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毒打
是啊，软蛋能做什么？女人发狠地想，软蛋能做什么？软蛋什么也做不了。多讨厌的感觉啊？那种被蒙在鼓里，背后的人们都集结在一起计划迫害自己，然后被疯狂凌辱的感觉。到头来连躲到黑暗的角落里都不能被放过吗？
“混蛋！”女人拼命拿手撑着墙壁，他操着中文，“你们就是群人渣！连**都不放过！她连抱着孩子的权利都没有么！在黑暗里呆着的权利都没有么！你们还有良心么！”
“瞎叫唤什么。”黑疤男大概是听不懂，踹了女人一脚，然后继续拿着他的头对墙上撞。女人的上排牙齿被磕得都碎了，他满嘴都是血，众人在一旁看笑话。
海盗船的推进器轰鸣声巨大，空气中的尘埃被震得抖动。很久之后，四个海盗大概是玩腻了，黑疤男随手甩开女人，踩了一脚就走了。众人随他走出了船舱室。
女人沉默地趴在地上，满地都是血。空无一人的船舱里，海浪声默默地拍打在窗沿边，隔壁的船体动力系统发出轰鸣。
他爬起身，结果又瘫了下去，大概是手被踹的脱臼了，根本直不起来。
今天可是海盗船的第一天，早在十二点从西海出发的那一刻，他就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结果被海盗骂醒了。现在他的确是躺着可以睡觉了，但浑身痛到快要昏厥。?
女人脸贴着地上，想要哈哈哈地笑一会儿，可是做不到，他的鼻梁骨断了。
“该……死……”女人咳出一口血来，他拼命爬起来，身体因为剧痛而自动抽搐着。女人勉勉强强站起来，晃晃悠悠地依靠在船舱市里的一角。他颤巍巍地喘息着，糊了一脸血。
窗外似乎有不少欢呼的声音，大概是不少人站在甲板上眺望海景，海浪拍打在船沿上附和着。
忽然，女人发现自己的左腿可以活动了，之前他记得左腿似乎是被重物压脱臼了，动都动不了，结果现在似乎伸缩自如。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似乎之前受的伤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他好奇地站起身，跳了几步。
“诶？我刚刚…开口了？”
女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说话了，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上排牙，结果发现完好无损。虽然伤好了，但女人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一点血迹也没有。
海盗匆匆往刚刚被狠狠往墙上撞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地上毫无血迹，断牙的碎屑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伤呢？
啊哈，这里大概也没有啊老大。”
突然，还没等女人反应过来，刚刚那帮五大三粗的海盗们又回来了，他们手里拿着粗草项链，私下张望着。
“只有一个没爹没娘的傻蛋在这发呆。”
众人顿时哄笑。
女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了倒带，十几分钟前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那群混混看到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那女人可是**呢！”
尖嘴猴腮的海盗笑道，但是在女人眼里他只是重复着和十几分钟前一样的动作。
“据说她肚子被搞大了，然后被一个医生骗上了船，现在手里还抱着孩子！”这些“鬣狗”们调笑道，他们大概是和刚刚一样在寻找某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女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刚刚被打傻了，他使劲盯着那帮海盗看，看着他们重复着一模一样的举止，女人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崩溃。
“你看什么看！”黑疤男突然朝着女人吼了一嗓子，他怒目圆瞪，手里去摸旁边的那个木箱子，那个原本应该已经碎在女人头上的木箱子。
女人浑身一个激灵，他摇摇头，打算转身就走。他不想再在这里惹什么麻烦了，无论是他目前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他都无法理解，更何况他不想再无端地挨第二次毒打。
自己是犯了精神病吗，为什么会有这种倒带的错觉？女人心里乱糟糟的，本来就孤身一人，现在这样岂不是更无人理解了？
既然伤都好了，那么女人打算先逃出这个该死的船舱了，他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一阵浓腥的海风从窗口吹来，大概是船体开始转向，窗外的光发生了偏转，更多的阳光摄入船舱里，一直扫到女人的前方。
女人忽然不走了，他愣在那里。
随着光线渐渐使视野清晰起来，他发现一个女人正蜷缩在货物的阴影处，阳光打在她的正前方。女人的头发有些凌乱，但是面容清秀，根本看不出来像是那些海盗口中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这女人一定会来这里的，这里有多好的环境啊。甲板底层全是房间，她没地方躲。”
黑疤男的声音传到女人的耳朵里，震得他脑子有些发晕。女人随即明白了，他们口中的女人就躲在这个船舱里，只是因为光线昏暗，所以谁也没发现她。但现在不行了，阳光全部打了进来，只要这群海盗打算离开，立刻就会发现她。
女人看着跌坐在角落里的女人，正好也对上了她的视线。女人随即低下头，朝里缩了缩腿。
“一会儿逮到这贱女人就先折断腿，不然难用。”
“老大你还想用啊！”
这群海盗的声音大的出奇，几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女人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过来现在的情况了，他只记得自己刚来船舱的时候，这群“鬣狗”就走了进来。他们到处找一个抱着孩子的**，然后把自己狠狠地打了半死。他们走之后，自己在休息时伤不可思议的全好了。然后一切好比倒带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还发现这个女人一直藏在这里。
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就在的呢？是在自己第一次挨揍的时候吗……还是在“倒带”开始的时候？她会和自己有一样的感受吗？会觉得一切倒带了一遍吗？还是说……自己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
第二十章 三等舱
女人不讨厌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因为讨厌没有用，它依旧会发生。多少年过去了，女人在人来人往间穿梭，习惯了冷暖交替。
但他不喜欢无人理解的感觉，那跟死人没有两样。就好比你在废墟里伸出手，黑暗里却毫无回应。
他如果真的被打成了疯子，那么无论说什么也没用了，谁也不会理解自己的话，谁也不会屑于和自己说话。他害怕那种感觉，既黑暗，又寒冷。
女人征了征，那个女人的眼神让他觉得眼熟。那是一种明明害怕黑暗，却被迫关在黑暗里看着外面的眼神。曾几何时，女人在镜子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他看着那女人，好像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废话，她孩子是给我们卖的，她自己难道就不是卖的么？”
那些海盗们似乎还在讨论着无耻奸邪的事情，整个船舱都是他们的笑声。女人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混账！你们还不打算放过那个女人吗！”
女人忽然感觉到自己心里一阵阵酸楚。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离开了，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像老好人那样有多自责，毕竟过去那种年少热血的心早没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要是离开了，就会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过去的自己被硬生生地塞进牛的身体里，一群西海人当着自己的面给父母写欺骗的信纸。然后现在的他什么也不做。
他不会自责，但他会难过，没来由的难过。
“你说什么！？”黑疤男闻言走了上来，他揪起想拼命和他撕打在一起的女人。
“你他妈也就跟那个臭婊子一样，只配在这种黑暗的破地方产卵。”
女人拼命地怒吼着，像个发怒的小狮子，想对着面前的几个海盗拳打脚踢。但是没有用处，黑疤男把女人按到墙上，拿着木箱子对着他的头猛砸。
该死……这是又要被打一顿了吗?女人心里想着，结果自己的头被狠狠地揪着，他被拉起了头发，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然后女人被硬生生地砸在墙上，牙齿的断裂声在脑海里炸裂。
女人实在是忍受不了剧痛了，自己的牙齿又被一个一个磕掉了，那种像是拿刀挑自己牙龈的感觉让他有些胃痉挛，他满脸都是血。?
