市冲垮的势头。
＂卡娜，快接我们走！＂雪瑞查德道。
数道传送光束从[破晓号]那边射来，分束并落在雪瑞查德、贝迪维尔、希洛玛、穆特和古斯塔身上。他们被传送光束牵引起来，飞升到半空，但是他们撤退的速度似乎远远不及海啸席卷而来的速度。
＂卡娜，快一点！＂雪狮子少女催促道。
＂已经是极限了！＂卡娜那边喊道，传送光束转移人员的速度也是有限制的。
海啸已经汹涌而至，距离在半空的众人只有不足三十英尺，传送光束带走他们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海啸冲击的速度，再这样下去，在被安全送回[破晓号]之前，众人就会被巨大的海啸卷走！
＂还没完！＂然而虎人奥赛罗仍然留在战场上，驾驶着铁骑和众人交错而过，他连续挥舞胜利之剑格兰姆，打出数十道十字光波。那斩击有着把物体无限细分的特性，光波击中海水之后就把海啸无限砍切开来，最终把原本涌过来的气势汹汹的海啸彻底切碎成蒸汽般的状态。
天上落下数个黑球，那是亚瑟利用圣灵白虎打出的 [死兆星]。黑球半途就膨胀，变成一个把周围一切轻小物体都吸进去的黑洞，海啸以及化成蒸汽状态的海水都被卷入其中，海啸还没有到达开罗的城墙处就被遏制了。
当然，被挡下来的只是有可能危害城市的那一侧。除了面相城镇这一侧以外，惊人的海啸还是朝着四方八面扩散出去，在大海、在海岸上掀起惊涛，发出怒啸。那震耳欲聋的破浪之声在战场上响彻。本来还有不少魔兽因为深渊产生的污染而被生成的，但在这种疯狂的环境下，刚被生成的魔兽就被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在爆.炸产生的蘑菇云的高热之中、在疯狂的旋动和挤压之中，彻底被搅碎融毁。
这一战所造成的破坏是天灾级的，于敌于己均是如此。在这一战中为了拯救世界而付出了莫大牺牲的那些英雄们，后世又将如何称颂他们？是抛弃种族、出生、地位带来的偏见，公平地评价他们；还是因为偏见而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冷漠待之，甚至恶言相向，扭曲事实？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
世上有这样的人，即使被拯救了性命，仍然会因为你拯救他们的时候不小心毁掉了他们的家园而咒骂你；
也有这样的人，即使你全心全意去帮助他们，他们仍然会嫌你帮得不够多，毫无节制地向你索取；
还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软弱无力，只能让人来拯救；在被拯救之后却对那些真心对人施以援手的人冷眼相待，用恶毒的言语评价对方只是在沽名钓誉，心中不断期盼着英雄的没落和堕落。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你看，所谓英雄也不过如此，和我们一样都只是镀了金的凡人罢了。
然而所谓的[英雄]，在被确立为真英雄的那一刻，就被确立为莫大的[愚者]。就算被骂作伪善者，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他们还是会公平地试着拯救所有人。并不是为了别人的评价而行动，只是因为自己想要这样做。
他们并不会因为那些渺小的人的恶言恶语而变得渺小，反而因为那些人的渺小而显得他们更伟大。历史将会公平地评价这些英雄吧，不管是公开的历史，还是隐没与后世的黑历史。
因为人不可能永远地如此愚蠢。哪怕当今世上没有明事理之人，后世也必定存在英雄的理解者。
——然后那一切就会变得，[值得]。
开罗时间，晚上十一时。
激战之后，魔兽的大军几乎比屠杀殆尽，舰队也大部分都撤退了，只留下部分军队守在城外，防范着仍然有可能出现的魔兽。
女人走进一片黑暗之中，她手上拿着的黄金色的宝石却在散发着太阳一样柔和的暖白光。
＂至此，所有的宝石都集齐了。＂她走到一张座椅前，把那宝石交付到一名大汉的手中：＂这样一来，你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吧？＂
＂嗯，有劳了。＂大汉接过宝石，略带遗憾地叹道：＂有了这个就可以使用[天基炮]。我们将会毁掉那座城市，然后向全世界宣战。你准备好了吗？＂
＂我想再等等。＂女人却说：＂我要……去那座城市走走。＂
＂为什么？＂
＂我想最后确认一下，那座城市是否真如你所说地罪恶横流，整个城市里没有一个值得拯救之人。＂女人答道：＂如果它连一个值得拯救之人都没有，我们就毁掉它。如果它真的是罪恶横流，已经不可救药了，那它大可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明白了。我给你两天时间，去做你必须做的事情吧。＂大汉答道：＂但是计划不能无限期搁置。两天之后，我将如约向世界宣战。＂
雪狮子少女向那名大汉躬身行李，然后转身走了。
＂她的善良胜过了她的仇恨。＂大汉若有所思地说：＂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这个世上一切的生灵都毫无意义。它们是实验品，是祭品，是行走的肉块而已。＂
＂不要在无意义中找寻意义。＂斯芬克斯老爹把黄金宝石 [太阳之瞳] 镶嵌入 [流星枪 亘古尼尔] 之中。
＂对那些行走的肉块投入过多的感情，到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自己，雪瑞查德。＂他说。
第3243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五)
第3243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五)
第二天早上，伊莱恩早早就醒过来了。
刚醒过来就感觉到身边有团暖乎乎软绵绵的东西，然后他发现小狐狸贝利半夜就跑了过来，抱住伊莱恩睡。
到底贝利是半夜醒过来发现伊莱恩不在他身边，才过来跟伊莱恩一起睡的，还是迷迷糊糊之间跑过来抱住伊莱恩睡的，就只有贝利自己知道了。
伊莱恩爬起来的时候自然也把贝利吵醒了。小狐狸揉着眼睛低声问：＂大哥哥……？这么早醒过来吗？＂
＂嗯…＂伊莱恩也低声答道，不想吵醒其他人：＂有、有事要出门一趟。＂
＂我也要跟大哥哥一起去。＂贝利说。
＂不……你、你在这里等着，我办完事就回来。＂白狮人少年答道。他要去做的事情可能有点＂儿童不宜＂，还是别带贝利去比较好。
＂好吧。＂小狐狸耷拉着耳朵，＂早点回来哦。＂
＂嗯、嗯，回来以后带你们去买东西。＂伊莱恩说：＂衣、衣服该多买几套了。＂
＂这套衣服其实挺好。＂贝利笑道，伸手扯了扯他那套不合身的衣服。那衣服是之前伊莱恩匆忙改好给贝利穿的，原本是伊莱恩的衣服，尺寸很大，只是改了裤头勉强套在贝利身上不会掉下来而已。
＂一、一点都不好。＂伊莱恩红着脸道。因为伊莱恩那拙劣的缝纫技巧，衣服其实被改得相当丑陋。与其说贝利穿着的是裤子，还不如说那是裤裙。让小狐狸穿着这种衣服出门，岂不是很丢人。
＂不，这很好，因为是大哥哥给我做的。＂小狐狸裂嘴笑道：＂大哥哥给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
白狮人少年摇了摇头，苦笑：＂我、我马上回来。在、在这里乖一点，别给奎格叔叔和房东添麻烦。＂
＂是！＂贝利要着尾巴答道。
离开房间之后，伊莱恩刚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就看见白银骑士少年丹尼尔在门口等着。
＂你、你起得真早。＂伊莱恩有点惊讶地说。
＂说好了带你去[种子银行]办理那个的，总不能让你独自前往。＂丹尼尔说：＂不过那些医疗机构可不会大清早就开门，你这么早过去也只能在门口等着，没有问题吗？＂
＂不、不，我想先去别的地方。＂伊莱恩在丹尼尔耳边嘀咕了几句。
＂哈……这是什么奇怪的请求？＂
＂一、一下就好，必须先做完这个才能去[种子银行]。＂伊莱恩道。
他要先去别的医疗机构做亲子鉴定。也就是说，先拿自己的＂那个＂和贝利的血来做鉴定，确保他的＂那个＂依然是雷欧的东西。在拉布埃尔的时候伊莱恩变过好几次身，他有点担心变身会导致他的身体对雷欧的那两个进行基因复写，导致那两个被复写成伊莱恩的基因了。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从＂那两个＂之中产生出来的＂那个＂已经不再是雷欧的东西了，而是伊莱恩的东西，把＂那个＂再拿去[种子银行]储存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化验过程和拉布埃尔那边的一样，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得出化验结果。半个小时之后确认好这一切，伊莱恩才能去[种子银行]把＂那个＂储存起来。
大不列颠公营的医疗机构都是每天几乎二十小时营业的，即使亲子鉴定这种服务不会在大深夜办，大早上也能办了。私营机构比如所谓的[种子银行]营业时间比公营机构迟一些，那边能等。
＂明白了，那就先去爱丁伯尔格公立第一人民医院吧。＂丹尼尔点头道，跟着伊莱恩一起出门：＂你说的那个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出鉴定结果，但反正也是要等[种子银行]开门的，先做好那边的事情再说吧。话说回来……你要鉴定的两个样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的样本，还有……从那只小狮子那里得来的血液样本？＂
丹尼尔没看破贝利的幻术，以为小狐狸是小狮子。实际上贝利在任何人面前都是用幻术把自己伪装成蓝狮人少年的模样，除了伊莱恩和奎格之外，目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贝利其实是狐人。
＂嗯。＂伊莱恩点头道，之前从贝利那里取到的血液样本他还留存着，用一个附有冷冻松脂的罐子密封保存在纳物口袋里。他的样本，又或者说雷欧的样本，只要从他体内把＂那个＂弄出来就能随时得到。
＂所以那孩子真的是你的……＂
＂不，不是。这其中有很、很复杂的原因。＂伊莱恩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他总不能告诉丹尼尔他是移植了雷欧的那两个，然后贝利是雷欧的儿子吧。
＂是吗。你们长得那么像，我还以为……＂丹尼尔说道半途就打住：＂算了不说了，我不应该打听太多的。抱歉。＂
贝利长得和伊莱恩像是必然的，因为贝利的幻术是以伊莱恩的模样为基准（而伊莱恩的狮人变身是以雷欧为基准），基本就是小孩版的伊莱恩。
而且人类真的有办法分辨出狮人和狮人之间相貌的细微差别吗？不同种族怎么可能懂得辨认相貌。伊莱恩也没法认出人类之间的细微差异，他看人类的脸其实也是个个都差不多，辨认出来的无非只是发色和眼睛的颜色，胡子，发型之类的差别罢了。
＂对、对了，兔子……＂伊莱恩突然想起什么：＂昨、昨天晚上在旅店里碰到的，灰兔子。＂
＂哦，你说萨博吗。那是我的部下。＂丹尼尔答道：＂刚动完手术身体很差，目前在养伤。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没、没有。只是……兔子？在、在大不列颠骑士团？＂
＂交换计划的一员，大不列颠骑士团派遣人类骑士到兽人联军那边去见习；兽人联军那边也派他们的兵士来骑士团里见习。表面上好像是这样的。＂丹尼尔答道：＂然而骑士团和联军各自在打什么主意，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好、好吧。＂伊莱恩纳闷道。眼前这名大不列颠骑士对他所属的骑士团评价好像不怎么好。大不列颠骑士很多都是忠于国家和骑士团，甚至是盲目地忠于国家和骑士团的，像丹尼尔这样保持不同意见，特立独行的骑士，简直就是个异类。
但是不管怎样，这孩子能在这个年纪就爬上白银骑士的高位，他肯定是非常之优秀的。他敢在那种大深夜里只身硬闯满布死亡陷阱的勇士坟墓，有多勇猛不言而喻。最糟糕的情况下，伊莱恩甚至可以考虑把贝利和其他孩子交给丹尼尔照顾……前提是丹尼尔真的值得相信。
他在纳闷的思索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到达了医院门前。这所公立医院本来就建在老城区的一侧，方便老城区的人去看病，同时也是为了远离闹市中心，防止任何有可能发生的疫情过度扩散。大不列颠的医疗机构在选址方面似乎相当精明。
＂这、这里真的能做亲子鉴定吗……＂伊莱恩有点疑惑地问。
＂得先问了才知道，＂丹尼尔走近医院，医院门口的自动门自己打开：＂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想退缩吧？害怕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不想承担责任？＂
＂怎、怎么可能。＂白狮人少年红着脸答道，跟着进去。
十分钟后，医院生育科的其中一个看诊室里。
＂哦，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子鉴定吗，小意思。＂主治医生听完伊莱恩的描述，在记事本上写了一行潦草的记录：＂这边虽然并不是专业做这个的，但是技术和设备都有，可以帮你办妥，费用方面——＂
伊莱恩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在桌面上放下一个金币。
＂哈哈，不需要这么多钱，大概五个银币就够了。＂医生答道，试图装作公道。
＂请、请收下。＂伊莱恩却说：＂我比、比较赶时间，想尽快知道化验结果。＂
＂那么好吧，＂医生收下金币，＂把样本给我，半个小时之内就能给你详细准确的化验结果。＂
这个速度倒是和法兰西那边的医疗机构一样。伊莱恩把装着贝利的血液样本的瓶子放在桌子上。
＂另一个样本呢？＂
＂我这就弄、弄出来。＂伊莱恩刚想脱裤子。
＂等、等等！先生你干什么？这里是正规的医院！＂医生急忙阻止道：＂用你的血液样本就行了啊！＂
＂不，不行。＂伊莱恩却说，＂要、要检验的是从这里面出来的那个的基因样本，不是我的基因样本。＂
＂你什么意思？＂
白狮人少年红着脸解释道：＂我、我移植了别人的那两个…＂
＂开玩笑——＂对方愣定了：＂这么疯狂的事情……＂
＂这可、可以吧？＂伊莱恩追问：＂还是说，一、一定要用血液样本来化验，别的体液样本就不行……＂
＂没有这种事，这边的检测都是专业的，不管是你的血液还是口水，还是别的污秽的体液样本，只要是带着遗传因子，我们都能化验。＂医生板着脸，递给伊莱恩一支试管：＂行了，你去一旁的隔间里，把它弄出来吧。快点。需要书籍之类的东西辅助吗？＂
＂不、不需要！＂伊莱恩涨红着脸答道。
十分钟后，伊莱恩涨红着脸走出看诊室。
＂抱、抱歉啦。＂他转头对医生说：＂没、没想到这么多，还弄脏了地板……＂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毕竟收了钱。＂那名医生捂着头，很烦躁地说。
＂发生什么事？＂在外面等着的丹尼尔凑过来问，而且嗅到一股不太好的气味：＂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不要问。＂伊莱恩也捂住头。
＂这边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出化验结果，＂医生带上门说道：＂这半小时之内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效率真高。＂丹尼尔吐槽道：＂确认亲子关系的化验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做完，这么儿戏的吗。＂
＂只是因为科学昌明，测试变容易了，不代表它不准确。＂医生有点生气地关上门，把丹尼尔和伊莱恩拒于门外。
＂怎么办？＂白银骑士少年于是转过头来看着伊莱恩，＂[种子银行]那边也没有这么早开业，而且你没做完这边的测试大概是不打算去那边的，对吧？在医院里再等等？＂
＂嗯，我——＂
伊莱恩还想说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真是巧遇。你在这里干什么，头儿？＂
丹尼尔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他的下属，同属于一个小队的亚马逊女战士，夏娜洛特.玛法。
第3244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六)
第3244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六)
出现在丹尼尔和伊莱恩面前的亚马逊女战士高大壮硕，仿佛一名女巨人。即使她现在没有穿盔甲，只是穿着便服，也依然浑身散发着一股霸气。在夏娜洛特面前，伊莱恩甚至丹尼尔看起来就像是孩子一样。
＂夏娜。＂丹尼尔板着脸看着亚马逊女战士，＂你来这里干什么？＂
＂复诊。＂高大的女战士豪爽地答道，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意思：＂找医生确认一下我生完孩子之后还得休养多长时间才能再生。＂
＂生、生孩子……？＂伊莱恩疑惑地扬了扬眉。
＂啊，亚马逊女战士。＂丹尼尔简短地向伊莱恩解释道。
＂亚、亚马逊……＂不用丹尼尔多作解释，伊莱恩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传说之中的亚马逊女战士有着不属于壮汉的怪力以及超人的战斗技巧，在欧洲各国都被当做伟大战士那样崇敬着。而且亚马逊女战士这个族群十分奇怪，她们终生不嫁给任何男人，只是从男人那里＂借种＂生子。
生出来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则继承亚马逊女战士的地位，从母亲那里学习到所有战斗技巧，成为下一任的亚马逊女战士；生出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则会被抛弃，或者送回去父方那边抚养，以前甚至有传闻说亚马逊女战士会杀死自己生下来的儿子。
这些女战士似乎一直用这种方法保持着自己族群的＂纯净＂，只留女的不留男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
