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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雷文D维克萨斯     光灵行传txt下载     光灵行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85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十八)

    第3285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十八)

    十分钟后,伊莱恩在一边吃着午饭一边整备,把某种沉重的金属圆盘型的器械取出来点检。

    午饭其实相当丰富,虽然吃不上新鲜的肉类,但可以吃到脱水牛肉,还有蔬菜。主食是脱水土豆粉重新兑水煮熟而成的土豆泥,其中带着煮熟的土豆本身的香味,以及牛油和奶酪的味道。

    虽然并不算是食之无味,但这顿饭有一半是奎格做的,另一半是小狐狸贝利做的,结果果然味道也不全,伊莱恩只能尝出一半的滋味。

    当然,他能尝出滋味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大哥哥在做什么?"贝利端着盘子里的午饭,凑过来问。

    "点、点检传送装置。"伊莱恩说。

    "用这个来探索地下迷宫吗?"

    "嗯、嗯。"

    因为亚特兰提斯的地下迷宫非常巨大,而且极其危险,一天之内是探不完的。迷宫没法短时间内探完,而人又不可能一直不休息,总得找个地方扎营休整。但是在迷宫内部扎营休息无疑是自.杀行为,说不定睡着以后就会被各种守卫迷宫的怪物和魔像袭击。而且在迷宫内是否能找到柴料生火做饭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就需要这种临时的点对点传送装置。使用这个之后就能打开传送门,从迷宫内部传送到迷宫外已经设置好的出口里,迅速脱离迷宫。

    也就是说伊莱恩他们可以利用这个装置从迷宫内紧急脱离,回到地面这个营地里休整。

    当然,这个装置极其沉重,而且有使用次数限制。长时间把它设置在迷宫里,也有被迷宫内的怪物破坏它的可能。所以这种点对点传送装置只能临时设立。今晚脱离迷宫的时候把它设在迷宫内部某处,明早重新出发的时候希望它还能用;如果能用,则从上次脱离迷宫的位置继续行程,顺带回收设置在那里的装置。

    为了以防万一,伊莱恩带了两个"入口"和六个"出口"。"入口"之一就设置在营地这边了,可以随时和日后设置在迷宫里的"出口"建立传送链接。"出口"容易被迷宫内的怪物破坏,所以多备了三倍的量。

    把这些沉重的东西塞进纳物口袋里其实相当勉强,能带得动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

    顺带一提,这种紧急传送装置是梅尔森兄弟会的技术。兄弟会专业探索古迹数百年,这点程度的技术自然必不可少。伊莱恩向祖斯特院士提出请求的时候,院士就帮他向兄弟会借到了这套设备。

    真是出门靠朋友。又或者说是靠朋友的道具。

    据说这套设备的造价还是天文数字。伊莱恩真是欠了兄弟会一个大人情了。

    尽管如此,也只是能让迷宫的探索变得稍微安全和轻松一点而已。迷宫本身极其致命,这一点依旧不变。

    ……最坏的情况下,伊莱恩可以尽全力挡住可能出现的敌人,然后让奎格带着贝利逃跑,利用这个传送装置直接逃到地面来。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在亚特兰提斯地下大迷宫里牺牲的打算。现在亲临其境,反而感觉不到那份恐惧。

    伊莱恩大致给贝利和奎格解释了一下这器材的用法,以免关键时刻他们不会用。然后他把点检好,确认能正常运作的传送装置重新塞入纳物口袋,交给贝利。

    "欸?给我?"

    "你、你拿着最合适。"伊莱恩说:"关、关键时刻就靠你救走我们了。"

    "嗯,我明白了,就交给我吧,我会救大哥哥的,嘿嘿嘿。"小狐狸臭美起来,尾巴在高兴地狂摇。

    这一点都不像狮子…甚至不像猫科……你倒是把你那幻术变出来的小狮子模样演到底,像个真正的猫科动物啊?

    "奎格,"伊莱恩转而问豹子:"你、你有办法带着贝利一起发动[虚化]吗?"

    "可以的。"云纹的豹子点头道,放下正打算送进嘴里的牛肉:"只要他,相信我。"

    这类招式貌似和传送术一样,只要对方放下心理抵抗(也就是把绝对领域的抵抗性降低),就能带着一起传送走。

    "能、能维持多久?"

    "多带一个,时间,嗯,短一倍?"奎格粗略地估算着。

    然而据说奎格动起真格来可以把虚化状态维持好几个小时。即使这个效果被砍一半,也至少能维持一两个小时了。

    "明、明白了。"伊莱恩吃了一口蔬菜,点头道:"关、关键时刻就靠你保护贝利了。"

    奎格是没什么攻击力,但他拥有一切物理攻击手段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防御"。亚特兰提斯里面那些可怕的杀人陷阱,也拿这个无可奈何吧。

    "话说回来,我很久以前就想问了。"贝利突然说:"这个城市原本应该是海王族建造的城市吧?可是海王族好像都消失了呢。他们是怎么没了的?"

    "大、大概是和古代人一样……"伊莱恩顿了一顿:"嗯,灵魂的衰败?"

    "灵魂的衰败?"

    话说贝利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事。这事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需要重头解释一遍吗?

    "总、总之就是一种病。从、从旧时代来的人活的太久,最后就死了。"伊莱恩笼统地解释道:"建、建造了这么大的城市。还造了自己的后继者。他、他们大概以为自己能,永远地活下去吧。"

    "真的已经全都死了吗……"贝利若有所思地捂着下巴。

    "嗯?"

    "因为,你看嘛,他们的城市到如今还正常地运作着。"小狐狸继续分析道:"这个东西好几万年都没有人维护,却还是像新的一样。特别是那个水晶外壳——它一般是泡在深海里的对吧?泡在海里几万年,却居然这么干净?表面没有被盐分侵蚀、没有附着珊瑚、藤壶之类的生物?简直难以置信哦。

    ——简直就像是,有谁在定期做清理似的。"

    伊莱恩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手中汤匙里的花椰菜,也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

    海王族还活着?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就连那个以科技著称的古代神人族,也没法逃过必然的毁灭,从地球上销声匿迹了。同样属于古老种族的海王族,怎么可能活得比古代神人族还久?

    ……除非他们找到延命的方式,找到了治疗或缓解"灵魂的衰败"的方法!

    不。伊莱恩颤抖了一下,试图把心里的不安给甩掉。

    至少他现在都没见到过半个海王族。海王族没有在自己的城市里出没,应该确实可以理解为他们已经灭绝了吧?既然到现在都没有看见半个海王族出来干涉他们的行动,姑且可以当作他们是灭绝了吧?

    "话说海王族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和人鱼长得一样吗?还是更像章人?"贝利又问。

    伊莱恩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那些远古的种族大多为不可考之存在,除了在各种古书神话之中留下描述他们的片言只语之外,其他细节根本无从查证。他们就是如此神秘。

    "据说,蛤蟆脸。"奎格却插嘴道:"有鱼鳍,长手脚的,大鲶鱼。还有蹼。鳞片似黑钢。利爪像提刀。尖叫刺耳,勾人魂魄。"

    "你是怎、怎么知道的?"伊莱恩纳闷地问。感觉这只蠢豹子是在编故事骗他们。

    "以前,驻扎军队,有考古学家。"奎格答道:"从古文献,分析出来。"

    所以几千年前人类联军里有能够看懂海王族古文字的考古学家,而且他们确实探索过那个地下城了。说起来地城里那些壁画和刻字,伊莱恩一点都没能看懂。人类里应该相当聪明的家伙,破解了那古文字的秘密吧。

    "海王族真的有怎么丑吗?我还以为他们和人鱼一样以美丽著称。好失望啊。"小狐狸吐了吐舌头。

    "美丑,相对的。他们自有,标准。"云纹的豹子摇了摇头:"还自称,美丽优越的种族。"

    (明明就丑哭了,还美丽优越……)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如果海王族真的和奎格描述的那样丑,那这个种族到底有多厚脸皮才会在其他种族面前称自己为美丽优越。

    说起来,听说章人也是海王族的造物,而且比人鱼族更古老。章人族也很丑…基本上就是行走的大章鱼。

    人鱼们倒是很美。以人的标准来看也美。据说人鱼是古代神人族创造出人类以后,海王族再参考人类为蓝本而创造出来的。所以和人一样美,甚至比人更美。

    虽然人鱼很美,但她们长得肯定和海王族大不相同了。看来自诩为美丽优越的种族的海王族,最终还是背弃了自己的优越感,创造出向人类审美靠拢的奇怪的东西呢。

    真是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啊。

    伊莱恩心里直犯嘀咕,同时一口一口地把午饭吃光了。他转头想去收拾刚才掉在地上的花椰菜时,却发现那东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收拾掉了?"伊莱恩问奎格。

    "什么?"

    "花椰菜。"

    "花椰菜?"豹子歪着头反问,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贝利?你、你捡走的?"

    "什么?"小狐狸也歪着头,完全没听懂伊莱恩在问什么:"大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我刚才掉在地上的花椰菜啦。不收拾的话太不卫生。"白狮人少年解释道。

    "你刚才没把花椰菜弄掉在地上啊。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呢。"贝利却答道:"大哥哥你还好吗?看来你是累了,心不在焉的。要不要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再进入地下城探索?"

    "嗯……不要。"伊莱恩纳闷道:"一、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而且他也不清楚亚特兰提斯会在什么时候充能完毕,再次沉入海底。其实现在是分秒必争,应该尽快去攻略地下迷宫的。要不是顾虑到贝利他们,伊莱恩早就一个人往前冲,如今已经深陷迷宫之中了。

    "再等一下下啦,至少等到红狮子大叔过来再去嘛!"贝利使劲央求道。

    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好、好吧……"伊莱恩收拾好盘子,把它交给奎格去洗。埃德蒙说了随后和伊莱恩汇合,但他要划船慢慢渡海而来。估计得等到下午,才能看见他的身影。

    伊莱恩也知道,越多人一起探索地下迷宫,就越安全。

    但他也知道这是趟有去无回的旅程,越多人一起探索意味着越多的牺牲者。

    明明送死的只有他一个就够的……

    好纠结。

    "先午睡一下吧?"看到伊莱恩困惑的样子,贝利拉着白狮人少年的手往帐篷的方向走,"神清气爽才能更好地应对险境。"

    他说的倒是没错。

    "那、那就小睡一会儿吧。"伊莱恩苦笑。

    "我站岗。"奎格说,坐在帐篷外面。

    "我要抱着大哥哥一起睡,大哥哥快变熊啊!"贝利笑着说。

    "啊哈哈……"伊莱恩再次苦笑。

第328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十九)

    第3286章 大愚者之试炼 (八十九)

    南非北方的边境,一处鲜为人知的关口。

    "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关口。"贝迪维尔看着从岩壁中隐约露出的钢铁围墙,感叹道。

    "这是国宾通道,知道的人自然少。"雪瑞查德答道,然后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转为吩咐身后的卡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就交给我吧。"卡娜跟上,和贝迪维尔并肩走着。

    "你……不跟过来?"贝迪维尔纳闷地看着雪狮子少女。

    "那里有很严格的生体验证系统,我过不去的。"雪瑞查德哼笑道:"但我会想到别的办法入境。你们先走吧。"

    狼人青年于是耸了耸肩,跟这卡娜一起走进关卡。

    国宾通道里连半个守卫都没有,全都是自动化的设备在运行。然后相对地,这些自动化设备都极其先进,刚靠近就对贝迪维尔和卡娜扫描个不停。

    哔哔哔哔哔!——系统扫到贝迪维尔的时候就在一直响个不停,墙上的警示灯在闪耀着橙色光芒。

    "启动三军统帅权限,允许这位狼人族的外宾入境。"卡娜适时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他们袭击量子船坞的时候,确实有把南非总统和三军统帅的权限重设过,重新登陆的时候貌似是使用卡娜的瞳孔作登记的。也就是说她身上有这些高级官员的权限了。

    这种伪造的权限自然骗不过真人,只要有哪位负责人过来看卡娜一眼,她的伪装就会穿帮。可是这个国宾通道没有人类执勤,都是机器在自动运作。

    果然,有几个小型魔像飞过来,开始扫描卡娜的瞳孔,以确认她的身份。几秒之后,绿灯就亮起来了。通道缓缓打开,开始放行。

    "早知道这样,让雪瑞查德也一起跟过来不就好了吗。"贝迪维尔跟卡娜一起走进通道,开始入境。

    "不行的。大姐头是狮人,不管怎样都会被拒绝入境,哪怕有通行的高级官员的准许。那是写在系统之中的死规则,甚至无法被人为干涉。"

    南非圣民共和国到底有多恨狮人族……又或者说,有多怕狮人族?

    "我就没问题吗?"狼人青年又问。

    "你不会有问题啦。你早就有南非的签证,而且上次签证是大不列颠动用国际关系让你进来的。这些都留在系统里,就算让你走国宾通道都不会让系统起疑。它还没有智能到会对这种事情怀疑的地步。"

    "好吧。"贝迪维尔皱了皱眉:"但既然用任何方法都无法让狮人族通过入境检查,雪瑞查德怎么进来?"

    "这个嘛,过几分钟后再告诉你。"卡娜神秘地一笑。

    狼人青年不满地嘟起嘴。

    "哈哈哈,你真可爱。"

    "要是你们把计划先跟我谁清楚,我会更可爱。"贝迪维尔吐槽道:"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要是你们骗我去做什么坏事怎么办。"

    "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们吗?"卡娜哼笑道:"我们绝不是去干什么坏事啦。还不如说是打算去救人。"

    "救人?"

    "救那座城市里仍然值得救的人。"她简直就像是在打哑谜。

    "你们也该够了,我一直这样猜你们的哑迷可是很累的……"

    "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全部明白的。耐心点嘛,小狼狼。"

    (小狼狼……)

    "让你跟着一起来,不就是为了让你见证这一切嘛。"卡娜又说,"如果你感觉到我们是在做坏事,就尽全力阻止我们好了。我不介意。"

    "真会说啊……"问题是贝迪维尔到底怎么做才能分辨出哪些是好事哪些是坏事。有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好事,背地里却有可能藏着骇人听闻的恶意。

    这时候二人已经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某个豪华的等候厅中。而且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豪华的水晶灯无意义地映衬着镶金大理石地板,这华丽的光景却没几个人在享用。

    "国宾通道的等候厅却没几个国宾呢。"贝迪维尔略带讽刺地说。

    "毕竟是这个非常时期,他们国内的重要人物都集中在布勒坨利亚城内避难了吧。"欧琳确认了一下四周的状况,突然轻敲了一下耳边的通信器:"没有其他人在,你可以开始相转移了。"

    相转移?

    贝迪维尔还在纳闷什么是相转移,卡娜的身影突然闪动了一下。下一秒,出现在贝迪维尔面前的竟然是雪瑞查德。

    "欸……欸?!"这一下变故确实吓到了狼人青年,他不仅惊呼起来。

    "不要大惊小怪的,贝迪维尔先生。"雪狮子少女轻拂了一下她雪白的长发,"不就是我和卡娜交换了位置而已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你们交换了位置耶?你和卡娜?嗯,这是某种传送术吗?怎么做到的?"

    "商业秘密。"雪瑞查德哼笑道,同时拨动了一下戴在脖子上的一个项圈般的装置。

    她的脸开始迅速转变,半秒之后就化成了人类少女的模样。虽然她的头发依然是那雪白而柔顺的长发,脸部也依稀保留着原本的轮廓,但她现在这张脸已经毫无破绽地,完全是人类的模样了。

    "全息影像吗……"贝迪维尔看到这个倒是不怎么吃紧,因为他早就知道类似的技术了。无论那变脸有多精巧,它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嗯。虽然南非国内已经没有那么严格的入境检查了,但我用那张狮子脸在南非国内走动还是很不妙,姑且掩盖一下。"雪瑞查德道:"这条国宾通道直连布勒坨利亚,我们走吧。"

    "可是卡娜——"

    "她和我位置对调了,所以她还在境外。"雪瑞查德耸肩:"刚才系统有了她的入境记录,再入境一次的话肯定会让系统生疑,所以她不会来了。就我们两个去布勒坨利亚。什么嘛?你跟我约会还不够,还打算跟卡娜约会咯?"

    (这算哪门子的约会?)贝迪维尔不禁纳闷。他终究是没有吐槽出口。

    不过卡娜这个电灯泡不在了,贝迪维尔倒是乐得轻松。现在这算是他和雪瑞查德的二人世界吗?

    可是这"约会"真的毫无气氛……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通道的照明是完全自动的系统,越是往前走,前面的灯就越是成片地亮起来,而他们身后十码之外的灯则逐渐熄灭。整个国宾通道给人一种豪华的感觉。

    "关于这次[约会],卡娜没跟你说过什么吧?"她问。

    "没有,她刚才只说这次我们是去帮助人的。"贝迪维尔答道:"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此行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就是去帮助人。"雪瑞查德却答道:"我手里有好几份资料,是斯芬克斯财团之前调查得出的报告。而我们就是要去见见这些在布勒坨利亚生活得水深火热的人,看看南非吹嘘的[天堂城市]布勒坨利亚到底有多天堂。"

    "你要去救这些人?他们是兽人?是……被送进南非的奴隶咯?"贝迪维尔想起斯芬克斯财团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拯救世界各国的兽人奴隶。

    "有些是。而有些只是人类。"她却答道。

    "斯芬克斯财团什么时候好事到连人类都想拯救了?"

    "值得救的人,我们都会去救。"雪瑞查德充满深意地说:"同样地,值得毁灭的人我们都会去毁灭。"

    "所以你们是某种……救世组织?超级英雄联盟?"贝迪维尔半开玩笑般说:"人没有权力去审判别人。那是法律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雪狮子少女叹道:"但世上也有法律无法审判的人。这个世界并不一直都是公义公道的。

    比如说,当年的非洲诸国联合侵略并毁灭了索里斯王国。王国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因为有着大量的财宝,这群人类侵略者就无耻地来抢掠了。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毁我家园,杀我亲族,把我国的财宝抢掠一空,还把我族的人抓走,变成奴隶。

    ——法律能审判这些侵略国吗?如果能,又该是哪国的法律?"