“你以为我们是谁？啊？”黑疤男狠狠地揪着女人的头发，指甲都有些嵌进了头皮。
女人没有再挣扎，他哭了，不是因为疼哭的，而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这份痛楚和十几分钟前的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或许自己以后不会再被人理解了，即使是去了海军，谁又愿意理一个疯子？
半晌，海盗们打累了，吐了唾沫就匆匆走了，举动和刚刚完全一致，大概是不想被海盗们发现。他们小跑离开了船舱，脚步声渐渐消失。
女人侧身倒在地上，脸上满是血。他倒在几个大箱子堆成的角落里，面朝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但光提高了整个船舱的亮度。
由于刚刚的击打，阴影处是漫天的尘埃，尘埃发着光，在空中飘浮。
女人就跌坐在女人的面前，一身破布织的衣服。她手臂上全是淤青和疤痕，大概是没少被人虐待过，但她却有一双好看的小腿，整个蜷缩在角落里。
“呵……”
女人吐出一口血沫，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甚至都不能拿“女人”来称呼，她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大。怀中的孩子紧闭双眼，似乎是在酣睡。
女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女人，又小心地看了看手里的婴儿，然后又慌慌地看了看女人。大概她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你赶快走吧……一会儿人还来的。”
女人强憋出一句话来。不是他好心，而是用话语说麻烦你帮我找个船医实在是太麻烦了，能说的话有限，纠结了半天还是赶快逃更简单。
女人愣了愣，她低下头。
“我右腿被人打断了，一开始就只躲在这里，走不了的。”
女人说的是中文，这让女人吓了一跳。海盗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强撑着坐起来。
“你被那群人打了两次吧？第一次时说中文我听到了。”
女人伸手，轻轻帮女人拍掉了他衣服上的血渍。
女人征住了，就像又被打了一顿一样脑子空白。
原来自己没有疯，有人和自己一样，看到了“倒带”的现象。她能理解自己。
“谢谢……”
女人又低下头，下意识地动了动小腿。女人知道她大概是想答谢刚刚自己为她说了话，甚至忘了自己腿不能动。但这女人身上的伤估计比自己重几倍，能做的有限。
而且这个女人可能真的如那些“鬣狗”所说，是个**。她说话透露着明显的自卑感，不愿意看任何人的眼睛。她对什么都很警惕，像个刺猬。
“嗯……”
女人沙哑地应了一声。
女人似乎真的很自卑，但眼神里似乎又表达着想尝试什么的感觉，她勉强抬起头，强撑着对女人笑了笑。
“吧，我也是。”
下午四时，三等舱。
天空似乎不再像白天那样亮的刺眼了，甲板上的海风吹起来也无比的舒适。海面依旧金光闪闪，但似乎反射的光要比上午深沉许多。人们坐在甲板上有说有笑，贵族们似乎在甲板深处交涉着婚事。
可惜女人没有心情去享受这样舒适的海上生活了，他正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两个小时前他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上还背着一个女人和婴儿。无论怎么想，女人都觉得也要把这对母子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毕竟自己刚刚也间接性的因为她们差点搭上半条命，若是女人还出了状况自己总有一种白挨揍了的感觉。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清洗自己的伤口并包扎起来，其中带血的衣服和带子全被他扔到海里去了。因为他不想让那些海盗看到这些奇怪的东西，否则会被当成穷凶极恶的人。在这样举世瞩目的大船上，他们决不允许有任何潜在的危险因素。
第二十一章 典雅
“好了…我想我可以先包装一下你…”女人坐起身，朝角落里的女人走了过去。突然他浑身一抖，差一点跳起来。“他妈的疼死了！”
“为什么这绷带还会粘在一起！”为什么它们还会粘在一起！？”
女人沉默地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海盗上蹦下跳。不得不说这海盗是个怪胎，他被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竟然还能一瘸一拐地驼着女人回到三等舱，而且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克服了大部分的皮外伤。更可怕的是现在竟然已经可以疼地跳来跳去了。
“拿着。”
女人好不容易把伤口之间的绷带撕开，他走到床底下扯了一条备用的窗帘给那个女人。
“回头你就裹着这个和孩子，躲到右床角。”
女人点点头，她伸手拿起灰色的窗帘，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让她躲到又床角不是没道理的。右边的床角上方正是窗帘，而且那里背光。让女人裹着备用窗帘缩在那里，进来的人几乎看不清她，最多也只是以为是个包裹。
女人似乎很听话，她抱着孩子一点一点朝床脚挪过去。
女人渐渐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一切又都平安无事起来。虽然自己挨揍是个插曲，而且为什么那群人像是倒带了一样又重复打了自己也解释不清，但好歹一切又恢复原状了。
除了多了个女人缩在角落里。
女人转身走到自己的麻袋旁边，伸手掏了掏里面的东西。食物还有四袋，钱也够自己到了海军吃一个星期，如果这个女人愿意跟着他走一段路，他倒也乐意帮她带到当地的收容所去。
“我叫女人。”
窗外的海水发出哗哗的声响，大橙色的天空似乎一望无际，除此之外海上似乎也没什么了。
女人坐在床的另一边，气氛有些尴尬，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那女人也不说话。他只能朝女人笑笑，女人坐在床边，窗帘把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
“莫奈。”
女人从窗帘里伸出一只手臂，她伸出手指在床上画了几笔。
“莫奈。”莫奈像是教小孩一样，一笔一划地拿手指描着，时不时抬头看女人一下，生怕他听不懂。
“嗯。”
女人笑笑，他转过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三等舱安静的很。
突然，女人心动了动，他想起之前在船舱里似乎看到过莫奈的眼神，那种惊恐的，绝望却依旧警惕的眼神，像一头楚楚可怜的小麋鹿。
女人的手很好看，手指纤细，在莫奈比划着的时候女人注意到了，但是她的手臂全是一青一紫的痕迹，肩膀伸直还有一大块伤疤，大概是烧伤的。
天空是大橙色的，空气里似乎能感受到微微的震动，船体机架的微小震动还是可以听到的。
“那个……”
莫奈突然开口，她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床板。
“孩子的尿布，大概掉在之前的仓库里了……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
女人闻言，缓了缓。
这个女人一直是很自卑的，她几乎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而且很是警惕。让这样常年都活在阴影里的人寻求他人的帮助，估计是很少有的事情。
什么事情让这样自卑的人开口寻求帮助？还是孩子。女人想着想着，心说能帮就尽量帮一把。
女人朝莫奈点了点头，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身上的伤其实压根就没好，走起路来还轻飘飘的。女人伸手握住门把手，空气似乎也随着船轻轻震动。
“来西海第一次拜托别人。”
莫奈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她低下头，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床板。她头发微微遮住额头，看不清楚表情，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谢谢。”
女人笑了笑，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不忘示意莫奈把窗帘裹上。莫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孩子，依然安静的沉睡。
“我也是在西海第一次被人拜托。”
女人小声说道。他带上门。
海盗船的走廊一直都是以典雅出名的，即使是三等舱的走廊也不例外。稍微有几个海盗从这边路过，穷人家的小姑娘朝他们羞涩地微笑。
窗外是大红色的天空，下午四点多的海面依旧不平稳，海浪声不减烈日下的威武。
女人一步一步地攀着墙壁向前走，他看着走廊上面的小圆窗外的天空，觉得稍微有些奇怪。早在西海的时候，这个点还远远到不了天黑，但现在西海上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一大抹好看的红晕，这不仅让女人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居住的香港。低纬度地区在下午四五点已经有夕阳了。
女人其实内心里对之前的船舱是有恐惧的，他有点害怕还会碰到那群“鬣狗”。人都有畏惧心理，当你被狠狠地虐待到连胃液都疼出来时，想来那个挨打的地方也会给你造成心理阴影。
但他没有畏惧，女人还是这么走过来了。是啊，为什么自己还是会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呢？女人这样问自己。
走廊上那些经过女人身边的人都为之侧目，这个海盗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伤口，这在这样举世瞩目的大船上显得有些不搭。
自己大概是想帮那个女人吧。女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天空中红白相间，云与日光的相互交替形成异样的海景。天空下海水微微起伏。
其实这很好理解。换做谁谁不愿意帮这个女人呢？女人曾在西海最黑暗落魄的街道里徘徊了六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被虐待，被欺凌，只敢躲在黑暗里窥视着外面那巨大可怖的世界。两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在黑暗里徘徊，它们最终撞到了一起。
既然它们在寒冷中对上双眼，那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互取暖？
备用船舱就快要到了，那个让女人心有余悸的大门就立在他前面。下午快五点了，这时候很强的光线几乎是不存在的，远看船舱里一片阴沉。
女人没做什么犹豫，他走进了船舱。
第二十五章 滚开
女人笑了笑，没说话，心想自己的真诚怎么说也能打动这个同类人吧。他伸手想去抓住莫奈的手臂。
“滚开……”
女人没理，他碰到了莫奈的手臂。
“滚开！给我从这里滚开！”
莫奈忽然嘶哑地对着女人叫喊着。她惊恐的像一只快要被咬死的小鹿。女人叫得撕心裂肺，似乎那种畏惧感是来自内心深处。
女人一把挣脱了女人的手，女人吓得赶紧手扶墙壁。这里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海水的涌动声让人内心无法平静。