值得一提的是，亚马逊女战士虽然看起来是人类的模样，但她们已经不完全算是人类了。她们差不多是魔族的一种，又或者和巨人族沾边。据说亚马逊女战士可以和任意种族的男性结合并生下孩子，生下来的男孩几乎百分之百是对方种族的男性，生下来的女性则是亚马逊女战士——这一点又和人鱼族有些相似。
＂哦，这是你的朋友吗，头儿？＂夏娜把目光转向伊莱恩，舔了舔嘴唇：＂真是雄伟的小狮子。＂
＂雄、雄伟……＂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他知道他身上有那股味道。因为之前在看诊室里做过那种事情，所以身上带了味道，那味道没有完全散去，就被夏娜闻到了……虽然在女士面前这样是非常失利的事情，但伊莱恩是在医院做检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带朋友过来做医疗检查的。＂丹尼尔帮伊莱恩解释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也该走了，你自便吧。＂
＂当然。＂夏娜在看诊室门口敲了敲：＂医生？我可以进来吗？＂
＂再等十分钟！＂看诊室里的医生似乎正在忙着打扫（伊莱恩留下的脏污），急忙喊道。
＂没事，我闲着。＂亚马逊女战士于是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拿出手机在查看信息。
＂孩、孩子生下来了吗？＂这时，伊莱恩又多口问了一句：＂还打算再生一个，意、意思是，生了个男孩？＂
＂嗯，很不走运。＂夏娜洛特耸肩道：＂两次都这样，想生个女孩，却总是生出男孩。这样下去到底要多久才能生出一个女孩，继承我的地位呢——＂
＂不要说了。＂丹尼尔拉着伊莱恩的手催促道：＂我们走，和这种随便抛弃自己的孩子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哪怕那是亚马逊女战士的规定，绝对不能打破的规定。如果夏娜像个普通女人那样和男人结婚生子，或者把生下来的儿子普普通通地抚养长大，她就不再是亚马逊女战士了。
＂等、等等，＂伊莱恩却壮着胆子走过去问夏娜：＂可、可以跟你交换电话号码吗？有些事想、想拜托你。＂
＂当然了，猛男。＂夏娜笑着说，直接把手机递给伊莱恩。她似乎能凭借气息察觉到伊莱恩的强大，又或者说，藏在伊莱恩体内的基因有多优秀（虽然那个是雷欧的基因）。伊莱恩想要她的电话号码时，她已经隐约知道伊莱恩想拜托她干什么了，只是彼此之间没有点明而已。
伊莱恩稍微操作了几下手机，就拿到了夏娜的电话号码。
＂什、什么时候能再生孩子？＂伊莱恩压低声音问。
＂不清楚，上次是顺产，恢复得很不错，我的身体应该也准备好了吧。＂夏娜也压低声音答道：＂但是你成年了吗，小狮子？＂
＂不、不用担心这个。＂白狮人少年答道：＂之前做过无、无数次了。＂
虽然他认真想做的时候只能维持十分钟。喝醉了发疯的时候倒是毫无节制。
＂明白了，你确定可以的话，我们稍后再谈吧。＂夏娜拿回手机，继续用手机看着什么。伊莱恩稍微撇到了一眼，她好像是在看一个关于健身和产后护理的网站。
＂你们在商量什么？＂和伊莱恩一起离开的时候，丹尼尔好奇地问。
＂不、不，没什么。＂伊莱恩不想回答。回答了估计就会遭到丹尼尔的鄙视吧，毕竟他们肮脏的大人们之间的交易，不应该让丹尼尔这样纯情的少年知道。
＂不告诉我也罢。但是劝你还是离夏娜远点儿。＂
＂……为、为什么讨厌她？＂
＂还用问吗？为了自己的[义务]，连生下来的孩子都能抛弃，还是连续两次。＂白银骑士少年有点生气地评价道：＂那样的女人真有资格做别人的妈妈吗？＂
伊莱恩没有回答。还不如说他甚至希望夏娜能抛弃生下来的孩子，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的话。如果夏娜真的能帮伊莱恩剩下雷欧的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她向伊莱恩＂借种＂成功的话，她有一半的概率会生下一名雄性狮人的婴孩（还有另一半的概率会生下亚马逊女战士的女孩）。生下来的孩子，按照亚马逊女战士的规定，必然会被她抛弃的，她大可以把那名狮人男婴送到斯芬克斯财团那边代为照顾，然后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这样一来伊莱恩的目的也达成了，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
之前在拉布埃尔，伊莱恩也有拜托过芳汀帮他生孩子，但这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因为他发现这种事情没有爱是不行的。夏娜的情况则特殊得多，她本来就没打算对生下来的孩子倾注爱，只是为了＂完成使命＂。既然如此，伊莱恩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夏娜相互利用了。
前提当然是，伊莱恩体内移植的雷欧的＂那个＂依然属于雷欧，还没有被基因复写成伊莱恩的东西。如果基因都被改写了，这一切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夏娜生出来的孩子就不是雷欧的孩子，而是他伊莱恩的孩子了。
不管怎样……半个小时之后就会有答案。在医院里耐心等待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就在此时，一阵口风琴的吹奏声响起。
＂欸……？＂
那个调子，伊莱恩居然记得。以前在哪里听过。
然后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喂、喂，你没事吧？＂看到伊莱恩突然哭了出来，丹尼尔被吓了一跳。
＂这个调子……是、是雷欧？＂伊莱恩擦着眼泪道。
他确实听过这个调子。很久很久以前，在夕阳下，那个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吹奏着口风琴的孩子的背影，晃现在他眼前。他隐约记得那时候还是孩子的他，和雷欧约定过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个约定。
那口风琴的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从医院的后院里，那个种满绿色植物，供病人们心灵疗愈和休养的地方。
＂雷欧……＂伊莱恩着魔了般往楼下走，往后院走去。
＂等等我！＂没有办法之下，丹尼尔只能跟上去。
口风琴的声音断断续续，吹奏了一会儿又停下，然后又坚持再吹奏一会儿。伊莱恩生怕找不到吹奏者，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的，因此到达后院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呼呼的状态，而且还泪流满脸的。到达后院的时候他已经走不动了，只是在跌跌撞撞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口风琴的吹奏早已停止，并且那个声音没有再次响起来过。
在哪里？——伊莱恩慌张地四下搜寻着，试图找到藏在后院的吹奏者。然而他并没能找到。眼泪水迷糊了他的双眼，缺氧状态让他眼前昏黑，再加上后院到处都是在观赏绿色植物、晒着太阳的病人，想找到口风琴的吹奏者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喂！你还好吧？＂丹尼尔也跟了上来，虽然他不知道伊莱恩的目的地，但他的体力明显比病得很重的伊莱恩好得多，所以要追上伊莱恩还是很轻松的。他看到伊莱恩半跪在地上气喘着和失望地流着泪，就地上一包纸巾：＂总之先擦掉眼泪再说吧，在这里哭多丢人。＂
＂对、对不起……＂伊莱恩擦着眼泪和鼻涕。
＂没能找到吗？那个吹奏口风琴的人？＂丹尼尔问。
＂嗯……＂白狮人少年试着缓过一口气来。
＂很重要的人？＂丹尼尔追问。
＂……不……不知道。＂伊莱恩继续擦着眼泪，＂雷欧以前吹、吹奏过这个调子……所以、很、很怀念……＂
＂行、行了，你别激动。＂白银骑士少年劝慰道：＂你以前的朋友会吹奏这个曲子，不代表他就是世界上唯一会吹奏这个曲子的人。或许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呢，这个曲子说不定很流行呢？＂
＂也、也许……＂伊莱恩耷拉着耳朵：＂我、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你还好吗，大哥哥？＂这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伊莱恩。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伊莱恩面前，她坐在医院的轮椅上，看来是双腿有问题或者体弱不方便走路。
然后伊莱恩也注意到了小女孩手里拿着的口风琴。
＂是、是你？＂眼眶还带着泪水的伊莱恩低声问：＂刚、刚才吹奏口琴的，就是你？＂
并不是伊莱恩找到了吹奏者，反而是吹奏者找到了伊莱恩。多么奇妙的缘分（卡玛）。
＂呃，是的。＂小女孩答道：＂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一边沐浴着日光，一边演奏了。大哥哥喜欢吗？＂
＂喜、喜欢……＂伊莱恩用纸巾擦着泪水：＂喜、喜欢到要流出泪来那种……＂
＂这么夸张？嘿嘿嘿。＂她笑着。
＂这、这曲子……你在哪里听来的？或者是谁、谁教你的？＂伊莱恩追问。
＂这个曲子吗？大叔教我吹的。他知道我在医院很无聊，就送我各种书籍和玩具，也有乐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很久以前大叔送我这个口风琴的时候就顺道教我吹奏这首曲子。＂小女孩笑道：＂很不错的旋律，不是吗？＂
＂大、大叔……？＂
伊莱恩本来还打算追问大叔是谁，没想到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原来你在这里啊，苏菲！＂
丹尼尔觉得那个声音很耳熟，旋即转过头看了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他的另一名下属，黑铁骑士佩特鲁斯。
那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居然就是这名小女孩口中的＂大叔＂？！
第3245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七)
第3245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七)
＂哦，你居然在这里吗，队长。＂佩特鲁斯看到丹尼尔的时候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为什么你会找到这种地方来？＂
＂不，并没有故意找到这里来，只是陪朋友来医院做检查……然后就碰上熟人了。＂丹尼尔回道：＂这孩子是你女儿……不，侄女？＂
＂不，朋友的女儿。＂佩特鲁斯把一束花递到小女孩手中：＂苏菲，这里风大，你何不先回去病房休息？这两位先生是大叔我在工作上的熟人，我得和他们聊聊。＂
＂好啊。那么回头见啦，大叔！＂小女孩苏菲推着轮椅自己先回去了。
＂曲、曲子……＂还没等丹尼尔和佩特鲁斯客套起来，伊莱恩就抢着问：＂那孩子刚才说、说口风琴的曲子是你教她的。你为什么知道那、那个曲子？！＂
＂曲子？口风琴？＂佩特鲁斯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啦，那种事情。大叔我活了一辈子，到处周游做情报工作，说不定是在哪里听到过那种曲子吧。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具体说的是哪个曲子，你问的范围也太广了吧？＂
伊莱恩于是不再说话了。让大叔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的一首曲子的出处，这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也许那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曲子。也许即使重新听到那曲子、甚至找到那曲子的出处，伊莱恩依然无法回想起当初和雷欧波特的那个约定。现在纠结这个、纠缠着这名骑士，并没有意义。
＂抱、抱歉，请别在意……＂伊莱恩露出失落的表情。
＂队长，这孩子是你的朋友吗？那种…音乐方面的，相关人士？＂佩特鲁斯问。
＂不，只是朋友。＂丹尼尔答道：＂和音乐没啥关系。这位伊莱恩先生只是觉得那个曲子在哪里听过，和他的过去有关，嗯，我想？＂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话说回来，他到底对伊莱恩有多深的了解？基本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人，他对伊莱恩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听到了口风琴的演奏就突然哭起来，突然疯了似的想要找到演奏者，以及这首曲子的出处。
＂不过，你可以回去再问问那个孩子吗？＂丹尼尔继续道：＂让那孩子重新吹奏一次那首曲子给你听。她知道该吹奏哪一首的。然后你好好回想一下，看能不能记起来什么。＂
＂这是命令吗，队长？＂佩特鲁斯冷眼看着丹尼尔。
＂不。这是请求。＂丹尼尔也把目光落在佩特鲁斯胸口那个镀金的假骑士团勋章上，＂顺便，冒充黄金骑士可是重罪哦？我不知道你戴着这个是为了好玩还是为了在那孩子面前逞威风，但我劝你还是不要总是戴着它比较好。＂
佩特鲁斯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这是在威胁我吗，队长？＂
＂不，＂丹尼尔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之间有合作关系，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威胁你呢。不过是好心提醒你罢了。而且让那个小女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个黑铁骑士而不是这个镀金的黄金骑士，也不太好吧？＂
＂我明白了。＂中年大叔拉了拉自己的帽沿，把大半张脸藏在帽子的阴影之下：＂我会尽力回想起来，帮助你这位朋友的。互助互利，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是这样明事理的人，真的太好了。＂丹尼尔笑道，目送黑铁骑士佩特鲁斯离开。
＂你、你们关系不好？＂佩特鲁斯走后，伊莱恩低声问：＂明、明明是你的下属？＂
他有点担心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导致丹尼尔和他的下属之间有摩擦。
＂虽然是我的下属，但那家伙听命于上面更厉害的大人物。被派到我的小队里来估计也是为了搞垮我。＂丹尼尔冷笑：＂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没所谓，我们好歹是合作关系，他也不再听命于上面的人，想要搞垮我了。＂
＂但、但是……＂
＂但是我不会真正信任他的，放心好了。＂丹尼尔哼笑道，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早了。要么先去吃点早餐，然后回来找医生看化验结果吧。时间上应该刚刚好。＂
＂好、好吧。＂伊莱恩并没有觉得特别饿。实际上他食欲不振，已经很久未有以前那种饿得慌的感觉了。现在的他也只是为了维持生命活动而勉强地把东西塞进喉咙里去，没有吃出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进食的乐趣可言。
这种状态，真的还算是＂活着＂吗？
＂还有一件事，＂丹尼尔继续说：＂拜托不要哭了，看到你突然哭起来，我都慌了。＂
＂对、对不起……＂
＂你在我面前哭也没什么，但是不要在佩特鲁斯那种家伙面前哭。＂丹尼尔又说：＂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蛇蝎心肠，唯利是图。在这种人面前表现出软弱没有用，哀求他们也没有用。还不如说千万别在这种人面前露出你软弱的一面，免得他们找到你的破绽，利用你的软弱来获益。＂
伊莱恩顿了顿。
＂嗯……嗯。＂他擦着略带红肿的眼眶，答道。
之后的记忆有点模糊，伊莱恩不太记得被丹尼尔带到哪里去吃早餐了。爱丁伯尔格的老城区路略复杂，伊莱恩人生地不熟，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的几乎转晕了。丹尼尔似乎执意要带伊莱恩去吃顿好的早餐，一路走还一路说那家咖啡厅的食物有多好吃，要请客云云。伊莱恩并没有特别在意食物的好坏，只是不断＂嗯＂地答应着。
十分钟后，松饼摆在他的面前。
表面涂满了蜜糖，伴以诱人垂涎的柠檬汁，从各种意义上都是金黄色的松饼，在盘子里安静地躺着，同时也是在日光下如同透明的金砖般闪耀着。光是看这个黄金松饼卖相，伊莱恩就知道它是十分美味的。它必须美味。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一大早过来光顾这家咖啡厅，专门点这个黄金松饼来吃了。
然而伊莱恩尝不出味道来。进食对他来说已经是交付任务式的举动，只是为了不饿死而已。他没有对丹尼尔明言此时，只是装作在享受般小心地切下一小块松饼，在那流动着的蜂蜜柠檬汁滴下来之前，把松饼送进嘴里。
当然，在吃下去之前，伊莱恩就用偷偷附着在手心的咒术之火，把食物里的光子抽走了。
＂嗯！~好吃！＂丹尼尔吃了一大口他自己的黄金松饼，然后发出一阵长长的感叹。那声音仿佛能让人直接感觉到蜂蜜的甘甜在他喉咙里扩散。
＂你怎么了？不对你的胃口？＂丹尼尔看到伊莱恩吃得那么慢，问道。
＂不，不是，很好吃。＂白狮人少年于是撒谎道。勉强地挤出笑容。