    贝迪维尔陷入沉默。

    然而人还是没有权力去审判别人。假使有,那也不是真正的审判,充其量只是复仇而已。

    假借着复仇的名义进行的审判,本身就无公义可言。复仇就是复仇。

    他没有把心里这些想法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即使说了,雪瑞查德都不会听的。他只希望雪瑞查德不会在南非搞出什么大动作,伤害无辜的人。

    如果她打算这样做的话,贝迪维尔会第一个冲上去阻止她。这就是他在这里的意义。他会成为她复仇的抑制力。

    "到了。"雪瑞查德突然说。前面的通道豁然开朗起来,出口是一个明亮的玻璃大门。

    如果雪瑞查德说的没错,那大门之外便是南非的首都,布勒坨利亚。

    贝迪维尔其实没想到国宾通道会如此快地送他们到达南非首都。首都离国境边沿应该有一段距离才对,用走路绝不可能几分钟就走完的距离。但是刚才的通道有点古怪,说不定地面是自动的,又或者是使用了某种压缩空间的技术缩短行程。

    总而言之他们到达了。贝迪维尔一脚踏出门口,布勒坨利亚繁华的景致就展现在他的眼前。远处数百上千的摩天大夏,在日光之下一一闪耀着银色光辉,极其豪华,极其现代。各种各样的车辆载具穿梭于城市一环接一环的高架桥上,空中也有由全息影像构成的空中通路,专门给铁骑之类飞行载具通行。整座城市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好不热闹。

    这就是自诩为"天国之城"的南非圣民共和国首都,布勒坨利亚。

    然而贝迪维尔早就熟知,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市背后的腐朽与破败。

第328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

    第328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

    上午九时三十分,南非布勒坨利亚第一人民法院正门前,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人正在来回奔走,试图拦截住过往的法官、议员、贵族,以及政要。

    他手上拿着一纸公文,用来上诉法院的诉讼状。诉讼的对象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国家,整个南非圣民共和国的每一个公民。

    这个男人在法院门口徘徊了整整二十五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寻求诉讼,声称这个国家的人抢掠了他全部财产,他要讨回公道。他无休无止地要求法院给他赔偿一千亿南非币——那正是,这个国家一年的财政收入总和。

    那些流氓、好事之徒、想要借机出名的律师怂恿他,让这名男人不断走访各地的律师、议员和政客。

    因为,如果这名男子获得胜诉,这些人可以从中谋利;即使这名男子的诉讼没有任何结果,人们仍然可以把他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借取笑此人图一乐。

    在那些好事之徒的"帮助"下,这名男子走访了一个又一个法院,拜访了一座又一座官邸,试图求见过一名又一名政客。但是他收到的,永远是冷漠的嘲讽。

    一个人想状告整个国家,本来就是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既得利益者绝不可能简单地把既得的利益双手奉上,哪怕他们获利的过程不公不义。

    这名男子的名字叫做苏瓦尔,其家姓已经无人知晓。

    根据苏瓦尔自己的证词,六十年前他曾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在南非圣民共和国的准许下,对这片肥沃的荒野进行大开发。

    根据法律,缴纳了十亿金币的苏瓦尔拥有南非以北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从林波波河以南一直到布勒坨利亚以北,从马普托以南到哈博罗内以东,整片土地都是属于他的领土。

    这个充满野心的实业家,把自己毕生的财产和家业都倾注到这片地产之中。他希望通过开发这片土地,让自己成为全球首富之一。

    兴建道路,修建铁路,开垦良田,筑起城墙。原本的荒山野岭在尤为的实业家兼领主的开发下,日渐变得繁荣起来。苏瓦尔甚至开始了葡萄园的种植,希望葡萄庄园酿造的红酒,为这片领地带来更大的收益。

    他为他的领土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只为了让自己得到幸福。

    然而某一天,工人们在葡萄园之中发现的某些东西,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黄金。

    在那七尺之下,埋藏着黄金。

    金子的数量之多,以至于随便用锄头去挖,就能挖到金沙。更多的黄金在河里被找到,河底之下全是金闪闪的沙砾,仅是用纱网去过滤,就能淘到一手的金粉。

    苏瓦尔倾尽一生财富去购买的土地,不仅是肥沃富饶之地,还是一个埋藏着黄金的巨大金矿。

    知道这个事实之后,整个领地里的每一名工人、农民、技术人员、手工业者、甚至科学工作者,全都疯了。

    人们疯狂地渴求着黄金,试图自那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之中分得一杯羹——哪怕他们明知道这片土地属于领主苏瓦尔。这里淘得的每一盎司黄金,实际上都是苏瓦尔的私人财产。

    人们彻底丢下手里的工作,不顾领主的劝阻,去地里挖,去河里筛,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疯狂地从这片土地上抢掠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一时间,苏瓦尔的王国毁了。农田荒废,城市失修,公路铁路建了一半就没人去管,只能任凭日照雨水侵蚀。

    领主试图组建私人佣兵队去阻止这些暴民的淘金,但一切都是徒劳——就连佣兵们也都见钱眼开,加入了淘金者的行列。

    整个领地的人都陷入了疯狂,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行动。在这里,道德与法理已经荡然无存。来自非洲诸国、甚至来自世界各地的淘金者纷纷加入这个淘金的行列,而且这些外来者比当地居民更加无法无天,在这个疯狂的时代里不相信法律、不相信道理,只相信他们手上的武器。

    他们抢掠,烧杀,毁灭。淘金者与淘金者之间的纷争层出不穷,外来者与本地人之间的争斗也层出不穷。斗殴与仇杀每天都在上演。人们无心工作,饿了就抢掠田地里的作物充饥,杀死领主养的牲口吃肉,最后甚至连葡萄园里的葡萄都不放过。他们糟蹋一切。

    领主一手经营起来的王国毁灭了,毁于暴民们的贪欲。

    地里的黄金其实只有表面上的多,数年的淘金热过去之后,黄金产出就无以为继。贪婪的人们离开了这个地方,留下的只是一片开发了一半,被糟蹋,然后彻底荒废的死城。

    领主的家园毁了,他家中储存的财产被暴民们掠夺一空,他的妻子被撕碎,他的两个儿子被枪杀,只有小儿子躲在酒庄的地下室的红酒桶里苟活了下来。

    那些暴民还声称是因为领主私藏了本应属于所有人的黄金,把黄金矿脉的断绝迁怒于领主,叫嚣着要把领主送上火刑架。

    苏瓦尔不得不带着唯一的儿子逃离家园,隐姓埋名,像个乞丐般流浪。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身上带着的那一纸地契,还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取回属于自己的土地。

    几十年过去了,男人的儿子也长大了,实在忍受不了父亲的执迷不悟,便远走他方。

    几十年过去了,那片曾经属于苏瓦尔的土地,又盖上了一栋栋高楼大夏,再次展现出繁荣兴盛的景象。这繁荣自然是滴着血的繁荣,这片土地的后来者们曾经抢掠过那个男人,也曾经抢掠过另一个富饶的国度,用那些财富来建造起他们的新世界。

    而这个男人,这地方曾经的领主,早已不在乎夺回他当初拥有的财产。他只是固执地继续想要寻求法律的援助,希望通过诉讼,世界会还给他一个公义。

    然而世界并没有公义,从来没有过,至少不在这个扭曲的国度里。没有人会受理他的诉讼,人们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跌倒,只是取笑。

    数十个年头就这样过去。如今这个男人仍然无意义地在法院门前奔走着,却不得其门而入。他也没有注意到,这条街道上的某个角落,一男一女正在远远观察着他。

    "就是他吗?"贝迪维尔看着手中资料,又看看远处那名年迈的乞丐,低声问:"这资料属实吗?"

    "是否真实,你有办法验证。"雪瑞查德低声答道:"用映奇宝珠的虹光碰触他,就可以多少观察到那个男人的生平。资料可以伪造,但映奇宝珠映出的真实无法伪造。"

    "所以……你希望我去验证?"狼人青年问,"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之一?"

    "大概吧。"雪狮子少女轻叹:"请让我看看,那个男人是否真的值得被拯救。也让我看看,这座城市是否真的无药可救。"

    "我明白了。"贝迪维尔答道,开始走近那名老人。

    用全息影像伪装成人类的贝迪维尔,外表上只是一名极其普通的青年。但是当他走近那名疯疯癫癫的老者,老头还以为贝迪维尔是议员或者政客,是来帮助他的,于是苏瓦尔尖叫着:"你终于来啦,终于来啦!"

    "是的,我来了。"贝迪维尔淡然答道,从怀里掏出一点钱财塞给老人:"老伯,你应该饿了,这点钱给你,先去买点什么吃吧。我在那边的巷角等你,我们到人少的地方再详谈好吗?"

    "当然,当然!"老人却没有接贝迪维尔递过来的钱:"我们详谈!在那边,在巷角!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议员!我要控告这个满是卑鄙无耻之徒的国家!"

    这老头已经疯了,而且是相当疯狂。没有办法之下,贝迪维尔只能跟着那名老人往法院一侧的巷角走去。总之先想办法用映奇宝珠看到这名老头的过去,确定资料的真伪。如果一切属实,才考虑怎么帮助这名老人。

    无人的巷角,荒凉的气息。整座城市已经高度自动化,由各种各样的魔像进行环境维护。街头巷角早已没有了清洁工人的身影。城市里有着一尘不染的街道,就连毫不起眼的巷子里也是整洁的。这份干净的背后,却涂满了血。

    "议员!议员!这边坐!我们来谈谈——"老人已经在巷角的一个关闭的垃圾桶上坐下,仿佛眼前的"议员"真的会接受他的诉讼请求。

    "在那之前——"贝迪维尔早已走进,取出[太阳之神的日轮],用其上发出的虹光映向老者。

    地狱般的景象,展现在他的眼前。

    几分钟后,贝迪维尔默默地走出小巷,来到雪瑞查德面前。

    "怎么样?"雪狮子少女问。

    "资料里大部分都是事实,那名老伯确实是这片土地的领主,而且他的人生也确实因为淘金热而毁于一旦。"贝迪维尔心情复杂地答道:"这个国家的人亏欠他太多。又或者说,这个国家的人大部分都是从他手上抢夺过财富的强盗。多么无耻的国度。"

    "然而?"雪瑞查德觉得贝迪维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追问道。

    "然而,他也不算的上是个好人。为了开发改造这片荒野,他使用了大量的奴隶。他让奴隶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干活到吐血而亡。苏瓦尔的[王国]的繁荣也是建基与奴隶们的血与泪之上,多少无辜的生命都因此而死。而且死的,绝大部分都是兽人——吃苦耐劳,坚韧地活着,却最终绝望地惨死的兽人们。"

    雪瑞查德的眉头一扬。

    "所以,他的王国面临崩坏,却没有半个人站起来帮助他保卫王国。花钱雇来的佣兵根本靠不住。像个商人那样一生只为追求利益,却从未施恩于人,换来的结果自然是众叛亲离。"贝迪维尔下结论道。

    "所以,这个男人值得拯救吗?"雪狮子少女又问。

    "我无法定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统治者,是一名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失去一切,部分原因也是源于他当初的残酷和贪婪。但这个国家的人从他手上夺走一切,也确实是不公不义,是强盗行径。这是他的罪与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惩罚再怎么说也该足够了。所以……从理性角度分析,他也许不值得被拯救;从感性角度分析,我却认为,至少,该让他得到善终。"

    "明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雪瑞查德点头道,在通信器中说了几句。

    一辆黑色的车辆驶过,几名穿着笔挺西服的黑衣人下了车,走向那小巷。

    "给那名老人一些钱。治好他身上的病,带他离开这个国家。"雪瑞查德对她的手下吩咐道:"如果可以的话,抹掉他那些不快的记忆,让他在老人院中安享晚年吧。"

    "遵命,大姐头。"黑衣人们迅捷而有序地走入巷中,如同行军一样。

    "还有一件事,"贝迪维尔又道:"老伯刚才说过,想跟失散多年的儿子道歉。你们财团的情报网那么厉害,想必已经找到他儿子的所在吧?"

    "当然。"雪瑞查德哼笑道:"下一站就是去找他儿子。我们走吧。"

第328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一)

    第328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一)

    布勒坨利亚城郊的监狱里,一名中年男子捂头坐在坚硬的床上,眉头深锁。

    几个小时后,他将会在一场死刑之中,在一张电椅之上,结束他的人生。

    这个吹嘘自由、平等、人权的国度里,却有着冤狱。而且毫不意外地,冤狱比想象中多得多。

    这名原本是一名医生的男子,就是因为冤狱而被莫名其妙地关押进来,而且因为冤狱而被莫名其妙地处以死刑。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上面有庞大的势力,想让这名男子当某位重要人物的替死鬼。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呢?

    男人捂着头,合上红肿的双眼,试图回顾他的人生。

    他最初的记忆从他懂事开始。他还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财主,拥有一笔不小的财富,有自己的领地。但某一天,暴民们闯入了他父亲的庄园里,烧杀抢掠,把他的母亲和哥哥们杀死,让他的家园毁于一旦。

    父亲带着他逃亡他乡,他们在一处贫困落后的港口小镇中落脚。父亲隐姓埋名地打着工,把他养大,供他读书,并告诫他必须好好学习,因为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因此,即使还是孩子的他多么讨厌学习,他还是咬着牙关忍受下来了。

    父亲让他去学医,因为当医生是体面的工作,可以赚到钱,可以改变命运。

    因此,即使他多么害怕见到血,看见明晃晃的手术刀就会晕厥,他还是咬着牙关忍受下来了。

    然后他就成了见习的医生。在这一年,他年迈的父亲也逐渐变得疯狂。也许是脑子开始退化,也许是毕生的积怨无法得到宣泄,老人每天都在念想着,要去控诉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的人不公不义,放任强盗们抢掠他父亲的家园,毁了他父亲的人生。因此老人无法咽下这口气。

    而男人却觉得厌烦。他对他父亲的偏执感到了厌烦。哪怕父亲在那么艰难的状态下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他,供他读书,让他成为医生,现在的他依然对这个疯疯癫癫的父亲感到厌烦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被过去束缚。他比他父亲更清楚,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而生活必须继续。

    所以当他父亲高喊着要报仇,要诉讼,要夺回他应得的一切时,男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父亲,离家出走。

    此后的几十年,他对他父亲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他逃到了另一座城市,开始他的新生活。所幸他拥有知识,而身为医生的知识十分宝贵,足以让他过上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还算充裕的人生。

    然而医院也有医院所属的潜规则。医生并不只是医术高明就能当好的,还得依靠人际关系,还得拍上司的马屁。而且公立医院的运营大多依靠政.府的资助,政.府拨过来的款项又是那么的少,对医院本身简直是场灾难。

    这个国家自诩有着完善的医疗保健制度,可以保证每一个人的健康。

    然而被保障的其实只有富人,而穷人根本病不起,一场大病足以毁掉他们的人生。

    同样地,哪怕医生想医治那些受病痛折磨,痛苦不堪的病人们,如果对方支付不起费用,他们也束手无策。

    男人的一生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案例。

    医疗制度在扭曲。医疗仿佛一宗买卖,不仅是为了把病人治好,也为了从患者身上尽可能多地捞到好处。如果一名医生只是为了医治病人,却没能为医院带来额外的收益,这名医生就会被医院认为是"不合格"的,会受到排挤。

    男人很苦恼。

    最初,他为了合群而选择做和其他医生一样的事,把贵价的药物推销给患者,从中牟取暴利,也为医院牟取暴利。

    但正直的他终究无法忍受这种欺骗患者的行为,逐渐放弃使用昂贵的药物,只使用医治患者最必须的、最合理的药。

    结果自然是,他受到了医院里同事们的排挤。他辛辛苦苦行医十几年,手艺和学识都是医院里首屈一指的,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反而经常被院长同事找茬,甚至用各种大大小小的医疗事故陷害他。

    别的医生早就借着医生这个行当大富大贵,飞黄腾达。而愚蠢的他却一直死守着医生这个职业的底线,穷困潦倒。就连他的老婆都看不起他,那个拜金的女人最终还是无法忍受他的"没出息",带着孩子走了。

    不正常。这个世界实在太不正常了。

    男人想着要反抗。他想要推翻这一切,让这个扭曲的制度得以整治。如果医生们眼中只有利益,抛弃了医德,他们还配得上叫做医生吗?

    他开始走访国内各个医疗机构,试图找到和他志同道合的人。这种人意外地很少,在这个利欲熏心的时代里。当他召集了约十来个同伴,试图一起联名上诉,向政.府推行医疗改革的计划时,却遇到了巨大的障碍。

    他的同伴被一个接一个地清除了,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医疗事故、过失杀人、通敌叛国,再怎么离谱的罪行都被强行安在他们身上。

    等男人注意到的时候,他才发现挡在他眼前的,其实是多么可怕的一头恶兽。

    这个国度有病,而且病入膏肓。

    医疗改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这个国度上层的人根本不在乎平民的死活。平民再怎么穷死病死,都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反正富人无论如何都会得到医疗保障,得以长寿。而穷人只会像蝼蚁一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又或者说,富人们巴不得底层的平民赶快死绝。这些贫民不仅没法为这个国家带来多少财政收益,还不停地从政.府那里领取救济金,上层的人早就不愿意了。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非也。平民不管再怎么有学识,到头来只是国家的一只齿轮而已,被上头那些有权有势的家伙们,拿在手中把玩的齿轮。改变的命运只是从原本的直接穷死的蝼蚁,变成权贵们的家奴牲畜,仅此而已。

    也就在同一年,一种可怕的瘟疫席卷了这个国家。

    那瘟疫传染性极强,死亡率较高,抵抗力低下的老人和孩子最容易染病身亡。那瘟疫对于富人们而言不痛不痒,他们总有办法用最尖端的医疗设备把病治好,或者至少抑制病情,让它变得不那么致命。

    但这瘟疫却是穷人们的杀手,无数连基本的核酸检测都没有办法付钱去做的穷人,只能把这瘟疫当做普通的流感来处理,然后一一病发,惨死家中。

    这个国度陷入疯狂,唯独这个男人没有被疯狂所扰。他清楚地意识到,这瘟疫是被谁故意散布出来,正是为了"清理"掉社会上的垃圾——那些穷人的。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并试图说出真相的时候,已经身在狱中。

    他被莫名奇妙地关了十几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

    ……罪名是什么来着?

    "研究生化武器,并对人类的大量杀戮?"

    政.府背地里搞的卑劣行径,却用他这个政.府的眼中钉来做替死鬼,试图平息一切。

    胡说八道,厚颜无耻。做贼的喊捉贼。

    要是问这个世界是否有公义,它根本没有。恶人总是得逞,而善人却成为了替罪羔羊。特别是,那"恶"原自国度本身,自上而下。

    这个国家已经没救了。男人在行刑前清楚认识到这一点。

    但他也很清楚,一个人无法跟一整个国家斗。面对那庞大得如同漆黑深渊的"恶",他这种无力的羔羊只有被吞噬的份儿。被吃干抹净,连一块肉片都不曾留下。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男人释然了。他一脸从容地坐在电椅上,等待行刑用的高压电流把他烤焦。

    在行刑之前,有一名神父来到他面前,为他做最后的祷告。那男人的脸容相当奇特,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

    "你父亲让我来对你说,他对不起你。"在没有旁人的时候,神父低声对这名男人说道。

    "……你在说什么?"

    "那个在法院门口疯疯癫癫地叫嚷了二十五年,不断想要诉讼这个国家的老人,"神父一颗糖果塞到男人口中,接着说:"如今他已经受到妥善照顾,将会在老人院中安享晚年吧。"

    男人瞪大了眼。他没想到自己在临死之前还听到了父亲的消息。他还以为父亲的身影早就伴随着他的记忆彻底湮灭,早已不再重要。

    "是吗……希望他过得幸福。"男人叹道。

    "而你呢……姑且算是国家级的死刑犯,我们无法为你做任何事。帮你逃离这里是绝不可能的,放弃吧。"神父好像知道这名男人是被冤枉的,一脸平然地说着:"但是作为代替品,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会试着去做。"

    "那么……"男人有气无力地道,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神父:"我儿子……当年被我老婆一起带走的孩子,他现在已经成家立室了吧。如果你有办法找到他的话……请代替我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请跟他说,爸爸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试着把这个国度变得稍微更美好一些。但爸爸还是失败了。这个国度无药可救,学医救不了这个国家。

    如果他还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话,请让他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许还有孙子,赶快逃吧。从这个可怕的国度里逃走,逃得越远越好,而且绝对不要回头看。

    但愿毁灭的光芒降注在这个不义之地里,把它化成灰烬。因为这就是它应得的。"

    "我明白了。我会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孩子。那么,请一路走好。"

    神父转身离开,最终死刑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有种满足感。他的一辈子都是失败的代名词,但如今好像都不再重要了。

    尽管被无尽地抹黑,加以无端之罪,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却仍然有谁知道他是无辜的。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他的理解者。

    果真如此,也许他的牺牲就不是完全地一文不值……吧?

    行刑的时间到了。庞大的电流涌入,贯穿了他的身体每一条神经,把他的身体烤焦。又或者他是这样认为的。实际上,他在最初被电击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你们,快清理一下这尸体,要准备下一场死刑了!"狱卒们在上级的命令下迅速地把男人冒着烟的遗体送入黑色的袋子里,把它抬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监狱深处的停尸房里。一群假扮成狱卒的人走了进来。

    "找到了,在这里。"贝迪维尔说:"没事吧?该不会真的被电死了吧?"