女人愣在那里，他心说你连这种稍不留神命都没了的地方都不怕为什么要这么怕我。他抬头看着眼前发疯一样的女人，只见莫奈身上抱着孩子，孩子正在哭闹。女人旁边有一个麻袋，麻袋里面全是女人的食物，估计他的钱也在里面。
这个女人是怎么了？反应怎么突然这么大？女人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他的心沉了下来。
莫奈怎么忽然变的这么惧怕自己，不应该啊。
“这里很危险！回去再说吧！”
女人尽可能大声地说话，因为转轮的旋转声实在是太大了。
“滚开！”
莫奈就像疯了一样，她侧身护住自己的孩子，右手拿起食物，拼命砸向女人。女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身体一滑就从这里掉下去了。
海潮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海水飘飞的四周有来自头顶的白色微光。水泥台的下方是充斥着大量白沫的海水，其中两个巨型漩涡在扭动。
“你疯了？我又不会害你！你呆在这里不要命了么？！”
女人吼出声，所有的恐惧和焦虑反倒给了他吼出来的力量，只是稍微没什么底气罢了。
“你不要命你孩子还要！”
海盗的吼声瞬间就被海潮声盖过了。黑暗其实不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完全阴暗，四处都充斥着极微弱的光，水泥台下的海面因为剧烈的涌动，到处都是白色的水花和气泡，反射的光跟蛇的鳞片一般。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水泥台下被搅动起来的海水漩涡，黑色的涡眼似乎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别装的跟个好人一样！你就是为了孩子才来的吧！？”
莫奈吼着，这个女人的头发都湿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就是那种图谋不轨的败类，跟那些恶心的海盗一个样！”
“你们装着正义可怜的样子试图接近猎物，然后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露出真面目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女人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一直没有信任他，以为他图谋不轨。
“我哪有……”
女人忽然愣住了，他看到莫奈哭了。
“就是你们这群恶心的海盗杀了我父母！就是你们**了我！你们这群人渣等看到了我有孩子之后竟然还会回来摆出一副好人的嘴脸骗我上船！你们还想卖了这孩子！”
“哪有可能有人被打成那样两次还真心想帮我的啊！你当我他妈的蠢吗！”
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似乎水泥台下的地狱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她现在只想把女人赶走，然后把孩子保护住。
女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手指捏了捏坚硬的水泥台，地上的海水积累了一定的量，裤子早就湿透了。
可以看得出这个女人几乎一直是崩溃的，惨痛的经历让她不相信任何人。女人心里有些动摇，他猜到莫奈必然受过很深的迫害，但没有想到她的内心受到这么大的煎熬。这女人显然是把自己和过去伤害她的人当成一类了，连靠近一点都有这么大的反应……那些人渣到底对这女人做了什么？
他理解莫奈。在被那群西海人四处欺凌之后，他几乎不相信任何带着笑意接近他的人，因为这些人都喜欢看着自己一步步相信对方，最终被欺骗至谷底的景象。
他们甚至会会故意被挨几拳，以此博得自己的信任。女人不傻，但人在充满惊吓和恐惧的情况下，很轻易就能信任别人，然后再度被欺骗。大概是今天被那群人打了两次的缘故吧，这直接让莫奈认为这是一次不够打第二次的苦肉计。
但是有一点，有一点让女人非常的在意。他始终对莫奈此时的态度保持着怀疑。因为无论如何，从在自己船舱里的时候到现在，莫奈的态度和性格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以说是近乎癫狂。
女人皱了皱眉，因为他觉得逻辑上说不通。他始终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那就是莫奈在自己离开船舱之后又经历了什么，这个经历直接导致了这女人的内心崩溃。
但如果她的内心崩溃会表明对自己的极度不信任，这就意味着在她崩溃之前也不会多信任自己。那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会船舱？
女人叹了口气，他不想继续想下去了。这样的逻辑怪圈让他有点疲劳，他已经受够了今天在船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由这个可怜的女人所引发的那些。
“那你继续呆在这里吧，我要走了。”
女人试图站起身，“随你怎么怀疑我是不是接下来去找同伙把你带回去，但反正我是受不了这鬼地方了。”
莫奈大概也是嘶哑地喊叫累了，她安静了下来，双眼通红地瞪着女人。只见这个海盗伸手想去扶着地面站起来，结果刚起身就又跌坐了下来，女人的小腿在发抖。
女人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女人怀里的孩子哭的依旧很惨，似乎这里震耳欲聋的海潮声让她受了惊吓。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对于莫奈来说，下士几乎哪也躲不了了，若不躲在这里，孩子恐怕连命都保不了。
女人眼睛朝更远的地方看了两眼，巨大的黑色漩涡周围翻起很高的海潮，他瞬间看得一阵眩晕。
莫奈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了吧。女人心想。说起来还有些佩服这女人了，愿意豁命躲在这里。
女人踏进了接口的水泥通道，将身后的海潮声和女人的抽泣声抛之脑后。他准备离开这里了，打死也不要再来这个鬼地方。
忽然，女人身体一僵，他头顶冒起冷汗。
第二十七章 表情
女人征住了。这个海盗……也知道莫奈的事情？他其实很想冷静下来，但又很难去平复心情。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海盗果然也是来找莫奈的，而且还知道是抱着孩子，在询问自己之前还问自己没有钱是不是很难过……女人心里想骂娘，看起来莫奈的消息已经被传开了，连船员都想从中获利。
反正是老鼠，是偷渡者，是剥是杀也不会有人知道。
女人缓了缓，他心情平复了下来。幸好刚刚自己逼着莫奈躲到自己的脚边上，不然若还在水泥台，立刻就被发现了。说起来她还浑身是伤，都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动，被发现了就等于是死路一条。
“没有过，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女人摆了摆手，他摆过头，不想去看这个海盗很黑的眼睛，因为会让他想起狼蛛的眼睛。
“船上浑身有伤的女人我要是看见了印象会很深刻，我很清楚自己没见过。”
女人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他脖子有些僵，他很想尽快把这场对话结束掉，因为无论是现在这个地方还是面前这个海盗都给他很不好的感觉。
“哦……这样。”海盗别过头，别的很开，似乎专门不想让女人看到他的表情似的。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沉默，海盗很夸张地把头扭到别的地方，他始终没有再说话。女人则手撑在背后的墙上，因为他不能再往后退了，再往后退就会踩到小腿后面的莫奈。
即使从外面黑暗的场所传来巨大的潮水涌动的声音，此时此刻的接口处也让女人觉得无比的安静，安静地让人发寒。
等等，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女人抬起头，他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把后脑勺对着他的海盗。
现在不是船员集合的时间么？不是应该全体集合么？马上就要登陆瑟堡了，这个海盗……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女人准备开口。
忽然，海盗转过头。他朝着女人做出极其诡异的笑容，海盗的嘴角弯曲到了恐怖的弧度，他睁着眼睛，黑色的瞳孔和狼蛛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女人浑身有伤了？”
海盗阴森森地说了一句，他盯着女人，面孔毫无血色。
女人冷汗直冒，他觉得头皮炸了，因为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海盗压根没提过他要找的女人有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女人自动带入了莫奈的特征。
该死。女人恨恨地咬了咬牙，他打算冲刺离开这里。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无论是闯入船员工作禁地还是针对莫奈一事，自己都逃不了干系。如果现在不走，等海盗船停靠在瑟堡后其它海盗不再集合，就都晚了。莫奈的话不用担心，这里很黑，不会有人注意到。女人猛地撞开眼前的海盗。
结果还没转身，女人就一个踉跄，差点撞在墙上。自己的肩膀就被狠狠地扣住，扣住女人的手如鹰爪一般，感觉快要捏断他的骨头了。
海盗轻轻松松地就逮住了女人，他拖着女人来到水泥台，二话不说地一拳打在女人的肚子上。女人瞬间干呕出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自己的肚子就像被炮弹击中一般。这海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
黑暗中巨大的潮水声几乎瞬间淹没了他们。海盗很坦然地就这么走到了水泥台的边缘，他向四周扫视。这海盗四处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混蛋……你要……”女人的视野还是灰白色的，他努力看清眼前的海盗。只见海盗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他从边缘下方拉出一条尼龙绳，牢牢地绑在女人腰上。
“女人就在这里，没错吧？”
海盗拿出一把刀，刀身反射着微微的白光。“你见过那个女人，而且你也没理由来这里。我猜这个女人就在我们四周，只不过你把她藏起来了。”
海盗转身走进了接口，消失在了女人的视野里。他走进黑暗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考。
海盗随即睁眼，然后恶狠狠地朝右手边的黑暗角落里猛地踹过去，结果角落里传出痛苦的闷哼声。
女人脸色惨白。这海盗拳头都有那种怪力，那他对莫奈是下了多狠的脚？只见黑暗里女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脊背微微颤抖。
“啊……”
莫奈痛苦地扭动身体，大概是海盗那一脚踢的太重了。女人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她拼劲全力抬起头来。
突然，她看到远处有几个身材高大的海盗正向这边靠近。
莫奈愣住了。几个高大的海盗也进了这个接口，是那群“鬣狗”。他们站在女人的面前，一脸奸邪。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为首的那个雷特格看了看脚下的女人，又扭头看了看在水泥台上捂着肚子的女人，奸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老大，我们他妈的可没想到中午揍的这小子会是这母狗的小情人。”雷特格对着面无表情的海盗赔笑。