＂你那完全不是觉得好吃的表情啊，明明就是在装。＂丹尼尔看穿了伊莱恩那拙劣的演技：＂这个都不能满足你的话……嗯，第七街区的咖啡厅有种红宝石树莓派非常好吃，就是要走得远一点……＂
＂不，不用了啦。＂伊莱恩连忙把另一块松饼塞进嘴里：＂这、这个就可以的。很好吃，真、真的。＂
＂客套什么，我说过请你吃早餐的，让你勉强吃不想吃的东西就不好了。＂丹尼尔坚持道：＂走，去下一间咖啡店，直到你满意为止。＂
伊莱恩见瞒不住了，叹了一口气：＂不、不用了，真的。没有用的。＂
＂……你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整个大不列颠的食物都不合你口味吧？＂
＂不……我、我吃不出味道来。＂白狮人少年叹道：＂没、没有味觉。吃什么都、都像是吃沙子一样的感觉。所以不、不用尝试了……只是浪费钱和食物而已。＂
丹尼尔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生病了吗？不…是因为灵魂的缺损……绝对领域在崩坏吗？OODT（源发性器官衰退症）的并发症之一……？＂
伊莱恩没有回答。情况和丹尼尔说的大致相同，虽然伊莱恩并没有得OODT这种可怕的疾病。
＂所以……才那么急着去[种子银行]把那个存起来吗。因为你知道你很快就会死了？＂白银骑士少年阴沉着脸问道：＂缺钱动手术吗？＂
＂不缺……但、但是没用，不是OODT……但也治不好。＂伊莱恩摇头道。他体内光魂的缺损比任何人的严重，因为那是来自身体最起源的部分的缺损，并不是依靠动手术就能弥补的。
＂就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丹尼尔又问：＂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救过我，看到你这样子我实在没法释然……＂
伊莱恩又摇了摇头，把另一块松饼塞进嘴里。
＂如、如果真的想帮我的话……＂他想了想才答道：＂那、那就保护好那群孩子吧。我、我本来是打算在爱丁伯尔格找一位熟人，让、让她帮忙把贝利送去埃及，托、托付给斯芬克斯财团照顾的。但是计、计划有变，皮埃尔和伊奥也跟着来了。我、我那位熟人可能照顾不来三个孩子，有点让人担心。如果你能、能把皮埃尔和伊奥带到开罗去，把他们送、送到贝迪维尔船长的身边，就再好不过了。＂
＂贝迪维尔船长吗。嗯，我认识。＂丹尼尔点头：＂明白了。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但是那个小狮子——话说他真的不是你儿子吗？——那孩子你打算交给你的熟人照顾？你那位熟人值得相信吗？＂
＂值、值得。＂伊莱恩答道。
他打算让黑猫（夏洛蒂）照顾贝利。夏洛蒂和康斯坦丁走得很近，伊莱恩以前还差点以为他们两个是恋人。而且夏洛蒂是兰斯洛特的妹妹，即使夏洛蒂照顾不来贝利，也依然可以动用圆桌骑士兰斯洛特的关系把贝利平安送到斯芬克斯财团那里去。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对吧？
而且贝利那样聪明又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呢？夏洛蒂看到贝利的时候肯定母性大发，对那孩子宠爱有加吧。
伊莱恩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结账再走回去医院的话就刚好满半个小时了，亲子鉴定的化验结果也该出来了吧。
＂回、回去吧。＂他说：＂一、一旦化验结果没有问题，就去[种子银行]，处理完剩下的事情。＂
丹尼尔点了点头，招呼服务员过来结账。但是他从此看伊莱恩的时候，眼中就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怜悯之情。这事才是伊莱恩最不希望看见的——尽管它已经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第324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八)
第324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八)
十分钟后，伊莱恩在医院查看着化验报告。
亲子鉴定的报告显示伊莱恩提供的遗传物质和贝利提供的血液样本基因上几乎一致，是亲子关系。也就是说伊莱恩体内移植的雷欧的＂那个＂还没有被基因复写，还是属于雷欧的。
伊莱恩松了一口气。还行。他能为雷欧做的事情还没有完结。他还能走更远。
等再去[种子银行]把遗传物质给存了，再跟那位亚马逊女战士做完该做的事情，大概，这就是伊莱恩能为雷欧做的所有了。
然后他就可以放心地去亚特兰提斯……送死了。
要么是他做完自己能做的一切尝试，然后力尽丧生在亚特兰提斯；要么是他成功救出他爸爸博尔斯，然后代替博尔斯被封印在亚特兰提斯的心脏部位，沉入大海一千年。不管怎样，他都没有办法再回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真希望事情能有别的解决方法。真希望，能看见贝利长大。但是现在，总之，先把希望的种子散播出去，为雷欧做最后的吊唁吧。
＂完事了？＂丹尼尔问。
伊莱恩点头：＂去、去[种子银行]吧。大、大概需要准备多少钱？＂
＂如果只是短期储存的话应该不会很贵。长期储存的话好像会收取一定的费用，然后还需要担保人，没地方扣费的时候就联络你，联络不上了就联络担保人，最终确定是否处理掉储存在种子银行里的遗传物质。＂
伊莱恩也猜到应该是需要担保人。他也有想过让黑猫（夏洛蒂）来做他的担保人，但是拜托女孩子做这种事情的担保人好像很不妥……他最好还是另外找一个人帮忙。
看到伊莱恩在偷瞄他，丹尼尔耸肩道：＂你想我当你的担保人对吧？可以的。但我可不会帮你付续费的钱。＂
＂没，没事。＂伊莱恩摸出一袋金币：＂这个够续、续费多少年？＂
＂一百多年吧，大概。＂丹尼尔从那袋沉甸甸的金币的体积和金币之间的碰撞声可以猜测出其中大致有多少钱。如果按照一个金币续费一年来算的话，这带金币够续费好久了。
当然。丹尼尔能猜出伊莱恩应该很有钱，毕竟这头白狮子驾着那样豪华的军用潜艇在旅行。这种事情不是富可敌国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然而丹尼尔并不知道[狮子座号]是伊莱恩抢回来的船。而且它不是潜艇，而是法兰西开发的海陆空三栖核战舰——是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危险、很不妙的东西。
把事情都办妥了，回到旅店以后，伊莱恩刚推开门就嗅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但是那股香味里也带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噁。
＂啊，你回来了？＂旅馆一楼大厅的厨房里，欧琳正在做早餐：＂早餐马上就好了，在客厅等等吧。＂
虽然明知道欧琳是赛内泽尔房东的孙女，但伊莱恩自从离开大不列颠去参加圆桌试炼那天起就没有再见过欧琳。她突然出现在这里，让白狮人少年有点惊讶。
而且她看到伊莱恩这张年少的狮子脸，居然没有感到奇怪，甚至一眼就认出了伊莱恩。
当然，赛内泽尔房东应该有事先对欧琳提到过伊莱恩的事。但这还是很奇怪。正常人应该没有办法那么简单地接受伊莱恩从白熊人到白狮人的转变吧？而且欧琳和赛内泽尔老头一样，一眼就轻易认出了伊莱恩。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伊莱恩的外表，而是目光穿透了他外表那个皮囊，直接看到伊莱恩体内的灵魂似的。
＂啊，大哥哥！＂贝利穿着几乎和他一样大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欧琳阿姨在教我做早餐呢！马上就能吃了，再等等哦！＂
＂贝、贝利……＂伊莱恩苦笑道，没有多说什么，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看样子贝利他们那些孩子是打算做早餐给伊莱恩吃。让那么小的孩子进厨房做饭，他本来挺担心。但贝利有欧琳在照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厨房里继续飘出那股刺鼻的鱼腥味。说回来欧琳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料理，是吃着味道不错但是卖相很恐怖的黑暗料理。她做的食物倒是能吃的，甚至还挺好吃，只要无视那个可怕的卖相以及奇葩的气味的话……
奎格坐在沙发另一边，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笑。他本来可以下厨的，但是欧琳是这旅馆主人的孙女，而且她说了要教孩子们做饭，奎格就没有插手，把机会让给女士了。
几分钟后，贝利端着一盘看似是馅饼的东西过来了。不出所料，小狐狸用布蒙住自己的鼻子，他也觉得那个做饭的味道很刺鼻。
＂这是我做的哦，大哥哥！＂贝利高兴地摇着尾巴：＂虽然欧琳阿姨的材料有点奇怪，不过应该挺好吃，趁热吃吧！＂
欧琳也端过来另一盘馅饼，应该是鱼肉馅饼，不过与其说那是馅饼不如说那是煎饼了，鱼都露于馅饼外面，好像一堆仰望星空的咸鱼。而且这个黑暗料理就叫做＂仰望星空的咸鱼派＂。
＂你一大早出门肯定饿了，趁热吃。＂欧琳催促道。
她肯定不知道伊莱恩和丹尼尔已经在外面吃过东西了。伊莱恩只吃了很少的黄金松饼，腹中大概有三分饱，这倒是不妨碍他再吃一点早餐。不过吃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吃什么都是沙子一样的味道，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吃。
＂我、我不客气了。＂他打算先吃贝利做的馅饼。贝利至少把鱼肉藏在馅饼里了，虽说那也是黑暗料理，至少没有欧琳做的＂仰望星空的咸鱼派＂那么大的视觉冲击。在吃之前他很自然就取出咒术之火，打算把食物里的光子先吸走。
＂你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食物，居然想对食物施法？＂欧琳白了伊莱恩一眼：＂在德鲁伊教的地盘，法术都是邪道。你敢对那个派施法看看？信不信我把你从旅馆赶出去！＂
＂对、对不起……＂伊莱恩这才想起德鲁伊教确实是有这个规定，他们认为任何魔术法术都是非自然的，是一种邪道。所以欧琳甚至不是法师，她是德鲁伊教的［协调者］，使用特殊的树种来战斗的，＂利用大自然之力的术士＂。
在欧琳眼皮底下，伊莱恩没有办法使用咒术之火。但如果不用咒术之火吸走食物里的光子，他吃下食物的时候会因为排斥反应而产生强烈的呕吐现象，会非常痛苦。怎么办才好呢？
伊莱恩露出一个苦笑，咬紧牙关吃了一口贝利做的鱼肉馅饼。
他认为只要不吞下去就没事。又或者强行吞下去，然后强忍住不吐出来，回头再找洗手间催吐。如果不想让贝利失望，只能这样了。
然而——只是吃上第一口，伊莱恩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眼泪，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了，大哥哥？＂小狐狸被伊莱恩吓到了：＂我做的早餐很难吃？难吃到哭？？＂
更多的眼泪，从白狮人少年的眼角流了下来。
＂不、不是。＂他低声说：＂很、很好吃。能、能吃出味道来！＂
伊莱恩本来失去了味觉，吃什么东西都像吃沙子。他根本没有期待过这辈子还能吃出食物的味道。然而贝利做的馅饼却能吃出味道。
略微浓重的咸味。鱼肉的鲜味。蔬菜的清甜味。黄油和奶酪的咸香。馅饼本身的酥脆和香甜。
这一切一切，虽然味道不怎么协调，却浓烈地冲击着伊莱恩的味蕾——那久违地未曾尝过一鲜，仿佛死去般的味蕾。
因为是欧琳教贝利做的黑暗料理，那食物从味道到气味都是粗暴的，甚至可以说是刺激的。但是，它有味道！再也不是沙子一样的食物，而是能够好好地尝出味道来的，真正的食物！
也许是欧琳做的食物比较特殊。也许是她使用的调味料比较特殊。总之失去了味觉的伊莱恩久违地，总算能吃下一道像样的料理了！
＂好、好吃！＂他说，继续捧起盘子继续吃，一边哭着一边大口就把贝利做的馅饼吃完。
＂太好了！＂小狐狸高兴地笑道。
咕——
因为食物味道的刺激，让伊莱恩几乎停止运转的肠胃运转起来，它发出咕的一声，在饥饿地呐喊着。当然了，贝利做的馅饼只是试作品，只有小狐狸的拳头大小的一个馅饼。这点东西用来填肚子根本不够！
＂不够吃？也尝尝我做的。＂欧琳笑道。
伊莱恩想都没想就拿起欧琳做的馅饼吃了一口。
＂嗯……？＂
然后他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噁！————＂一道彩虹从他口中涌出。
十分钟后。
＂对、对不起……＂
＂没事。＂欧琳总算把被吐得脏兮兮的地板打扫干净了。幸好伊莱恩今早吃得很少，喷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怎么泛滥成灾。
＂为什么那孩子做的就能吃下去，我做的就难吃得想吐啊……＂可是欧琳还是不甘心地说：＂明明我这边的才是正宗的配方……＂
＂我、我身体的问题。＂伊莱恩低声叹道：＂本、本来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不把食物里的、的光子抽走，吃下去就会吐……＂
＂那是什么怪病。＂欧琳白了伊莱恩一眼：＂撒谎都不会撒，蠢蛋。＂
＂真、真的。＂伊莱恩无辜地道。
＂真的。＂一旁的奎格也证言道，此时他正在美滋滋地吃着欧琳做的咸鱼派，一点都没有在乎那是黑暗料理。
＂但是为什么他吃那孩子做的馅饼就没事，甚至还能尝出味道呢？＂欧琳不服气地追问。
＂那、那是因为……＂伊莱恩定睛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另外两个小孩在那里嬉闹的贝利。
答案他已经知道了。因为贝利是雷欧的儿子。
不知道为什么，雷欧给伊莱恩做的食物，他也是能尝出味道的，而且吃下去不会催吐。
以前就只有雷欧做的东西是这样；而现在，因为贝利是雷欧的儿子，他亲手做的料理，似乎也和他爸爸做的料理一个性质。伊莱恩能吃下小狐狸贝利做的食物，还能尝出味道来。
那孩子是伊莱恩的救赎。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第3247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九)
第3247章 大愚者之试炼 (四十九)
吃完早餐（伊莱恩又求贝利做了一份早餐，所以再吃了一顿）以后，伊莱恩带着三个孩子出门购物。
奎格和丹尼尔似乎觉得伊莱恩一个没有办法照顾得了三个小鬼，于是也默默地跟着来。他们的观念大概是必须由一个大人来看顾一个小孩，才算是安全。
……然而在这队伍里，真正算得上大人的也就只有奎格一个。现在的伊莱恩不管心态还是身体，都不怎么像大人。
＂你、你不用上班吗？＂伊莱恩疑惑地问丹尼尔。
＂啊，那个用不着担心。我之前给加班执勤过，骑士团给了我好几天的假期呢。＂白银骑士少年答道：＂我今天就奉陪到底吧。＂
＂哈、哈哈……＂伊莱恩尴尬地笑了几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其实不用特地给我买衣服的，＂跟在伊莱恩身旁的红狼少年伊奥也低声说：＂又大哥哥给我的这套衣服就好。我是要来帮助你的，不是要从你那里再得到什么的……＂
＂不、不要这样。＂伊莱恩无奈地说：＂你要是没、没有换洗的衣服，难道要光着身子跟过来吗？我、我会很困扰的。＂
＂那，好吧。＂伊奥认为伊莱恩有点道理，就让步道：＂可是，不用给我买太贵的衣服，最便宜最粗劣的麻布衣就好。＂
伊莱恩没有回答。这并不是他的计划。他本来是打算让三个孩子都穿上同样价位的衣服，不用多豪华，只要舒适合身就好。但是让伊奥穿粗劣的麻布衣是不可能的事情，否则他得一视同仁地让贝利和皮埃尔也穿那种衣服了。这岂不是在劣待这群孩子吗。
丹尼尔似乎能猜到伊莱恩的心思，而且他很熟悉爱丁伯尔格老城区的路，没走几步就指了指前面一间大型连锁商场：＂阿格斯（A
goes）也卖衣服，而且性价比高。＂
＂就，就那里吧。＂伊莱恩带着孩子们走进商场。
当然，伊莱恩他们是一群兽人，而且伊莱恩还带着三个穿着奇怪的宽松的衣服的孩子进入商场，门口的守卫差点就想把他们拦截下来。但丹尼尔狠狠地瞪了那名守卫一眼，刻意地伸手擦了擦自己胸前的白银骑士勋章，吓退了那名守卫。
时间尚早，而且今天不是节假日，诺大的商场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十数名顾客。伊莱恩很快就找到卖童装的服装部，带着小鬼们过去：＂你、你们自己挑喜欢的？＂
＂这么贵的衣服……＂伊奥低声说。
＂才、才不贵。＂伊莱恩强调道：＂总、总之多挑几件换洗好吗。如果没有换、换洗的衣服，你光着身子哪里都去不了啊。＂
＂好吧……＂伊奥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货架上的价格标在看，似乎想要找货架里最便宜的衣服来买。
皮埃尔那边则什么都不说，只是高高兴兴地挑拣着自己喜欢的衣服。
＂你、你不挑吗，贝利？＂伊莱恩见小狐狸不为所动，就催促道。
＂没事，等伊奥挑完，我再要一样的就行。＂蓝狐少年答道，甜甜地笑着。
这孩子也是想给伊莱恩省钱……但他好像考虑了很多，没有像伊奥那样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多么乖巧的孩子。
伊莱恩也没说什么。他本来是打算给贝利最好最昂贵的衣服的，但他觉得这样差别对待其他孩子也不好。而且这家店里的衣服其实最贵和最便宜的差距并没有多大，干脆就让孩子们自己挑选喜欢的好了。
＂我有个问题。＂丹尼尔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你们兽人不是会那个，嗯，什么来着？[巨化术]？＂
＂狂化术。＂伊莱恩纠正道。
＂对对，狂化术。用了那个之后身体就会变巨大对吧？那样的话，衣服不会跟着一起撑破吗？＂