    "你给他吃的那颗糖是雷光石的结晶,可以吸收并储存电流。如果他真有理解到你的意图,在电刑前一刻有好好咬着那颗糖的话,雷光石应该能代替他的身体吸收电流,保住他的小命吧。"雪瑞查德道:"但他会不会永久地全身瘫痪,就很难说了。"

    "至少不用死。"贝迪维尔用手指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能够感觉到很微弱的气流:"很好,把他带走吧。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呢。"

    就这样,男人的"遗体"被一群假扮的狱卒送上运输遗体的车子,带离了监狱。

第328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二)

    第328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二)

    一名约莫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站在一栋高楼大厦的顶楼。他架起他的爱枪,一把珂赛特RG217型狙击光枪。

    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瞄准他的目标:三百码外一座大楼顶层,在会议室中开会的某位中年实业家,某企业的董事长。

    之所以会用狙击光枪,是因为打出去的光弹和实弹不一样,不会受到重力、风向、地磁的影响,弹道极其安定。唯一能影响光弹的,就只有弥漫在大气中,时而稀薄时而浓厚的光子流,狙击手们称为"光子之风"的自然现象。

    身为一名清道夫,这名青年自然懂得看穿光子之风的技术——真视术。当他全神贯注,把注意力集中在"看"这件事上的时候,在世上流动的光子都可以被他看见。

    但实际上他几乎不需要发动真视术,就能轻易地打出笔直的光弹,命中目标。因为布勒坨利亚城外围有一个巨大的防护罩保护着城市。正因为有这个护罩在妨碍,在城市内流动的光子其实十分缓慢,慢得不足以改变光弹的轨道。

    如果说城市的结界之外,自然界中的光子之风是和风,偶尔是狂风,那么城市之内,几乎处处的光子之风都是微风。

    不管怎么,男人在精确地瞄准,通过一个百倍的放大镜。他屏息静气,再过不久就要发射出关键的一击。

    此时,各种思绪却在他脑海里萦绕。

    他要击杀的目标,并不是一个小人物。如果他扣下这个扳机,虽然击杀目标之后有可能暂时逃离,但他此后的人生一定会波澜起伏,永无安日吧。

    更何况这并不是他收受钱财而去杀的目标。他狙杀这个人,完全是因为私仇。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当这名男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就是医院里一名不怎么起眼的医生。因为父亲太过死板和正直,似乎一直都被上级打压着,没能做出多好的成绩。他母亲原本就是为了钱而接近他父亲的,结婚生子之后才发现他父亲是一名"不中用"的人,便和他离了婚。

    母亲把他带走,是因为这样能更容易地从他父亲那里骗到赡养费。这样他母亲就能不工作地过上日子,生活费全有她离了婚的丈夫承担。

    还是个孩子的他就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性情,他打从心里鄙视她。离婚之后,一边领着赡养费,那个女人一边和各种男人约会,放荡而不守妇道,而且从未把养育孩子当作一回事。母亲经常只给一丁点钱,让他自己在外面解决三餐。那个女人把骗到的赡养费,大部分都用在自己糜烂的生活里,只给孩子留下勉强不会饿死的那点钱。

    本来他可以忍受的,他可以把母亲当做透明人,让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他可以自立就把那个女人抛下不顾。

    但好景不长,他父亲后来还入狱了,据说是参与了生化武器的开发,是一级的国家罪犯。

    赡养费自然是停了。他的母亲也逐渐对照顾他这件事厌烦起来,在他十二岁时的某一天,突然和她男朋友一起跑路。

    于是他就成了孤身一人,被送到孤儿院去生活。学校姑且还是能上的,中等程度的免费教育是国家的"福利"项目。

    然而不管是在孤儿院还是在学校,他都得忍受其他孩子们的霸凌,无尽的霸凌。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大罪人,而他是监犯的儿子,带着"有罪的基因"。

    孩子们的世界有时候比成年人的世界还要残酷。因为孩子们只是孩子,遵循着天性而行动,不懂得怜悯。

    人性本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霸凌者们就像要踩死蚂蚁般,把还是个孩子的他踩在脚下。每天在课后无人的地方痛扁他,把他的教科书淋湿,偷藏起他的文具甚至书包,扯掉他的衣服把他绑在校门的铁架子前示众……如此过分之事,还有很多很多。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忍受来自孤儿院和学校的霸凌,便离家出走,跑到了街头去当小混混。

    他加入了某个黑帮组织,从此成为真正的小混混,无恶不作。而他加入组织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霸凌过他的那些同学和孤儿院的同伴找到,逐一殴打到爬不起来为止,临走时还割掉这些人的右脚小趾头做纪念。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成了他待人处世的唯一基准。

    然后他就成了一名清道夫。不断精进杀人技巧,为他效劳的黑帮组织排除异己、清理门户。死在他枪下的人可以堆成山,难以计量。

    "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很久以前他好像听父亲这样说过。然而他发现并非如此,读书给他带来的只是痛苦,唯独暴力可以改变命运。至少他是如此深信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重复着无意义的杀戮。心灵变得空虚,唯独暗杀和逃脱的技巧磨练得炉火纯青。

    他也有试过结婚生子,可惜他的妻子是个任性而神经质的女人,终究是没能包容他这份危险的工作,和他离婚了。离婚的时候甚至把他的大儿子给抢走,只留下几岁大的小儿子在他身边——因为那个女人根本不懂得照顾孩子,只挑容易照顾的带走。

    白天外出狙杀目标,晚上回家照顾只有几岁大的小儿子,这就成为了他全部的日常。他无法照顾的孩子时候,就请保姆去照顾。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却好歹是有个盼头,男人只盼着孩子快点长大。

    可惜好景不长。他开始变得太危险了,太有名了。道上的人好像给了他 [死神佩恩(Death Pay

    e)] 这种危险的绰号。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他家的位置也被锁定了。

    那一天他完成任务回到家时,看到的是一片血腥的景象。聘用的保姆被残杀,他的小儿子也销声匿迹,犯人只留下一张纸条,要让他的儿子遭到比死还要残酷的对待。

    怎样的对待才会比死还要残酷?答案是被当成奴隶贩卖。那孩子恐怕已经上了某艘不知名的运奴船,被运往世上某个不知名的国家。

    男人失去了一切。虽然,打从他当上清道夫这个行当之后,就有了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但当他实际失去这一切的时候,仍然是心如刀割。

    财产积累了多少都没有用。杀人的技巧再怎么厉害也没有用。连家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空虚。

    不。还有复仇。

    男人脱离了组织,用尽自己的一切人脉,想要找到毁了他家园的罪魁祸首。然后他捣毁那个数千人组成的敌对组织,把那个组织的人员从最底层的小喽啰到最高层的统帅,一个不剩地杀光了。

    男人也回去对付那曾经加入过的黑帮组织。他家的位置原本应该是绝对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黑帮组织内部的少数几个。也就是说他是被背叛的,而这个仇不得不报。作为清道夫,他清理得极其彻底,照样是把组织从最底层的小喽啰到最高层的统帅,一个不剩地杀光。

    两个组织在一个男人的手中,在一个月内彻底覆灭。他的复仇完结。然而剩下的只是空虚。

    不管他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上多少鲜血,他的小儿子也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

    然而生活得继续。哪怕从被他亲手毁灭的两个组织那里抢夺到他十辈子都花不完的莫大财产,他空虚的生活仍然要继续。

    此时已经没有敌人可杀的他,开始着手调查起一件事来。

    ——他父亲的过去。

    试想回来,当年就是因为他父亲的入狱,他的生活才会变得一团糟。他试着去原谅父亲,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把一切迁怒于父亲,试着找到父亲被关押的地方,然后亲手终结这一切。

    可是在调查过程中,他却发现另一个惊人的事实。他父亲根本就是无辜的,是被这个国家上层那些腐败的官员,强塞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入狱。

    也就是说,他复仇的对象从根本上搞错了。有罪的不是他父亲,该杀的也不是他父亲,而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在这个国家背后操纵着一切的大财阀之一,默罕默德商团的董事会。

    男人清楚地感觉到,这就是一切悲剧的原点,这个国家扭曲的原点。

    只要能击杀董事会,让默罕默德商团毁灭,他的内心深处,就会初次获得平静吧。

    于是他就站在了这里,拿起他的狙击光枪,瞄准了远处那栋大楼,瞄准了商团董事的脑袋。

    他在挑战这个国家最庞大、最危险的势力。他想当一名"巨人杀手",连那无法触及的巨人,都想手刃。

    ——如果做得到的话,他就会真正地蜕变成 [死神] 吧。

    扳机,正要扣下去。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一个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行动:"那家伙是个怪物,光凭这种武器是杀不死的。你只会被盯上,然后永无宁日,再也没法在这个国家里待下去。"

    男人于是停了下来,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光学迷彩斗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身后那名男子。

    "你是商团的人?来这里是要阻止我的?"男人用沙哑的声音低问。

    "不,"贝迪维尔哼笑道:"你父亲今早上了电刑椅,已经被处决了。我来这里是替他传达他最后的遗言。"

    "我听说过他的死刑就在今天。但是——"

    "总之你先给我好好听着。"贝迪维尔把男人的父亲的"遗言"复述了一遍。

    男人听完之后几乎没有动容,内心相当平静。

    "……你早就知道你父亲是无辜的?"

    "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打算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默罕默德商团的董事。"

    "那你就扣下扳机吧。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会发现这一切是徒劳,那个董事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不会被这枪弹轻易杀死。这是在以卵击石,死神佩恩先生。"

    "或许吧。但我不开这一枪,心里就没法得到平静。"男人转身重新瞄准,然后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光弹精确地穿透三百码的距离,直飞向他的目标,然后落在那名董事的脑袋上。然而那一击仿佛是抓痒,光弹被董事长脑袋上某种看不见的障壁抵挡下来,跳弹了。

    "不是普通人呐。"男人闷哼道:"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怪物……"

    对方挨了这一枪之后还迅速转过头来,隔着老远盯了他一眼。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男人一瞬间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仿佛自己是落入蛛网中的蝴蝶,再也跑不掉。

    "好了。你在这个国家里混不下去了。"贝迪维尔哼道:"赶紧收拾细软逃出国外吧。想要寻求庇护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我自己会想办法。"男人倔强地说:"是我不听你的劝告,扣下了扳机。这个责任我自己背负。"

    "不错。我欣赏你的骨气。"贝迪维尔哼道:"再白送你一个情报好了。你儿子被送到了开往法兰西的运奴船上,那是两年前的事情。法兰西那群官僚主义懒鬼,光是奴隶交接手续就可以拖上一年。如果你儿子足够顽强,即使他现在成了一个皮黄骨瘦、濒临死亡的小奴隶,却还不至于死去吧。"

    "法兰西吗……"男人原本死鱼般的眼神中,突然泛起了高光:"试着去找找,似乎也不坏呢。"

第329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三)

    第3290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三)

    男孩坐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在甲板那特殊的绿植区的树荫下,若有所思地仰望蓝空。

    这艘银色的船属于他的监护人——至少是他临时的监护人。他被带到这里来并非出自本意,但他也不是被绑架过来的。他更像是避难般被临时安排到这个地方来,因为他原本的监护人已经无从找到。

    不过这艘船上的人待他都很好,船上好吃好住,又有恰当的教育,还有其他以类似的理由被带到船上避难的孩子陪他一起玩,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抱怨。

    相比起以前的生活,这里简直是个天堂了。虽然身在天堂中的他,也会有小小的烦恼。

    孩子最初的记忆是从他刚懂事时开始的,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在闹离婚。

    最终,他的母亲还是离开了他的父亲。作为离婚条件之一,他那神经质的母亲硬是要带着他和他弟弟其中一人离开。

    他比他弟弟大一岁还是两岁?他不太记得了。那时候他和他弟弟的感情很好,因为父母一直在吵架的关系,他经常在弟弟身边保护他,试图给弟弟带来安全感。父母吵闹得很凶的那些晚上,他就抱着弟弟一起缩在被窝里睡觉,试图遮蔽整个世界的喧嚣。

    其实他的父母怎么争吵都无所谓,他们离婚了也无所谓。但他无法坐视他弟弟受到伤害。

    当母亲坚持着要带走他们兄弟俩其中一人的时候,他毅然地跟母亲走了。因为他察觉到母亲是个神经质的女人,离婚之后不知道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让弟弟跟着这个女人走,实在太危险。

    没错,他选择了自我牺牲。他以为以这种形式,能最后一次保护自己的弟弟。他觉得让弟弟跟在父亲身边,弟弟至少会是安全的。

    临走之前,父亲问了他一句:"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那个家。从此再没见过父亲和弟弟。

    如他所料,母亲确实是个敏感又神经质的女人,而且没有人照顾的时候,她的生活简直一团糟。

    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当上别人的母亲——他心里不时会如此惊叹。

    但是那时候,他母亲至少是爱他的。

    那个女人的生活一团糟,根本不工作,每天就知道出外交际、玩乐、挥霍。她过着极其糜烂荒唐的生活。

    没有办法之下,男孩只能在家里负责家务,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打点一切生计。年纪小小的他,已经注定要操劳。

    本来,这种情况尚可忍受。他甚至可以忍受母亲不让他去上学,把他像狗一样关在家里,这种事情。他以为只要一直忍受到可以自立,就能脱离这个疯狂的烂女人,过上不受拘束的生活。他甚至还梦想着可以回去找父亲和弟弟,一家人再次团聚。

    ……但是好景不长,那个女人后来交了个男朋友。那男人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由于父亲每个月都会给母亲支付一笔可观的赡养费,母亲还算是挺有钱。她的男朋友就是看上了这一点,勾搭上了她。愚蠢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还以为那个男人是真心爱她。

    ……然后他们就搬到一起住了,也就是说搬到他母亲家里来住了。

    臭味相投。烂人勾搭上了烂人。

    实际上,那个男人就是个骗子,性格极其恶劣。母亲在家的时候他表现得文质彬彬,对两母子呵护有加;当母亲有事外出的时候,他却会对男孩露出凶残的嘴脸。

    骗子强迫男孩干各种粗重杂活,这其实已经算好了。他还动辄殴打男孩,把他当作出气筒。而且那个骗子非常之狡猾,每次殴打只会往男孩身上不起眼的地方打,身上的淤青会被衣服盖住,让他母亲无法察觉到。

    男孩其实有一千种方法向母亲告状,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母亲早就被虚假的爱情迷得神魂颠倒,把那个骗子放在她心中首位,即使向她告状也不会有用。

    这时候男孩才发现,自己只是个附属品。那个女人太缺乏安全感,才会需要带走他这个孩子,只是把他当宠物一样圈养。而当她找到另一个给予她安全感的来源时,男孩这个附属品早已没有用处。

    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变化。悔恨?悲伤?苦恼?或许都有一些。

    就在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怪物化了。

    为什么会变成那种骇人的怪物,他起初并不清楚。后来遇到的一名老人却告诉他,是缠绕在他身上的因果(卡玛)所致。

    据说是从他曾祖父的那一代起,这片土地的人就亏欠他们的家族某些东西。这份亏欠逐渐就转变成某种因果关系,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得到特殊的"加护"。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亏欠了他的家族太多,所以会以某种特殊的因果关系来还债。

    还债的方式就是让他得到某种特殊的力量,或者说,[天赋]。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他,并不懂得使用这种天赋。这种天赋却在糟糕的时刻里,在他悔恨黑暗的想法之下扭曲,让他化作怪物。

    在母亲与她的男朋友面前变成了怪物的他,着实吓傻了那对狗男女。

    当时变成怪物,意识朦胧的他,并不太记得那对狗男女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充满恐惧的表情吧。

    男孩自己也很慌张,因此在引起大骚动之前就逃跑了。

    等他从怪物的模样变回人身,并冷静下来之后,他就意识,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感觉到解脱。那种家早已不算是家,那对狗男女除了把他当做奴隶使唤以外,早就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

    虽然想回去找父亲和弟弟,但他们的住址好像变了,而且联络方式都没有,根本无从找起。

    为什么当初父亲没有给他留下一丝半点联络方式?是因为怕他从事的危险的工作影响到男孩和他母亲吗?还是说,父亲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放弃了他?

    无处可去的他,最后流落到城中的[腐沼街区]。这里是那些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人,最后的归所。

    当时布勒坨利亚的贫富悬殊已经到了极其惊人的地步,政.府不仅没打算再去接济穷人,还巴不得穷人们尽快死绝,别再继续白领政.府的救济金。

    他们所做的,就是不由分说地拆除贫民区的所有旧屋,让贫民们无家可归。如果贫民们抗议游.行,政.府的军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实弹射杀这些贫民,以镇压为由肃清这群社会底层的垃圾。实际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大概有三千名抗议者被就地处决了。

    而剩下的那些民众,既无家可归,又没有办法和军队对抗,只得忍气吞声,躲入了地底。

    幸好,布勒坨利亚的地底有着如同迷宫一样的复杂构造。据说这地方很久以前是当地领主开发出来的地下城市,后来却被用作污水处理通道了。

    整座物欲横流的城市,每天都必须处理巨量的废弃物。而这些东西让污水都变得富营养化,充满了微生物大量繁殖所必须的物质。恶臭熏天的下水道却养育出一种叫做[内脏真菌]的蘑菇,这东西看起来和盘卷起来的小肠差不多,暗红色充满光泽的外表极其恐怖,而且带着一股臭味……但它是可以食用的。

    几乎整个[腐沼街区]的难民们都被这种恐怖的真菌养育了,当然偶尔也有人从垃圾堆拣出残羹冷饭来吃。

    腐沼街区就是这样可怕的地方,吃着非人的食物,终日与恶臭、老鼠、蟑螂为伍,而人们却仍然顽强地活着。

    沦落到这种地方男孩,有时候甚至觉得这里的生活比之前的生活还要好。至少他不是那对狗男女的奴隶,没有必要被逼着工作,也不会被那个骗子无故地侵犯和殴打。这个腐沼街区,虽然也是流氓地痞的居所,但这里的人至少懂得守望相助,有时候甚至对他这个孩子挺和善。

    在这里他遇到了那名隐居的老人。那老人强大到整个腐沼街区的人都不敢惹他,据说那老人是最初找到这个街区,并让无家可归的人们在这里藏身的。

    孩子向往强大,因为变强才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所以,尽管其他人百般劝阻,他还是去接触了那名隐居的老人。

    老人最初根本不打算搭理这臭小鬼,甚至还想出剑砍杀他。但老人仿佛能看穿人的本质,他看到了这名男孩体内的蕴藏的可能性,那份天赋,那个[加护]。

    老人最终答应了收这名男孩做徒弟,条件是代替他杀掉某个人。

    男孩于是把老人尊称为"爷爷",仿佛那老人真的是他的家人。

    男孩那份天赋需要他自身努力锻炼才能真正运用上,就连爷爷都没有办法教他使用。但爷爷教他别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潘托拉肯王家战技]。男孩其实不知道"潘托拉肯"是世界上哪个国家,见识短浅的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爷爷教授的战技非常实用,而且他确实有着惊人的天赋,很容易就能学会新技能。

    爷爷让他去积累实战经验,他就去参加城里的地下自由搏击比赛。

    人们都笑着说这小子会被对面那名大汉大卸八块。

    男孩却把比他年长十几年,比他强壮好几倍的对手,轻而易举地打翻。

    如此的比赛又进行了好几十场,每一次都是男孩轻松取胜。[潘托拉肯王家战技]就是短时间内强化人体的技术,只要把这种能力运用得当,就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易地击败成年人。