众人哄笑道。女人捂着肚子，惊讶地看着接口处的海盗。原来这家伙是这群“鬣狗”的头？难怪这海盗也会看重钱而试图找到莫奈。
莫奈浑身颤抖着，这个女人似乎很惧怕这群海盗，她表情空洞，双手渐渐捂着头。
“不要打我……请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莫奈眼神空洞，她缩起颤抖的身体，水泥台外的微光照着小腿白皙。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孩子……”莫奈牙齿似乎在打颤，她害怕的不行。女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忽然惊声尖叫起来，莫奈努力撑起身体。“不要，把她放下来！”
在刚刚众人哄笑的同时，一个海盗人蹲在女人的身后，拎起了莫奈藏着的婴儿。看婴儿的表情大概是在啼哭，但是潮水的涌动声几乎盖了过去。
“哦哦，这孩子很肥嫩啊。”
雷特格故意撅着嘴，然后大笑，“看来能买个好价钱，估计最赚钱的还是那些把孩子当未来人体器官供应所来养的地方吧！”
第二十八章 放过孩子
“求求你们！放过这个孩子！”
莫奈嘶哑地喊着，她努力站起身想要去抓她的孩子，结果被另一个男的狠狠踢在膝盖上，她整个人又摔了下去。
“诶，要不这样吧？”雷特格满脸戏谑，他扭头盯着站在水泥台上的女人。“要是你不想让我卖你的孩子，就得让我把你那个小情人推下去。”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莫奈沉默地抬起头，她红着眼睛看着站在水泥台上的女人，轻轻地喘息着。
水泥台外海水飘飞，海底涡轮的旋转发出巨大的轰鸣。
女人也看着这女人，捂着肚子。他心想这女人不会真拿“鬣狗”的话当真了吧？那就是调笑用的玩笑话啊，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无所谓……”
莫奈低下头，她双手缓缓撑在地上，窗外的微光照在女人白皙的手上，莫奈抬头瞪着那群“鬣狗”。
“要杀就杀了他，无所谓……”莫奈带着哭腔，“放过这孩子……放过我们……”
雷特格撇了撇嘴，他突然朝莫奈猛地踏步，表情狰狞。他伸出手狠狠地扇了女人一巴掌。“妈的臭婊子，海盗都不要了！”
莫奈似乎吓哭了，眼泪滴在撑着地面的手上，她浑身颤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放过我们……”
一大片海水撒了进来，在莫奈的腿边溅起水花。“鬣狗”们站在女人面前，拎着婴儿的腿，举在半空中。
该死，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从对自己病态的不信任，到现在这种几乎已经丧失理性的畏惧，莫奈曾经究竟被虐待到什么程度？女人轻轻咳了一声，他试图趁这群人不注意悄悄钻进黑暗里。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海盗走到女人面前，女人吓得往后一退。海盗上前，海盗的脸似乎就那一副表情，给刻上去似的，他的眼睛黝黑。海盗又是一拳打在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痛得直喘气，他刚准备抬头，却见海盗的脚猛的踹了过来，狠狠地踢在自己的肚子上。
海盗把女人踹出了水泥台。
耳边的风声响得耳膜生疼，女人发出惊恐的吼声，他看不清四周，但感觉自己在下坠，而且海潮的声音越来越大。
噹！绳子被硬生生得拉直了，女人觉得自己的腰和背被狠狠地勒住了，就相当于一个扫帚柄被用力戳在了自己的身上。
女人被吊在了半空中。
“啊啊啊！”
女人惨叫着，他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眼前就是一个漩涡！海水的漩涡涡眼跟一个桌子那么大，离自己的脸不到几十厘米！周围的海水绕着这个黑色的大洞疯狂的旋转，溅起的海水几乎打湿了女人全身。
“你他妈的快拉我上去！快点！”
女人拼命的挣扎着上半身，他抬头嘶哑地吼叫着。他的两条腿已经软了，吓得已经毫无知觉。此时此刻他绝对不愿意低下头，女人打死也不愿意再看一遍海水漩涡。
女人感觉自己跟浸在水里没什么区别，高速旋转的海水不断溅出巨大的水花，之间毫无间歇。黑色的涡眼发出着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女人耳膜都快裂了。
而在自己脸面前的漩涡深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圆盘盘踞在漩涡之下。那是长九米的转轮！它在离女人只有一米的海面下疯狂地旋转！
光线还没有暗到那个地步，女人能看清楚这个拱形船坞的边缘构造。那几乎就是凹凸不平的墙体，和凹凸不平的礁石没任何区别。墙体上方长着黑绿色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苔，涌动的海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墙体四周涌出大量的白沫。
“混蛋！你他妈的听到没有！”
女人红着眼睛朝头上八米的水泥台吼着，他吓得时不时发出鬼叫。
他的背肌根本不发达，腾空着抬头坚持不了多久。女人放弃了，他累的低下头，抿着嘴闭上眼睛，感受着猛烈的海水迎面冲刷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黑色涡眼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似乎正低声宣示着那降至未至的死亡。
“咳！”
女人猛地抢了一口水，他吐了出来。贴近海上漩涡感受到的绝不是溅到几滴水那么简单，巨大的角动量会让溅出的海水形成类似高压水枪那样的东西，一连串的带动一大片海水。
最可怕的是眼前的黑色涡眼，黑色的洞实际上正高速旋转着，其深处是巨大的螺旋叶片在转动。谁也不知道掉进这个漩涡里会是什么下场，大概是瞬间血肉模糊吧。
但是为什么要把自己绑起来？何必呢？杀掉自己不是更方便么？
女人使劲眯起眼睛，一方面是不想让大量的海水溅到眼睛里，另一方面是不想直视眼前黑色的桌子大小的涡眼，他不想忍受这种死亡气息的煎熬。要是条件允许他还想用耳塞堵上自己的耳朵。
这个海盗很显然不能杀自己。女人心里想。对，还是不能杀，不是不想杀。从各方面的因素考虑，把自己推到海里分尸不仅少了知情人，而且还根本没人会在意，杀了自己显然是有效率的做法。
但这个海盗没那么做，他只是迅速把自己绑了起来，吊在了离海面仅有几厘米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
女人扭了扭身体，他闭着眼睛，双脚还在微微颤抖，整个大腿大概都没知觉了，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冰凉。但是女人的大脑还在运转着，他试图理顺这一些列的事件。
莫奈一开始就已经被海盗定位了。但是后来“鬣狗”除了打了自己一顿之外什么也没找到，最终这引起了海盗的疑心。
但是海盗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怀疑上了自己，毕竟莫奈没道理会从船舱凭空消失。他打着女人没打扫好卫生的名义来自己的房间检查，但那个时候莫奈已经偷走了自己的食物和钱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从莫奈后来的行为来看，她不可能冷静到偷完女人的食物后还帮他原封不动地把包和杂物什么的全整理好。所以地面一定很乱……
第二十九章 声音
女人忽然抬头，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头顶。他在下午回房间的时候地面很整洁，伸手掏自己的行囊才发现东西被偷了……那也就是说，是先来的海盗帮他整理的？他一开始就知道？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在这种鬼地方，水泥台的夹缝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崭新的尼龙绳啊！
“该死的！”女人已经睁眼了，他决定向上爬。他的双手虽然被绑起来了，但是手臂可以自由伸缩。只要大腿能夹住绳子，自己就可以往上攀。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这海盗第一次出拳攻击他之后似乎在找绳子，说明他也不熟这个地方。最重要的是，他走近接口之后是怎么精准的知道莫奈是在右边那个角落里的？
要么是这个海盗提前知道一切，要么就说明有一个提前知道一切的人告诉了海盗。但是，难道说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预判吗？他们难道可以知晓未来？女人奋力地向上爬，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的手臂在发烫，自己的肌肉显然已经快到极限了。
但是直觉告诉女人，自己绝对不能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任由那个海盗吊着。女人有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他觉得如果继续吊在这里，可能会出现比被推到漩涡里绞死还要恐怖的东西！
所以女人才要拼命向上爬，无论如何也绝不能留在这里。而且想要逃离这些能够“预判”的人，方法只有一个。
海潮声毫无规律的起伏，微光包裹黑暗，海水化作水滴击打女人的脸上。
水泥台上，海盗背着手站在水泥台上，头顶上的微光照着他，形成阴暗的身影。
接口内，“鬣狗”们哄笑起来。雷特格一把揪起莫奈的头发，凑到了她的面前。“你他妈的是不是蠢啊？你以为我们杀了那个穷狗就会放了你的小孩？”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
莫奈脸色煞白，她伸手想去抓雷特格手上的孩子，“……放过这孩子。”
雷特格闻言，见这女人敢回他的话，他一拳狠狠地捶在莫奈的头顶上，巨大的力量让女人下巴着地。莫奈闷哼一声，巨痛让她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她咳出一口血来，苍白的脸庞上耷拉着湿发。
“得先掰断小孩的一只手，免得那些买家以为我们是偷完整人家的不敢收。”
雷特格说完，故意蹲下身，他对着莫奈狠狠地把婴儿的手一掰。没有任何声响，因为婴儿的骨头太软了，随手一掰都可能造成一辈子的残疾。
水泥台外的海潮声在接口内轰鸣，震耳欲聋。婴儿似乎不哭了，它出现了晕厥现象，脸色渐渐淡紫，在微弱的光下显得十分凄惨。
“啊……”
莫奈嗓子里很难再发出声音，她的眼睛血红，死死地瞪着雷特格。女人的手指死死地扣在地上，纤细的手指磨出了血。
“你看什么看？不满意啊？！”雷特格一脚用力踩着莫奈的手，然后狠狠地踢在女人的脸上。莫奈的身体倒飞出去，她发出一声闷哼。
莫奈发出颤抖的嗓音，她大概是在哭。
“老大，我看这女人腿很不错啊，我们先搬回去用用？”那个尖嘴猴腮的海盗指着莫奈的腿发笑，微光打在她微微颤抖的大腿上。
“那是当然。”
雷特格转头看了一眼海盗，海盗朝他点了点头。“鬣狗”们随即转身，他们迫不及待的想把眼前的猎物搬回船舱里去。
这个封闭式船坞里的光似乎亮了少许，大概是甲板上的贵族们准备开始用餐了，侍者们都纷纷打开主餐厅的灯。
忽然，一个黑影猛地从水泥台下方抓住了海盗的脚。海盗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向后倒去。
女人的手臂上全是血，大概是因为尼龙绳刮出来的。他表情狰狞，恶狠狠地把海盗往水泥台下一拉。只见女人奋劲扭动身体，终于爬了上来。他立刻伸手猛地拉扯自己腰上的绳子，把捆绑在身上的尼龙绳解开扔了下去。