＂嗯，需、需要混纺能够吸收魔力的纤维。好、好像叫做，[魔道纤维]？＂伊莱恩理所当然地答着：＂发、发动[狂化术]的时候，那种纤维也会吸收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魔力，跟着一起变大。所、所以衣服不会被撑破。听、听说巨人们穿的衣服也是这样，巨人们的衣服甚至能感应到巨人使用的[缩型术]，跟、跟着一起缩小。＂
当代很多融入了人类社会里的巨人，都是使用[缩型术]把自己身体尺寸缩小的。至少伊莱恩是这么听说的。比如说大不列颠亲王凯的妻子芙蕾就是女巨人。她平时用[缩型术]缩小自己的身体，体格看起来就和人类相差无几。
＂这些衣服也有混纺[魔导纤维]吗？＂丹尼尔从货架上随手拿起一件童装，仔细看着它的标签。
＂不，这、这就是普通的童装吧。＂白狮人少年答道。
没有人会专门为兽人的小孩准备衣服。正常来说，兽人的孩子也没那么早能够使出[狂化术]，这些能力一般都是等他们成年了才慢慢学会的，而且需要长期的苦练。就连伊莱恩都没能把[狂化术]用好，他平时战斗基本不会去使用这些自己不能完全掌握的能力。
而为成年的兽人准备的衣服里，要是混纺了魔导纤维，造价自然要贵很多倍。
＂我能用狂化术。＂伊奥捡起一套他想要的衣服，担心地说：＂如果用的话，会把这衣服撑破吗？＂
伊莱恩观察着伊奥挑选的衣服。红狼少年已经是专门选择了一种由弹性布料制成、十分宽松的短袖衣裤了。但真要用狂化术折腾起来，这衣服毫无疑问会被撕破吧。
＂嗯、会，会的。＂伊莱恩如实回答道。
＂那、那怎么办？＂伊奥居然露出吃惊的表情：＂在这之前都是只穿着裤衩在战斗的，没想过这么多。这衣服果然还是不能穿吗？要是战斗里要用到[狂化术]，把衣服撕破了岂不是很糟。果然还是需要脱光了再战斗吗——＂
没等伊奥说完，伊莱恩双手按在红狼少年的肩膀上：＂不，伊奥。＂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你、你可以不用再战斗了。＂
＂但我是为了报答你——＂
伊莱恩更用力地压在伊奥的肩膀上，打断了红狼少年的话。
＂不、不要。＂他摇着头：＂让、让一个孩子去战斗什么的，太残酷了。法、法兰西的疯子们也许能肆无忌惮地这样做。但是我、我做不到。不、不要战斗，伊奥。不、不要因为我这种人而冒险、受伤。＂
伊奥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我只想帮你……＂
＂那就用、用战斗以外的方式。＂伊莱恩说，把那套衣服塞到红狼少年怀里：＂答、答应我。除了为保护你自己而战斗以外，不、不要战斗，不要因为战斗而把这套衣服弄破。这不、不值得。＂
伊奥犹豫了很久才回答：＂好吧……＂
他本来想好的一堆说辞，＂我是为了报答你而来的＂，＂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请随便用＂，＂你给了我自由，我甚至可以为你而死＂，之类的。但是伊莱恩一个请求直接把伊奥这些说辞打断了，现在再说出口也没有意义，甚至会变了味。所以他干脆就不说话了。
＂嘿嘿嘿~＂贝利在一旁笑着，揉着伊奥的狼耳朵。
＂你在干什么？＂
＂不要说那么死板的话啦，动辄就说要战斗，又生又死的，真是吓人。伊莱恩大哥哥那么强，才不需要你用战斗来帮助他。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就好了吗。＂
＂嗯嗯……＂伊奥额角冒出一滴汗。
＂还，还有一件事，＂伊莱恩补上一句道：＂不、不准欺负贝利。保护好贝利。如、如果贝利有生命危险，你就用生命来保护贝利。＂
＂可是你刚才说……＂伊奥纳闷道。
伊莱恩双重标准了。
贝利狠狠掐了伊莱恩的大腿一下。
＂噫啊！＂白狮人少年跳起来：＂你、你干什么？！＂
＂大哥哥你个笨蛋！＂小狐狸略带生气地说，然后推着伊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我们快去试衣服吧。＂
＂嗯嗯……＂伊奥没有违抗，纳闷地被推着走。他也早就感觉到贝利对伊莱恩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了，今后需要对和孩子千依百顺不可。
＂啊，等等我。＂皮埃尔也挑了几套衣服，跟着过去更衣室。实际上他挑的衣服并没有比伊奥他们的衣服贵上多少，无非是多一两个铜币而已。
伊莱恩摇了摇头，这群孩子怎么都在给他省钱呢，明明他的钱根本用不完，而且他打算在去亚特兰提斯送死之前，就把自己的存款花光。这样下去存款不可能花光吧。
＂那狼孩子是怎么回事？＂趁小鬼们在试衣间的时候，丹尼尔低声问：＂又说战斗又说要报答你，听着好危险啊。＂
＂以、以前是奴隶，体内被人埋了炸.弹，别迫着去战斗。＂伊莱恩也低声答道：＂我帮、帮他把炸.弹移除了，他明明应该自由了。但、但他又跟着过来了。真、真是笨蛋呐。＂
＂我明白了——＂丹尼尔听着，拖长语气答道。
＂我、我去的地方明明不能带他们去……会死的，绝对。＂伊莱恩自顾嘀咕道：＂明、明明要死的只是我一个就够了……＂
他说的这句话很小声，连奎格都没能听见（豹子正在另一边的货架上帮小鬼们挑鞋子），听觉灵敏的丹尼尔倒是听见了。于是白银骑士少年发出一个低沉的嘟哝声，试着把这种沉重的话题忘掉。
孩子们各挑了五套换洗的衣服，伊莱恩就去结了帐。贝利他们直接穿上合身的新衣服走在商场里，看起来总算像点样子了。又因为这里是个大型百货商场，除了童装店之外，旁边还有一家专门卖布偶玩具的店子，店门前挂着的一只拳头大小的狮子绒毛布偶吸引了皮埃尔的目光。
＂好可爱！＂小鬼跑过去从货架上拿起布偶：＂还是白狮子，和大哥哥一样，嘿嘿！这个我能要吗？＂
＂喂！别得寸进尺，总要大哥哥为你花钱！＂伊奥怒道。
＂这个就给你。＂皮埃尔塞给伊奥另一只小狼的布偶，不过那不是红狼而是灰狼。
＂我、我才不要这种东西，这是小女孩玩的。＂伊奥不高兴地说，想把布偶重新放回货架。
＂要、要吧，我买给你们。＂伊莱恩却说：＂留、留作纪念品？＂
伊奥没有说什么，他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本打算放回货架上的布偶重又被他拿到手上：＂那、那就一个……＂
＂你、你要哪个，贝利？＂伊莱恩问：＂狮子？还、还是狐狸？＂
＂都不要。＂蓝狐少年从货架上拿起一只大白熊的绒毛布偶，捧在胸前：＂我要这个。熊熊更可爱。＂
伊莱恩的脸色凝重起来，贝利这孩子很敏锐，可能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他察觉到了……伊莱恩的本来面目。但伊莱恩的本来面目真的就是白熊人吗？还是说，白龙人？又或者是，在他变成那种样子、那种生物之前的，什么其他物种？
真正的伊莱恩，到底是什么？
＂白、白熊哪里可爱了……＂伊莱恩试探着问：＂它们又肥，又丑，又笨拙。＂
＂不，很可爱啊。这胖胖的肚子抱起来肯定软绵绵毛茸茸的，很舒服吧，嘿嘿。＂贝利似是而非地答道。
＂如、如果我告诉你，真正的我就是那样又肥、又丑、又蠢、又懒、又笨拙……的家伙呢？＂白狮人少年低声问：＂你还、还会说同样的话吗？不会觉得我骗、骗了你什么的？＂
＂不会。＂贝利把怀里的白熊毛绒布偶抱得更紧：＂不管大哥哥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你有一天变得又老又丑又脏，满身脏污流脓，我都不会讨厌你的。如果大哥哥哪天生病了，就让我来照顾你吧。如果你有一天老得走不动路了，就让我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安详离世吧。外表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大哥哥就是大哥哥……我一直爱着的，那个大哥哥。＂
＂贝利……＂搞得伊莱恩眼眶湿润，有点想哭出来了。他于是把脸别过去，尽可能不让孩子们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
第324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
第324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
爱是含忍的，爱是慈祥的；
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之事，不求己益，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以不义为乐，却与真理同乐；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期盼，凡事忍耐。
——《格林多前书》 13:4—7
几分钟后，伊莱恩一行人从商场里出来。
小鬼们穿着新衣服，一手捧着伊莱恩买给他们的狮子、狼、白熊毛绒布偶，另一手则拿着棒棒糖在舔着，一脸满足的样子。
这下不仅是奎格露出了老父亲般的笑容，就连丹尼尔也露出类似的诡异的笑，搞得伊莱恩十分不自在。
＂接下来要去哪里，大哥哥？＂贝利紧跟在伊莱恩身旁，问道。
＂去、去找我的一位朋友。＂伊莱恩说。也差不多是时候带贝利去见黑猫（夏洛蒂）了。等伊莱恩把贝利托付给黑猫之后，就是时候跟孩子们作别，去往格陵兰了。
离别虽然伤感，但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总不能带着贝利和其他孩子到亚特兰提斯那种充满死亡陷阱的地方去吧。伊莱恩甚至都不打算带奎格去，只打算一人独闯死地，就更不可能带贝利去了。
最大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跟贝利道别。跟那孩子说明一切的话，贝利肯定不会让伊莱恩去送死的。丢下那孩子不管的话，贝利肯定会又哭又闹吧。笨拙的伊莱恩是完全想不出方法来跟贝利道别，既想不出可用的说辞也没有应付贝利哭闹的方法。这次的道别肯定会变得一团糟吧。
就在他纳闷之际，他裤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了。
＂喂、喂？＂伊莱恩没有看来电号码，想都不想就接了电话：＂谁啊？＂
＂是我。＂话筒之中传来亚马逊女战士夏娜的声音。
＂我在医院做完检查，确定身体状况良好，可以生孩子了。＂她不带感情地说：＂你找我有所求，对吧？＂
＂哦，那、那件事……＂伊莱恩确实想夏娜帮忙，但走在大街上，身后还跟着一群孩子，他现在不方便说这个：＂我、我在外面，不方便讲电话。回、回头再打电话给你可以吗？＂
＂当然了。＂夏娜看玩笑般称呼伊莱恩道：＂别让我等太久，猛男（tige
）。＂
＂是、是狮子……＂伊莱恩纳闷道。
伴随着一阵笑声，夏娜洛特挂断了电话。
＂大哥哥在和谁通电话？你的那位朋友吗？＂小狐狸贝利问。
＂不、不是，别的人。＂伊莱恩道。他接下来打算和夏娜进行的那场交易，涉及到一些羞.羞的事情，所以他不打算对贝利详细说明。
＂大哥哥脸都红了，那人是你喜欢的人？＂
＂才、才不是。＂伊莱恩连忙否定道。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居然脸红了，就在夏娜轻浮地称呼他为＂猛男＂的时候。话说亚马逊女战士难道都是这样轻浮的女人吗？到处……钓男人？为了生孩子？可是她看起来挺正派的，轻浮也只是对伊莱恩轻浮，仿佛从一开始就看上了伊莱恩……
＂嘿嘿嘿。＂小狐狸在那里捂嘴笑着，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怎、怎么了？＂白狮人少年于是纳闷地问。
＂我只是想，要是大哥哥能交上女朋友就好了。＂贝利笑道，＂不管是船上还是旅馆都是一群男人在晃悠，太煞风景了。大哥哥还是希望有女朋友照顾你的，不是吗？＂
＂胡、胡说八道。＂伊莱恩哼道。贝利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他们说着的同时，伊莱恩也到达了目的地——黑猫（夏洛蒂）和她的朋友们一起经营着的店子，＂哥特人的咖啡厅＂。
＂欸，这里？？＂丹尼尔发出一阵奇怪的闷哼。
＂怎、怎么了？＂
＂不，这里不就是黑猫姐的……＂白银骑士少年继续闷哼道，但仍然和众人一起走进店内。
＂欢迎光临！＂黑猫显然没有认出处于白狮人变身的伊莱恩，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丹尼尔：＂啊，丹尼尔！你带朋友过来喝咖啡吗？＂
＂呃，其实——＂
＂好、好久不见，黑猫。＂伊莱恩抢在丹尼尔前面说道：＂是、是我啊，伊莱恩。＂
＂伊……欸？＂黑猫看到白狮人少年的模样，突然惊呼起来：＂等等，你……你真的是小伊莱恩？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然后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开始用双手揉着伊莱恩的狮子脸：＂哦，厉害啊，这是新学到的变身吗？康斯坦丁居然都不向我提及过。真好呢，你难得弄到一张帅哥的脸嘛，即使是以人类的标准来看——＂
＂别、别揉了啦，＂伊莱恩苦笑着说：＂你、你不用照顾生意吗……＂
＂哦哦，抱歉，差点忘了。＂黑猫这才放开伊莱恩：＂要吃什么？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弄些饮料。＂
她又把目光落在那三个孩子身上：＂橙汁可以吗？小孩子就别喝咖啡了。＂
＂汽水可以吗？＂皮埃尔厚着脸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喝光子可乐！＂
＂啊，那个刚好从埃及那边拿到货，还在冰镇中。如果不介意它还是暖暖的，我就给你一杯吧。＂
＂好耶！＂
＂还有丹尼尔——＂黑猫转头看着白银骑士少年：＂你不在这边兼职，店里人手紧缺。有考虑过回来帮忙吗？＂
＂抱歉，黑猫姐，骑士团的工作暂时还忙不过来……＂丹尼尔苦笑道。
＂真是薄情的男人呢，羽翼丰满了就远走高飞吗。＂黑猫开玩笑般说道，自顾走进咖啡店的后台厨房里，给众人准备饮品。
时间还很早，虽然大清早就已经有重度咖啡中毒的顾客过来光顾咖啡厅，但店里其实也就只有零零星星的五六个客人而已，人数比伊莱恩这一行人加起来还少。而且这些客人似乎不太喜欢伊莱恩他们的吵闹，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伊莱恩连忙带着众人到咖啡厅其中一个角落里坐下，不想影响到黑猫的生意。
＂你、你认识黑猫？＂他刚坐下就问丹尼尔。
＂以前在这里打过工。＂丹尼尔如实答道：＂在我还是见习骑士，手头紧缺的时候。＂
＂好、好吧。＂伊莱恩心想，世界真是小。不过这也帮了他大忙。如果丹尼尔从一开始就认识黑猫，把三个孩子交托给黑猫和丹尼尔他们照顾，就再好不过了。即使黑猫照顾不来，还有丹尼尔在。
他才刚坐下就掏出手机，打算联络夏娜。黑猫端着几杯饮料过来，把一杯混了大量鲜奶的拿铁咖啡放在伊莱恩面前：＂现在还怕苦吗？黑咖啡就不勉强你喝了。还怕苦的话，这里有方糖。＂
哥特人的咖啡厅似乎是以提供纯正而苦涩的黑咖啡而著名的，来这里喝咖啡的人都穿着奇装异服，一身漆黑阴暗，好像是基于某种特别的哥特文化，那据说也是一种音乐文化的延伸。伊莱恩这边一群＂白＂的人和对面的＂黑＂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也许是整个咖啡厅里最为异类的存在吧。
＂谢、谢谢，但是不用了。＂伊莱恩答道，反正他也尝不出味道来。他偷偷用咒术之火把饮料里的光子吸走，然后一手拿起杯子，另一手拿着电话往外走，并对孩子们吩咐道：＂我、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乖点。＂
＂好哒！＂＂是的！＂＂没问题！＂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嘘！小声点。＂黑猫哭笑不得：＂别吵到其他客人了。＂
伊莱恩郁闷地摇了摇头，走出咖啡厅。呷了一口咖啡之后，他拨打电话给夏娜。
＂你、你好，夏娜小姐。我、我们继续之前的讨论吧。＂
＂当然，猛男。＂夏娜又一次调戏伊莱恩道：＂你想要什么？＂
＂我——＂伊莱恩酝酿了一下才开始说：＂不、不用多久，我就会死。我会闯入一个非、非常危险的地方，很大可能会战死，或者被、被封印在里面一千年。不、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有机会回来了。所、所以，我想在我死之前，留…留……留下我的[种]。＂
之前他对芳汀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没有感到如此羞耻。那是因为（他以为）芳汀是娼妇，对娼妇说这些并不怎么丢人。但夏娜是个正经的良家妇女，一上来就对夏娜谈及这种事情，会不会有点太失礼了？
＂你想我帮你生孩子。＂夏娜明言道。
＂对、对不起……＂伊莱恩整只狮子仿佛缩小了一圈：＂这请求是、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完全不会。＂亚马逊女战士却十分包容：＂放松点，猛男。我会和你搭话，也是因为看上了你体内优秀的遗传因子。亚马逊女战士的直觉很准的，特别是，在察看男人的时候。在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身上还沾染着你的遗传物质的气味，我是从那个气味判断出来的。你绝对是很优秀的人，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伊莱恩的脸涨得通红。之前在医院做亲子鉴定、提供体液样本的时候被笨拙的他搞得一地都是，甚至连裤子上都有可能沾上了些许。那个气味果然还是被夏娜嗅到了吗。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讨厌伊莱恩，反而因为那个味道而对伊莱恩产生了好感，也是……离奇。
＂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夏娜继续道：＂我生了两次孩子，生出来的两个孩子都是男孩。但我们亚马逊女战士生孩子的最终目标是生出女孩，继承我们的女战士身份。在达到这个目标之前我都不会放弃的，不管尝试多少次都要找别的男人[借种]。你想让我帮你生孩子，我也想借你的[种]。我们之间只是在进行一场交易，我觉得没有问题。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太多。＂