    他从搏击比赛里赚到了一些钱,人们开始称他为[奇迹之子],而爷爷却把他蔑称为老鼠(

    at),意思是他其实和腐沼街区里那些小老鼠并没有两样,不要过于自大。

    孩子却很高兴。这是他自家庭离异之后第一次被人称呼名字,哪怕那个并不是他的真正名字。不是"你"、不是"小子"、也不是"贱东西",而是内特(Rat)。

    他以为那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知道他变强,知道他长大为人。如果他存下足够多的钱,也许他就可以带着爷爷离开这个恶臭不堪的腐沼街区,去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活得像个真正的人了。

    然而在那一天,两名男子来到了这里,找他爷爷麻烦。

    那个带着铁面具的男子和他爷爷决斗,最终把他爷爷打得落荒而逃。爷爷却把他留下来了,他再一次被抛弃。

    然后孩子就落到了那名面具男子和他的随从的手上。

    他们甚至还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做凯特。因为他们知道内特(Rat)是蔑称,他们想要用比较好的方式来称呼这个孩子。

    男孩后来才知道,那名戴面具男子就是大不列颠的国王,亚瑟王。

    ——就是他爷爷要他日后去杀死的,那个目标人物。

    不知道为什么,大不列颠的国王对男孩相当和善,根本不知道男孩以后打算杀他。

    国王还把男孩从这个可怕的腐沼街区带走,带离了那个物欲与罪恶横流的城市,最终带到这艘船上。

    这艘,贝迪维尔船长的,[曙光号]上。

    然后男孩就在这里,在甲板上,怅然若失地看着船外蓝空。

    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自己要杀掉亚瑟王这个使命。但他也在犹豫,亚瑟叔叔其实待他并不差,之前还来讨论过收养他这种事。背弃和爷爷之间的约定,并不是男子汉所为。但也确实是亚瑟叔叔把他带离了苦难,带到这种天堂一样的环境里生活的,他有恩于他。以怨报德也并不是男子汉所为。因此他无比纠结。

    而且他还是想要再回去那座生他育他的城市里,见见他的父亲和弟弟。

    而就在他最近有着如此纠结之情的时候,有一条神秘的字条被偷偷塞到了他的口袋中。

    字条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知道。几天前他跟着船上的大副劳伦斯叔叔出门购物,在一个超级市场里待过。说不定有谁趁那个机会把字条塞到了他的裤袋里。

    纸条的内容很简单:[皮埃尔.迪.苏瓦尔.佩恩,在蒙彼利埃]。

    虽然简单,但那张字条却准确地说出了他弟弟的全名,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弟弟明明应该在他父亲身边生活,受到他父亲保护的,却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法兰西某个城市之中去了。而且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蒙彼利埃。那座城市是个港口城市,每天都有世界上最大型的运奴船进出,也是全欧洲最大的奴隶集市。

    ……他在网上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他弟弟皮埃尔会跑到那种地方去了?该不会是,被当做奴隶,送到了那种地方?难道,他父亲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男孩越想越怕,感到巨大的麻烦正在酝酿。

    不管怎样,弟弟的事情让他非常担忧。他不可能置这种状况于不顾,继续没头没脑地过他平常又幸福的生活。

    他必须去找到他弟弟。如果他弟弟正处于危险之中,他必须把弟弟保护起来。

    如果父亲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弟弟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都要去找到,去保护。

    因此,他决定"离家出走"。从这里出发,去法兰西。

    但他并不傻。虽然他只是个孩子,但并不傻。他也很清楚,靠自己这点能耐,绝对没有办法独力到达法兰西,并且在奴隶贩子(假设有)手中夺回他的弟弟。

    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需要大人们的帮助。

    可是他的监护人,狼大叔(贝迪维尔船长),今天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明明应该等狼大叔回来,好好说明这个状况。他却已经失去了等待下去的耐心。弟弟很有可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明明应该刻不容缓地赶去拯救。

    但是,除了狼大叔之外,船上真有人愿意帮他吗?

    他把目光投向一旁在露营以及忙着采集魔松树树脂的蓝色豹子。不行,豹子大哥哥有他弟弟要照顾,应该没法离开这艘船吧;

    他又把目光投降另一边正在晒太阳,显得很闲的劳伦斯叔叔。也不行,大副叔叔是船长出外时的代理船长,更加没法走开;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在甲板另一头,在日光之下点检保养自己的枪.械的钢铁机械人叔叔。还是不行。纳特大叔肩负着船上安检的使命,所有试图登船的人都得先通过他的检查(具体是什么检查就不清楚了)。他没法轻易离船。

    果然,谁都没法帮助他吗?大人们全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职责在身,都很忙的。

    然后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光头。

第329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四)

    第3291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四)

    大不列颠,爱丁伯尔格城郊。

    男孩若有所思地看着旅馆窗外的天空,脸上凿着大写的无聊。

    在他身旁的床上,一名比他大好几岁的红狼少年正在沉睡——据说是被催眠了,在这小笨狼闹腾起来,想给"大哥哥"添麻烦的时候。

    然后这头红狼就被送回旅馆里来了,而且一直在昏睡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男孩伸手摸了摸红狼少年的头,对方变成这样子,他觉得自己有点责任。

    ……不对,岂止有责任,简直是责任重大。

    因为是他,把对方变成了工具人,不,工具狼,送他到大不列颠来的。

    要不是他最初起了那个"想再见一次大哥哥"的愿望,这名红狼工具人就不会陪他一起漂洋过海,来到大不列颠爱丁伯尔格。

    如果没有这名红狼少年的帮助,仅凭这名人类男孩自己一人,根本就不可能到达大不列颠。所以他就许了这样一个任性的愿望,让别人送他过来了。

    红狼伊奥大概到现在还不知自己是被别人的愿望所控制,还以为是遵从自己的意愿而来的吧。但不管是否和他的意愿有关,红狼确实是被控制了。

    男孩清楚的很,这就是他的力量(天赋),而且这是与生俱来的。其中原理他也不是太清楚,但这能力就和呼吸、吃饭喝水一样,他自然而然就能使用出来。

    简单地说,这就是[祈愿]。

    当他想达成某个愿望的时候,只要他认真地去祈求,这愿望就能成真。他身边的人、物、事,都会因为他的祈望而发生微妙变化,最终达到他所希望的那个结果。

    就像是东欧的蝴蝶扇动翅膀,最终可能引起西欧的一场大风暴那样。

    他把自己戏称为[祈愿之子],他的祈愿可是名符其实,可以改变世界的极限大奇迹。但这种祈愿也伴随着巨大的代价(风险)。

    如果他通过祈愿得到某种好处,最终就会遭受到等同与这种好处的厄运。反之亦然;

    同样地,如果他通过他的祈愿让某个人得到某种好处,此人最终也会遭受到等同与这种好处的厄运。反之亦然。

    有一得必有一失。这是宇宙之中长久以来稳定运行着的,恒定的真理。不管再怎么巨大的奇迹,大概也没有办法打破这份平衡吧。

    当他还是个刚刚懂事的孩子时,父母就在闹离婚,每天争吵得不可开交。那么凶的父母着实把孩子吓坏了,唯独他哥哥一直在保护他。就连那些充满着谩骂与吵闹,不安宁的晚上,也是哥哥在负责哄他入睡。

    那时候他许下的,人生第一个祈愿,就是让父母停止这份可怕的争吵。

    结果争吵确实是停止了,而且他的父母也离婚了。不仅如此,母亲还坚持要带走了他和他哥哥的其中一个。

    孩子下意识地害怕那位歇斯底里的母亲,不想和她一起生活。他知道她会虐待他,在往后的日子里他都不会好过。

    所以他的第二个祈愿就是,让自己留在父亲身边。这个祈愿也被实现了,然后他失去了他的哥哥。

    从那一天起,孩子就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他知道是自己的祈愿,把哥哥送向水深火热的地狱。然而祈愿一旦许下就无法撤销,他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白到这种力量有多么的危险,孩子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封印这种能力,没有再使用过[祈愿]。

    直到,他实在无法忍受那个保姆的所作所为。

    没错,他父亲每天都在外工作,忙忙碌碌。而且父亲的工作据说十分危险,怕有仇家找上门来危害到孩子,所以父亲总在外面东躲西藏,很少回家。

    男孩年纪尚小,自然没有自理能力。家中大小事务,都由父亲聘请的保姆包办。然而那个保姆其实心肠恶毒,行为粗暴;她除了演技优秀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父亲每天回家的时间那么短,有时候甚至不回家,自然看不到保姆虐待孩子的那些细节。

    男孩是有苦说不出。他原本是想叫父亲把这个保姆换掉,但以为父亲的身份特殊,好像挺难请到愿意在他家工作的新保姆。所以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保姆对他的体罚和虐打变本加厉,最终发展到把他绑起来锁在漆黑的衣柜里一整晚那种地步。保姆的内心极其黑暗扭曲,她以听取孩子的悲鸣为乐。

    在黑暗中,孩子许下这样一个愿望,希望这个仿佛邪恶化身的保姆永远消失。

    希望一个邪恶的人去死,这种愿望很邪恶吗?或许吧。但是男孩绝望到已经别无他法。

    然后他的愿望实现了,以一种很可怕的方式。

    父亲的仇家终究是找到了他的家里来。暴徒刚把大门撞开,就不由分说地用散弹轰烂了保姆的头。所以那个邪恶的保姆就这样死了,男孩也得到解放了。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完结。接下来,暴徒们冲进屋子里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被禁闭在衣柜里的他。他们把下半身全是脏污,被五花大绑的孩子,从衣柜里拖了出来。

    他们拿起匕首,准备一点一点地割破孩子的喉咙,让他在剧痛之下痛苦地惨死。

    死。他会死。他祈望别人去死,所以同样的报应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不想死。再一次,他祈望能活下去。

    于是歹徒们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把早已被五花大绑的孩子带走,扔进车子里,送到码头,扔进运奴船里去。他们给孩子的父亲留下来字条,要让这个孩子受到比死还要痛苦的遭遇。

    他从保姆手上得到了自由的那一天,他也失去了人身的自由,沦为奴隶。

    运奴船开往法兰西,他被运到了臭名昭著的、欧洲最大的奴隶市集,蒙彼利埃。被关在狭窄笼子里,连动一下都有困难的他,看到同一条船上其他皮黄骨瘦、奄奄一息的奴隶们。他知道同样的苦难最终也会降临到他身上。这一切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到这地步,他已经不再惧怕死亡。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尊严都失去,像家畜一样地活着。所以他全力地祈望,愿自己能摆脱成为奴隶的命运。

    他的祈愿是绝对的,他自然能如愿以偿。

    奴隶船在中途就撞上暗礁,在海上沉没。而且很幸运地,在海水涌进来把船舱淹没之前,日久生锈的铁笼子在冲击中破碎,让他能从其中逃出。

    不谙水性的他试图逃离正在沉没的运奴船,却还是被卷入其中,差点葬身海底。

    也许是他在临死之前又许了个愿,他不太记得了;反正他被一道来自海底的暗流冲走,最终被奇迹般地冲到岸上。

    这一辈子里,好运与厄运同时眷顾着他。当然这好运和厄运,全都是他亲自召来的。

    海难之后,虚弱不堪的他似乎被谁救走了。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某间破烂的民屋中,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没错,他获救了。那说不定也是祈愿的功劳。但救他的那人是个恶棍,当地盗贼工会的人。整个蒙彼利埃都被这盗贼工会盘踞着。

    孩子无法违抗那个恶棍,只能对他千依百顺,称之为"大哥"。

    "大哥"训练他,强迫他去当一名街童,做着小偷小摸的事情。一天只有半顿饱,总要挨那恶棍的毒打,偶尔还会被侵犯。虽然他不用被卖作奴隶,但他现在的生活和奴隶又有什么差别?……可能更糟!

    孩子坠入绝望的深渊。

    他这才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去挣扎,去祈愿,他都不可能摆脱苦难。每次他以为能够摆脱,实际苦难会以另一种形式,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最初该承受的那个苦难一直没有离他而去,只是在变换着花样戏弄他,纠缠他,蚕食他。

    因为绝望,他破罐破摔,自甘堕落成为一名街童。

    白天,他到处去偷窃,努力去讨好他的"大哥";晚上,他主动充当"大哥"的出气沙袋,忍受着虐打。

    如果让心灵麻木,这日子勉强能忍受。

    直到……他遇到了那名白狮人少年,也就是他们后来称之为"伊莱恩大哥哥"的人。

    那原本是他和"大哥"串通好的骗局。他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名刚进城的白狮人少年。

    那狮人举止谈吐像个贵族,身上穿的衣服看似简朴,却其实是基于稀有的无缝成衣技术织就的高级品——本体、衣领、袖口全都是一体织就的,看似普普通通,却造价高昂。

    盗贼们对钱财的嗅觉极其敏锐。他们几乎确定,这名白狮人少年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即使他不是王公贵族,也肯定是巨富豪商的子弟,经常出入于上流社会。用看似朴素的衣着隐藏自己的高贵身份,来到这种城市里来,必然是要做一番大买卖——如无意外,应该是大量奴隶的买卖吧。

    他们以为能从这名大少爷身上骗到值钱的东西——大少爷身上几乎一切都是价值连城的,不是吗?

    特别是,那名白狮人少年连去洗澡都带着自己的纳物口袋,那口袋里百分之百会装着值钱的东西啊!

    孩子于是刻意接近白狮人少年,在浴池里和他"大哥"演了一出戏,并最终从白狮人少年身上偷走了一只精美的箱子。

    他们以为箱子里有什么金银财宝,回到据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然而打开一看,"大哥"却大失所望。

    箱子里居然是一堆莫名其妙的刀具、镊子、针线等工具。结果和他们期待的金银财宝差远了。

    "大哥"勃然大怒,一边掌掴孩子,一边骂他是没用的东西,连偷东西都不会偷。

    孩子没有回应。他心里隐约知道,这些是重要的手术器材。

    他记得他父亲说过,爷爷是一名医生,而医生有医生讨生活的工具。实际上他以前的家中就有类似的手术器材,都藏在结实的军用急救包里。有一次,受伤回家的父亲还用这些器材处理伤口,把枪.弹留下的铁粒,从自己手臂里挖出,然后又把挖开的伤口缝合,止血。

    没错,他认出来了,那是救人性命的工具,而大哥哥是一名医生。这只箱子里的东西,对那名大哥哥而言,肯定是十分重要的工具。

    而男孩偷走了它们。于是,大哥哥无法用那些工具来救其他人了。

    ——平生第一次,男孩心里涌现出巨大的罪恶感。

    他的"大哥"却想拿走那些工具,声称即使是这样的"垃圾",还是能够拿去换点酒钱的。

    救人性命的工具落在不识货的人手中,会被贱卖,被埋没,然后生锈变钝,最终成为无用的垃圾。

    救人性命的工具落在错误的人手中,不能再被用作救人性命,那是它最大的悲哀。

    ——因此,不能让它被糟蹋。

    抱着这个想法,孩子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他把工具夺回,护在自己怀里,不让"大哥"拿走。

    "大哥"的脾性本就暴躁,加上开箱前为庆祝而喝了些酒。孩子公然反叛的行为,让"大哥"瞬间暴怒,便开始把孩子按在地上狂殴。

    一开始可能是为了夺走那只箱子;但他的殴打逐渐变成纯粹的虐打,只为发泄而发泄。"大哥"下手之重,几乎是打算杀了这孩子。

    孩子连祈愿的时间都没有。骨头断裂,皮肉绽开,内脏被挤破。他身上感受到的痛苦是那么剧烈,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去祈愿。

    他被打个半死不活之后,他的"大哥"离开了。继续虐打毫无意义,为一只破箱子浪费时间不值得。能替代这孩子的人太多。如果他不能成为"大哥"的生财工具,他就连垃圾都不如。他完蛋了。

    奄奄一息的他知道,即使能活着,自己也会终身残废。他已经没有希望获救,不管是以哪种形式。

    所以他临死之前许下了另一个祈愿,纯粹地,不夹杂任何私心地,希望——

    ——希望把他拼死保护下来的手术器材,交还给失主。

    ——希望能让他犯下的过错,被弥补。

第3292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五)

    第3292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五)

    不知道过了过久,那名白狮人少年,再次出现在孩子眼前。

    "名字?"伊莱恩低声问。

    "皮…皮埃尔……"孩子答道。

    "所以,皮埃尔,"白狮人少年接着问:"受、受到教训了吗?"

    "嗯……嗯嗯……"孩子咳着血答道。

    "看样子你是没、没救了嘛。"伊莱恩道:"不过或许,或许你还不是那么坏,没有丢掉偷走的我的手术器材。或许,或许你还、还知道诚心道歉。这样你可能还能上、上天堂。"

    "天堂什么的……"皮埃尔苦笑着,用他还没有断掉的那条手臂,开始在地上爬行。

    与其说是爬行,还不如说是蠕动。像虫子一样卑微。

    "天堂什么的……根本不存在……"他爬到了一个破旧的沙发前,伸手进去,慢慢地抽出来一只箱子:"到哪里都是……地狱啊……"

    大哥哥的手术工具箱。

    "那么,我是、是坏人。"白狮人少年走到那小孩身边,取回他的工具箱看了一眼:"就试着让你继、继续留在这地狱吧。"

    他把孩子带走了。

    那之后过去了多久?

    大哥哥用奇迹般的手段,把全身伤残、奄奄一息的他,治好了。

    有一失必有一得。

    他把那手术箱归还给失主,他失去了那只重要的手术箱(其实他并不知道那只手术箱里的手术器材有多昂贵!)。

    然后他得到了[怜悯]。大哥哥就像施放奇迹般,把明明应该没救了的他,治好了。

    [祈祷]的力量一如既往地厉害,既让不可思议的奇迹连续发生,又精准地维持着[得]与[失]的守恒。

    ……太离谱了。

    从经营那家诊所的波尔多医师那里得知这一切时,孩子在平静地哭泣着。

    他想向那位大哥哥道谢,再一次,真诚地。可惜那位大哥哥早就离开了法兰西,据说是去了大不列颠。

    他想再见那位大哥哥一次。因此他使用了祈愿。他把这祈愿用在了奇怪的地方,既没有让他得益,也没有让他受损。

    ……原来祈愿也可以这样用吗?

    然后他就跟同住一间医院,同样受过大哥哥恩惠的小伙伴——也就是那名红狼人少年伊奥,一起踏上了旅途。

    伊奥愿意跟他一起上路,应该就是受到了[祈愿]的影响。那能力牵动着整个世界的命运流向,已经不是精神控制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旅途原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光是靠孩子自己一个,要偷渡上船,根本是做梦。

    但是有敏捷的伊奥在。那家伙能泅水能翻墙,能飞檐走壁,甚至能扛着不怎么重的皮埃尔做上述事情。

    他们很轻易地避开了水手们的耳目,偷偷翻入渡轮的货仓,在货物的缝隙之中藏身。

    祈愿是绝对的,效果极其强大,不达到目标就不会停止。祈愿甚至能让打算来货仓审视的水手,在差一点发现两个孩子的瞬间,突然被船长叫走。

    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也许只是无比好运,受到上天眷顾吧。谁又知道这正是那孩子的天赋,带来的结果?

    同样的好运还在持续着。他们刚到大不列颠的爱丁伯尔格没多久,因为实在太饿,打算在便利店后门的垃圾桶里找点残羹剩饭,他们的伊莱恩大哥哥就突然出现了。

    托大哥哥的福,他们吃上了干净的食物,洗了个舒服的澡,在旅馆里落脚。第二天大哥哥还给他们买了新衣服和别的生活必需品。

    孩子明明只是打算来找伊莱恩大哥哥道谢的,却没想到道谢都还没有机会说,就从对方那里白拿了那么多。

    这和他的愿望相违背了吗?不……好像也不是。大哥哥的确是收到了他的感谢,哪怕那只是片言只语。然后那份感谢导致对方钱财上的损失,祈愿算是达成了,幸与不幸也相互抵消了。

    想到这一点,孩子就背脊发凉。

    原本他想祈愿,让大哥哥得到幸福的。但他的祈愿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能力,每次都是有一得必有一失,而且很有可能会让人陷入比原本还要糟糕的境地。

    如果他用这份力量给大哥哥带来巨大的幸福,那么同样地,大哥哥即将会遭到巨大的不幸。

    ——这哪里是帮助了他,这不就是害了他吗?