面对这种疑似能够预判的人，唯一想逃出他手掌心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女人其实心里还很纠结，在爬上来的时候还想着该不该去杀人。因为自己连点坏事都没怎么做过，内心难免煎熬了一会儿。
但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要知道自己早就脱离了正常海上生活的人了，从一开始自己就注定会沾上这些不明不白的事件，能够做的只有自保。而且杀这个海盗的成功率还不知道有没有，万一他同意知道自己会爬上来杀他，那女人就真的认命了。
但是没有，海盗毫不知情，他被女人拉到了海里去。
海水依旧和下雨一样，女人的衣服早就湿透了，两个多月没剪的头发也耷拉在头上，他喘着粗气。看了一眼头顶贵族们餐厅的光，叹了口气。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海盗坠入了漩涡中，刚好头卷进了黑色的涡眼。这个海盗的身体被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像是被巨大的角动量揉成了一个纸团，丢进了漩涡里。漩涡周围的海面上，一抹红色转瞬即逝。
“该死！”
女人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跑进了接口处。趁那群鬣狗还没有转身，他藏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丝毫的放松，反倒冷汗直冒。因为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只见海盗在下落的时候，对着女人作出了诡异的笑容，他黑色的眼睛阴森森的盯着上面看。
这种感觉就好比一直巴掌大的蜘蛛在你的脖子上爬行，你浑身一抖，以为抖掉了它，却发现它牢牢地粘在你的衣袖上。
“什么声音？”雷特格左手拎着婴儿的腿，右手拖着莫奈的衣服往前走，“鬣狗”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水泥台上传来了一声“该死”。
他们回头，发先除了巨大的海潮涌动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
“喂！老大人呢？！”
那个尖嘴猴腮的海盗忽然尖声惊叫道。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这群“鬣狗”随即脸色煞白。
第三十章 摆动
雷特格吓得把手上的两人随手一扔，他们心惊胆战地冲到水泥台那里，想去看看海盗究竟去哪里了。这么好的身手总不至于摔到海里去了吧？
大概是因为轰鸣声巨大，墙壁微微地颤动。女人屏息凝气，小心翼翼地贴在角落的墙壁上，悄悄往莫奈那里挪去。从这群“鬣狗”的反应来看，那个海盗看起来地位很高，比莫奈和孩子所值的钱都重要。
“快点拉住我！”
女人压着嗓音朝躺在地上的莫奈低吼着，他看到莫奈和身旁孩子的模样，女人嘴角都是血，婴儿面色青紫，右手向一个很别扭的方向歪曲。女人心里一颤。
这群人渣都他妈的做了些什么？！
“还能走吗？还能走吗？”女人喘着气，他轻轻蹲到女人的身旁，一把抓起莫奈的手，抗了起来。
“快点，你抱住孩子，我们走那边逃掉！”
莫奈把沓在脸上的头发抖开，她点了点头，低身抱起了婴儿。
“走！”
女人心有余悸地朝水泥台瞥了一眼，看着那群“鬣狗”还在惊慌失措地找寻海盗的下落，心想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来这鬼地方了。
他扛着莫奈的左手，拼命向前小跑着。莫奈的腿大概是真的走不了了，时而奋力地走两步，时而像是毫无力量一般耷在地上，任由女人拖着。好看的小腿上被磨出一道血迹。
但是莫奈咬着牙，似乎拼命配合着女人。女人珉着嘴，头发轻轻在脸庞摆动。
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浑身火辣辣的，双腿也跟灌了铅一样。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女人之前对他是死是活还不管不顾呢，现在自己却拼死拼活的救她。
不过转瞬一想，其实话也不能完全那么说。女人喘着粗气，他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撑着莫奈的手也僵得不行。
理性点来说，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保命，莫奈只是被自己所带有的一点善良之心顺带救了而已。如果当时在“鬣狗”面前奄奄一息的不是莫奈而是女人，被拎起来的婴儿是他的孩子，那么如果哪怕有一丝机会能让他俩得救，女人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一个不相干的人生命吧，纵使你对我曾好过那么一点点。
“动力室……动力室！”
女人看到前方的水泥壁右边有一大块黑色的入口。那里是热动力室的阶梯入口，高温致使空气混沌。
接下来他们只能往动力室跑，如果继续往前逃到船舱，那些“鬣狗”转身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最重要的是如果跑到下士，那他们只能躲在下士里，因为女人这些穷人根本不被允许上到甲板上层去，门是牢牢得锁死的。几乎等于无路可逃。
女人扶着莫奈，手忙脚乱地走进了接口处的阶梯洞口。海盗撑着女人，匆匆逃进了热动力室。
忽然，女人感觉自己撑着莫奈的手似乎松了一点，臂部肌肉放松了很多。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女人，只见莫奈用手撑了撑墙壁，她试图让自己的腿动的更多一些。女人听到女人的嗓间发出很软的闷哼声，他诧异地瞥了一眼莫奈。
女人好像在哭。但女人看不清，莫奈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视线。
女人叹了口气，他屏住呼吸，越发用力地带着莫奈向前跑，同时撑着莫奈的手缓和了许多。
一股热浪袭来，赤色瞬间占尽视野。
这时，水泥台上“鬣狗”们一无所获，才准备回到接口。只见黑暗处除了海潮声轰鸣，再无回音。
海盗船，热动力室。
热动力室一直是海盗船在未加速航行时的核心所在，因为当船速渐渐提高时，船身的整体平衡性由于惯性会慢慢稳定下来，不再需要人为调控。但是当船速不提高时，船体的平衡就需要由人为控制了。之前封闭式船坞的两片旋转的扇叶目的就是平衡慢速行进的船体，它们相互旋转行成对流，保持非常稳定的航速。
而对于海盗船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人们赤裸着上身，把烧好的煤炭一点一点往热力炉里面产。几十个热力炉为船体平衡动力装置提供内能，因此那几片扇叶能够永不停歇的转动。但是话虽如此，越产入煤炭，整个人工动力室的温度就越发的高。火热的热力炉发出赤红色的光，照得整个动力室如地狱一般。
“你们是谁？！”
一个上半身满是肌肉的壮汉怒目圆瞪，他是这里的总管。他的下属，那些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往往不是船上的海盗而是下士的穷人。热动力室的高温很容易造成灼伤，中暑都算轻微的。海盗们是船上为数不多具备航海技能的人，少一个是一个。比起用那种稀缺资源，当然还是下士的穷人用的实在。
这些穷人没话说，因为他们钱基本上都没交够。
“你们是下士的人吗！”总管面色赤红，他朝着动力室中层中空台阶上怒吼着。
“是的话就给我滚下来工作！”
壮汉的声音如铜铁一般，反射于整个动力室里好比敲在了铜锣上。个别赤红色的墙壁在不远处隐隐发光发热。
整个动力室很大，从接口处的阶梯下来还到不了动力室的地面，而是必须走在一条挂在墙壁上的铁制长廊。长廊的尽头有上有下，往上便是甲板上层，那些贵族呆的地方。
有两个人影在走廊上逃窜，“噹噹噹”的跑路声热得那些被迫劳作的穷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都抬头想看是谁在奔跑。
女人气喘吁吁，他根本没有理会下方总管的高声警告，他一心想要跑到对面的上层尽头。
莫奈被撑着向前踉跄地跑着，她用右臂尽量裹住怀里的孩子，婴儿脸颊红润，似乎还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空气。女人的手臂上原本全是淤青和伤痕，烧伤甚至一直延伸到背上，但是现在在这样赤红色的背景下，伤痕反倒全部被很好的遮盖了。莫奈的头发似乎快要干了，很自然地随着身体而摆动。
第三十一章 婴儿
“混账！你们给我下来。”
总管气急败坏，他随手产了一堆烫好的煤炭向上抛去，但可惜没有砸中他们，煤炭落在铁长廊上发出“嘶”的烧灼声。
不好，他们想要跑到甲板上去。总管才反应过来，心说要坏事。那两个人要是给大人物们看到了，自己的饭碗肯定是没了。
“喂！你们！”总管的声音稳如磐石，他扭头四顾，望着那些茫然的穷人们。
“你们也一起阻止那两个人！告诉你们这群穷鬼，如果让他们逃到甲板上引起了骚动，我会让你们去接手稳速转轮的维修工作！”
穷人们一听，脸色都白了。稳速转轮实际上就是在封闭式船坞下高速运转的那两个扇叶，连靠近都有生命危险，何况维修？
但是没有人动，下士的人们依旧踌躇着，或许是因为良知，或许是因为颜面，他们没有上前学着总管去扔煤炭。
“该死！”
总管暗骂了一句，他放下手中的铁铲，转身沿着阶梯往走廊上爬，他必须亲自阻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鬼了。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还差一点点。女人心想，他瞥了一眼走廊下那些下士的人们，觉得必须要再快一点，万一在这里引起骚动就惨了。
“前面有门，推它。”
莫奈被撑着的左手拍了拍女人，她的嗓音很沙哑了，估计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动力室里热力炉的声音有轻微的轰鸣声，总管正在用力往上赶，“噹噹”的脚步声散发出回音，异常刺耳。
“喂！你们下来吧！别让我妈妈受苦了！”
一个小男孩伸出双手，朝女人和莫奈喊着。“我们不会打你们的。”
一个女人，大概是这个小男孩的妈妈，赶忙上去拉住小男孩，想叫他别说话。莫奈侧过头，她瞥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没说什么。
“到了！抓紧我！”
女人吼了一声，他右手猛地发力，搂紧了莫奈，伸脚把面前的门一踹。
总管刚好爬到长廊，他伸手一挥，又砸了一个煤炭出去，但只砸在门上。
门被狠狠地踹开，门外的颜色瞬间布满半个视野。女人吸了吸鼻子。
那里有明亮的星空，有灰暗的云层，有深蓝色的大海，还有金碧辉煌的贵族装饰物。视野里的赤红色渐渐被褪了去，留下自己未曾见过的世界。
随着门的洞开，海风如喷出的泉水般，浓腥却灿然。
海盗船，二层甲板。
“我们躲到那里去！刚刚在甲板上我看到了，有个商人刚进去，大概是准备发电报。”
女人指了指通讯室外的一个角落，那里背光，几乎不会有人到那个角落里。
甲板二层只有一间房间，那就是通讯室。通讯室在一艘轮船上的作用相当于人的眼睛，耳朵和嘴。看，听，言的功能几乎都集中于通讯室，所以它绝对不能被任何一件事物干扰。不然有时候是会出大问题的。
甲板的二层有一半不是封闭的，它正对着下面的甲板，金色的光同样照在这一层的木质地板上。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烤牛肉味，大概是富人们的用餐时间到了。
女人和莫奈几乎是躲了一路，但是运气非常不好，因为他们一路上撞见了太多的贵族和富商。有穷狗跑到甲板上来了的消息几乎都传开了，要不是海盗船马上要登陆瑟堡，否则海盗们早就准备编队抓捕。
“我们到那个角落就没事了，到那个角落就没事了。”
女人上气不接下气，他扭头朝着莫奈把话说了两次。莫奈微微点点头，她没做什么反应。女人忽然表情变了变。