＂嗯、嗯。＂伊莱恩含糊地答道。听着夏娜的描述，已经让白狮人少年满头大汗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绝对不会退让。＂亚马逊女战士又说：＂如果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你可以把孩子要回去，你想怎样就怎样。但如果生下来的孩子的女孩，那孩子归我，她就是我的继承人。你永远不会再看见这个女儿，而且你也永远不能告诉她，你就是她的父亲。这样可以吗？＂
＂简、简直就像是在赌.博……＂伊莱恩故意说。
＂就是在赌。＂夏娜道：＂各自都有一半的概率赌赢，不是吗？但即使你赌输了也不亏，你的[种]得以传承下来，她带着你的遗传因子，会成为伟大的亚马逊女战士。这事应该是双赢的，对吧？＂
然而夏娜洛特并不知道，现在的伊莱恩是逢赌必赢的体质。又或者说逢赌必赢是雷欧波特的体质，伊莱恩只是把这个体质继承过来了。任何一场赌.博，不管形式如何，只要被确立为赌.博，双方是涉及到利益关系的，伊莱恩都百分之百，一定会赌赢。
也就是说，夏娜未来生下来的孩子百分之百是个男孩，是狮人族的小男孩。在她承认这事一场＂赌.博＂的瞬间，结果就已经被确定了。
这样做似乎有点对不起夏娜洛特，搞得好像伊莱恩是在故意欺骗夏娜似的。但伊莱恩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也是迫不得已。
＂如，如果是双胞胎，甚至龙凤胎呢？＂白狮人少年追问。
＂这点你不用担心……历史上好像就没有过亚马逊女战士生下龙凤胎的例子。双胞胎有过，但一般都是双胞胎男孩，没有双胞胎女孩。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懂，应该是巨人族的基因在影响。＂
＂巨、巨人族……？＂
＂呃，你还不知道吗。等等，这难道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吗？让我想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夏娜才最终解释道：＂亚马逊女战士体内有一半是人类的基因，另一半则是来自巨人族。好像是这样说的。＂
＂真、真的？！＂
＂在五千年前的[屠龙战争]之中，人类联军和龙族交战，刚开始是处于绝对劣势的。为了战胜龙族，他们实行过许多的[种族融合实验]。有把人类的因子和龙族糅合产生的[猎龙者一族]，也有把人类的因子和巨人族糅合，产生的[亚马逊女战士]。
而且为了保持体内那一半的巨人族基因的纯净性，亚马逊女战士不管和谁结合，总是要留下生下来的女孩，作为自己的继承人。生下的如果是男孩，好像会对那巨人族基因的纯净性有所影响，所以生下来的男孩会被抛弃。＂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
＂且不提这个。＂夏娜又问：＂总之先做最坏打算吧。要是生下来的是男孩，也就是你的儿子，我要把他送到哪里去照顾？如果你已经不在了，我把那孩子送到孤儿院去吗？＂
＂不，不是。＂伊莱恩忙道：＂稍、稍后我给你一个地址。嗯……埃及的斯芬克斯财团总部的地址。如、如果你生下来的是男孩，就把孩子送到哪里去。告、告诉那里的负责人，这孩子是雷欧波特的儿子就行。他、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了。＂
＂明白了。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呢。＂夏娜打趣道。
＂不、不是啦。＂伊莱恩苦笑，脸涨得更红：＂我、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把…把…把这事办妥？＂
＂我的产假还没完，现在空闲得很。我把住址发给你，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夏娜说，她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还、还有一件事。＂白狮人少年低声说：＂你、你会在意吗？我也、也许只能坚持十分钟…或者更短时间。可能会让、让你失望。＂
＂你会发现我的容忍度其实很高，猛男。＂亚马逊女战士却笑着说：＂不管你是十分钟还是五分钟，甚至五秒，我都没有怨言。我做这事不是为了享受，是为了完成任务。你也是这样的，对吧？＂
＂嗯。＂伊莱恩闷哼了一声。
双方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做的吗。这真的只是一场冷冰冰的交易，但又不做不行。这也未免太……寂寞了。
第324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一)
第324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一)
回到店里的伊莱恩看见大家正在吃茶点。小鬼们明明已经吃过早餐，没想到还能继续吃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黑猫端出来的也是黑暗料理——至少外形上是——看着孩子们在一盘＂血池＂（实际上是番茄酱）里吸吃着＂眼球＂（实际上是染了色的西米），伊莱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然看着怪诞又可怕，孩子们却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吃着万圣节的特色食品。皮埃尔和伊奥的嘴角都沾上了＂血＂（番茄酱），还来不及擦就继续狼吞虎咽，看着像两个小恶魔。唯独贝利在十分文雅地慢慢吃着，而且一边吃一边优雅地呷几口红茶。
＂啊，这孩子教养真好。＂黑猫过来回收脏盘子和喝光的杯子时刚好经过伊莱恩身边，说道。
贝利受到的毕竟是王族级别的教育（虽然是被强迫的），餐桌礼仪自然更讲究一些。伊莱恩心想。但是一个孩子在普通的餐厅里随便吃个饭还不由自主地如此讲究礼仪，也不禁有点让人心疼。
＂黑猫，借、借一步说话。＂伊莱恩说。
＂当然，＂夏洛蒂答道：＂但是我现在忙不过来，如果你能到后台厨房来帮忙的话，我们就利用腾空出来的时间聊一聊吧。＂
＂好、好吧。＂虽然伊莱恩不知道笨拙的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但他还是答应了。去跟孩子们交代了几句之后，他就跟着黑猫一起进去后台。
那里有一名年轻的厨师在做着咖啡厅的食物，应该是黑猫的朋友（夏洛蒂和她的朋友们共同经营着这间咖啡厅）。不过那人伊莱恩不认识，自然没有上去搭话。
＂给。＂夏洛蒂给伊莱恩系上一条粉红色的围裙。
＂诶、诶……？！＂
＂帮忙洗碗。＂她说：＂该换班了，马里奥，你出去应酬客人，我来下厨。＂
＂好的，＂那名厨师说道，迅速地把正在做的食物做完，然后脱下厨师的衣服和帽子，让夏洛蒂来接班。
而夏洛蒂也把那套黑色的猫耳女仆装脱下来，正要换上厨师服。伊莱恩被吓了一跳，连忙别过脸去，却发现其实夏洛蒂有穿打底的近身黑衣。
＂别、别吓我啊……＂白狮人少年闷哼道。
＂你在期待什么？＂夏洛蒂白了伊莱恩一眼：＂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在你面前走.光吧？即使是那个纯洁的小伊莱恩，我也不会对你毫无防范哦。＂
＂噫……＂伊莱恩耷拉着耳朵。
＂别说了，快洗碗，这边人手不足正在烦恼着呢，难得找到一个免费的苦力。＂黑猫催促道。
＂苦、苦力……＂伊莱恩哭笑不得：＂而、而且为什么是粉红色围裙……＂
＂总觉得这个颜色和你很配，想捉弄你一下，嘿嘿。＂夏洛蒂的回答让伊莱恩火大，但又不敢真的发火。
总而言之他凑到洗碗池边，开始清洗那些逐渐堆积起来的脏盘子。
＂先在浸洗槽里添加消毒液和洗洁精，用纤维布把盘子上的污垢都清理掉，然后再送到冲洗槽里用清水冲干净，最后放在晾干槽上放置晾干。这么简单的工作你应该做得来吧？＂黑猫吩咐道：＂可别打碎盘子哦，到了中午繁忙时段才发现盘子不够用就糟糕了。＂
＂哈、哈哈……＂伊莱恩赔笑道。即使再笨拙的他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地打碎碗盘。
他开始小心地清洗着脏盘子，而黑猫那边也不断从前台接过票单，按照上面的记录来做食物。其中甜点居多（这里毕竟是咖啡厅），当然也有一些简单的主食。
＂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伊莱恩这时候才挑到机会开口道。
＂哦？＂黑猫不带感情地哼了一声，一边忙着手中的活儿，一边等伊莱恩说下去。
＂我、我很快就要离开爱丁伯尔格，去格陵兰了。＂白狮人少年继续道：＂但是那群孩子，特、特别是贝利那孩子，我、我放心不下。＂
＂贝利……是那只小狮子吗？＂
＂嗯。＂
＂那孩子该不会是……你儿子？＂
＂不、不是啦！＂伊莱恩急忙否定道，怎么个个都认为贝利是他儿子呢，＂朋、朋友的儿子。＂
＂……康斯坦丁的？！？＂
＂怎、怎么可能！＂伊莱恩更加哭笑不得了，康斯坦丁既没有结婚也不是兽人，动脑子想想都知道贝利不可能是康斯坦丁的儿子啊！
＂但说到你的朋友，不就只有康斯坦丁一个吗。＂黑猫略有点刻薄地说。
＂好、好过分……！＂
＂开玩笑啦哈哈哈。请继续。＂
＂总、总之，我不可能带贝利去格陵兰。那、那可能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贝利他很、很重要。太重要了。在我离开之后，我、我希望你能照顾他，把他送到埃及开罗，斯芬克斯财团的总部那里去。＂
＂哦？＂
＂到时你、你告诉那边的人，贝利是雷欧波特的儿子，他们就会知道怎么做。＂伊莱恩继续说：＂如、如果你实在没法离开大不列颠，也可以等康斯坦丁回来，让他把那孩子送过去。＂
＂你还真把我们这里当作托儿所了……＂黑猫郁闷地吐槽道。
＂抱、抱歉……我除了你们以外就没、没有别人能够依靠了。＂伊莱恩叹道。
＂如果只是照顾几天的话，我倒是无所谓。那孩子看来也听乖巧懂事。＂黑猫继续道：＂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会等康斯坦丁或者兰斯洛特哥哥回国后再说。现在去往开罗的路并不安全，又是天灾又是瘟疫的。＂
＂嗯、嗯。交给你来判断吧。＂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只、只要能确保贝利的安全就好。＂
＂我尽力而为吧。＂黑猫答道：＂但是这样真的好吗？那孩子看来挺粘你的，你是被彻底喜欢上了。你打算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他而去，还是跟他说明一切再走？不管怎么做，我觉得这事都不会有好结局。我无法保证能够二十四小时看管好他，要是他执意去找你，然后在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我会劝服他的。＂伊莱恩低声说。
＂你能劝服他吗？以你的口才？＂夏洛蒂额角冒出一滴汗，表示十分怀疑。
伊莱恩额角也冒出一滴汗：＂总、总得试试的。贝利是个明、明事理的孩子，他会理解我的难处。＂
＂他再怎么明事理，也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啊……＂黑猫闷哼道。
于是伊莱恩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洗着碗。
他自知不可能用口才说服贝利，也不可能让贝利那么简单地接受离别的事实。但是，如果真诚地跟小狐狸说明这一切，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厨房的门口晃过，把刚才的对话尽收耳中。然后他失落地隐去。
大概是中午时分，一行人才回到了赛内泽尔老头的旅店。到达的时候伊莱恩几乎都累垮了，差点需要奎格扶持才能走路——当然他不可能在孩子们面前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只能死撑。
除了给孩子们买了衣服和毛绒布偶以外，伊莱恩还给贝利买了不少书本（大部分是小说），给皮埃尔买了不少糖果和玩具。伊奥坚持着不再收伊莱恩给的礼物，但伊莱恩最后还是劝服了红狼少年收下一直梳毛用的银梳子，因为伊奥身上的毛发有点乱糟糟的，确实是需要梳理一下。
小鬼们高高兴兴地回到旅馆，刚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欧琳就过来找伊莱恩：＂穆塔尼先知想见你。＂
为什么德鲁伊教的先知突然想见伊莱恩，白狮人少年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只希望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德鲁伊教不是什么坏的宗教团体，它很久以前还是潘托拉肯（大不列颠）的国教呢。
＂好、好吧。＂伊莱恩打算跟欧琳走。
＂大哥哥早点回来哦！＂贝利似乎和奎格有什么约定，正在对豹子使眼色：＂我来做午饭给你吃吧。奎格叔叔会在旁边指导我的。＂
＂好、好的，我很期待。＂伊莱恩温和地笑道。这可不是嘴上敷衍而已，由于贝利亲手做的食物能让伊莱恩真正品尝出味道来，他确实是很期待。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有滋味的午饭了，自从雷欧走后。
＂这边。＂欧琳拉着伊莱恩的手往屋子深处走，因为这个旅馆里有一条通道通往德鲁伊教的秘密地下集会场所。虽然欧琳没打算刻意去隐瞒通道的存在，但是让在场的无关人士全都知道那个秘密通道的存在，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吧。
走过长长的楼梯，一直往地底延伸。再走过长长的通道，深入黑暗。
＂说起来，你成长了呢。＂走在半途，欧琳突然说。她提灯在黑暗中走着，正感到无聊。
＂哈、哈？＂伊莱恩感到愕然。光看这张狮人少年的脸的话，他岂止是没有成长，甚至是逆生长，变稚嫩了。欧琳的视力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外表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欧琳却说：＂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缩在街角发抖，又冷又饿，全身脏臭。那个时候的你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明明都应该是大人了。＂
＂呃……求、求不要提那个。＂伊莱恩郁闷道。
＂就那么怕被人提起你的黑历史吗？嘿嘿。＂欧琳略带顽皮地一笑：＂看样子你还是有羞耻之心嘛。＂
＂当、当然会有啊。＂白狮人少年红着脸。哪怕他这一辈子里经历过无数凄惨的、丢人的、羞耻的事情，也胡混过，鬼混过，瞎闹过，搞出很多笑话；但他的羞耻之心还没彻底被丢掉。
＂那个时候的你明明是披着大叔外皮的小孩，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而已就彻底反转，变成了……嗯，披着小孩外皮的大叔？＂
＂你、你就没有更好的形容方法吗……＂伊莱恩被欧琳的奇妙比喻搞得满头大汗。
＂没有，抱歉，嘿嘿。＂德鲁伊教的协调者笑道：＂总之你现在总算像点样子了。不是像个小孩那样需要别人照顾，而是像个家长那样能照顾孩子，的那种感觉。＂
＂没、没有啦……＂伊莱恩略带羞涩地答道。
＂这事你就老实承认嘛。过于谦虚的话，会被女孩子讨厌哦。＂
＂我、我又不是非得被喜欢才行……＂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有女朋友了？＂
＂不……＂伊莱恩想起雷欧的事情，然后一阵心痛。
＂真的没有？你的表情可不是那样说的。这可是一张经历过失恋的脸哦？＂欧琳神秘地一笑，凑过来看着伊莱恩：＂而失恋，会让人变成熟。＂
＂我、我不想谈这个。＂伊莱恩回避着话题。
＂切，小气。＂她于是缩了回去，好好地提灯继续走：＂那就不问了，反正这事和我无关。＂
（你早就不应该问啊。为什么非要打听我的事情不可。）伊莱恩心中纳闷。
＂到了。＂在伊莱恩纳闷的时候，欧琳突然放缓了脚步。
前方有一道微弱的亮光，通道已到尽头，再往前走就是德鲁伊教那个地下集会场所，一个相对广阔的地下洞穴。
而穆塔尼先知已经在那个洞穴的入口前等待着伊莱恩，身旁还有两名守卫。
第325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二)
第325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二)
＂我等你好久了，伊莱恩先生。＂那名身穿灰色长袍，浑身散发着略微刺鼻的松木香气的中年人，走到伊莱恩面前。
＂愿你与自然同在，愿你得到安宁与逸乐。＂穆塔尼把右手手掌举起，食指与中指，无名指与小指并拢，然后在中指与无明指间叉开，恍如一颗大树的分叉。这是德鲁伊教十分标准的问候对方的礼节，而且一般是地位较低者先对地位较高者行李的。当然，伊莱恩并不属于德鲁伊教，所以他是个例外。
＂愿你与……嗯……？＂伊莱恩还是试着去模仿对方的做法来打招呼，可是他光是学着做那个动作，就已经忘记了该说的台词。这一套礼节的难度也太大了吧？
＂没事，你不用勉强自己，遵循与我们同样的礼数。＂先知打断道：＂按照你最常用的方式，普通地打招呼就行。＂
＂那、那么，＂伊莱恩跟先知握了握手：＂先知大人把、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让你见一个人。＂先知说，并且带领着伊莱恩走进地下洞穴中：＂等你见到她，就会明白的。＂
真正要找伊莱恩的居然不是穆塔尼先知，先知也是代为引荐而已。真正相见伊莱恩的人，到底又是谁？
心里充满疑惑的白狮人少年跟着先知走，很快就穿过满布绿色植物的地下洞穴，来到大洞穴后方一个被树木茂密的枝叶隐藏起来的小洞穴中。先知和他的随从们并没有靠近那个小洞穴，他只是指了指那个地方，示意伊莱恩走进去。
＂对盖亚大人尊敬点。＂穆特尼又提醒道。