    孩子打算和大哥哥保持距离,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可是有那个小狮子在。那个长得和伊莱恩大哥哥几乎一模一样的蓝色小狮子。大哥哥把他称为贝利。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救回来的孩子。那小子和大哥哥是同一族的人,他们之间的羁绊一定很深吧。

    那羁绊深到,其他人已经没有插足进去的余地了。

    孩子逐渐注意到,自己是在嫉妒。嫉妒那小狮子。

    他其实也非常喜欢伊莱恩大哥哥。他在大哥哥身上看到了他亲哥哥的影子,总觉得有点怀念。

    他也想和大哥哥更加亲近,甚至希冀过能和大哥哥一起走,以后一起生活。

    但他就是知道,大哥哥现在的心里只有那个叫贝利的孩子,其他人已经没有插足进去的余地了。

    嫉妒让他扭曲,哪怕只是轻微的。他下意识地祈愿,希望能够留住大哥哥。

    那个祈愿也以极其扭曲的方式实现了。一群海兽突然袭击了城市。

    如果大哥哥被那群海兽打伤,无法继续他的旅程的话——或许,大哥哥就能留在这里,和他在一起?

    ……哪怕是多待那么一两天?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和他想象中那样进展。

    头一次,他的祈愿落空了。

    伊莱恩大哥哥的力量强大到,连[祈愿]都没办法制约。大哥哥击败了那群可怕的海兽……虽然他也是得到了其他人的助力,才成功击败的。

    在[命运]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力。

    但是有些人连[命运]都敢去挑战,然后改写[命运]。

    孩子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他大开眼界了,而且也被深深地迷住了。

    但是当他看到受了重伤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大哥哥,他也感到了愧疚。

    他下意识地产生的[祈愿],却伤害了他喜爱的大哥哥。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所以当那红狼少年硬是说要跟着大哥哥一起走的时候,孩子却退后了一步。

    他发现自己没有留在大哥哥身边的资格。

    孩子不想再一次下意识地祈愿,然后用什么奇怪的愿望,伤害到伊莱恩大哥哥。

    ——所以,虽然很可惜,就让他的旅程这里停止吧。

    伊莱恩大哥哥并不需要什么[祈愿],也能得到幸福吧。

    因为大哥哥是个温柔的人,世界一定会对他温柔以待。

    愿世界对他温柔以……

    糟糕。差一点就又犯旧毛病了。孩子从追忆中回过神来,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去祈愿!

    祈愿的力量实在太过危险了,果然还是不应该继续存在的好。

    孩子其实犹豫了很久。因为这份力量确实是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伟大奇迹,说不定日后他还有机会用上它。

    但是,已经够了。

    即使用祈愿的力量去得到什么,如果相应地又要失去同等重要的什么,岂不是得不偿失?

    孩子把目光投向窗外的蓝空,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

    他许下了此生最后一个[祈愿]。

    ——愿他这份许愿的力量永远消失,他永远也无法再使用这份力量。

    [你的愿望被允诺了。]

    他仿佛听见冥冥之中某个声音,在向他说道。

    他也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再也无法联系在一起。

    孩子永远失去了这份[祈愿]的奇迹之力。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份奇迹的力量,也能努力活好每一天。他就是这样一直挣扎着活下来的。

    有一失必有一得。

    孩子失去了[祈愿]的伟大奇迹,同时也获得了[永恒的安宁]。

    在此后的人生里,大概,他再也不会被那个危险的力量影响,走向自我毁灭的道途罢。

    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他不需要许愿也能活着,脚踏实地地活着。

    不管在他以后的人生里,有幸运还是有不幸,有悲欢还是有离合,全部都,真诚地承受下来。

    ——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嗯……"红狼少年逐渐睁开双眼,从昏睡中醒来:"大…大哥哥呢?"

    "走了。"皮埃尔低声答道:"他现在已经坐上船,去往格陵兰了。你该不会还想追上去吧?"

    "可恶……"伊奥抱着头低声哭道:"我好想报答他……好想帮助他。但我知道自己是不自量力。大概,连舍命帮他挡下致命一击,都做不到吧。只会拖他的后腿吧。所以我……"

    "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吧。"人类少年微笑道:"大哥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然后我们和他一起庆祝。下次一定要让大哥哥露出开怀的欢笑,不再是那副愁眉苦脸。我们只是小孩,这就是我们能为他做到的全部。"

    红狼少年转头看着皮埃尔。

    "……你也许是对的。你这家伙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意外地会说话嘛。"

    "哈,我也是经历过不少事情的。"皮埃尔揉了揉鼻头,只把话说的很轻巧。

    他不想别人替他去背负那份沉重。他的故事只有自己知晓就已足够。

    然而伊奥似乎能够多少看透人心,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皮埃尔:"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听大哥哥的吩咐,去投靠那个贝迪维尔船长吗?"

    "我想留在爱丁伯尔格,等大哥哥回来。"孩子却答道:"如果他有能够信任的熟人在爱丁伯尔格,他办完事后肯定还会回来的吧。我想在他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再见到他。"

    "嗯——"红狼少年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低哼:"那就这样吧。我也……留在这里等待。"

    "衣食住行怎么办?没人能保证大哥哥会马上回来吧?"

    "央求房东,让他留我们在这里打工。如果不行的话,就去求那位黑猫姐姐收留。如果还是不行,就让她把我们送到孤儿院。总之是想办法留在这座城市里,哪怕露宿街头。"伊奥叹了一口气:"这里的生活肯定会过得比投靠贝迪维尔船长辛苦得多吧。你……能坚持下来吗?"

    "我再艰苦的生活也经历过了,这算什么。"皮埃尔若无其事地答道。

第329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六)

    第3293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六)

    大概是中午时分,贝迪维尔坐在市中心公元的长椅上歇息,揉着肩膀。

    "忙了一整天,累死了啦。"他抱怨道。也许是因为雪瑞查德就在他身边,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撒一下娇。

    "真有这么累吗?"雪狮子少女含笑问道:"大部分的事务,好像都是我的手下们在处理吧?"

    "你这样说也没错啦……话说你们斯芬克斯财团偶尔也会做这种像义工一样的行为嘛?真难得。"狼人青年也哼笑道:"但为什么必须在南非这种国家里做?要帮助人的话,为什么不用在自己的地盘,埃及里做?即使是在开罗,需要帮助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想来看看这座城市背负的罪孽。"雪瑞查德道:"需要帮助的人越多,这些人越是急切需要帮助,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罪孽就越深。等我彻底看透了这个国家的罪,也许我就能下定决心跟他们开战了。"

    "开战……"贝迪维尔皱了皱眉:"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靠斯芬克斯财团的一己之力,就能对抗整个国家吧?"

    "我不认为。但有些事不得不做。"雪瑞查德道。

    ——就像刚才那个叫佩恩的男人那样,这是在螳臂当车,是不自量力。

    "话说回来……"贝迪维尔想起刚才那个劝止不成的男人,又问:"那个叫做佩恩的家伙,你为什么要帮他?他是个杀手吧?如果资料上说的没错,他应该杀了不少人吧?那不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应该定罪?为什么反而要帮他?"

    "不完全是。"雪瑞查德却说:"即使佩恩先生也有他的原则,不杀女人不杀小孩。而且我仔细比照过他这些年来击杀的对象……好像还真没几个人是绝对清白的。虽然他确实是黑帮的工具人,卷入黑帮们的仇杀之中;但到头来他连那培育他的那个黑帮也给消灭了。这不正是为世界除了一大害吗。"

    "啊这……"

    "你不也说过吗,人不能审判人。我们又算是谁,用什么标准来界定别人做事的对错?不要管他比较好。这种时候还是卖他一个人情,看日后能从他身上拿到什么好处吧。"

    "我没意见。所以……接下来要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我们休息一下吧。也许这个国家里,已经没有值得去拯救的人呢?"

    "还是有的吧?比如说孩子——"

    "不。"雪瑞查德却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国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无罪的。如果有,也就只有那位苏瓦尔领主大人的后代是无罪的。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安然生活着的人们,多少都背负着瓜分那位领主的财产的罪孽,他们的幸福建立在侵占他人财产的基础上。这份罪孽会代代流传下去吧。就连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必须背负这份罪孽吧。……就让他们全部去死好了。"

    "话不需要说得这么绝对吧……"

    "为什么不?看看这座城市的辉煌。看看这些享用这片辉煌的,无耻的人们。他们在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建起高楼大厦,用的还是从索里斯王国那里抢掠来的钱财。他们享用的每一分繁荣都是滴着血的。不仅是大人,就连他们的孩子也在理所当然地享用着这份繁荣。这难道就不是罪孽吗?"

    贝迪维尔无言以对。

    "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去下一个景点吧。这次不是为了帮助谁,单纯是为了见某个人。"雪瑞查德一笑:"我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比去看电影还要精彩。"

    "哦?"狼人青年的耳朵动了动:"被你这么一说,我好期待啊。"

    "但现在——"雪瑞查德伸手轻轻扯了扯贝迪维尔的狼耳朵,让狼人青年的头顺势动起来,最终让贝迪维尔横躺在长椅上,他的头则枕在了雪瑞查德充满弹性的大腿上。

    "膝、膝枕吗……"贝迪维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你只有十分钟,好好休息。"雪瑞查德把脸别过去,似乎也在脸红。但她的手正在温柔地抚摸着贝迪维尔的头发。就像妈妈哄孩子睡觉一样。

    一把年纪的贝迪维尔却对这种东西极度没有抵抗力,他的心在砰砰直跳。

    话说他们这算是在交往吗?虽然雪瑞查德一直都没有承认过这种关系,"约会"也是闹着玩的。

    但是吻也吻过了,膝枕也枕过了,雪瑞查德对他的好感度应该已经不低了吧……?

    ……要不要真的表白一下看看?

    但如果表白被拒绝的话,又该怎么办?

    现在他还能和雪瑞查德维持着这种似是恋人又不是真正恋人的暧昧关系。如果他表白并被拒绝的话,这个关系就再也没法维持。

    一想到会这样,贝迪维尔就十分害怕。毕竟他这辈子只跟一个女人表白过,而且他妻子莲音一开始就答应了。那时候他一开始就知道莲音喜欢他,那次是攻略难度为零的表白,不能作准。

    而雪瑞查德可比他前妻莲音要难对付得多了,在各种意义上。

    (莲音……)

    贝迪维尔的脑海里还隐约浮现起当年的景象,莲音被"混沌"吞噬,身体灰灭的那副光景。那时候她应该是在保护哈斯基的,但哈斯基比她更早消失不见了,有可能早被"混沌"吞噬,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可能,是被莲音用某种法术紧急传送走了。

    贝迪维尔没能亲眼确认哈斯基的死亡,所以他姑且是存留了一个小小的希望,认为哈斯基还有那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活着。

    但那说不定只是他在自欺欺人。说不定只是水中捞月,雾中观花。他却紧抱着那一丁点的可能性,坚持到现在。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偏执得不可救药的人。

    "好了,时间到。"雪瑞查德轻敲了一下贝迪维尔头,让狼人青年从半睡半醒的状态恢复过来:"你也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行程吧。"

    "当然。"贝迪维尔揉着惺忪的睡眼,假装在眼角冒出的泪水只是睡觉所致:"要去哪里?"

    "总统府。"雪瑞查德答道。

    "什么?"原本带着些许倦意的贝迪维尔突然精神起来,被吓的:"你……认真的吗?擅闯那种地方,我们不会被逮捕?"

    "从总统专用的秘密通道进去就好了。正门都是守卫,自然骗不过他们。但密道里只有系统在做确认,让系统扫描我的瞳孔就好。"

    对了,雪瑞查德击杀了总统之后把自己的瞳孔信息登陆到系统里去。按道理说现在的她应该拥有等同于总统的权限,也自然能进出总统府。虽然那权限只能骗过系统,没法骗过实际监控一切的大活人就是了。

    一辆豪华轿车驶来,停在二人面前。雪瑞查德不假思索地上了车,贝迪维尔也跟上。

    "所幸总统经常带情妇进入总统府的某个秘密房间,他自然不想秘密通道被太多人知道,所以通道里没有安排守卫。"雪狮子少女不带感情地描述道,她果然已经把总统府那边的事情查得很清楚了:"从那个通道进去,理应是绝对安全的。"

    "这次潜入总统府,该不会又打算杀谁吧?"贝迪维尔担心地问。要是在总统府内闹出问题来,他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没有,真的只是去见某个人。"雪瑞查德承诺道:"那还算不算是[人],就不太好说了。"

    十分钟后,轿车绕到了总统府后方的总统石像旁。雪瑞查德在石像右侧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按钮,打开了藏在石像基座下的隐藏通道。

    "这更像总统用的紧急逃生通道呢。"狼人青年哼笑道:"尽管那家伙已经用不上了。"

    雪瑞查德一笑,走上前去,在一堵自动门前进行了瞳孔扫描认证。

    "欢迎回来,总统阁下。"系统是如此回答的,同时打开了门。

    所以雪瑞查德真有总统权限……?

    她之前确实是杀了南非的大总统,然后拿着总统的眼球重设了量子船坞里的操作权限。那个时候负责重新登记权限的其实是卡娜,但那时候系统报的却是雪瑞查德.奥本海默这个名字。

    "嗯……"狼人青年跟在雪瑞查德身后走,进入了那条长长的,金碧辉煌的通道里。

    通道豪华得过分,地板墙砖天花板全部是金块铺就,哪怕一丁点的照明就让整条通道来回闪耀得刺眼。所以它的照明都是藏在天花板的暗缝里的,只从那缝中透出一丁点的冷光,应该是LED灯条的暖白色光。

    这个金色的世界里只剩下贝迪维尔和雪瑞查德两人了。狼人青年也把憋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口:

    "你和卡娜到底是什么关系,雪瑞查德?难道你……把右眼移植给了她吗?"

    "我看起来像是右眼做过移植手术吗?"雪瑞查德一笑。

    "我也觉得不像是。所以——"贝迪维尔提出一个更加大胆的假设:"所以你就是卡娜,卡娜就是你?她是你的……复制人什么的?"

    原本就在笑的雪瑞查德,突然笑得更加起劲,仿佛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笑话。

    "我……说错了吗?"贝迪维尔额角冒出一滴汗。

    "不。在已知条件极其有限的前提下,你的推理已经无限接近于正确了,大侦探贝迪维尔先生。"雪瑞查德笑着说:"不过推理结果仍然有点偏差。这不怪你,正常的推理手段是得不出准确结果的。"

    雪狮子少女停下脚步,转头来看着狼人青年,收起脸上的笑容:

    "卡娜就是我,我就是卡娜。她不是我的复制人,至少不是我用任何生化的手段创造出来的复制品。

    ——她就是我,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的分身。

    在她那个世界里,[雪瑞查德]这个人物,甚至是个人类呢。"

    贝迪维尔惊讶得目瞪口呆。

第3294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七)

    第3294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七)

    "你……你是认真的吗?"贝迪维尔惊讶地问,他无论如何都没法猜到卡娜竟是雪瑞查德的分身这种事。

    这也太过天荒夜谭了。

    分身术不是全世界只有艾尔伯特一个能够使用吗?

    而且根据艾尔伯特自己的吹嘘,即使是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也只有他这一个艾尔伯特能够使用分身术。

    也就是说艾尔伯特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全部的时空里、把任意一个自己的分身,从别的平行世界里召唤过来的人物。

    独一且唯一,只有他一个触及到了真理的领域,所以也只有他一个有这接近于神明的力量。

    但是雪瑞查德居然也能用分身术?她这么万能的吗?她也触及到了真理?

    不——

    贝迪维尔回想起雪瑞查德曾经展现过的能力。她的能力是类似复制别人能力的能力,通过喝下其他人的血液样本,就可以在短时间内使用出同样的能力来。

    "你喝了艾尔伯特的血,复制了艾尔伯特的能力,召唤出卡娜?"贝迪维尔问:"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在刚到达埃及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卡娜了,那时候艾尔伯特甚至都还没有觉醒能力,还没有办法使出分身术。

    也就是说,雪瑞查德比艾尔伯特更早使用上了分身术?艾尔伯特反而是后来者?但这怎么可能……

    看到贝迪维尔满脸的疑惑,雪瑞查德又一笑:"没有先后顺序之分哦。只要是某个人这辈子能够使用的某种能力,我的力量就可以把它复制出来。我的复制能力追溯的只是[因果(卡玛)],而因果,并不一定有先后之分。

    艾尔伯特先生的[分身术]能力是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就注定会拥有的,拥有它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可以通过他的血追溯到这份因果,暂时重现出他的[分身术]。

    我甚至不需要别人的血液样本,任何体液样本都可以用作[复制]。甚至把那些体液样本彻底煮沸了消毒,再添加防腐剂存上几十年,再喝下去,也一样可以发动[复制]能力。"

    她看见贝迪维尔因为震惊而傻站在原地,就挥了挥手,示意继续赶路。贝迪维尔于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继续跟在雪瑞查德身后走。

    "实际上,我利用财团的力量在世界各地搞到了不少兽人的血液样本。艾尔伯特先生的样本也是很久以前就搞到手的,在他被监禁的那段时间。"雪狮子少女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清楚他拥有什么力量,我用他的血液样本做了个测试,就把卡娜召唤到这个世界来了。

    而且当时因为对力量太过惊讶,没有在血液样本的效果彻底消失之前把卡娜的召唤取消,导致她回不去她的平行世界。这之后我们又费了很大的劲,再一次搞到了艾尔伯特先生的血液样本,打算把卡娜送回去。结果……她曾经待在的平行世界已经毁灭了,再也回不去了。"

    "什么?!"

    "有份毁灭世界的力量正在不断毁灭那些平行世界,而卡娜所在的世界就属于被毁掉的世界之一。"雪狮子少女叹道:"虽然并非本意,我把她从她的世界召唤到这里来,相当把她从世界毁灭之中拯救过来。这大概也是一种命运吧。于是这个世界就有了两个雪瑞查德,一个狮人版本的雪瑞查德,也就是我。另一个从平行世界来,人类版本的雪瑞查德,也就是卡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了。"

    "原、原来如此……"

    "除了种族不同之外,我和卡娜的生物认证信息几乎是一样的。一样的瞳孔纹理,一样的音纹,一样的灵纹,如果我拥有人类的手,我们大概连指纹都会一模一样吧。"

    所谓的分身就是这么一回事。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虽然种族都不一样了,但有些东西还是保持着一致。

    "卡娜所在的索里斯王国……也被灭国了吗?"贝迪维尔又低声问。

    "是的。"雪瑞查德叹道:"卡娜所在的那个世界没有兽人,全都是人类,索里斯王国也是人类的王国。尽管如此,人类的贪婪本性从未改变。她那世界的非洲诸国的人类们,还是把富饶的索里斯王国毁灭了,瓜分了王国的财产。看样子索里斯王国被毁灭是历史的大潮流,在各个平行世界都会发生。

    理由是怎样都可以,甚至可以是 [我已经忍受够了你的傲慢与无理了]。

    ……哈哈哈。"

    她在自嘲般哼笑着。

    "所以卡娜才会协助你的复仇吗……"

    "差不多是那样子。她是她,我是我。虽然她是我的分身,但我们意识并不共通,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无法控制她的行动,只有情理和利益能打动她。她会帮助我复仇,是因为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厌恶这个世界里、这些贪得无厌的国家。"

    贝迪维尔保持沉默。

    "我已经解答了你的疑问,这样你应该满意了吧?"雪瑞查德问:"还是说,还有别的问题?"