“诶，通讯室门口的窗户是开的。”
莫奈伸手指了指前面，只见前方的通讯室窗户洞开，里面可以看见典雅的装饰物和深褐色的挂壁。在房间的深处一个梳着分头的商人正在拨弄电话机。
莫奈想去拉女人，但是她几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于是被女人带着跑。女人闻言一愣，可惜已经晚了。他们冲的太急，等注意到窗户的时候早已经站在窗户对面，女人和通讯室的通讯员对上了目光。
“该死！”女人一惊，他把莫奈往眼前的角落里一推，然后自己拼命往那个很小的角落里面钻。
“谁在外面？你们是谁？”
通讯员匆匆地打开门，他走了出来。
但是二层甲板上空无一人。海风呼呼地吹着，侧面可以瞥到海面泛着光。通讯员不放心，他把门敞开着，准备去找刚刚那两个衣衫褴褛的人。
通讯员是个年轻人，他心想刚刚那不会是从下士偷跑出来的乘客吧，要知道现在海盗船最大的股东还在通讯室里用电话机，打扰到后果谁来承担？
通讯员似乎不放心，他到了通讯室的反方向，影子渐渐被拉短，最终消失不见。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通讯室的对面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但其实在它的反方向还有一个小拐角。这个小拐角是一个小门，只有人的大腿那么高。从小门钻进去，是一个只够躺一个人的小花台。这个小花台就想小型的阳台一样，是敞开的，可以看到星空，大海，以及楼下一层甲板的典雅微光。
但女人和莫奈没有丝毫欣赏一下风景的意思，他们浑身都是伤，莫奈更是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她现在顶多也只能动一动手和头。
“你还有……食物吗……”女人要受不了了，他的手臂开始剧烈的灼烧和疼痛起来。
他心里很烦躁，因为女人考虑要不要摆脱莫奈。从之前那些经历到现在，他根本不认为莫奈是个靠得住的伙伴。在这种四处都是危险的地方，她可能还是个非常利己的定时炸弹。
女人根本不清楚这女人现在值不值得信任，按理性一点的角度来说，他当初就该抛弃莫奈，这样存活率或许还高一些。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女人其实并不是同情莫奈，而是面对她的孩子时，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女人心里好像总有一个声音再小声说，再等等看，再等等看。
“没有。”莫奈摇了摇头，女人似乎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抬头看过女人，她一直低头照看自己的婴儿。
第三十二章 退路
“我这还有一点。”
女人痛苦地直起身，他伸手在自己的上衣里面掏东西。最终他只掏出了两块面团干粮。
女人这是在测试。两人境地都很糟糕，现在对不熟的人拿出自己仅有的食物这类必需品，对女人而言是很有风险的。但相反这也能测试莫奈是否可以作为伙伴。
女人忽然抬头，她一把抢过了女人手中的两块面食，没有给女人留分毫。莫奈皱着眉头，她塞了一个在嘴里。
女人愣在那里。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果莫奈一直是这样只懂得自私自利，那他们两绝对撑不到海盗船到达海军。要知道他们还有三四天要撑，这期间他们得想办法搞到水，搞到食物，并想办法在这甲板上生存。而这女人似乎从未为女人着想过，他们虽然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但是其中一只却一直想把另一只推下去，自己占得整根线绳。
这很不明智，因为这蚱蜢似乎腿都废了。
女人依稀记得，这女人之前还说杀了自己也无所谓……或许**是自卑惯了吧，女人心想。这类人很难去信任别人，更别说理智地考虑大局了。他们都是那种在最底层挣扎的可怜人，女人也挣扎惯了，他也会时刻想着利己。毕竟利他主义是只有那些什么都不缺的有钱人才有闲暇去思考的东西。
女人摇了摇头，他觉得内心已经多半偏向于离开莫奈了。
女人似乎真的很饿，又或许是害怕女人突然抢夺她吃的，她吃得很快。吃完了第一个准备吃第二个。
海水哗哗地拍在海盗船的船身上，柔和的海潮声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小花台的上方有一条长长的铁质走廊，形状诡异，似乎是从下士一直连接到甲板二层的地方。
女人不记得他在下士看到过这样连接到甲板上层的通道，这样形状的铁质走廊，会不会是动力室里还有别的通道自己不知道呢？也许是给工作人员运输工具的地方吧。
他的视野有一些模糊。女人觉得自己应该同时丧失了体力，从中午到现在没有进食，再加之受伤出血，也难怪自己眼神都不好使。女人拿手撑了撑头，他瞥了一眼莫奈。
“你的腿……怎么伤成这样？”
女人忽然愣住了，他指了指莫奈的小腿。只见女人的左腿满是血，从膝盖到脚踝处肉几乎都划烂了。
莫奈征了征，女人皱眉，伸手用自己身上的破布衣服拉长，遮住自己的小腿。破布衣服刚被她拉下来，就立刻被血肉粘住了，衣服渐渐浸成红色。
“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不会痛的。”
闻言，女人白了莫奈一眼。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脊背，火辣的疼痛让他声音都发不完全。
海潮声伴随着海风非常柔和，距离登陆瑟堡大概只有十几分钟了，不远处能隐隐约约看到灰色的码头。天空有个别星星渐渐现形，毫无规律地半闪半灭。隔壁通讯室里传出商人的声音，“我想要减速”……“那我代表一船人祝你好运”……“这和门开没开有什么关系……”，海风声很大，但依旧盖不过隔壁的谈话声。
女人心里还惊叹了一下电话机就在自己隔壁，毕竟他以前一直以为那东西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去给你找点药，顺便去拿点吃的回来。”女人站起身。
“我都说了不需……”
“我管你痛不痛，但你那样会发严。”
女人转过身，朝莫奈瞪了一眼。海面哗啦啦地起伏着，贵族餐厅亮着的灯光在海面上反射着金色。莫奈还在吃东西，她双手捧着面团。但是女人渐渐地越吃越慢，她愣愣地看着女人。
“我去一会儿就回来，尽量让你的腿消毒。你的孩子也需要水。”
莫奈转过身，他背对着雅楠，伸手用烂掉的衣服撕成条，牢牢地绑在自己的右腿上。因为小腿内部刚受伤就被绑的很紧。莫奈疼的脸色煞白。
“所以说了你们两个都需要更多的供给……噢该死！”莫奈声音都哑了，他疼地扭动身子，这个花台实在太小了，即使是扭动身子都显得奢侈。
“还差左腿，还差左腿……”莫奈脸色煞白，他伸手抵着自己的左腿，疼得直喘气，“等我绑完……”
莫奈猛地一扯，左腿被牢固地绑了起来，他的表情一阵抽搐。莫奈必须绑紧自己的双腿，因为在封闭船坞之后，他的双腿动不动就容易脱力，自己还感觉不到。莫奈只有拿东西捆紧他的腿才能让自己感知到自己的双腿是否失去知觉。
他没有再回头看雅楠。莫奈弯下腰的时候，衣服的缺口处刚好可以看到他背上很长的一道血痕。
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红酒气息，花台下的甲板金光闪闪。
雅楠咀嚼的频率越来越慢，天空深蓝无光，最终她停下了咀嚼。
海风四起，她放下手臂，愣愣地看着逐渐消失在面前的男人身影。
海盗船，甲板顶层。
整个走廊里光都昏沉沉的，快要天黑了，这层楼显得格外阴森。
莫奈飞快地走在走廊上，他穿梭在角落间。莫奈捂了捂肚子，伸手从口袋里又掏了一个面团。
他其实有预料到雅楠可能会抢走自己的食物，所以一开始就只出示了两个面团，实际上莫奈还给自己留了一个。
莫奈躲在甲板顶层的一个船舱木门的凹陷处，他左看右看，窗户外的海水缓缓地流淌，撞击在船身上发出哗的声响。来自船体的灯光在海面实现着乱反射，靠近海盗船的一圈海面波光粼粼。
其实在莫奈在被那个水手踹下水泥台的时候，他已经暗下决心了。如果自己还能不死，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不会再信任任何一个人。莫奈刚刚在花台上和雅楠说的话不完全是真的，他出来不仅是好心帮雅楠拿药和水，而是同时找寻可以躲藏的新场所，以及万一又被那女人出卖了之后可以逃走的退路。
第三十三章 注视前方
莫奈必须要为自己接下来经历的一切做好准备，稍有不慎，至少自己还有个地方可以躲藏着保命。
他心里很清楚，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雅楠绝对算不上一个伙伴，她会选择牺牲掉莫奈以便自保。这女人看上去性子很简单，但也因此在她快受威胁的时候不能信任，因为她绝对会优先自保。
所以莫奈一开始摸到食物的时候选择拿出两个来测试雅楠，因为他想到了女人之前还在下士的时候把自己骗的团团转。他曾经以为两个人是黑暗中相似的老鼠，殊不知对方却是与自己同样的竞争者。
但莫奈还是有说了句实话。他出来给雅楠拿药的确是防治发炎，女人的右腿被撕开了很大的口子，如果发炎感染然后发烧的话，就等一个本身就没什么体力的女人丧失了全部的行动力。
名义上是对雅楠好，实际上莫奈是怕她会拖自己后腿。
真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暗自抛下这女人。莫奈之所以现在不选择一个人，还是思想上过不去。他就算可以不管雅楠，但他还是做不到丢下那可怜的婴儿离去。
海盗船，甲板顶层。
整个走廊里光都昏沉沉的，快要天黑了，这层楼显得格外阴森。
莫奈飞快地走在走廊上，他穿梭在角落间。莫奈捂了捂肚子，伸手从口袋里又掏了一个面团。
他其实有预料到雅楠可能会抢走自己的食物，所以一开始就只出示了两个面团，实际上莫奈还给自己留了一个。
莫奈躲在甲板顶层的一个船舱木门的凹陷处，他左看右看，窗户外的海水缓缓地流淌，撞击在船身上发出哗的声响。来自船体的灯光在海面实现着乱反射，靠近海盗船的一圈海面波光粼粼。
其实在莫奈在被那个水手踹下水泥台的时候，他已经暗下决心了。如果自己还能不死，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不会再信任任何一个人。莫奈刚刚在花台上和雅楠说的话不完全是真的，他出来不仅是好心帮雅楠拿药和水，而是同时找寻可以躲藏的新场所，以及万一又被那女人出卖了之后可以逃走的退路。
莫奈必须要为自己接下来经历的一切做好准备，稍有不慎，至少自己还有个地方可以躲藏着保命。
他心里很清楚，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雅楠绝对算不上一个伙伴，她会选择牺牲掉莫奈以便自保。这女人看上去性子很简单，但也因此在她快受威胁的时候不能信任，因为她绝对会优先自保。
所以莫奈一开始摸到食物的时候选择拿出两个来测试雅楠，因为他想到了女人之前还在下士的时候把自己骗的团团转。他曾经以为两个人是黑暗中相似的老鼠，殊不知对方却是与自己同样的竞争者。
但莫奈还是有说了句实话。他出来给雅楠拿药的确是防治发炎，女人的右腿被撕开了很大的口子，如果发炎感染然后发烧的话，就等一个本身就没什么体力的女人丧失了全部的行动力。
名义上是对雅楠好，实际上莫奈是怕她会拖自己后腿。
真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暗自抛下这女人。莫奈之所以现在不选择一个人，还是思想上过不去。他就算可以不管雅楠，但他还是做不到丢下那可怜的婴儿离去。
莫奈摇了摇头，他躲在夹缝里，注视前方。
灯光越发昏暗，暗黄色的光和木质地板巧妙地重合在了一起，空气中有一个浓腥海风与潮湿木板的混合气味。在莫奈躲藏的门前面，一个船员正在步行，他还时不时警惕地回头。
莫奈就算是下士客员，但是海盗船的大副他还是认得出来的。这个男人总喜欢跑到下士和那个叫艾沙的侍女调情。
大副一个人走在前面，步伐僵硬，似乎很是紧张，他时不时地回头看。
莫奈有些窃喜，看起来自己的方法凑效了。