＂哦，哦……＂伊莱恩嘴里答应道，小心翼翼地拨开掩藏洞口的枝叶，走入其中。
在那个小洞穴之中，在大量绿色枝叶和蔓藤环绕、四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负离子气息的洞穴之中，一名绿色头发的少女正坐在由巨大发光蘑菇化成的＂沙发＂上。在她身旁陪伴的是一名约莫十来岁的少年，同样也是绿色头发，皮肤甚至都带着些许隐约的绿色。她们的耳朵都微尖，虽然面貌和人类极其相似，却又有点像精灵族。
德鲁伊。
白狮人少年脑子里瞬间掠过这个词汇。德鲁伊和精灵们一样，都是盖亚族人的造物。但他们最初其实是人类。那些厌倦了争斗的人类寻求盖亚族的庇护，然后盖亚族给予这些寻求庇护者一份＂大自然的恩赐＂，让这些人类变成半动物半植物的存在，这就人们口中所说的＂林神＂德鲁伊。
当然，如果当面把德鲁伊称为＂神＂，他们会不高兴的。谦逊的德鲁伊们虽然体内藏着巨大的力量，却以＂人＂自居，认为自己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差别。就连他们的创造者——盖亚一族——也从未正式地以神自居过。如果德鲁伊被称为＂神＂，岂不是对创造者的不敬？
在伊莱恩面前居然有两名德鲁伊。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里露过面，甚至差点就被普罗大众们认为早已灭绝的德鲁伊们，居然一下子就出来两个，简直就是大赠送。而且那名少女给人的感觉十分特别，伊莱恩总觉得她不仅是普通的德鲁伊那么简单。
＂我想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绿色头发的少女说。
＂可是，盖亚大人……＂让伊莱恩和那名少女单独共处，那名绿色头发的少年有点担心。
＂没事的，巴特。＂少女却说：＂现在的他，就连一只蚂蚁都不会伤害。＂
＂那…好吧。＂似乎是出于对那名少女的完全信任，那名叫做巴特的德鲁伊少年走出了房间。
＂你、你好。＂伊莱恩这时才对那名被称为盖亚大人的少女打招呼道：＂你是、嗯，盖亚大人？＂
德鲁伊明明应该是盖亚族的造物，盖亚族的造物被成为盖亚，有点奇怪。这应该不仅仅是巧合而已吧。
＂是的。又或者说我是盖亚的碎片之一。＂少女答道，并且一抬手：＂请坐。＂
伊莱恩身旁的地面上突然长出了一个软绵绵的白色发光蘑菇，蘑菇大得可以作为椅子使用。
不难看出，这名少女拥有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操纵自然界中的植物只是举手之劳。伊莱恩就不去探究那个磨姑到底是怎么从地面上长出来的了，他只是小心地坐了上去。蘑菇的表面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比世界上任何一张椅子都更舒适。
＂盖、盖亚的碎片……？＂伊莱恩刚坐好就问：＂所、所以你不是普通的德鲁伊。＂
＂不是。＂少女答道：＂以前盖亚族曾经崇拜着的，他们星球的[星灵]，就是被称为[大地女神盖亚]的存在。旧宇宙毁灭，然而星灵是不灭的，它迁移到了新宇宙。然而地球并不是盖亚族的母星，这个星球也有自身的[星灵]存在。盖亚在这个星球之上如同入侵者。为了不给这个星球的星灵增加负担，盖亚化作碎片的形态沉睡在大地之中，每隔一段时间只有其中一部分的碎片醒来，作为计划的代行者。＂
＂计、计划……？＂
＂带领德鲁伊和德鲁伊的信徒们，回归盖亚族母星的计划。＂少女答道：＂当然，德鲁伊们也会把盖亚的碎片带回去。盖亚族母星的星灵还处于初生婴儿般的阶段，但它的灵纹和盖亚的灵纹完全一致，两个星灵可以融合，最终恢复成真正的大地女神盖亚的模样。＂
伊莱恩一脸懵然，听得也是半懂不懂。
＂所、所以，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白狮人少年问。
＂你之前应该去过勇士坟墓，对吧？＂盖亚问：＂在远古，德鲁伊有帮助兴建勇士坟墓。而盖亚的其中一个碎片就沉睡在其中，最为重要的，保存着星图记忆的那个碎片。＂
＂星、星图……？＂
＂宇宙众星的相对坐标图。宇宙航行所必需的东西。没有它，船就会在星海之中迷失，找不到目的地。相反，只要拥有[星图]，就能按照宇宙膨胀的速率，计算出盖亚族母星的所在位置。＂
＂然、然后你们就能回家……＂伊莱恩推论道。
＂正是如此。＂少女一笑：＂为了在异乡保持灵体不枯竭，每过一千年，盖亚的碎片就会醒来一次。它会重生，把记忆传承下去。所谓的重生可以有许多种形态，有可能是我这样的德鲁伊形态；它也有可能是一棵树。＂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他在勇士坟墓之中确实遇到了那棵树。他还从那树上摘下了枝条，那枝条随后化作了[慈悲剑—米斯特丁]。
＂我猜，你已经在勇士坟墓中遇见了它，对吧？＂少女追问：＂说不定你身上还带着盖亚碎片的新芽？＂
白狮人少年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他是不是应该把米斯特丁交出来呢？如果那真的是德鲁伊们的圣物，他没有道理把它据为己有的……
＂可、可以回答我吗？＂伊莱恩于是问：＂拿到了它之后……你、你们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得到了它，就得到了[星图]。＂绿色头发的女孩答道，＂必须在碎片再次陷入沉睡之前，利用[星图]计算出盖亚族母星的位置。然后星灵盖亚以及她的眷属们，将会回归盖亚族的母星。我们想要的只是归乡，重回大地母亲的怀抱。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他们的计划听起来至少是无害的……
＂好、好吧……＂伊莱恩叹了一口气，从纳物口袋中取出一柄白色的剑，那无锋的剑刃连一只小虫子都杀不死，是世上最为慈悲无害的武器。
＂我、我想你们要的就是这个……＂他说，顺势把米斯特丁交付到盖亚手中。
＂这是……＂少女拿起无锋的白剑仔细端详，然后脸色突变：＂不……！怎么可能！＂
＂呃……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盖亚的碎片。＂她却说：＂这是……星灵盖亚长出的新芽。＂
＂呃，什、什么？＂
＂比起[重生]，它选择了[传承]。这是它的孩子，它的分枝，它的后代。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没想到德鲁伊也会像人类那样露出这种表情。
＂而且[星图]也不在其中。只是枝叶，自然没有足够的容量去承载整个[星图]。＂她又说：＂盖亚碎片的本体，应该还在勇士坟墓之中，也许还在沉睡，也许正在重生。＂
她把剑交回伊莱恩手中。
＂星灵盖亚原本不会随意干涉这个世界。当时的情况一定很紧急，她才会把力量分给你，帮助你渡过难关吧。＂
＂我、我居然有这份殊荣……＂
＂星灵盖亚能够看透人心，她知道你的本性，才会愿意把力量借给你的。＂
＂所、所以我可以拥有这把剑？这不是你、你们德鲁伊教的圣物吗？＂
＂你可以。＂少女又说：＂留着它吧，孩子。这是盖亚的旨意，既然被交到你的手上，就绝对不会有错。＂
＂我以为你、你也是盖亚的碎片之一……＂
＂我是。但所有的碎片都是独立思考的，大部分沉睡，小部分醒来，互不影响，只是拥有着相同的特性。如果碎片和碎片之间相互联系和相互影响，对于星灵的负担也太大了。＂
伊莱恩又没听懂。反正这里的德鲁伊少女盖亚和那边的白树盖亚是不同的个体。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那边的白树盖亚把这把白剑授予伊莱恩，这边的德鲁伊少女盖亚也无法推翻此决定。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我、我还以为这就是封印在勇士坟墓中的古代神兵，传说中的米斯特丁……＂
＂你可以把它叫做你想叫的一切。它的本质并不会改变。＂少女笑道：＂还不如说，你应该把它称作米斯特丁。盖亚的存在并不应该被太多人知道。＂
白树盖亚沉睡在勇士坟墓之中可能是有原因的，不然也不会专门挑选那种又危险又隐蔽的地方来沉睡了。
＂所、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伊莱恩收起米斯特丁，继续问道。
＂方针不变。派遣探索队，进入勇士坟墓内和盖亚的碎片接触，试图取回[星图]。＂她答道：＂通过接触你手上的盖亚的新芽，我大致能感应到盖亚碎片的位置。你帮助我们足够地多了，孩子。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来处理吧。＂
＂好、好吧……＂伊莱恩自然也不想介入德鲁伊教的事务之中。他们对他没有更多的所求，就是最好的结果。
＂还有一件事。＂伊莱恩刚想走，少女却叫住他：＂过来一下，让我好好检查你。＂
＂呃…什、什么？＂
＂总之，过来。＂她命令道。
伊莱恩无奈地走近少女，坐在她身旁。
盖亚伸出手来，在伊莱恩胸口上抚摸着。
＂呃、呃！盖亚小姐？＂白狮人少年红着脸问：＂你、你干什么啊？！＂
＂你的身体，很多处都坏掉了。＂她低声说：＂有巨大的力量在阻止它继续崩坏，所以你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崩坏没有办法停止，彻底崩坏只是时间问题。＂
伊莱恩吞了一口唾沫。
＂喝下这个。＂少女从口袋中取出一瓶黄金色的蜜露：＂这个花蜜可以修复一部分损坏，延长你的生命。尽管这些都是应急处理。＂
伊莱恩接过花蜜，正打算把其中的光子抽走。
＂直接喝，不要抽提光子。否则就没有效果了。＂盖亚却说。
白狮人少年疑惑了一下，生怕把这个喝下去之后再次引起强烈的催吐反应。但对方这样说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花蜜喝下。
有……味道？有一种几乎不存在的、很淡很淡的甜味，伴随着粘稠的蜜露滑入伊莱恩的喉咙深处。那个蜜露原本可能极其甜腻，伊莱恩能感觉到它的甜在烧灼他的喉咙。但因为伊莱恩几乎没有味觉，原本那么甜的花蜜喝下去，只能感觉到隐约的微甜。
没有想吐出来的感觉。他的身体接受了这个蜜露。这还是第一次。盖亚给他的估计不是寻常的食物，而是更类似于药物吧。
＂你可以走了。＂少女告别道：＂多保重，盖亚之叶的持有者。＂
＂谢、谢谢。＂伊莱恩也说，转身离去。
第325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三)
第325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三)
刚离开盖亚大人所在的房间，伊莱恩就看见那名德鲁伊少年拦在洞口附近，仿佛想要盘查伊莱恩。
＂你没对盖亚大人说什么失礼的话吧？＂那名叫做巴特的德鲁伊少年，毫不客气地问。
＂才、才没有。＂白狮人少年纳闷地答道，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为、为什么我非得说些什么失礼的话不可？＂
＂你们兽人是粗野无礼的代名词，这事还需要我进一步说明吗？＂巴特对兽人的偏见却似乎很深。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没打算和这名德鲁伊理论什么，转身就想走。
然而他在临走之前，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巴特两眼。
＂嗯？＂巴特反过来瞪了伊莱恩一眼：＂为什么盯着我看？我的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吗？＂
＂不、不是……＂伊莱恩连忙说。
然而，很眼熟。巴特这张脸莫名地眼熟，仿佛伊莱恩以前在哪里见过这名少年。
他想了又想，突然想起来了。是丹尼尔……还有夏娜？
巴特的嘴巴和脸型轮廓和丹尼尔好像，而眼睛和鼻子却莫名地像夏娜！
虽然以兽人的眼光看人类好像个个都长得差不多（以人类的眼光看兽人也是这么回事），但因为那个嘴和那个眼睛实在太好辨认了，而且都是伊莱恩不久之前就见过的人，伊莱恩辨认起这些脸型特征来还是十分轻松的。
＂你、你看起来和我认识的人很像……＂他不禁说道：＂该、该不会是他们的亲属……什么的？＂
＂你在说什么？德鲁伊并没有固定外形，脸也可以根据意志变化。＂巴特却说，他的脸突然就变成伊莱恩的脸，长得和白狮人少年几乎完全一致，除了他身上的毛发是浅绿色的。这样做仿佛是在向伊莱恩示威。
＂真没、没想到。＂伊莱恩愕然了：＂这、这就是德鲁伊吗……＂
然后巴特又变化回原本的模样，依然是那张少年的脸。和人类十分相似，却是绿色头发、皮肤略带绿色的德鲁伊少年。
＂盖亚大人似乎很看好你，＂巴特又说：＂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盖亚大人的旨意就是德鲁伊教的旨意，我们遵从之。不知道你有没察觉到，你的内在已经损坏到一个很严重的地步。盖亚大人用她的力量帮你修复了一部分损伤，但你的灵魂迟早还是会因为内在的损伤而崩坏。
如果你想活命，其实还是有办法的。请求盖亚大人把你也变成德鲁伊就好了。如此一来你的身体会重生，你的灵魂也会得以修复。你会获得新的生命。＂
＂条、条件是什么？＂对方的说法还真的勾起了伊莱恩的好奇心。哪怕他并没有打算重生为德鲁伊，问一下总不会吃亏吧？
现在的他活得实在太痛苦。食之无味，夜不能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灵体就会彻底崩坏，全身化作一滩血水惨死。即使他能苟活下去，现在这副支离破碎的身体，也绝不可能活着闯入机关重重的亚特兰提斯的中心吧。哪怕是增加一丁点的生存希望也是好的。虽然失去雷欧之后他每天都痛苦得想寻死，但他还是执着地想要找寻活下去的办法。
想要寻死，却又固执地苟活着。就是如此矛盾。
＂条件？我不知道。也许是，要你效忠于盖亚大人？也许，要你献上最重要的东西？一切都得看她的决定。＂德鲁伊少年答道：＂盖亚大人把当初濒死却又求死不能的我变成了德鲁伊。是她把我从地狱之中解救出来的。然而她却从未向我提出过任何条件，只是对我说，这样活着就可以。她是多么温柔和慈悲的一个人。我甚至觉得她有可能把你变成德鲁伊，救你的小命，却不求回报。＂
然而盖亚刚才并没有对伊莱恩谈及德鲁伊的事，也没有邀请伊莱恩变成德鲁伊。这明明是拯救伊莱恩更好的方法，她却只是给伊莱恩那个蜜露来延命。她到底在想什么？
＂然、然而你却还是留在了她身边……＂伊莱恩继续问。总觉得巴特被变成德鲁伊之后就被精神控制了？
＂噢，是我自己选择留在她身边的。＂巴特答道：＂我只想尽绵薄之力去报答她。更何况，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我几乎没有我重生之前的记忆。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不属于任何地方，这里就是我的归所。＂
伊莱恩瞪大了眼：＂变成德鲁伊后，会失、失忆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因人的体质而定？＂巴特却说：＂即使会失忆又如何？重生成德鲁伊之后，你就会感觉到内心无比的平静和舒坦，旧日的凡尘俗事都不再重要了。＂
（从反应看来，至少他没有被洗脑。）
＂我隐约记得自己以前生活在垃圾堆一样恶劣的地方，受尽恶待。我似乎受到过恶毒的诅咒，变成一种既不算是生也不算是死的怪物，好像史莱姆一样的东西。我看不见、听不见、无法呼喊求救，全身都疼，无穷无尽的痛。有谁想要杀死我，一次又一次。我大概是被谁深深地憎恨着吧。因此我也曾经深深地憎恨着，把我变成那样的人，憎恨着整个世界。
然而当我变成德鲁伊之后，那份憎恨彻底消散了。我只觉得当初那份心境很幼稚。现在不管是谁憎恨我，或者我该去憎恨谁，都不再重要。他们没法再伤害我，我也不打算再去追究任何事。
……嗯，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我懂。＂伊莱恩摇了摇头：＂但、但是抱歉，我果然还是，不，不要变成德鲁伊。＂
因为，如果变成德鲁伊的话，他可能会忘记雷欧。
忘却已经足够地多了，已经不能再忘却更多了。不管是以往生命中那些快乐、有趣的事，还是那些悲伤痛苦的事，全都是他这一生之中最为宝贵的回忆，是决不能忘掉的。雷欧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连伊莱恩记忆里的雷欧也被抹去，雷欧岂不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被抹消了吗。
＂哼，不识抬举。＂巴特哼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快走吧。＂
＂当、当然……＂伊莱恩往外走，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追问：＂话说你、你们德鲁伊是不是完全不用进食，只靠光、光合作用就能生存？＂
＂我们有一半是植物，所以是的，我们晒太阳就能活下去。＂巴特答道：＂但我们还是会吃东西的。能量可以靠光合作用获得，但是蛋白质之类的物质还是需要从其他途径摄取，这样比较快。＂
＂你们是素、素食者？＂伊莱恩好奇道：＂吃植物？＂
然而德鲁伊吃植物，好像也有哪里不对。
＂那算是吃、吃同类？＂伊莱恩循着那个逻辑，发出更深一层的疑问。
＂杂食。＂德鲁伊少年却答道。
＂哈？＂这个答案让伊莱恩挺吃惊。
＂有什么问题吗？＂巴特耸肩：＂植物里也存在寄生植物，靠宿主的营养维生，这和一棵植物吃掉另一棵植物不是一个概念吗。植物里面也有捕蝇草之类的肉食植物，所以植物吃动物也不是鲜有之事。＂
＂好、好吧。＂伊莱恩被说服了。然而他脑子里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位优雅的盖亚大人拿着刀叉吃动物的肉的光景。
＂生命是一个大循环。生物从自然界中诞生，死去之后再次归入大自然。他们用自己的[死]来支撑其他生命的[生]。＂巴特继续说道：＂我们进食也只是遵循这个大循环而已，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即使是德鲁伊，也不可能永远活着。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去。我的身体也许会被其他动物啃噬，我腐烂的身体会成为微生物生长的温床，我所遗留下来的残渣会成为植物们茁壮成长所需的肥料。这只是自然之理。＂