    "其实还有一个。"狼人青年追问:"斯芬克斯财团会找上艾尔伯特,也是因为你们提前知道了他的能力吗?"

    贝迪维尔的问题让雪瑞查德愣定了一下。

    但她终究是没有打算隐瞒,便如实答道:"正是如此。他的力量可以帮我们赢得比赛。为了球队的利益着想,他的分身能力无论如何都是必须的。"

    (居然是因为暗黑美式足球吗……)

    贝迪维尔额角又冒出一滴汗。

    说起来斯芬克斯老爹本身就是非常狂热的足球爱好者,他自己就曾经是一名传奇的暗黑美式足球运动员。他的绝技[沙暴神行]其实就是[虚化]能力,能够不受阻拦地狂奔向对手的阵地底线……贝迪维尔以前曾经听艾尔伯特兴致勃勃地描述过。

    艾尔伯特的[神隐]和[分身术]能力,甚至在老爹的[虚化]之上。斯芬克斯财团没道理不狩猎这种力量。

    结果斯芬克斯老爹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帕拉米迪斯,然后再顺势接近艾尔伯特,最终是为了借取艾尔伯特那份力量。老爹从一开始就知道艾尔伯特能够使用分身术这种强大的力量,帮球队赢得比赛,才接近艾尔伯特的。

    如果只是为了足球比赛的话,倒是没什么不好。那只是无害的体育运动而已,不是吗?

    实际上,也因为艾尔伯特在球场上的活跃,让老虎成为了世界瞩目的球星……虽然那一切已经过去。

    即使他被利用了,也没什么不好……吗?

    贝迪维尔越想越是没法释怀。

    斯芬克斯老爹接近艾尔伯特,应该不会还有其他目的吧?

    ……真的不会吧?

    老爹实际上也没对艾尔伯特做什么有害的事就对了。而且结果而言也没怎么利用过艾尔伯特,只是让他去踢球……然后带领球队赢得了超级杯的冠军。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好事。结果好就可以了,不是吗?

    "到了。"雪瑞查德和贝迪维尔走到另一堵门前,她再次过去进行瞳孔验证,然后系统给她开了门。

    "欢迎归来,总统大人。"

    雪瑞查德没有理会那个机械的声音,刚进门就往右侧一条通道走,看样子她对这里的结构了如指掌。

    "不怕碰上守卫?"

    "这个区域不会有守卫,全都是系统进行自动防卫的。"雪狮子少女答道:"要是让守卫进来看到那个东西,也会很不妙吧。"

    (那个东西?)

    她转了几个弯,很快就到达了她的目的地,一个巨大的黑房。

    "定期点检。亮灯口令:SEELE(灵魂)。"她不带感情地说道。

    然后整个黑房就亮了起来。

    黑房是个机房,墙上有着成千上万的"罐子",这些罐子又连接着电线,把这些罐子里的东西连接起来。而贝迪维尔在看清楚罐子里的东西后,差点没有吐出来。

    那是人脑。被装在维生液里,勉强算是活着的,缸中之脑。

    那些脑子上扎着无数细针,针的另一端有极细的电线连接着,这些线路延伸出来就是连着一个个罐子的粗电线。

    (看着就疼……!)

    无数的罐子中延伸出无数的电线,它们最终汇总到一起,联机在一起,变成某种庞大的系统。

    ——使用人脑作为演算元件的,"超级生物电脑"。

    人脑的量子演算能力,被当前的学术界确认为是世上最强的存在。理论运算速度据说超过了1024 GHz。

    这么强大的量子演算能力,普通人根本办不到。人对自身潜能的利用实在太有限。但世上也确实有这类的天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量子演算能力来思考,分析,计算。

    据贝迪维尔所知,亚瑟王就是这类超人之中的一员;那个讨厌鬼葛温格林也算一个;另外还有个莫德雷德,摩苟丝制造出来的人造人(狼)。

    如果把脑子挖出来,去除了人作为人时所需的一切生理活动,只把那脑子作为演算元件之用……肯定能把人脑的演算能力发挥到极致吧。

    然后就催生出这种畸形的产物——SEELE系统。

    "由五千个特制的量子演算元件构成,这个系统掌握着整个南非圣民共和国的命脉。从入境管理系统,到国内各种自动系统的操作,全都有SEELE系统的辅助。"雪瑞查德低声说,那声音中静静地酝酿着一股无形的愤怒。

    "但是人类太脆弱。人类的脑袋摘出来之后很快就会腐化变质,即使泡在维生液里也没法坚持多久。"她继续道:"虽然可以在脑子里附魔进大量的光子来进行防腐处理,让人类的脑子更耐用一些。但人脑还是无法承受高强度量子演算的折腾。人类的脑子用个几年就会开始石化,没法作为演算元件之用。"

    她转过来看着贝迪维尔,眼神之中带着一种幽怨:"那么问题来了:与这个SEELE系统联机的,极其优秀而耐用的脑子,到底属于什么生物呢?"

    "兽人……吗?"贝迪维尔战战兢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被灭、灭国的索里斯王国的,狮人们?"

    "正解。"雪瑞查德长吁一口气:"王国被灭国之后,被俘获的狮人里面,智商高于某个基准值的狮人们,全都被处死了。他们的脑子被挖出来,成为了这里的缸中之脑,却无法思考,只是作为演算元件继续运作着。

    他们活着的时候被这些可恨的人类灭国。他们死去之后还必须无穷无尽地服务这群可恨的人类,替他们管理整个社会。实在是奇耻大辱。"

    狼人青年的眉头在深皱。

    "来帮帮我吧,贝迪维尔船长。"雪瑞查德低声说:"帮我在这些脑子里找出……我父亲。

    ——那个索里斯王国里,最聪明的笨蛋。"

第3295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八)

    第3295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八)

    听完雪瑞查德的请求,贝迪维尔露出更为困惑的表情。

    "我记得你父亲的遗骨被藏在那个地下室的……"

    "那遗骨缺个头颅。那时候我就怀疑,他们其实已经找到了我父亲,在地下室里杀害了他,并带走了他的头。留在那里腐烂的,只是他的无头遗体。"

    (怎么可以这样!)

    当时的贝迪维尔还以为,躺在书堆里的那具白骨,就是雪瑞查德的父亲的完整遗骨。

    ……他当然没有亲自去确认过。雪瑞查德叫他不要去碰那具遗骨。

    当时,他以为那个密室从未被打开过,雪瑞查德的父亲只是饿死渴死在密室中。

    实际上他太天真了。雪瑞查德的父亲既然能躲进密室,就有办法从里面逃出。等战斗完结之后再偷偷逃离就好了。他没有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他在密室中被发现,然后被杀了。

    那些人对密室里的东西毫不在乎,因为里面除了藏书之外就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他们真正在乎的是奥本海默先生那天才般的头脑。他们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带走,就匆匆离去了。

    然后那个密室才被倒塌的瓦砾,封印了这么多年。

    里面"真正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自然没有人会再对那个密室有兴趣。而那个"真正重要的东西"被带到这里来。变成这里其中一个缸中之脑。

    为什么当时的雪瑞查德什么都没说?

    是为了顾虑贝迪维尔的感受,才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是她当时太悲痛,没有仔细看清藏在书堆里的遗骨?

    还是因为,这一切实在太黑暗了,当初的雪瑞查德还没有准备好去承受?

    她宁愿相信父亲只是饿死在那个地下室,也不想去相信父亲被人杀死,头颅被割下带走,拿去做某个超级生物电脑的运算元件……吗?

    "可是这里有上万个缸中之脑……"贝迪维尔低声问:"这些罐子上连名牌都没有,根本无从判断它们的所属。想要在上万个脑子里找到你父亲的脑子,实在是太……"

    "所以我才会需要你的帮助。"雪瑞查德从怀里取出一块神器碎片,梅尔森兄弟会那个[全视之眼]金字塔的碎片。

    看到这个信物,贝迪维尔突然明白了雪瑞查德的意图。

    没错,用[映奇宝珠]就可以找到雪瑞查德父亲的脑子。手拿神器碎片的雪瑞查德可以充当媒介,只要她被宝珠的虹光映照时,殷切地思念她父亲。然后宝珠就可以映出她父亲的所在位置来,哪怕只是大致位置。

    只要有个大致候选位置就可以。然后贝迪维尔可以靠着他的直觉,又或者说"鹰眼",进一步缩窄搜索范围。

    原来如此。她的计划其实非常周全嘛。

    "那个神器碎片,你怎么搞到手的?"贝迪维尔好奇地问。

    兄弟会对神器的管理严格有加,那是他们最重要的信物之一。这种重要物品是不可能简单地外借的,哪怕外借也肯定会有兄弟会长老陪同,以确保信物能在用完后被回收。

    上次兄弟会正是以这种形式外借过神器给贝迪维尔,以确定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的所在。托神器的福,他们才顺利把被困深海的帕拉米迪斯和薇薇安救了回来。

    ……虽然帕拉米迪斯还不完全算是得救了。

    "如果我说这是从梅尔森兄弟会那里偷的,你信吗?"雪狮子少女反问。

    "我相信斯芬克斯财团有这份能耐,但我不信你们会这样做。"狼人青年回答。

    雪瑞查德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而让整个财团的荣誉蒙受损失的人。斯芬克斯财团和梅尔森兄弟会交恶,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例。

    "呼呼。"雪瑞查德满足地笑了笑:"这可是神器的复制品哦。梅尔森兄弟会委托斯芬克斯财团,共同开发的东西。"

    "他们还委托你们做这种事了?"

    "在他们搞懂神器的用法之后,就有了这委托。看样子神器碎片是越多越好。有更多的神器碎片,意味着当他们想找什么东西的时候,能定位得更为精准。而且每次都出借神器碎片是非常危险的事,搞不好出借以后碎片就弄丢了。所以就有了这样的委托,让我们帮忙复制出这些[次级神器碎片]。"

    (次级吗……)

    "复制神器真有这么容易?"

    "比想象中容易。制作神器碎片需要某些稀有金属,但碎片的作用和构造其实很简单。它们无非是一种信号发射器和信号接收器,用作接受持有者的脑电波,同时放大[映奇宝珠]的信号。虽然每个次级神器碎片的造价都是天文数字,但我们确实成功复制出了几块。"

    看样子斯芬克斯财团不仅财力雄厚,技术力量也十分惊人——贝迪维尔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东西的效果可能比真货差一点,但就这样凑合用吧。"雪瑞查德把次级神器碎片捧到贝迪维尔面前:"我准备好可以开始了。请帮我找到我父亲,贝迪维尔船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贝迪维尔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取出[太阳之神的日轮],让日轮中透射出虹光,让那虹光照射在次级神器碎片上。

    然后数个全息影像被映照出来。屏幕上确实是这个房间之内的风景,而且从远处可以隐约看到贝迪维尔和雪瑞查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影像每一个看到的风景都微妙地有点不同,就连二人的所在位置和角度都不一样。简直就像是,它们每一个都来自不同的位置,是不同的缸中之脑。

    "请不要告诉我,你父亲的脑子有好几个。"贝迪维尔说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是干扰。"雪狮子少女答道:"我确实是在思念我父亲,然后让[映奇宝珠]映出他的所在。但这个次级神器碎片肯定没有原版那么强大。它大概捕捉到我思维里的杂念,把这房间中存放着的,和我有联系的其他人的位置,也映出来了吧。"

    这相当于搜索到了数个候选目标,这些目标里只有一个是雪瑞查德的父亲,其他都是雪瑞查德曾认识的人。

    "已经很好了。"狼人青年说:"把上万个目标缩减成区区五个。"

    "你能凭这些景象,定位到对应目标的位置吗?"雪瑞查德又问。

    "我试试。"贝迪维尔发动了[鹰眼]。

    和真正的[鹰眼术](透视术加千里眼)不同,贝迪维尔的[鹰眼]其实是把他超强的直觉,视觉化的产物。而他超强的直觉其实并非空穴来风,是他对环境情报的,超强的分析能力。

    而当他眼前的情报如此清晰,这一切都会在他脑中自动完成,直接化成可视情报,重现于他眼前。

    发动[鹰眼]之后的贝迪维尔看到五道光束凭空出现在空间中,对应那五个屏幕,指向房间内五个罐子。有高有低,有远有近,这些罐子却确实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找到了吗?"雪瑞查德问:"去把它们取下来吧。小心点,别打碎了,触发了系统的警报。"

    "就这样拆下来,不会触发警报?"

    "在他们使用兽人的脑袋来制造运算元件之前,使用的是人类脑袋。人类的脑袋用作运算元件实在脆弱,用一段时间就会坏掉,得更换。很久以前是,这个机房每隔几年就会换一批元件。所以元件都是可以从系统里反复拆卸的。"

    ……天知道这套SEELE系统从什么时候起就存在,又牺牲了多少人来维持它的运作?而且还必须是聪明人。太蠢的人连被当做其运算元件的资格都没有。

    这该死的系统曾吞噬过世界上无数个天才般的脑袋。想到这一点,贝迪维尔就非常生气。

    他忍耐住愤怒,小心翼翼地去把五个对应的缸中之脑取了下来,并排放在地上。

    "剩下的要毁掉吗?"他看到雪瑞查德正在布置定时炸.弹,就问。

    "是的,但是我们得先逃离南非的国境,才能引.爆这个机房。就这样毁掉SEELE系统,就连出入境的管理系统都会停止运转,然后我们就被困在南非了。"

    (所以,这机房响起警报反而不是大问题吗……)

    "在这之前,要查看这些缸中之脑,以确认哪个是你父亲的吗?"贝迪维尔又问:"还是说,先把它们带走,回去再慢慢调查?"

    "实际上,我想就地毁掉他们。"

    "什么?"

    "我想让父亲得到安息,仅此而已。炸了机房,不一定能保证这里的每一个缸中之脑都被毁。说不定有存留下来的。说不定刚好就是我父亲的。所以我必须找到他的缸中之脑,然后亲手毁掉它。只有这样做,才能确保他一定能得到安息,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

    "除了我父亲的脑子,另外那四个脑子肯定也是我认识的人的脑子吧。我认识的狮人里,智商超过160的家伙其实就那么几个。所以我大概知道剩下的四个是谁了。"雪狮子少女苦笑道:"也一并毁掉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得到安息吧——"

    "我想说的不是这事。"贝迪维尔打断了对方:"我想说的是……你难道不想和你父亲做最后的道别吗?"

    "做不了。被制成缸中之脑后,视觉和听觉神经就被摧毁,与外界一切的联系会被隔绝。他们的思维其实已经停止,只是不断接受指令,然后对那些指令进行计算处理。这已经是完全的计算元件了,不剩下半点思想与感情。

    父亲他们现在就像是在做一个永无休止的噩梦。梦中的他们被赋予各种不可理喻的工作,而他们不得不去完成,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真的是这样吗?"狼人青年又问:"即使我把它们从系统中拆除,已经没有更多的指令被输入进去?"

    "真的。"她肯定道:"没有输入指令,他们就只是在无尽地待机而已。但他们仍然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雪瑞查德略带苦涩地看着贝迪维尔:

    "就让他们在这份沉寂中永远安睡,不再被更多的指令打扰。……好吗?"

    "我可以用映奇宝珠,最后一次唤醒这些脑子里的回忆。"贝迪维尔仍然不死心地劝道:"你可以最后一次看到,你父亲留下来的那些美好的回忆。甚至还有可能听见他打算留给你的,那些最后的话语……"

    "没有意义。"雪瑞查德却抽出剑:"死去的人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没有特别瞄准那五个缸中之脑的任一个,而是狠心地挥剑一个大范围横扫:"再见了,爸!"

    那柄利剑把五个罐子一口气全部劈烂,里面的脑球也瞬间变成脑糊。

    "完、完结了……"只有在一切都完结了以后,雪狮子少女才初次流露出她的软弱。她跪在地,捂脸低泣。

    "雪瑞查德……"贝迪维尔过去紧紧地抱住她:"想哭就哭吧。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但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笨蛋。"雪瑞查德紧抱着狼人青年,纵声大哭。

第3296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九)

    第3296章 大愚者之试炼 (九十九)

    大概是中午时分,亚特兰提斯。

    伊莱恩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是被热醒的。

    "好、好闷热啊……"他闷哼:"可、可不可以别粘那么紧……"

    "嗯?"小狐狸贝利也醒过来了,他松开紧抱住伊莱恩的双臂:"喔,抱歉了,大哥哥。"

    伊莱恩掀开被子爬起来,发现自己全身是汗。贝利就像个小小的暖炉那样贴在他身上,午睡的时候不热才怪。

    "毛发都,都变得粘糊糊的了。"他抱怨道。

    "我也是,嘿嘿。"贝利脱下上衣,揉了揉自己身上还滴着汗的狐狸毛。因为身上全是汗,他们的毛发都变得一绺一绺的了。

    "以、以后还是别粘着我午睡了。"伊莱恩纳闷道,从白熊人变回白狮人少年的模样。

    亚特兰提斯的上层本来就是个"温室",他们还躲在这温室一样的帐篷里睡觉,还黏在一起睡,不闷出一身汗才是怪事。

    "晚上呢?"

    "晚、晚上可能会冷,没所谓……"

    "明白。那么我晚上再粘着大哥哥睡觉。大哥哥白天午睡不用变熊也可以。"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问题原因在他身上吗。白熊人确实是生存在极地的兽人宗族,身上毛发厚且不说,睡觉时也像个大暖炉,会发出高热。

    "真想洗个澡。"小狐狸用脱掉的上衣擦着身体,说:"带来的淡水够用吗?在这里洗澡会不会很奢侈?"

    "城、城里应该会有水池什么的。"伊莱恩答道。

    亚特兰提斯外层那些用来吸收太阳光紫外线的水晶外壁,并不能严密地封住整个城市。至少现在是不能。

    它们目前受到系统控制,打开到某个固定的角度去捕抓阳光。只有在沉入深海时,外壁才会处于彻底封闭状态。

    也就是说,天空中肯定有某些缝隙,让风雪或雨水渗进来,化成水滴落入城内。如果城内某处有类似水池的储水结构,外界的水就会在那里汇聚。那些水应该是淡水,说不定可以直接在那池子里洗澡。

    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从伊莱恩他们带来的淡水储备那里取水。奎格好像用月神硅胶的颗粒储存了很多淡水,应该够他们喝好几个月才对。奢侈点,用其中一部分淡水洗个澡,或者至少是擦擦身体,应该可以接受。

    "水池吗,"小狐狸摇着尾巴:"好耶,我们去探索这个无人城市吧。反正红狮子叔叔还没和我们汇合,在他来之前,我们或许能洗个澡。"

    "哈、哈哈……"伊莱恩苦笑。虽然说好了要等埃德蒙来,但那家伙也太慢了吧?都在搞什么鬼?

    现在是中午十二时四十五分,差不多到下午一点钟了。那家伙再不来,伊莱恩就打算丢下埃德蒙,独自往地下城进发。

    "醒啦?"奎格见伊莱恩和贝利赤着上身、满身大汗地走出帐篷,问:"睡不好?热醒?"

    "嗯……想洗、洗个澡。"伊莱恩揉着肩膀道:"我们去、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池子。"

    "注意安全。"奎格道,似乎是打算守在营地这边。他又拿出一只袋子,从中取出一颗小小的、乳白色半透明的方块:"没水的话,用这。"

    "里、里面存了多少淡水?"伊莱恩接过那块比指头还要小的月神硅胶,问。

    "一百升,左右?"奎格估算道:"不清楚。没用完过。还有很多。"

    "开、开玩笑吧?"伊莱恩知道那小颗粒用空间压缩技术储存液体,但指头大小的颗粒里居然有足足一百升的淡水,这么夸张?