莫奈从通讯室走出来之后，他远远地看到大副端着盘子上楼，于是决定尾随大副。因为莫奈很清楚大副是去沃伦船长室给爱德华·约翰·老海盗送餐饮的。现在离海盗船到达瑟堡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沃伦船长老海盗必须要保证在停泊之前吃完晚餐，不然等到停泊期间的两个小时之内他都想不到进食，因为客人交互工作会使人很忙。
莫奈自知自己是没有任何方法去人数众多的餐厅偷到食物和水，所以只能去甲板顶层的一些高级船员呆的地方碰碰运气。这些人向来一人一间工作室，万一正好他们不在呢？
莫奈真的很走运，他离大副隔着4间船舱，而大副在敲沃伦船长室的门的时候，并没有人回复，于是只见大副走了进去，把餐盘端进去，随即走了出来。
看来老海盗现在不在沃伦船长室，莫奈可以进去偷拿一些必需品和食物。
甲板的顶层真的很奇怪，这里的灯似乎就想永远也好不了一样，越往电梯处走走廊越暗，而且这六楼的走廊还出奇的长。
莫奈始终和大副保持着4间船舱的距离，因为他正想办法让大副感到恐惧，这样大副会离开的更快。从之前在下士的时候，莫奈就看出来了，大副是个很腼腆而且胆子不大的男人，连找那个侍女到最后都得侍女反过来调笑大副。
所以莫奈决定间断性地探出腿，制造一个狭长而且大副可见的影子。只要大副注意到，他就收回腿脚。莫奈在赌这个大副不敢神经大条地回来查看到底是谁，否则他就得认命了。
莫奈只有这个办法能拿到必需品了，他实在无法想出去那种贵族侍者满地跑的地方偷东西的方法。
甲板顶层越发的阴暗，海风浓腥。
大副离沃伦船长室有一段距离了，他大概吓得不轻，回头之后越走越快，想要快点到电梯那个地方。
第三十四章 船长室
莫奈快速躲在了沃伦船长室的木门凹陷处，他转身打开门，推门而入。
海风随着门开而贯通左右。
甲板二层。
雅楠躺在花台上，她捂着自己的右大腿，抿着嘴。
她的小腿让她疼的快要晕厥。但雅楠又不好叫出声，万一被经过的什么人听见就麻烦了。女人右手紧抓着大腿上的衣服，她不敢碰小腿，因为血和伤口完全和破布衣服混在了一起。
雅楠翻了个身，她头顶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她疼的眼睛都红了，但却没有一滴眼泪。女人白皙的腿和鲜红的伤口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婴儿大概是被女人突然的行为惊扰了，她哭出声来。雅楠吓了一跳，她赶忙伸出左手搂住孩子，她左手附在婴儿的头上，来回地抚摸。
在花台上看，海盗船里港口码头只剩下几米的距离了，水手们都集中在了甲板的另一边，准备抛锚和后续工作。
码头上聚集着一大群人，虽然天色渐渐昏暗，夕阳褪去，但瑟堡的群众依旧热情不减。
雅楠轻轻喘着气。
噹噹噹！
忽然，女人的头顶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且还越来越响，花台上方的铁质长廊发出强烈的震动，似乎有一群人过来了。
雅楠闭上眼睛。
铁质长廊距离花台只有一米多，这就意味着正常人最多只能坐在花台上，否则就会顶到长廊。铁长廊的震动声越来越大，脚步的撞击声伸直都已经在头顶上回响了。女人能感觉到有一群人站在了自己的上方，然后停下来。
这群人似乎在盯着自己看。
“姐姐，你为什么不下来工作呢？”
一个男孩的声音传了出来。花台四周只有潮水的涨落声响，以其远处岸上人们的嘈杂声，纷纷扰扰的声音反倒使这个男孩的声音显得清脆而冰冷。
雅楠闻言，她睁开眼。只见一群下士的人们站在自己的头顶上，他们各自抱着不同的货物，有的抱着盆装煤炭，有的抱着大米袋，小男孩举着一大箱水。
看来这个铁走廊是动力室的货物运输通道，这些下士的穷人被迫背着货物从甲板上层运回甲板下。
“你为什么之前不下来工作呢？”
小男孩眼睛睁的很大，他眼角有些血丝，面无表情地瞪着雅楠。
女人左手搂紧了孩子，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向铁长廊那里伸出手。她似乎想去摸那个小男孩。
雅楠记得这个小男孩。她和莫奈在逃离动力室的时候，小男孩曾对他们喊着不会打他们的话语，最后被他母亲悄悄制止了。
“抱歉哦，”雅楠伸手最多只能碰碰小男孩的脚踝，她的右腿在剧烈的颤抖，但是雅楠朝男孩露出温柔的笑，“我可能有些原因，没办法来和你们一起工作啦……”
噹！
突然，小男孩狠狠地把雅楠的手往墙壁上踢，女人的手因为铁长廊的缝隙而卡着不能动，纤细的手指被男孩的鞋子往一边掰去。
“都是因为你们！我妈妈才会掉下去的！”男孩忽然怒吼道，“都是因为你们！船才不会提速，所以他们才叫妈妈做很重的活！”
男孩愤怒地猛踹着雅楠的手，铁长廊因为猛烈的震动而发出巨大的噹噹声。周围的大人们沉默不语。
雅楠咬着牙，她试图缩回手来，但是却被小男孩的鞋子牢牢的卡死了，任由其向着一边掰去。
不知道甲板下的总管对这些下士的人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起来他好像勒令这些穷人们去维修那两片旋转的扇叶了。而在众人行进的途中，小男孩的母亲大概不慎跌入到了两个漩涡的海里搅成了碎片。
“你知道因为你们的逃跑，这边死了多少人么？”
一个男人忽然发话了，他恶狠狠地盯着疼得打颤的雅楠。
“总管说因为你们逃走，海盗船不得不降下船速来寻找你们，不然到了岸上还抓到你们就会让你们逃走。”
群众们渐渐围了过来，他们拿起手中的箱子，盆，长棍。有的人怒吼着。
“你们知道因为你们的逃走，有多人在维修扇叶稳定船速的时候给搅死了吗？！”
“我妻子！”
“我女儿！”
“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攒好的钱，说好的一起去大城市！”
群众的情绪似乎终于崩坏了，他们拿起手中的物品，蹲下身，纷纷往铁长廊下方狠狠地砸去。
一个长棍狠狠地击中了雅楠的腹部，女人疼的整个身体都撑了起来。随即，一个巨大的箱子砸在雅楠的背上，她的背部被砸出一道很大的血痕。
“呃！”
雅楠拼命想护住孩子，她的右手被上面的人们牢牢的卡住，她只能拼命往左侧翻身，挡住婴儿。但这样她的后脑，背部和右腿全暴露出来了。小男孩狠狠地踩着雅楠的手，女人只好紧握拳，但很快有很锋利的玻璃划在手指上。
“听说你是**啊？”
一个人喘着粗气，他愤怒地笑出声来。“你这种人当初给那些人玩多几遍就可以了……”
“我父亲连咽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他直接被漩涡削成肉泥啊！”
“为什么要逃出来！为什么要逃？！”男人嘶吼着举起木板，用全力朝雅楠的右脸拍去，女人整个身体都被拍到了墙上。
雅楠嘶哑地惨叫，在众人的围攻下她只能尽量蜷缩身体。她在这种狭小的花台上根本逃不了，也根本躲闪不开，像是呆在一个人大小的笼子里任由别人攻击一样。而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抓来的煤炭，他统统扔进了水箱里。
即使天还没有黑透，云层周围也已经出现了许多星星了。红霞渐渐落末成黑影，朦胧模糊。海水依旧不减动力，硬生生地拍在船身上。
男孩把煤炭捞走，水盆里的水滚烫而发出“兹”的声音。他一把将烫水倒向雅楠的右腿。
天空还远不止星空闪亮，空气中蔓延着火烤的味道。
男孩哭了，他愤怒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一把将木箱推下去砸在她身上。
海盗船，沃伦船长室。
第三十七章
莫奈闻言，他撇了撇嘴，心说你身体都这幅鬼样子还有什么退路可言，没现在被抓都不错了。也许是这女人太警惕了吧，有时候人往往越是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越是警惕着抓紧一切而活下去。
但是莫奈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身体上楼梯的趋势，他转身走下了甲板，瞬间蹲在船头甲板的一个支架后面。
莫奈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他心想还是听这女人的话。因为甲板顶层的那个怪人，让莫奈到现在心里都绷紧着弦，他没有和雅楠说那件事，因为不想再给这个女人施加什么心理压力。所以或许比起充满危险气息的顶层，躲在甲板的某一处另找空房间会是更好的选择。
海风，还是海风。夜晚的海面上海风充满了劲道，浓腥味中还夹杂着瑟堡工业场地的金属气息。
莫奈背向上顶了顶，把雅楠抬高了些，这女人的身体温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她的头搭在自己的颈部，莫奈的后背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躲在前面的甲板上吧。那里有很多……”
莫奈指了指前方的救生艇，话还没说完，他表情一变，因为自己的背部感觉到一股热流，这股暖流扩散的很快。雅楠似乎止不住血了。
“喂！你撑住啊！”
莫奈很焦急，他努力别过头，但又看不到雅楠的情况。
“马上就会好起来的，马上就会好起来的……”莫奈奋力跑出去，他决定把雅楠放到前方的救生艇里，然后立刻去找一个船上的医师过来。找到医师后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莫奈不知道，但至少有一丝希望的事情还是要去尝试的。
莫奈边小跑边咳了一声，夜晚的海风很凉，让他嗓子一紧。他紧张地回头瞟了一眼。“你还好吧？！别睡啊！”
雅楠没说话，她在背上沉重的呼吸。
“你孩子还需要你……”
莫奈脸色煞白，他刚打算开口胡乱说些什么，结果只见雅楠无力地仰起头，又无力地撞下去。她大概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想多啦…孩子刚刚尿裤子……”雅楠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一瞬间莫奈窘迫地憋不出话来。
“还有……”
“别躲在船头的救生艇里。”雅楠伸出手指，指了指船尾方向。“那里……躲那里。那边有空的船位。”
顺着船尾望去，那边的景色和船头差不多，但是显然要黯淡许多。站在甲板上，人能够欣赏到整个大西洋的海平面，旁边的餐厅散发着金色的光，像是圣诞夜里孩子们最喜欢的圣诞树。
莫奈心想自己真是笨到家了，现在的情况下连一个女人都不如。船头离人旺区很近，隔三差五会有贵族富商前来游览欣赏什么的，很容易就能看到救生艇里躺着一个人。
而船尾不会，因为去船尾的人很少，而且光的亮度也不高。
莫奈猫着腰，沿着船边小跑着，他祈祷这一路千完别碰什么贵族或水手。现在只要到了船尾，两个人都可以缓一缓。
海盗船几米下的海面上潮水抽打着船身，海浪声轻微却可闻，莫奈周围的物体都越来越漆黑，光线越来越弱。
雅楠趴在莫奈背上，侧过头瞥了一眼头顶的星空，又贴着转回来，她看了看眼前跑的气喘吁吁的男人。
“明明自己走掉更好。”
莫奈闻言，没懂雅楠什么意思。
“为什么？”女人声音温软。
莫奈尽全力跑着，海风在耳边呜呜的吹。“不知道。”
海盗船，船尾。
“混账！这群人渣为了钱连一船人的命都不要了吗？！”
莫奈脸色很黑，他看着船尾的好几排放置救生艇的船位，船位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救生艇，只有一个凹槽。
正常的轮船每次在出航的时候都必须要配备完全的救援应急设施，但是莫奈所见的海盗船根本没有带够齐全的救生艇和备用船，船尾的船位全是空的，这群爱财如命的人渣们只装点了船头！
莫奈伏下身，他没法扭头，因为他们躲藏的地方很狭小。雅楠和他正躲在这些空船位的凹槽里，这里避光，而且再大的海风也吹不到。
“一会儿我去找这艘船的沃伦船长试试看。”
莫奈沉默了很久，说道。凹槽里很安静，甚至听不到头顶上的风声。
雅楠没有说话。
“只有这个办法了。”莫奈眼神黯淡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微弱的光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莫奈觉得即时是他一个人，也未必能在这艘船上撑到大城市。光是食物等必需品就很难得到，莫奈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餐厅拿食物，只能去甲板顶层。而像今天老海盗沃伦船长不在的情况又有多少回呢？且抛开老海盗沃伦船长不谈，自己拿到的食物一个人都不够吃，而且拿多了迟早会被发现。也就是说，除非是真的走了好运，否则就算是莫奈一个人也很难躲藏着生活下去。