他那绿宝石般的双瞳看着伊莱恩，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白狮人少年的皮肉，直达他灵魂深处。
＂参与大循环的我们，自然有进食的权利。但是你呢？你这个想逃避死亡，试图获得永生的卑劣者，真的有这份权利吗？＂他问。
伊莱恩没有回答。不敢回答。然后他突然似乎明白了——他不管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来，也许和这事有关？
和巴特的对话并不算愉快，但伊莱恩不得不承认，他从德鲁伊的睿智之中获益良多。他匆匆告别了那名德鲁伊少年，回到开阔的大洞穴中，穆塔尼先知已经和一众德鲁伊教的信徒在那里等待着。
＂盖亚大人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吗？＂先知问。
＂这、这个你亲自向她确认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伊莱恩答道。
＂好吧，＂穆塔尼先知看着伊莱恩，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嗯……盖亚大人居然把那么贵重的世界树的灵浆送给你了。那东西明明每年只能产出一滴……＂
世界树的灵浆？是指那个蜜露吗？伊莱恩心里一紧，他没想到那居然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而且那个蜜露甚至都不能让他免于死亡，只能让他暂时延缓死亡而已。
＂这是盖亚大人的决定，我不会说什么。但她真的是……过分地慷慨呢。＂先知呢喃道。很明显他们都认为伊莱恩＂不配＂。
德鲁伊教并没有从伊莱恩手上夺回米斯特丁那样重要的圣物，反而给伊莱恩巨大的馈赠……这个卑微的、软弱的、无能的他，真的配受到这份待遇吗？
不管怎样，他和欧琳一起离开了德鲁伊教的地下集会场，回到了旅馆。
一楼的客厅中飘荡着一股香味，鱼汤的香气，而且有好好地用胡椒粉和姜粉调味，鱼汤的鲜香味被最大限度地保留着，而腥味却完全消失。
＂大哥哥，午饭是面包和炸薯条，还有鱼汤哦！＂在奎格的陪同下，贝利捧着一锅浓汤过来：＂这汤我很用心煮的，先尝一口看看？＂
＂好，好的。＂白狮人少年舀了一勺汤到碗里，喝了一口。
＂好、好喝。太好喝了。＂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对。他并不需要变成什么德鲁伊，也能够像正常人那样进食，享受到食物的美味——只要那是贝利为他制作的料理。这对他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他还要奢求什么？
第3252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四)
第3252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四)
大概是中午时分，贝迪维尔缓缓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全身酸痛，而且头痛欲裂。
昨晚的大战把他的体力和精神力彻底耗尽，他记得自己最后是在战场上晕过去的。幸好在场有其他人照应，大概是雪瑞查德把他带离了战场。
如今他正躺在自己的沙船[曙光号]上，船长室的床上。他累得甚至有点不想爬起来。然而有一个想法在他心中萌生，让他产生了起床的动力。
＂亚瑟。＂狼人青年匆匆梳洗过之后就致电骑士王：＂战情如何？魔兽潮已经完结了吗？＂
＂差不多要完结了。还陆陆续续有些魔兽从地中海上岸，打算袭击开罗。不过数量越来越少，守备的压力不大。＂骑士王回道：＂预计在今晚之前就能全灭魔兽大军，让开罗恢复平静吧。＂
所以开罗那边还在战斗着……一如贝迪维尔所料。即使消灭了[源发点]，它产生的污染——也就是弥漫于周围空间中的异质光子——依然会让周围的生物变异成魔兽。而这些发狂的怪物是无法控制的，除了全灭它们之外，没有阻止的方法。
贝迪维尔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发现舰队大部分都已经撤退，大不列颠方面就只有一艘[进击的帕拉米迪斯号]留在开罗继续协助守备，另外还有三艘埃及的战舰在场作战。而其他国家的联军舰队早已退散。
在战舰和军队密集的炮火之下，不断上陆的魔兽只是在被屠杀而已。当然这些怪物并没有智能，它们受疯狂驱使，即使眼看自己的同胞被屠杀，依然不断地涌上海岸，试图袭击军队，然后被射杀。
＂不用担心这边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受到控制，彻底完成清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骑士王道。
＂其实我担心的是另一回事……＂贝迪维尔却嘀咕道：＂我得收拾一下，去找伊莱恩了。＂
＂你自己都满身伤痕和疲劳未能恢复，这么快就急着去帮助别人？＂亚瑟哼道：＂先给我躺着休息两天，让身体恢复再说吧！＂
＂可是伊莱恩—＂狼人青年担心地说：＂那孩子是要去送死啊。他只身闯入亚特兰提斯那种险地，恐怕没有机会活着回来吧。如果连我们都不去帮他的话——＂
＂他的事情你用不着担心。至少不是现在担心。＂骑士王却说，仿佛知道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在他的行程上做了点小手脚。＂骑士王继续道：＂他不可能那么快到达格陵兰的。他乘坐的船会到达罗马。然而罗马正有猩红瘟疫在肆虐，不管是出境入境都需要检疫。他将接受罗马那边的检疫隔离，至少得在那边隔离十四天。＂
贝迪维尔眉头一皱。
＂即使他想到办法绕过去，不被扣留在罗马检疫，也必然要路经法兰西。而法兰西目前动荡得很，据说发生了政.变和革命。所有陆路海路的交通工具都停运了。＂亚瑟王继续道：＂如果他想徒步跨越法兰西，那可不是消耗十五天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亚瑟？＂贝迪维尔纳闷地问：＂你暗中牵线，故意想要拖住伊莱恩的脚步？＂
＂计划是这样的。＂骑士王不带感情地答道：＂我也想帮他，但不是现在。我们这边忙不过来，而他一意孤行要去亚特兰提斯送死。既然如此，只能拖慢他的脚步，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了。＂
＂等等，这事不对劲。＂狼人青年更加纳闷了：＂亚瑟……你根本没有想要帮他的意思吧？现在怎么看都更像是你想阻止他去亚特兰提斯啊？＂
＂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贝迪维尔？＂
＂伊莱恩会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想要救出他父亲博尔斯。亚特兰提斯明明随时都有可能重新沉归海底，一刻都不能拖延了。而你却在故意拖慢他的脚步……你想害他，让他救不到他父亲吗？＂贝迪维尔的语气中略带愤怒：＂没有伊莱恩牺牲自己，格林薇儿王后根本没有办法平安回来。你的王后是他用命救回来的。你就用这种方法去[报答]他吗？＂
＂然而那东西不是他父亲。龙魔像博尔斯，只是默林制造的魔像而已。＂骑士王却说：＂比起看着伊莱恩冒生命危险去救一台魔像，我宁愿他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事情完结。我重视的是他的生命，不是他那个不切实际的愿望。＂
＂那、是、他、父、亲。＂贝迪维尔拖长语气坚持道：＂而你……你想让他失去他父亲。＂
＂那、不、是、他、父、亲。那是台魔像。＂骑士王也拖长语气强调道：＂博尔斯的思维和性格都是人工模拟的。他是没有灵魂的，冷冰冰的魔像。你真的要看着伊莱恩为了救一台魔像而死？＂
狼人青年又沉默了一会儿。
＂博尔斯想把自己封印在亚特兰提斯最深处，和失落之城一起沉归海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为了保护世界之壁的钥匙，最好的选择。＂骑士王继续道：＂我们本来应该尊重这个选择，不应该再干涉博尔斯的事情。即使干涉了，这事也不会有好结果的。要么变成由伊莱恩代替博尔斯承受[钥匙]的诅咒，要么就是看着伊莱恩什么都做不到，白白死在亚特兰提斯内。为什么你和伊莱恩就不能成熟一点，放任这个事态，让这事平静地结束？为什么到现在还想去找博尔斯，推翻他当初下定决心做的选择呢？＂
＂你刚才才说博尔斯是个没有灵魂冷冰冰的魔像，现在又来说要尊重这个冷冰冰的魔像的选择，仿佛它是个人……＂贝迪维尔嘀咕道。
＂不要在意细节！＂
＂……有个专门去坑他的国王，真是好可怜啊，伊莱恩。＂贝迪维尔于是吐槽。
＂不管怎样，他现在应该是被隔离在罗马了。我从查士丁尼大帝那边收到消息，确实是有一名狮人被检疫隔离在那不勒斯，应该就是伊莱恩了。剩下的十四天里他哪里都去不了，这事已经有了定案。等十四天过后我们再去罗马接他吧。或许那时候我们可以再详细计划去攻略亚特兰提斯。＂
＂说不定那时候亚特兰提斯已经沉入海底了。正合了你的意，对吧？＂贝迪维尔略带尖刻地说。
＂不瞒你说，是的。这样伊莱恩就不用冒生命危险了。＂
＂那孩子大概会恨你一辈子吧。＂
＂我不在乎。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骑士王主意已决。
贝迪维尔还想说什么，但他也清楚的很，去亚特兰提斯的路只有伊莱恩一个知道。如果伊莱恩被困在罗马，实际上贝迪维尔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先赶路去格陵兰，没有伊莱恩的指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藏起来的失落之城亚特兰提斯。结果还是要等伊莱恩从隔离区出来。
＂我挂了，亚瑟。＂贝迪维尔没好气地说。
＂还在生气吗，贝迪？＂骑士王问道：＂你因为别人的事而生朕的气，这也是第一次。＂
＂因为你不厚道，亚瑟。＂狼人青年却说：＂我原本以为，你会更真诚地帮助朋友。＂
＂朕是真诚地希望伊莱恩能活下来。＂亚瑟说，＂比起满足他那愚蠢的愿望，朕只是更希望他能活下来。＂
＂儿子想救父亲，这也是[愚蠢的愿望]吗。＂贝迪维尔摇头：＂嗯。你没有父母，自然是不会懂的。＂
＂或许你是对的。不懂也罢。＂骑士王也准备挂断通讯了：＂别去罗马找伊莱恩哦，贝迪。连你也被扣留在隔离检疫区，就不有趣了。这次罗马对疫情的监控相当严格，即使动用朕的情面，也没法提早放你们出来。＂
贝迪维尔沉默了好久。
＂……贝迪？＂
＂我最后问你一句，亚瑟。＂贝迪维尔哼道：＂如果伊莱恩完成了检疫隔离，总算能离开罗马了，而亚特兰提斯还没有沉入海底，你会去帮他吗？＂
＂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合力帮助他，救回他的[父亲]吧。＂亚瑟略带讽刺地说：＂然而默林说过，博尔斯的寿命快到尽头了。他的核心会在这几个月之内停机。即使能救回来，伊莱恩也会亲眼看着他[父亲]死去。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能亲眼看到父母离世，就已经是一种幸福。＂贝迪维尔答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连这样做都不被允许。你连伊莱恩这点小小的幸福也想剥夺吗，亚瑟？＂
骑士王那边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回见，亚瑟。＂狼人青年这次是真的挂断了电话。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头笨老虎。＂
然而他们在吵架的时候，却从没想到，伊莱恩既没有被扣留在罗马检疫隔离，也没有因为法兰西的动荡而拖延行程。现在的伊莱恩已经身在大不列颠的爱丁伯尔格，而且不久之后就会动身去格陵兰。……去送死。
贝迪维尔走出洗手间，披上上衣的时候，又叹了一口气。和骑士王吵架让他更饿了，果然还是先去把肚子填饱吧。
如果贝迪维尔从一开始就劝告伊莱恩不要去罗马或者法兰西，坐船直接去大不列颠，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但现在再来后悔也太迟，他们除了接受现实，什么都做不到。伊莱恩现在被困在罗马（至少贝迪维尔是这样认为的），这十五天内应该不会有即时的生命危险……接下来的事情，就等检疫隔离过去再说了。
午饭吃得索然无味。因为午饭是伊芙用空气和水合成的食物，果然和奎格亲手做的饭有距离。贝迪维尔把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漫无目的地嚼着。说起来奎格也跟着伊莱恩走了。在任何人都没有余力、或者不愿意帮助伊莱恩的时候，唯独那只豹子真诚地留在伊莱恩身边，尽绵力帮助那孩子。
相比之下，贝迪维尔是多么伪善的一个人。
他一边自嘲一边把午饭吃完，发现有谁走进了曙光号的公共休息室。
＂你好，贝迪维尔先生。＂穆特刚出场就直接坐在贝迪维尔身旁：＂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第325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五)
第325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五)
＂嗯，当然。＂穆特突然提出的请求让贝迪维尔有点愕然，但他还是答道。
因为艾尔伯特的遗体（石像）还在曙光号的医疗室内存放着，贝迪维尔自然给了穆特自由登船的权限，让猫人少年随时都可以过来瞻仰艾尔伯特的遗体。穆特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在贝迪维尔面前，他倒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而且狼人青年这时候已经大致猜到穆特过来找他的目的。因为说好了是让艾尔伯特的亲属在中午十分过来曙光号的。没记错的话，凶牙族的族长、同时也是兽人联军的总司令罗布尔，应该会在约半个小时之后登上这艘船，为了带走他儿子的遗体。
＂我有一个请求。＂可能是因为时间不多，穆特开门见山地道：＂艾尔伯特先生的父亲，也就是罗布尔族长来带走遗体的时候……我可以在场看着这一切吗？＂
＂当然。＂贝迪维尔答道：＂你是艾尔伯特生前最为，嗯，亲密的朋友。除非他的家属坚决反对你在场，否则我不认为有什么理由要阻止你这样做。＂
＂好的，谢了。＂猫人少年背靠在沙发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昨天的大战他也有参与，甚至还有为保护施法中的贝迪维尔出了很大一份力。不过穆特依然还只是个柔弱的猫人少年，参加那种高强度的战斗自然会很累吧。
＂艾尔伯特先生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穆特突然低声问。
＂嗯？你以前没听他提起过吗？＂
＂他几乎从没提起过他家里的事情，大概是很不愿意吧。每次试图谈及的时候他都会几句匆匆带过。＂
＂嗯…毕竟他父亲是罗布尔那样的家伙呢……＂贝迪维尔吐槽道。
他还清楚记得七年前罗布尔族长带领兽人联军侵略光辉地域的事。要不是那场侵略被阻止，这一定会演变为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全面战争，斗个你死我亡吧。
阻止那场全面战争的唯一因素，还是因为人类和兽人都有了个共同的敌人——盘踞于东方黑暗大陆的暗子感染生物。现在人类的国度能和兽人联军处于合作关系，也正是因为双方有了共同的敌人而已。这种合作是临时的，不稳定的。要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消灭了那共同的敌人，这合作关系就会告终。为了争夺地球上有限的生存资源，人类和兽人又会再次开始厮杀起来吧。
难听点说句，现在的罗布尔族长并不是真心地想和人类的国度结盟，只是为势所迫。他对人类的敌意从七年前起就没怎么消退过，如今只是把那份敌意隐藏在面对人类时那张扑克脸之下罢了。
衷心想要追求和平的艾尔伯特，想必也对他父亲罗布尔族长很不满吧。当初艾尔伯特没有选择当一名军人，而是跑去当魔兽猎人了，就是对他父亲一点小小的反抗。艾尔伯特甚至天真地认为，只要把曙光地域里那些危险的魔兽全部猎杀干净，曙光地域就会迎来和平。而兽人们能在这片地域里安居乐业，就不会再去想着要侵占人类的领土了。
随着世上最后一个[源发点]被消灭，艾尔伯特想为曙光地域带来和平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这是他用性命换来的成果。但这真的就是艾尔伯特想要的[世界和平]吗？
＂他和他父亲的理念不同，他们的关系很差。＂贝迪维尔于是说：＂父子吵架……这种事情也并不少见。但是他们关系再差，始终是父子。失去了儿子，罗布尔族长此刻肯定也很心疼吧。＂
＂希望是这样吧……＂穆特嘀咕道，为刚吃完午饭的贝迪维尔端过来一杯茶。
＂嗯？你没必要这样做的，你在这艘船上是客人。＂贝迪维尔说：＂但是先谢了。＂
＂客气，我闲着也是闲着。＂猫人少年苦笑道。
说起来穆特以前好像是在开罗大酒店里做服务员的……怪不得端茶的姿势那么专业。
而且红茶居然格外地香醇，这孩子亲手泡的茶还行。贝迪维尔记得曙光号上并没有存储特别高品质的红茶的……这茶难道是用普通货色泡出来的吗？
＂话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贝迪维尔问：＂该不会想继续留在开罗大酒店当个服务员吧？＂
＂我还没想好。＂猫人少年答道：＂我想尽可能地留在那个人身边……虽然我也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现在的他已经变得太过遥不可及了。＂