    而且那些月神硅胶颗粒还能继续塞进纳物口袋里保存。也就是说,压缩过的空间能再一次被压缩。

    只要能塞进纳物口袋里,储备个几万几十万升的水都不是问题。饮用水问题不用伊莱恩去担心,水多得可以随意挥霍。

    "没开玩笑。"云纹的豹子挥了挥手:"快洗澡,我放哨。"

    "你、你好像好几天都没洗澡了耶……"伊莱恩吐槽道。

    "没事。"奎格板起脸:"不脏,不洗。"

    所以猫都是怕水的……

    "你、你睡帐篷时,可别把身上的味道都带到被铺里去了?"伊莱恩也板起脸。

    "不会。快走。"奎格催促道。

    伊莱恩于是带贝利一起离开营地。亚特兰提斯的地表层其实很安全,既没有海兽来犯,也不会有怪物从下层出来袭击人。守着营地没意义。奎格喜欢就好。

    且不管那只脏猫。想在城市遗迹里找到可泡澡的水池,理应在城中心搜索。

    上层的水晶城壁如同玫瑰花般打开,亚特兰提斯城中心最顶层肯定有空隙让外围的雪水进入。那些冰雪在温室内部融化成水,从上而下垂直滴落,会像局部小雨般降在城中心某个位置才对。如果那里有任何类似池子的结构,水就积存下来了。

    但那应该是冷水。不过冷水也没所谓。伊莱恩取出小匕首,在上面抹了点火焰松脂。用这个煮出泡澡用的热水就好了,就和以前做过的一样。

    "嘿嘿,这个我也有。"贝利拿出他那柄小匕首,炫耀般说道。

    虽然他手上那匕首也是伊莱恩给的就是了。

    贝利手上那匕首只涂了极少量的火焰松脂,然后收在鞘中慢慢地释放热量,差不多就是一个小型怀炉。松脂的魔力释放得很慢,它居然现在还一直发着热。

    "你、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还戴着这个?"伊莱恩纳闷地问。

    "因为我怕冷嘛。"小狐狸咧嘴笑道。

    (怪不得他们会焐出一身汗……怕冷也该有个限度啊?)

    "啊,那边在下雨。"小狐狸指着远处的城市说道。

    事情果然如伊莱恩所料,城中心那片区域正被穹顶上的冰雪融水所淋湿。那里正在下着一场规模很小的毛毛雨。洒下来的与其说是水滴还不如说是水雾,那水雾居然变成一道隐隐约约的柱状物从上空泻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缥缈的瀑布。

    然后正午的阳光打在那水雾瀑布上,化作虹彩,景色相当惊艳。

    "好、好厉害……"伊莱恩惊叹道。

    从远处根本看不到这个瀑布,它太缥缈了,只有在足够接近的时候才能看清。但是真看到了时候,那景色又是如此之美。

    ——美得几乎让人忘记,这里竟是个充满杀机的死亡之城。

    看样子城市的水晶外壁有某种防止结冰的构造,冰霜无法在上面附着,会被某种高频震动打散成粒子般的构造,朝四方八面散落。会形成这种水雾瀑布,只是刚好因为那个位置是多个水晶外壁的外沿交汇点。

    原本被打散成极细雾状粒子的水雾,在不断降落的过程中相互融合,变成更大的水粒子,就从雾变成雨粉,再从雨粉变成水滴,最终落在城市中心的几个建筑物上。

    因为水晶外壁的阻隔,亚特兰提斯城内空气流动相当缓慢,没有什么大风让这水雾瀑布偏向。看来在城中心那些建筑物附近找到水池的概率极高。

    "啊!"贝迪维尔突然惊呼道:"快看那里,有绿色!"

    "绿……?"伊莱恩最初还以为贝利看到什么奇怪颜色的建筑物,便顺着小狐狸手指所指指出望去。他看到的不是建筑物,而是一个在一层矮楼的楼顶的新绿。

    ……是叶子!某种植物的叶子!

    那屋子的楼顶有围栏,因此围栏便围出了一个水池。然后有植物在那里生长着。

    在海底长期沉睡,每千年才浮到海上一次的亚特兰提斯,几乎是死亡的代名词。

    动物且不用说,连植物也无法在黑暗无光的深海里生存上千年,理应会死绝才对。

    但这里就是长着植物,奇迹一样的植物。

    "抓、抓紧我,飞过去看看。"伊莱恩一把抱起贝利,变身成白龙人并飞了起来。

    他一跃而起,拍动翅膀助飞,瞬间就到达了那个有水池的屋顶。

    那里果然有着植物,而且是非常美丽的一种植物。

    ……莲花!是莲花!

    那植物顽强地生存在这种死亡之城里,不仅张开了枝叶,还长出了花朵。洁白的睡莲花瓣正在娇羞地微微张开,里面是一圈可爱的嫩黄色。

    这个水池是位于建筑物屋顶的一个莲池,至少有十株睡莲在此处生长着。它们享用着从天而降的甘露,然后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秘境中静静地绽放芳华。

    "怎、怎么可能……"伊莱恩很是惊讶。

    这睡莲,难道真的能在没有阳光的海底熬过一千年,直到亚特兰提斯再次浮出水面吗?

    多么惊人的生命力……!

    "是莲子。"贝利解释道:"莲花的种子可以在泥土里沉睡数千年,直到有合适的条件才重新萌芽,变成莲花。以前曾经有这样的传说,埃及的考察队在古老的法老王坟墓里找到过千年以上的古老睡莲种子,那个种子重新种到池子里,还能安然无恙地生长。"

    "真、真的吗?"白狮人少年相当惊讶。

    "这睡莲简直就像是大哥哥一样。"小狐狸凑到莲花旁,轻轻抚弄了花瓣一下:"不管身处再怎么恶劣的逆境都不曾放弃。就算在黑暗中沉睡千年,仍然怀抱希望,等待曙光的到来。这就是……代表不屈与永生的圣洁之花。"

    "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伊莱恩变回白狮人少年的模样,脱掉下着,在齐腰深的莲池里坐下。

    水底有一层很稀薄的泥土,再之下就是石质建筑物那坚硬得几乎不可摧毁的屋顶了。天知道这些睡莲是怎么从这么点泥土里获取养分的。它能存活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奇迹。

    莲花吗……

    莲子说不定是曾经驻扎在这里的人类军队带来的。就是四千年前奎格跟随的那一支。他们撤退的时候把莲子留在这个死城的屋顶上了,大概。

    然后亚特兰提斯充能完毕,沉入深海。莲子在黑暗中沉睡千年,等待焕发生机。千年之后,古城浮到海面上充能。莲子破壳而出,化作莲花。

    然后它必须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繁衍生息,再次结出新的莲子,落入土中。它成功了。古城再次沉入深海,在无关的环境下一切都将死绝,唯独这睡莲的种子又沉睡并存活了下来。

    千年后古城上浮,再一次,莲子破壳而出,像不死鸟般涅槃。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每千年一个循环。

    这睡莲果然是永生的象征,仅仅存在就带着某种神圣的意味。伊莱恩温柔地抚摸着其中一朵睡莲的花瓣,为它的强韧生命力所折服。

    "嘿嘿。"此时小狐狸也脱掉下着,凑到伊莱恩身旁,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在长满睡莲的池子里沐浴…真是风雅呢。"

    "水、水不冷?"伊莱恩问:"要不要稍、稍微加热一下?"

    "不用。"贝利紧挨在伊莱恩肩膀上:"这个水温刚好。最好不要破坏这睡莲的生长环境。"

    "泡、泡澡就不会破坏它们的生长环境吗?"

    "泡澡没问题啦。我们身上的汗液,不正好是莲花需要的肥料吗。"贝利吐了吐舌头:"但是大哥哥可别在池子里尿尿哦。"

    "才、才不会!"伊莱恩红着脸答道。

    来了个玩笑之后的贝利咯咯地笑着,然后用手玩着水。

    天空中有些微细的雨滴不断坠落,补充着这个莲花池里的水。而多余的水分则从池子的边沿渗出,流到建筑物外面去,最终滴落到城市废墟的地面上。整个世界充斥着轻微的,但又不曾间断的潺潺水声。

    "如果这个城市不沉到水底就好了。"贝利突然说:"说不定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直隐居。就我和大哥哥两个,过些安静的生活。"

    "笨、笨蛋。这、这里没吃的,会饿死哦。"

    "这里有淡水有阳光,总能种点吃的。应该不至于会饿死啦。"小狐狸继续遐想着。

    "嗯……"伊莱恩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把话说出:"贝利……如,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你愿意做我的养子吗?我、我会在你长大成.人之前,尽力照顾好你的。"

    "嗯,不要。"听完伊莱恩的话,蓝狐少年吐了吐舌头。

第329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

    第3297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

    "欸?!"原本还以为贝利会一口答应的,却没想到那孩子会拒绝,伊莱恩一下子急了起来:

    "为、为什么?!你讨厌和我一起生活吗?"

    果然,比起跟伊莱恩一起熬苦,这孩子还是更向往到斯芬克斯财团那边,享受小王子一样的待遇?!

    "大哥哥你冷静些,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狐狸却答道:"我想和大哥哥一起生活。但我不要成为你的养子。如果我成为了大哥哥的养子,我就必须叫大哥哥做爸爸了。可我不想叫大哥哥做爸爸。大哥哥果然还是叫做大哥哥比较好,这样比较可爱。"

    (可爱……?)

    "因、因为这种原因吗……"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你、你喜欢怎么叫就可以怎么叫…我不介意。收你为养子,只、只是为了完成法律上的手续而已。"

    "哪个国家的法律?大不列颠的?"

    "大、大概是。"白狮人少年摸了摸贝利的头:"要、要在法律上确立你为我的养子,才能好好照顾你啊。"

    "但我不需要什么法律上的保障,我早知道大哥哥会照顾好我。"小狐狸又说:"有法律保障和没有法律保障,有半点差别吗?"

    伊莱恩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了一会儿。

    "还、还是有差别的。没、没有法律保障就和你一起生活,他们会认为我是诱拐儿童的坏人。"

    "确实……如果人们认为大哥哥是诱拐犯,那就难办了……"小狐狸陷入沉思:"虽然我本身就是奴隶……完全可以变成是大哥哥的奴隶啦……"

    "不、不要!"伊莱恩急道。

    "开玩笑啦。"

    "不、不要开这种玩笑啊!"白狮人少年没好气地说:"而、而且没有正式的监护人,就没办法让你去上学……"

    "上学吗……"贝利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你不喜欢上学读书?"

    "反正学习肯定没好事……在我还是克洛瓦尔王子的替身时,王宫的人就天天逼着我学习。哪怕我不想学习也必须学习。被逼着学习实在是很讨厌的事……"

    "我、我知道,他们曾经强迫你学习,让你很痛苦。但,但是你想想,你懂得越多,就越能为自己的未来创造新、新的可能性。就、就像我这样,原本不会医术,除了挥剑以外什么都不懂。要、要不是我强迫自己学会了医术,你就不会得救,伊奥和皮埃尔也不会得救。然、然后我就会看着你们受伤或死去,充满悔恨。"

    "那只是大哥哥学到的医术刚好有用而已。又不是所有学科都这样有用。比如说,数学呢?"

    "数、数学吗……"伊莱恩想了想:"没、没错,最没用就是它。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就行了,谁,谁还要去学乘除法啊。"

    伊莱恩开的玩笑,让贝利咯咯大笑起来。

    "不,不过说真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知识对你有用。"伊莱恩继续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你鄙视和讨厌的知识却拯救了你。"

    "知道了啦,我会好好学习的。学校也会去上的。这样总可以了吧。"小狐狸撅着嘴:"总有一天,我也会用我学到的知识,帮上大哥哥的忙哦。"

    "嗯。"白狮人少年欣慰地微笑。

    轰隆!

    就在此时,居然有什么东西撼动了亚特兰提斯一下。除非有巨大质量的物体撞了上来,否则亚特兰提斯这种巨大的城市根本不会被如此撼动。

    "怎、怎么回事?"伊莱恩连忙从浴池里爬起:"有、有什么东西来了。贝利,穿、穿好衣服,我们过去看看。"

    "好的,马上来~"小狐狸跳到浴池外,在池子的围栏上坐着,取出毛巾擦干身体。

    伊莱恩直接变成白龙人,甩了甩身上的水就弄干身子了。白龙人变身那身上的鳞甲本来有不错的疏水作用。他匆匆换上衣服就扛着贝利跳下楼,其实那也只是个不到两层高的矮楼罢了。

    "那边!"小狐狸指了指远处正在冒烟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

    "亚特兰提斯的对、对空炮火居然没有反应……"伊莱恩纳闷道。这座城市居然也能受到袭击?它这么容易就能受到袭击的吗?明明是伟大的古遗迹啊……

    伊莱恩维持着白龙人的变身,靠着那优秀的跳跃力和翅膀的滑翔能力,在城市的楼房间一边跳跃一边滑行,迅速赶到事发现场。然后他看到了,撞在亚特兰提斯边沿上的居然是个冰山……很大一块冰!

    亚特兰提斯倒是没有什么损伤,城市可比冰块牢固得多了。不断碎裂的冰块上冒着雾气,大概是由刚才的冲击里扬起的冰块碎屑化成。

    然后什么东西从那冰块中爬出,在亚特兰提斯的边沿上了岸。

    ……巨大的龙兽!

    因为那龙兽伸展开的翅膀上有着内层绒毛外层鳞甲的特殊构造,伊莱恩一瞬间就认出了,它就是之前埃德蒙所说的风雪龙兽。

    "埃……埃德蒙?"伊莱恩于是低声问。

    "王子殿下。"那头风雪龙兽迅速变回血狮子埃德蒙的模样,绕过城壁的缝隙走了进来:"王子殿下英明,这么快就认出我来了。"

    "因、因为正常根本不会有魔兽主动袭击亚特兰提斯啊。"伊莱恩答道。

    龙兽是在陆地那边活动的生物,才不会驾着那么大一块冰,不顾一切地撞过来。会这样做的,只有刻意地去这样做的人,也就是说刚才那头"风雪龙兽"其实是拥有人智的。

    "非常抱歉,为了狩猎风雪龙兽而耽搁了行程。"血狮子埃德蒙拍了拍腰间的战术腰带,里面好几只纳物口袋里似乎都装着各种生物的血液样本:"但是龙兽这种强力的生物,一定会成为王子殿下的助力吧。那名维京人族长的血液样本我也留存了一瓶,希望有用武之地。另外还有雪原上各种魔兽的血液样本。"

    "只、只要喝下血液样本就能变成他们的样子吗?"伊莱恩追问。这时候的伊莱恩已经变回了白狮人少年的模样。

    "只要喝下一次就能无限次变成那种生物。但如果喝了其他生物的血液样本,变身能力就被覆盖了。"血狮子答道:"狮人族的特殊能力好像是叫做[血化术],基本都是靠着摄取别的生物的血液样本来发动的。虽然每个个体都有细微的差别。而我刚好是可以吸收生物的血液样本来变身成那种生物。"

    埃德蒙又充满好奇地看着伊莱恩:"看来王子殿下的变身能力和我有所不同。王子殿下能同时拥有多个变身,不需要反复使用血液样本吗?"

    "嗯。但、但是是,限定兽人的变身。"伊莱恩答道:"吸、吸血或者其他体液,都可以……但只能变成兽人,没法变成魔兽。"

    虽然,除了兽人,他也能变成人类就是了。

    严格来说,人类也是一种兽人,"猿兽人"。又或者说,人类是兽人的原点。

    古代人创造的各种各类的兽人,无非也是在人类的基因基底上,加入各种动物的因子变化而成的。为了在人类的基础上创造出人类以上的超人存在,以便压制反叛古代人的人类。

    所以,伊莱恩能变回人类,大概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至于那个人类少年的模样是怎么来的,他自己都无从知晓。

    就从变身这个能力上看,埃德蒙的变身能力可比伊莱恩的厉害多了。他不仅能变成其他兽人,也能用变身术模拟成人类的模样,甚至连长相都精确地还原。不仅如此,埃德蒙甚至能变成比自身体型大很多的龙兽。

    那明明已经违反了物理法则,连质量都不守衡了。天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神奇的力量做到这一点?

    "所、所以你是怎么过来的?"伊莱恩看着埃德蒙刚才乘过来的"交通工具",那块巨大的冰山已经碎裂崩毁,沉入海中。

    "用龙兽的力量挖一块冰,在水面上一路游过来的。"血狮子答道:"天上有那个奇怪的炮塔,没法接近。水里有很多海兽,船速快了就会被袭击。所以把冰山当船用,海兽们似乎拿那块大冰没辙。"

    "哈、哈哈哈……"伊莱恩苦笑。多么乱来的计划,亏他能够成功。这就是所谓的"蛮力出奇迹"吗?

    明明是变化成比自己的身体还要大数十倍的巨兽,而且还用那巨兽的身体使出那么大的力量,埃德蒙却脸不红气不喘的,精神得很。这一点都不能量守恒……

    埃德蒙这家伙,绝对是兽人中天生就拥有特殊能力的,特异个体吧。

    那一身不自然的血红色毛发,就是最好的证据。

    "总之,我来了。"血狮子继续道:"我们到营地里检查一下装备,就可以往地下城出发了。"

    "嗯嗯,走、走吧。"伊莱恩答应道。

    几分钟后。

    "嗯,不错的营地。"埃德蒙看着伊莱恩他们的营地。营地是挨着移动建筑物而建的,帐篷也撑起来了。篝火虽然有垒砌出来,但目前没有生火。奎格那只懒豹子没有进帐篷里睡觉,只在一旁地面上披了张兽皮垫着,就在那里打盹。

    "这里不会被魔兽之类的敌人袭击?"他转而问伊莱恩。

    "不、不会。"白狮人少年答道。外围的海兽绝不会侵入亚特兰提斯。地下城的怪物们也不会跑到地表上来。陆地那边来的魔兽更加不敢靠近亚特兰提斯。所以这个地表层其实是相当安全的。

    唯一要担心的,可能就是小偷吧。维京人从村子那边过来偷东西,这种事情虽然是超低概率事件,但也不能肯定完全不会发生。留个心眼比较好。

    虽然营地里也没什么值得被偷走的……

    "我自作主张,住在那屋子里可以吗?"埃德蒙又问:"虽然能用维京人的帐篷做过休息的地方,但那帐篷是用兽皮做的,有股怪味道。可能会让王子殿下不快。"

    "你、你喜欢吧。"伊莱恩看了看一旁那石屋子。

    屋子其实挺结实干爽,有着类似窗户的空洞,却没有玻璃窗子。屋内空空如也,没有讨厌的虫蚁(亚特兰提斯就是个死城,连虫子都没有一只!)。在里面放下兽皮做的床铺应该就能休息了,而且可能还挺舒适的。

    而且屋子明明有两层,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却没有楼梯连接,第二层的入口是在第二层突出的楼顶上。海王族的人难道都会飞,或者有强大的跳跃能力,能直接跳上二楼吗?

    "那么,我去放下那些没用的行李,就和王子殿下汇合。"埃德蒙自顾走进屋子里卸货了。

    "我想要二楼。"贝利笑着说:"晚上睡觉就可以随便粘着大哥哥不放了,嘿嘿。"

    "不、不行。没楼梯,上下楼你会摔断腿。"伊莱恩纳闷地说:"我、我才不要每次扛你下楼。"

第329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零一)

    第3298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零一)

    十分钟后,伊莱恩一行人站在了亚特兰提斯地下城的入口。

    "终、终于……"他低声叹道。

    曾经,他在这个地下城里数千次险些丧生,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触及它的核心。濒死的他就像垃圾一样被清除出地下城,被遗弃在地表,经过好一段时间才伤势痊愈,然后又像傻子一样无谋地挑战那个地下城。

    地下城就像一头猫科的猛兽,在不断玩弄着它的食物,每一次都把伊莱恩咬得支离破碎,却没有彻底结束他的性命。它每一次都把伊莱恩推向绝望的深渊,让他痛苦、让他纠结、让他绝望、让他失去自信。

    当初失败了数千次的他,最终还是逃跑了。不仅是因为弹尽粮绝,也是因为他清楚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实力不足,想要挑战亚特兰提斯,还远远不够资格。

    逃跑的他转而参加了大不列颠举办的圆桌试炼,试图通过成为圆桌骑士去许愿,希望圆桌骑士团能帮助他攻关这个可怕的地城。

    但事实证明,那条路也行不通。亚瑟王根本没有帮助他的打算。即使他能强行成为圆桌骑士,时间也不够用。等他授勋为圆桌骑士的那天到来,亚特兰提斯早已沉入海底。

    结果他再一次逃跑了,从圆桌试炼那里。离开之前甚至还和亚瑟王吵了一架,痛骂他是伪善者。现在即使回去请求原谅,大概也不会得到原谅吧。

    而且伊莱恩从来没有后悔过骂亚瑟王。骑士王确实是该骂。

    然后他就独自上路,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好吧独自也不是独自,至少有奎格那只豹子跟着。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人,最终是这个阵容。

    不过在场这四人之中,有两个是不能战斗的。贝利只是小孩自然没有战斗力。奎格为了全程保护贝利,也不可能帮忙战斗了。这样一来,能够战斗的只有伊莱恩和埃德蒙。幸好埃德蒙是个强力的帮手,应该能让伊莱恩的旅程轻松不少。

    "在、在进去之前先说明了。"伊莱恩深吸一口气,"迷、迷宫里面除了各种怪物和魔像以外,就是无数杀人陷阱。可不、不要冲太前了,每一步都要谨慎。如果触、触发了陷阱,别试图去抵抗,优先考虑怎么躲闪。不、不然多少条命都不够死。"

    "明白了,王子殿下。"血狮子点头道:"我会谨慎地跟在王子殿下身后,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在迷宫里出没的怪物们,就不会误踩陷阱而死吗?"伊莱恩身后的贝利突然问道。

    "嗯……大部分陷阱都、都是生物感应的。只、只对入侵者触发。"伊莱恩答道。

    也就是说,迷宫里的怪物们都不会触发陷阱……至少是,大部分的陷阱。为了合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不然在迷宫里巡逻的怪物们自己踩到陷阱而死绝,还把布置在那里的陷阱搞坏,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如果我弄到那群怪物的血液样本,变成它们的模样的话……"埃德蒙突发奇想地问:"是不是代表,我就能在迷宫里自由穿行了?"

    伊莱恩愣定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过这种事情。

    "应、应该可以。但还、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答道。

    这是漏洞吗?

    然而世上恐怕也只有埃德蒙一个可以使用这种变身术。大概连亚特兰提斯的设计者都没想过,世上居然有人拥有这种超乎想象的能力吧。

    这是漏洞。只有埃德蒙可以钻的系统漏洞。

    当然,这一切也并非绝对。亚特兰提斯内有些区域是禁止一切生物入内的,哪怕是它自己的怪物,闯进去照样会被陷阱不由分说地杀死。

    还有些区域属于高级区域,低级怪物进去了也是会被杀死。伊莱恩以前就见过,追赶他的怪物跟他一起误入高级区域,然后怪物踩陷阱而死的。

    当然,哪些怪物是低级怪物,哪些区域是高级区域,全都由系统来判定。只有负责管理和运行这座亚特兰提斯的系统,才能判定高低。伊莱恩他们这些外来者根本无从猜测,是全凭运气摸索着前进。

    如果埃德蒙过分依赖那个变身能力,反而会让自己深陷死地。

    伊莱恩把自己担心的都在血狮子耳边嘀咕过一遍。埃德蒙信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我真的会注意的。"

    (应该不会啰嗦过头,被他讨厌了吧?)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

    可是埃德蒙露出微笑,完全不像是觉得讨厌的样子。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伊莱恩的额角冒出更多的汗。

    与人打交道真是可怕的事情。如果是贝利那样纯真的孩子,或者奎格那样没什么想法的蠢蛋,伊莱恩不会感到有压力。这以外的人就难说了。

    但埃德蒙不像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伊莱恩或许确实可以安心地和血狮子埃德蒙相处……

    伊莱恩偷瞄了埃德蒙一眼。

    作为狮人,血狮子埃德蒙比伊莱恩帅气多了,甚至比雷欧帅气。这才是雄狮该有的样子,豪迈帅气的大狮子。拥有变身能力的埃德蒙也有着相当不俗的战力。

    ……或许可以多依靠一下这只大猫。

    "嗯?我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吗?"埃德蒙注意到伊莱恩在偷瞄他。

    "没、没有,别在意。"伊莱恩红着脸答道,把目光移开。

    埃德蒙的事情以后再说。

    伊莱恩大着胆子往前迈出一步,踏入了亚特兰提斯地下城的范围。

    踏入地城的第一步,他就感到有种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攫住了它。亚特兰提斯的地下城就是这么恐怖的存在,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挑战者死在此处了。

    大不列颠的勇士坟墓是为了挑选人而设立的。它只为了让人进去接受试炼,机关陷阱的设计虽然疯狂,却还是讲道理的。

    但亚特兰提斯完全不同。它的地下城是为了保护些什么而设立的,全部的机关陷阱都为了杀死入侵者而设置,有些甚至完全不讲道理,只为杀而杀,连给予入侵者试炼都不愿意。

    通过一小段冷峻的钢铁通道,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地下城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它的地下第一层却是个巨大的空间。

    "这是……海?"贝利好奇地问:"亚特兰提斯下层又有一个海?"

    说它是海并不准确。这个看不到尽头的巨大空间里,地板和天花都有深不见底的水域,在地板天花的水面之上又有合金地板可以通行,一个个十尺见方的砖块铺成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

    天花板上的水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那部分的水域简直就像是受到反重力的作用,完全浮到天花板上去了。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倒置的海平面。地板和天花板的巨大水域之间,是至少三十英尺高的空间,这个空间是有空气存在的。但这个空间也不正常,因为有无数的瀑布从天空中降下,同时也有同样多的瀑布从地面上升浮到天花板上。

    这片区域的重力简直异常到了极致,一分为二的重力把地板和天花板上的水域区分出来。但有些不稳定的区域,错误的重力会把天上的水往下扯,又或者把地上的水往上牵。

    在那瀑布之中甚至能隐约看见鱼群,但里面游动的鱼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大部分都是凶恶的食人鱼。

    "小、小心点。"伊莱恩拿出慈悲剑米斯特丁,把它化成木质大盾:"食、食人鱼会从水里跃出,也有可能利用瀑布来回跳跃,袭击我们。"

    这个瀑布迷宫最可怕的地方正是栖息于这里的食人鱼群。它们可以从地面、天花、上下流的瀑布之间自由穿梭,对入侵者发动攻击,简直防不胜防。

    伊莱恩记起自己曾经被食人鱼啃食得只剩下一个头。幸好怪物们对他的脑袋没什么兴趣,把他的一只眼睛和耳朵咬掉后就散去了。闯关时他的第一次濒死,就是在这个恐怖的区域里。而且不知道花了多长的时间,他才完成身体的再生。

    食人鱼群理应可以把他的脑袋也吃掉的。但它们没有。简直就像是故意要留他一命似的。

    不过"故意留一命"这种说法好像也不对。换做是普通人,只剩一个头的时候就和死去无异了。只有伊莱恩这种特殊的体质才有可能从那种绝境里活下来吧。

    "死"过一次之后的伊莱恩,随后又鲁莽地闯了好几次关,结果自然又被啃食过好几次。濒死,重伤,中伤,轻伤……直到找到通过这里的窍门为止。

    现在想来,食人鱼们留伊莱恩一命,说不定只是为了多吃他几次。伊莱恩毕竟是"韭菜"呢。

    ……光是回想起当初被食人鱼啃食全身那份剧痛,白狮人少年就头皮发麻。

    但同样地,只要预先知道会有食人鱼出没,就会有应对措施。

    伊莱恩直接变成白龙人。他身上的鳞片足够地硬,区区的食人鱼咬不动。他身上除了眼睛是弱点之外,其他部分都可以免疫食人鱼的攻击。

    "原来如此,龙鳞吗。"埃德蒙也当机立断地变成风雪龙兽。龙兽的鳞甲和真正的龙鳞并无二致,甚至可能更硬。

    "你们到我背上来吧。"埃德蒙对奎格和贝利说。

    "嘿嘿~"贝利笑着,被奎格抱起来。豹子一跃而起,就到了埃德蒙的背上。

    这两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伊莱恩倒是预先用圣骸布的断片,给贝利全身缠上了绷带一样的东西做防护。圣骸布免疫所有的斩击和穿刺,对冲击撞击也有不错的吸收能力。食人鱼理应咬不动全身有着防护的贝利。

    而且,在必要时,奎格会用[虚化]带着贝利一起免疫所有攻击。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走,走吧。"伊莱恩说道,走进那瀑布迷宫。

第329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零二)

    第329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零二)

    瀑布迷宫内杀机重重,上行和下行的瀑布都不能随意接近,任何一道瀑布之中都有可能扑出食人鱼。

    尽管伊莱恩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往前走,那些可恶的食人鱼还是不是从水中、从瀑布中、从天花板上跃出,落在伊莱恩身上,试图把他啃食。不过这些巴掌大的小东西嘴巴也小,嘴巴小意味着咬合力弱。它们的撕咬没有办法穿透伊莱恩身上坚固的龙鳞,甚至连在那光滑的鳞片上留下一点刮痕都做不到。

    于是这些鱼儿极其搞笑地,在伊莱恩身上"撞"了一下,咬不动,然后被龙鳞弹开,再落向水中。

    伊莱恩自然不会让这些害人精落入水中逃掉,他在食人鱼袭击他的时候就顺势挥剑砍劈,在鱼儿逃掉之前就把它们一分为二。食人鱼的数量极多,伊莱恩的反击自然会有漏掉的,但是能杀一条就是一条,伊莱恩只是想尽可能地减少这些害人精的数量。

    然后,似乎是发现零零星星的袭击没有用处,远方有一大群食人鱼在汇聚,开始变成暴风一样的东西,朝他们席卷而来。

    这些食人鱼从左右两侧不断飞越通道的地板,来势汹汹,用盾最多只能挡住一面,想把它们全部抵挡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可以用别的方法对付。

    伊莱恩取出一小袋冷冻松脂,扔出去的同时就用月神钢弯刀上的插件系统打出一个冲击波。被冲击触发,冷冻松脂瞬间化成一阵极寒的冰雾,在空中扩散。然后那冰雾和涌过来的鱼群相遇了。大量的食人鱼被冰雾冻住,沉入水中后就再也没扑出来过。这都是魔术构成的冷冻效果,不可能轻易地解除。水面上于是浮着数十数百块浮冰,都是被冻得嘎嘣脆的食人鱼。它们化成浮冰时又极其碍事,让其他食人鱼没有办法顺利地从水面扑出,于是那个所谓的食人鱼风暴逐渐就变得不那么气势汹汹了。

    "原来如此,不亏是王子殿下。"伊莱恩身后的埃德蒙说。此时埃德蒙正用双翼护住背上的乘客(奎格和贝利),防止食人鱼从两侧袭击他们。

    远处的食人鱼大军正在重组,死心眼地还想袭击伊莱恩一次。

    "我这个变身也应该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要我来代劳吗?"埃德蒙问。

    "拜、拜托了。"伊莱恩也想节省冷冻松脂的使用量,毕竟那是特殊的补给品,用一点就少一点。

    于是变成风雪龙兽的埃德蒙走上前来,深吸一口气,发出冷冻吐息。

    巨大的风雪从他嘴中喷出,化成冷冻的龙卷。那龙卷和袭来的鱼群冲突在一起,瞬间又把成百上千的鱼群冻住。他又改变喷射的角度,把风雪瞄准周围瀑布有鱼影的那些地方,然后击中了不少想要藏身在瀑布之中的鱼群。

    伊莱恩甚至确信,那冰冻把一部分瀑布的水流都冻成是碎冰,那些亮晶晶的冰块伴随着瀑布一起流逝,要么从上方往下坠落,沉入到地面的水池中;要么被倒吸到天花板的水池里。冷冻在水域中蔓延,理应可以冻住更多的食人鱼,让它们的行动变得迟缓才对。

    但是实际上他的行动好像反而激化了迷宫中食人鱼大军,更多的食人鱼开始从四方八面涌来,朝伊莱恩一行人发动袭击。

    "真是死缠烂打……"埃德蒙开始漫无目的地朝周围喷吐冷冻吐息,让整个区域的水面都弥漫着冰雾。

    更多的食人鱼在跃出水面的瞬间就被冰冻起来,化成水上的浮冰。但这些怪物们疯狂得根本无法被阻止,牺牲的数量越多反而越是让它们热衷于攻击。庞大的鱼群正面撞击在伊莱恩身上,差一点就把伊莱恩冲到水里去。如果落入水中就完了,哪怕伊莱恩全身有龙鳞保护,也会被数千的鱼群疯狂啃咬至死吧!

    而且伊莱恩更在乎的是身后的埃德蒙。毕竟化成风雪龙兽的埃德蒙背着贝利和奎格,这一行人落入水中可不是闹着玩的。幸好风雪龙兽的体型庞大,不会那么容易被鱼群的冲撞击倒。此时的埃德蒙甚至停止了脚步,用下蹲的姿势保护住自己,更用带着厚重龙鳞的翅膀当做盾板,保护背后的乘客。

    "嗯……王子殿下,你还好吧?"埃德蒙闷声问。

    "我、我没事,我来想办法。"伊莱恩答道。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其实这种情况很好处理,强闯过去就是了。鱼群无法对他造成像样的伤害,强闯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伊莱恩身后的埃德蒙等人是个麻烦,他们很明显没法强闯。在来自四方八面的疯狂的袭击之中保护自身,看样子就已经是埃德蒙的极限了。

    伊莱恩垫步躲过一波鱼群的攻势,然后举起慈悲剑米斯特丁。

    米斯特丁的隐藏力量,他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办法发挥。他目前只知道这把剑能够吸收一切的热量和冲击,面对攻击时是绝对的防御。但它肯定不止于此,上次伊莱恩就用它来对付过红色的克洛索斯,并靠米斯特丁种下的树苗把克洛索斯捆缚住了。

    那是……植物的力量。一株小小的树苗都可以困住比自身巨大数百倍,一身蛮力的怪物。

    植物的力量肯定不止于此。要说植物的力量,它最为广人所知的自然是——

    ——毒。

    伴随着伊莱恩的连续挥剑,一阵阵翠绿色的雾气开始在水面上扩散。毒雾扩散得比冰雾还快,瞬间就平铺出好几十亩的面积。

    冰雾充其量只能让鱼群的行动减缓,偶尔让食人鱼结冰。但冰雾扩散之后冷冻能力就会急剧下滑,直到对鱼群几乎没有影响。

    而慈悲剑米斯特丁打出去的毒雾,性质却完全不同。那恐怕是一种神经毒素,只需要沾到一点点就能让生物麻.痹得无法动弹。逐渐地,水面上浮起成片的食人鱼,它们在那里抽搐着,却被毒得反肚了,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原本气势汹汹的食人鱼大军很快就瓦解了。大部分都是被毒死的。

    不过其实它们也没有死。米斯特丁的毒很温柔,并不会致死,只是把生物麻住,暂时不能动弹而已。而且这个毒的量恐怕是根据生物的大小来计算的,伊莱恩自己也不小心吸入了少量毒雾,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被麻住的恐怕只有食人鱼体型的那种小型生物而已。

    就和那些标榜"纯天然植物萃取"、"对人体无害"的电蚊香,一样的原理。使用的是什么除虫菊酯来着?……它们是否真的对人体无害,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王子殿下的手段真高明。"血狮子埃德蒙赞誉道。

    "只、只是凑巧成功。"伊莱恩尴尬地红着脸答道:"我、我们快点通过这里吧,天知道毒素什么时候失效。"

    "明白。"埃德蒙于是紧跟在伊莱恩身后,快速推进迷宫。

    周围的食人鱼袭击并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原来的猛烈,都是些零零星星的攻击。伊莱恩也继续有使用米斯特丁散发的毒物来毒鱼,让沿途食人鱼不断被麻住。他们又这样推进了两三百码,在这个又无数巨型石头方砖构成地板的,错综复杂的水上迷宫里,大概走到了中央的位置。

    在那里,原本就巨大的石砖相互连接,构成了一个三百码见方的大型水上平台。因为有地板的阻隔,食人鱼应该不会从那种地方突然跃出来偷袭人了,但它们还是有可能从天花板上落下。而且这样巨大的平台突然出现在迷宫正中心,必然有诈。

    "小、小心点,它来了。"伊莱恩放慢了脚步。

    "它……?"

    "风暴史莱姆。"白龙人低声答道:"守、守护这个水上迷宫的,主人……"

    "区区的史莱姆…"埃德蒙有点轻蔑地说。史莱姆这种东西,不就是最低等的魔物之一吗?

    "不、不是区区的史莱姆,是风暴史莱姆,亚特兰提斯的技术,刻、刻意制造出来的怪物。"伊莱恩已经架盾做好了防范,警告道:"小、小看它会死人的!"

    "嗯……明白了。"埃德蒙也抖擞起精神,做好应战的准备。

    然后就有什么东西从那些地砖的缝隙中涌出,逐渐在半空汇聚成一团。

    那透明度极高,好像水一样的东西,实际上有一定的粘性。粘液团互相连接化成的一团巨大之物,就是伊莱恩口中所说的"风暴史莱姆"。

    以前的伊莱恩甚至对这怪物束手无策,看到了它都是主动逃跑。靠着白熊人的自愈能力、白龙人的防御力和机动力,强行从这怪物的追杀之下逃离这一层,到达下一层去。风暴史莱姆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但现在的伊莱恩没有逃跑的选择,或者说他没有退路。他要是逃跑了,埃德蒙等人基本就和死去无异。为了保护身后的那群人,伊莱恩不得不硬着头皮和风暴史莱姆对打,并试着找到击败它的方法。

    (好难啊。)

    以前的伊莱恩,大概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双腿颤抖了吧。

    现在的伊莱恩,却是大脑在颤抖。

    在拼命的思考,试图找到解决的方法。

    白龙人的智商其实完全不够用,哪怕只是一瞬间,要是能变成白狐人的形态就好了。可是食人鱼的袭击只是放缓了而已,不代表没有后续,如果放松警惕变成其他形态,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而且风暴史莱姆的可怕之处在于,只要它开始攻击就足以秒杀广范围的大量敌人。不知道它的攻击对埃德蒙有什么效果,但果然还是不要冒险去尝试比较好。

    "你、你们退下。"伊莱恩急道:"听好了,绝、绝对不要和它交手,我来应付!"

    他逞强地冲了上去,接近正在不断聚集变大的风暴史莱姆,并且举起月神钢大剑,打出了第一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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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灵行传介绍:
失去一切,没有感情与灵魂的少年,为了向神复仇而走上霸者之路。
斩巨龙,战神魔,对决诸般帝王猛将。在世界黑暗的尽头,他能否找回光明?
一个弱小的人类,又是如何凭借自身的意志,智慧与勇气,逆转世界的命运?
最弱对决最强,光明对决黑暗,生命对决死亡。
屠神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回头之时,其身已成永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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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虽爽,但非完全的爽文。
~其中穿插着人物间的爱恨情仇,世界格局的变迁。
~战斗为王道与邪道并行,集谋略与策略于一身,绝不会以单纯力量决定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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