亚瑟就是艾尔伯特的转生，而且这一辈子的亚瑟已经是大不列颠的国王了。大不列颠的国王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接近的。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贝迪维尔和穆特两人，就连亚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艾尔伯特的转生。这让穆特想留在亚瑟身边的想法更加难以实现了。
＂或许你不应该继续执着于他的……＂贝迪维尔于是劝道：＂毕竟艾尔伯特已经死了。而他是另一个人。从出身到经历，甚至连性格都不完全是原来的那个艾尔伯特。＂
猫人少年于是沉默了。
＂船长，外部有人请求登船许可。＂他们对话的时候，船的人工智能导航系统伊芙突然打断道。数个全息影像屏幕在贝迪维尔身旁弹出，映照在不断靠近的一艘小型运输艇。乘于其上的就是兽人联军的总司令罗布尔族长。
＂是时候了吗……＂贝迪维尔叹了口气，看样子罗布尔这就要过来把艾尔伯特的遗体带走了：＂让他登船吧。＂
＂遵命。开始登船程序。＂
＂我们也过去仓库吧。＂贝迪维尔说：＂你想在艾尔的家属过来取走遗体之前，最后再见他一面，对不？＂
＂实际上……＂穆特却说：＂在罗布尔族长去取遗体之前，我希望和他谈谈，就在这里。＂
＂谈什么？＂
＂遗体的去向。我想知道他们打算把艾尔伯特先生的遗体葬在哪里。＂穆特说：＂如果能在他们取遗体之前就先确认了这件事，就好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贝迪维尔觉得穆特的请求有点奇怪，追问道。
＂只是有不好的预感。＂猫人少年答道。
所以他主动过来接触贝迪维尔，其实真意是要贝迪维尔出面阻挡住罗布尔，让罗布尔族长没法那么简单地带走那具遗体？
＂……好吧，我先跟他谈谈。＂狼人青年点头道，＂伊芙，把访客引导到公共休息室这边来。＂
＂遵命，船长大人。＂
十分钟后。
＂这是在搞什么？＂罗布尔族长刚出场就白了贝迪维尔一眼：＂我儿子的遗体在哪里？别拖延，快把这事办完，我赶时间呢。＂
＂虽然对艾尔的家属问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贝迪维尔板着脸问道：＂但是……在你带走艾尔伯特的遗体之前，可以告诉我吗？你打算把他的遗体埋葬在哪里？＂
＂埋葬？不。并不会埋葬。＂罗布尔却坦然答道。
＂……什么？＂贝迪维尔和穆特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不会埋葬。他的遗体还有很巨大的研究价值，我会把它送到对应的研究机构里研究。＂罗布尔继续道：＂一般而言，兽人是不可能石化而亡的。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特例非常稀少，因此每一个特例都有研究价值。＂
＂你…你打算解.剖艾尔伯特的遗体？！＂狼人青年惊道。
＂不，都已经是石像了，那不算是解.剖吧。＂罗布尔却答道：＂研究员们充其量是从石像上刮下一些碎屑来做研究。说不定还会敲下一点样本。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你儿子！他是兽人们的[索特尼斯]！你想把你儿子的遗体拿去做研究，让他死无全尸吗？！＂
＂别大惊小怪的，只是敲下点小小的样本做研究而已，遗体的完整性又不会变。我才是他的家属，家属怎么处理那具遗体，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插嘴吗？＂
贝迪维尔一砸嘴，没有说话。
穆特的预感应验了。罗布尔果然不打算好好安葬艾尔伯特，只是把艾尔伯特的石像当做有价值的研究材料来使用。
也对。艾尔伯特是[超越者]的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他的身体链接着[弦外之理]，那宇宙真理的彼岸。仅仅是研究他的遗体，就有可能多少窥探到其中的[真理]，所以那具石像的价值比世界上一切金银珠宝加起来都要巨大得多。
唯利是图的罗布尔怎么可能不打那具遗体的歪主意。研究石化现象什么的都只是个借口。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弦外之理]而去利用那具遗体的。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请继续。＂在贝迪维尔身旁一直默默听着的穆特，这时也动身离开了休息室。罗布尔没有把穆特看在眼内，猫人少年经过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艾尔伯特依然是兽人们的[索特尼斯]，是救世主。实际他也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了这个身份，没有他阻止深渊的侵攻，我们所有人早就死了，或者成为了古代人的奴隶。＂贝迪维尔试图用情理打动对方：＂他是你儿子。他已经为这个世界做了那么多。你就不能把他好好安葬在家乡，让他安息吗？＂
＂他已经死了，早就算是安息了。而遗体只是一具遗体，冷冰冰的石像而已。＂罗布尔却毫不动容：＂别多废话了。我是来带走儿子的遗体的，这就带我去见它吧。＂
看这样子，已经是无法阻止罗布尔族长取走遗体。从法律上和情理上，亲属取走遗体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贝迪维尔面前的是兽人联军的总司令，并不是靠狼人青年的身份就能与之抗衡的存在。搞得不好曙光号甚至要和整个兽人联军为敌，在世界各处遭到封杀。那样的话就不有趣了。
而且即使能阻止罗布尔拿遗体去做研究，好好安葬了那具遗体，遗体也不安全。它的价值是如此巨大，难保日后会有打[弦外之理]主意的人（比如说象牙塔那群法师）去偷偷掘墓，把遗体抢走。
它存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
＂好吧，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贝迪维尔怒道：＂那么想拿你儿子的遗体去做研究，就随你的便吧。跟我来，他的遗体被存放在第四仓库。＂
＂当然——＂
磅！突然传来一阵爆.炸声。
＂警告！警告！有人从内部破坏了第四仓库的仓门！＂艾达报告道。
＂什么？＂贝迪维尔大惊，疾奔而出。罗布尔和他的数名手下也飞奔着跟上。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仓库的大门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有谁已经闯入其中。
＂穆特？＂贝迪维尔看见站在艾尔伯特遗体身旁，那名手执结晶刺剑的猫人少年，惊呼道：＂你想干什喵？＂
＂保护我最爱的人。＂穆特答道，然后举起结晶刺剑往艾尔伯特沉眠的静滞舱上一扎！
冰蓝色的结晶在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成生，瞬间就把艾尔伯特的遗体包裹起来，把它保护在其中。结晶甚至在整个仓库内蔓延，让这个房间变成一个水晶房般的存在，把沉眠在那里的艾尔伯特彻彻底底地禁锢在房间之中，变成一个整体。
这个水晶房间即是艾尔伯特的棺材，又或者说这个和水晶房间连为一体的曙光号，就是艾尔伯特的棺材。这样一来，即使罗布尔族长也没有办法把艾尔伯特的遗体强行带走。除非他能把这艘船拆了。
使用了结晶力量的穆特也受到了巨大的反噬，他的双手上突然长出大量血红色的水晶，他失去意识，倒在艾尔伯特的水晶棺旁。
第3254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六)
第3254章 大愚者之试炼 (五十六)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特感到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痛，疼痛让他快速醒来。
他刚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贝迪维尔。
＂醒了？＂狼人青年问：＂你还记得你刚才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吗？＂
＂嗯。＂穆特爬起来时感到的双臂刺痛，是因为有大量水晶从他手臂上长出。那是来自深渊晶界的侵蚀，他使用结晶刺剑的力量就要付出如此代价。
贝迪维尔不知道那个水晶的特性，不敢随意处理它，目前只能任由那些水晶继续留在穆特的手臂上。这是相当明智的做法。
＂罗布尔族长呢？＂穆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
＂走了。他勃然大怒，但又拿你制造的水晶棺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走了。＂贝迪维尔耸肩道：＂那个水晶好厉害啊。伊芙分析过，它是高纬度体，是深渊的一部分。因为维度远比我们这个世界高，它是[理论上不可破坏之物]。你直接把我船内的一个仓库变成了异空间，在我们那么辛苦地消灭了所有[源发点]之后，又给创造了一个小型的[源发点]出来。我真是服了你了。＂
＂那么这艘船岂不是——＂
＂不，暂时没问题。＂贝迪维尔哼道：＂虽然艾尔伯特的水晶棺算是[源发点]，它的规模很小，对周围光子的扭曲作用也小，应该不会凭空生成魔兽吧。但是为了确保安全，我还是让伊芙把整个仓库封印起来了。目前还不知道那个小型[源发点]会对生物造成什么影响。以后如果有谁要去给艾尔伯特扫墓，他们必须穿上防护性的衣物。＂
猫人少年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应该考虑清楚再这样做的。＂
使用结晶刺剑的时候他就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次用结晶刺剑制造出来的水晶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特殊，并不是把物质里的矿物质抽提出来导致结晶，更像是把深渊晶界的一部分召唤到了这个世界上来。光是看见艾尔伯特的遗体被深渊晶界的一部分＂冰封＂起来了，就让穆特感到很不安。
但那也是唯一阻止罗布尔族长带走遗体的方法。那个男人残酷无情，天知道他要拿那具遗体来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如果把艾尔伯特.罗布尔的遗体交给吉尔伯特.罗布尔，那石像一样的遗体恐怕会被挖削得尸骨无存，连最后能否好好下葬，都是个未知数。
穆特很久以前做过一个噩梦。他梦到过一艘漂泊在天空的灰雾之间的鬼船。在那船的最深处，艾尔伯特的遗体被封印在水晶棺之中。他从没想过这个噩梦有一天会成真，并且是经由他之手来成真。但是不管他怎么不愿意，那都是不可抗力。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也许正是因为他当初做了这样一个＂噩梦＂，今天的他才会按照梦中的提示，做出同样的事情来。这到底是[因]，还是[果]？
＂你说那仓库变成了个异空间……所以，罗布尔没法把仓库从船上切离？＂
＂根据伊芙的分析，是这样。船内一部分的空间和那个异空间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并不是靠物理手段就能分离的。＂贝迪维尔答道：＂即使罗布尔能想到办法切除那个仓库，把水晶棺带回去，他也没有手段破坏那个水晶棺，把里面的艾尔伯特的遗体取出。所以那家伙发怒归发怒，却很快就理智地放弃了。他把我臭骂了一顿，自己就先回去了。＂
＂对不起。他的咒骂本来应该由我来承受的……＂
＂没事。我赞成你的做法。那是唯一保住笨老虎的遗体的方法了。＂狼人青年扬了扬眉：＂虽然你把我船内部的空间搞得乱七八糟，还擅自把我的船变成了艾尔伯特那个笨蛋的棺材……＂
＂……哈哈哈。＂穆特苦笑。贝迪维尔完全不像是没有生气，虽然生气，却只是在开玩笑般吐槽着。
＂你的手，疼吗？＂狼人青年看着猫人少年长着水晶的手臂，问道：＂根据伊芙的分析，那个水晶是高纬度体，估计是深渊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你使用那个力量就会被深渊侵蚀，对吧？这手上的水晶也是深渊的一部分？＂
＂大概……＂穆特开始小心地把手臂上的水晶摘下来。这样做虽然会让他的手臂损伤流血，但也确实地能把那些碍事的水晶摘掉。受深渊的侵蚀是不可逆的过程，即使把水晶摘掉也不会改变他的身体被侵蚀的事实，水晶甚至有可能再长出来。但摘掉水晶可以让他的手看起来不那么异常，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还是个正常人。
贝迪维尔看见穆特满手血，马上递过来纸巾：＂不知道艾尔伯特以前有没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但是答应我，以后都别再使用那个力量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吧。然后那家伙拼了命拯救回来的你这条生命，就会被浪费了。请不要让他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
＂是的…我知道……＂穆特哽咽着答道，为手臂止血并缠上绷带。
就连贝迪维尔都可以轻易看出，那样做非常之疼。也许承受痛苦的过程就是减轻深渊的侵蚀的必要过程，作为一种必要的＂代价＂被支付出去了。毕竟深渊之中那些＂神明＂们都是冷眼看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生物的痛苦，从中取乐的。穆特亲眼见识过深渊晶界的主人的残酷。曾经的紫晶龙神把米契握在掌中，一次又一次把那名鼠人少年揉碎。如果穆特被深渊完全侵蚀，彻底堕入深渊晶界之中，同样的、无尽的苦难，是否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总之，你休息一下吧。＂贝迪维尔站起来，打算离开医疗室。
＂等等，贝迪维尔先生。＂穆特却叫住道：＂之前跟你说过的，艾尔伯特先生的遗嘱……＂
＂把[那个容器]打开吗……＂贝迪维尔哼道。穆特确实有对他提到过那份遗嘱。遗嘱的内容很简单：如果艾尔伯特死了，就打开那个装着胎儿的容器，让艾尔伯特的儿子奥伯特，降临到这个世上。
但是当然，这也意味着奥伯特一出生就无父无母。抚养那孩子长大成.人，将是个重大的责任。而这个责任很有可能会落在贝迪维尔的头上。狼人青年不是太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他虽然也确实当过爸爸，但哈斯基其实是他收养的，并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养育的孩子。突然要从婴儿阶段照顾一个小孩长大，贝迪维尔其实心里没谱。
要么干脆把奥伯特交给亚瑟夫妇收养吧，毕竟他们没法生孩子，而奥伯特（理论上）就是亚瑟的儿子……
想多了。
＂所以，那个容器里的，果然就是——＂穆特见贝迪维尔在发愣，追问道。
＂嗯。是香奈儿和艾尔伯特的孩子。不是自然生下来的，是学院收集他们两人的遗传因子，人为制造的试管婴儿。＂贝迪维尔答道。
也只有这种方法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充满异质的孩子。兽人和黑暗精灵本来就没有办法通婚生子。
穆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可以照顾那孩子吗？＂猫人少年低声问：＂我会尽心尽力照顾那孩子长大的，因为那孩子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结晶品——＂
＂抱歉，不能让你这样做。＂贝迪维尔却拒绝了他：＂你自己也只是个孩子，你怎么照顾另一个孩子。把奥伯特交给你，我不放心。＂
＂那我留在这船上——＂
＂不。＂贝迪维尔打断了穆特的请求，他把目光重又投向猫人少年绑着带血绷带的双臂上：＂不要再被过去束缚了，去过好你的生活吧，小鬼。＂
穆特于是不说话了。
＂虽然我不能让你来照顾他，但我可以开放曙光号的访客权限，你可以随时来看小奥伯特。＂贝迪维尔继续道：＂对了。现在就去把那个胶囊打开，让那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穆特全身震颤一下：＂欸？现在？＂
＂不好吗？择日不如撞日。＂
＂我还没有……去见那孩子的，心理准备。＂猫人少年皱眉：＂而且那是艾尔伯特先生的孩子，你不觉得应该，嗯，隆重一点，办个派对什么的，让大家一起来迎接那孩子的出生？＂
贝迪维尔摸了摸下巴，有点困惑：＂但艾尔伯特才刚走不久。他刚走我们就办派对庆祝，这合适吗？＂
哀悼逝者和迎接新生同样重要。特别是，奥伯特是因为艾尔伯特的遗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好吧。＂狼人青年折衷道：＂我把曙光号的船员叫来，试着把艾尔伯特的朋友们也叫来。不办派对，只是严肃地迎接奥伯特的出生。这样可以吗。＂
＂这事也要通知罗布尔族长吗？＂穆特有点担心罗布尔又想抢走小老虎去做实验。
＂不通知那家伙。为什么要通知。＂贝迪维尔闷哼道，似乎还为之前的事情而生气：＂这个世界上知道奥伯特是艾尔伯特的儿子的人也没几个，就把这事当做是我们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吧。罗布尔过来抢孙子就不好了。＂
＂但他毕竟是那孩子的爷爷。至少血缘上是。这样做会不会有点残酷了……＂
＂所以啊，等罗布尔没法再左右那个孩子成长的时候，我们才来告诉他这个秘密吧。＂贝迪维尔眯起眼笑道：＂要是他从一开始没有对他儿子那么残酷，他的孙子也不用对他这么残酷，对吧？＂
穆特无言以对。
＂你休息一下。我去召集人们。就定在今晚六时吧，大家在曙光号的公共休息室里集合，一起见证奥伯特的诞生。＂贝迪维尔说：＂我会让你第一个抱那孩子。＂
＂嗯。＂猫人少年红着脸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