甲板下层是注定回不去了，莫奈是被所有人追捕的对象，而且他杀了一个水手，把他推倒了人工漩涡里搅成了肉泥。甲板上层更不可能找到可依靠的人，贵族富商不用说了，比起找那些年轻的工作人员，或许找沃伦船长来得更直接。
莫奈的印象中，老海盗沃伦船长这个老男人心肠不坏，年纪大了也好说话。如果他能答应帮助，谁想阻挠也没用。如果沃伦船长不答应，那么自己也认了，这说明这艘船的意志就是拒绝他们。
“嗯。”
雅楠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看莫奈，虽然只是一团黑。但雅楠还是尽量笑笑。
“话说你是怎么来英国的？”
莫奈倚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他想和这女人多说说话，毕竟一会儿莫奈就要去找沃伦船长了，他有一定的可能回不来。
雅楠没有回答，凹槽里是漫长的沉默。视觉若渐渐适应黑暗，会发现头顶的星空亮的可怕。
“我以前有两个朋友。”
第三十九章 英海
大副站起身，朝老海盗走来。
老海盗挑了挑眉，只见大副伸手拿起毛巾擦脸，边擦边准备离开沃伦船长室。他越走越远。
“可惜我用错词了，”老海盗目视着大副擦着脸离开自己，轻声自言自语道。
“麻烦逃的掉就不叫麻烦了。当麻烦来的时候，你只能祈祷自己可以扛过去。”
海盗船，船尾甲板。
莫奈直起身，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面。只见甲板上能隐约看到一些管道，远处可以看到船头上微弱的灯光。凹槽不深，只有半个人高，莫奈站起身。
忽然，莫奈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液体一样，他警觉地伸手去碰。
“喂！这不就是血吗？！”莫奈惊得大叫，满鼻子干燥的血腥味。他对着雅楠怒斥，“既然都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说那么久的话？！”
莫奈气急败坏，他搞不懂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假蠢，既然受伤成这副模样，还有心情和自己聊天。她到底分不分的清什么叫做轻重缓急？莫奈现在都有些怀疑雅楠的精神正常性。
莫奈能在黑暗里看到女人颤巍巍地转了个身，雅楠没有回应他。莫奈急得要命，他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帮雅楠躺好，顺带将熟睡的孩子在她身边放好。
“你等一会儿，你等一会儿啊。我立刻就去找沃伦船长，尽量让医务人员来。”
莫奈二话不说就跳了出去，他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海风吹的他衣袖直颤。他朝甲板尽头的走廊拼命跑去。
莫奈觉得自己从没有跑得这么快，明明之前小腿还抽筋，现在却穿梭如风。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他觉得随着自己奔跑。雅楠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自己为什么要帮那个女人呢？
莫奈听着耳边呜呜的风声，他问自己。为什么要帮这个女人呢？自己从小到大也未曾好心肠到这个地步，何况现在还是自己都未必能活下去的紧要关头。
那个女人会不会又在骗自己呢？一直以来她明明都是沉默寡言，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那些故事？
莫奈不是没有喜欢过异性，他深知爱情不是这样的感觉。雅楠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的时候，莫奈说他不知道。他说了实话，他确实不知道。
但他就是想让这女人活下去，就像想让自己活下去一样。雅楠多可怜啊？她几乎是从追杀的人堆里爬到这里，又死了挚爱，沦落到这个下场。
莫奈甚至不敢问那孩子是谁的，他希望是那个蠢蛋的，他也默认为就是蠢蛋的。人都是这样，总喜欢把事情往好了想，想着想着事情就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但莫奈没有问，他怕伤害到雅楠。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里生出了点执拗和偏执的东西，那是不理智、热血冲头的集合体。莫奈忽然不想管自己的死活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让雅楠活下去。
如果上天想让她死，何必先让她这个下场。既然雅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那么莫奈就要带她活下去。
海盗船，沃伦船长室。
老海盗佩戴好船帽。他又打开门。
他刚刚不走，其实是在等消息，一个必定会由船员送来的加急电报。老人猜得到，在快要停船的时候他和伊斯梅喝了点酒，不欢而散。那么在船停稳的那个瞬间伊斯梅必定会想办法召集各种人来督促自己提高船速。
而且估计多半为船外的人。
老海盗没有离开，他想自己至少先等一个消息来再找伊斯梅也不迟，这样或许会更好的知道他的思路。这期间老海盗吃完了大副送来的食物，喝完了红茶，可消息就是迟迟不到。老人不断的打开门，他想看有没有船员过来。
海水的味道伴随着风吹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略微地垃圾酸臭味。
这股酸臭味是从脚下传来的，老海盗低头看了看，结果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侧靠在沃伦船长室旁边。
老海盗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又是什么奇怪的人来袭击他，毕竟杯弓蛇影还是会有的。只见卧坐在地上的男人见沃伦船长室的门开了，兴奋地跳了起来。
“沃伦船长！老海盗沃伦船长吧？”
男人似乎是亚洲人，褐黄色的皮肤加上不算高大的身材，上身的白衬衫很脏，几乎都快要烂掉了。裤子就是用尼龙布裹起来的，但奇怪的是，鞋子倒是一双说得过去的皮鞋。
“求你救救我一个朋友吧！”男人手有些颤抖，他跪在地上，嗓子嘶哑，神情急切。“她受了很重的伤！”
老海盗愣在那里半天，好不容易才对眼前的事情反应过来。男人伏在地上，身体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
男人跪倒在地上是一件很软弱无能的事情，但老海盗没有流露丝毫的不屑之情，因为这个男人跪倒似乎不是因为软弱。只见他的脚歪向一边，并没有呈现普通地跪伏姿势，这说明他已经毫无体力了。
老人伸手拍了拍跪在地上的男人。
“这外面海风大，我们进沃伦船长室说吧。”
夜晚21点整。
“也就是说，你也是英海人？”老海盗坐在沃伦船长室的木椅上，给衣着破烂的男人沏了一杯茶。
“是是！西海，我来自西海。”
莫奈尽量用英语发出Hongkong的音调，想证明自己和老海盗是一个国家的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有些灰尘的脸仔细看竟算得几分英俊，下吧略带胡渣。莫奈和老海盗几乎讲了全部的经过，无论是自己挨打，杀了水手，在通讯室里的富商眼皮底下躲藏，还是偷了沃伦船长室的糕点，他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沃伦船长，我的朋友的确是偷渡客，我们下船之后你们怎么处置都行！”
男人的声音疲劳而沙哑，他焦急地说道。
“只要现在能有单独的一间房就好。”
莫奈看着眼前的茶杯，他似乎不好意思去碰老海盗给沏的茶。老海盗似乎真的人很好，他还给莫奈准备了食物糕点，那大概是他的晚餐吧。老海盗挠了挠鬓角的白发，眼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眼神透过茶雾显得悲凉但又坚忍。
第四十章 盯着
老海盗没有说话，他盯着这个男人的眼睛看。良久，老人友善地笑笑。
“我会帮助你的。”
老海盗微微点头，起身戴上自己的沃伦船长帽，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了一把钥匙。老人走过去递给那个男人。
老海盗压低了帽沿，声音低沉，“我会帮你的，这是甲板上靠仓库旁边的房间钥匙。尤其要注意不要给其他贵族发现了。”
老海盗抬起头看着别处，眼里有些担忧。“毕竟我不能再给那群混蛋抓到把柄了……”
莫奈愣在那里半天，他拿着钥匙，不知所措。
“沃伦船长，我不会白用别人的东西。要是我能做到什么，一定会报答的。”
“没事，沃伦船长的首要职责是确保船上的人安全……”
话音未落，船体突然微微地晃动起来，巨大的呜声代表着海盗船的离港。巨轮要离开瑟堡了，许多人在海港上欢送，即使在沃伦船长室也能听到声音。
“沃伦船长！”
沃伦船长室的门被猛地拉开，来的人是二副，他似乎着急到连门都不打算敲了。
“这里…这里有给您的电报！”二副脸有些白，“是那个考古学者的，据说很紧急！”
老海盗没有回头，但老人勾了勾嘴角。
“船…沃伦船长？”
二副愣在那里，只见老海盗没有丝毫的惊讶，老人叹了一口气，朝二副摆了摆手。
“你没有看到我的乘客现在有麻烦么？”老海盗声音有些冷淡，“那种商业上的电报先放一放。”
老人随即转身，他对着发愣的莫奈和蔼地点点头。
“你一个人很难带着你的朋友一路打理到给你准备的房间。要不要这样，我安排几个侍女秘密地找到她，帮你带去房间里照顾好她？”
莫奈听完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他之前一直尽量想要镇定下来，可现在眼泪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在眼眶边打转。
“而我现在，或许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老海盗忽然弯下腰，向男人鞠了一个小躬，这个老男人似乎背负着很多，弯腰的气势倘若沉重的海涛。
莫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沃伦船长果然是和其他船员不一样的存在。老人不仅答应帮助他，似乎还很细心地比他想的还要远。不过唯一让莫奈奇怪的是，究竟自己有什么样的能力能帮到沃伦船长的忙？
“当然！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莫奈想不通，不过还是点头，他站起身。
浓腥的海风扑鼻，此时还能听到正在航行的轮船激起了海浪声。
老海盗没有立刻说些什么，他只是抬起手，缓缓地想去拍拍身旁衣衫褴褛的男人，眼神复杂。
“你大概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还能在这种地方信任你。”
男人愣了愣，不明白老海盗为什么这么说。只见老人正望着窗外漆黑的海面，同样漆黑的双眸中，锋利的光芒转瞬即逝。
“跟我来，我带你换衣服。”
“换衣服？”
莫奈征了征。
“你要帮我的忙，就是伪装一个沃伦船长。”
老海盗手背在后面，若有所思道。“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仔细想想这任务其实也不难。”
“这艘船上有不少贵族和富人想要联合起来针对我，而我现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我不想再出面了，那帮充斥着金钱腐烂气息的人聚在一起让我犯恶心。”老海盗看着莫奈，顿了顿，“哦，至于我和他们具体有什么矛盾你不用管，总之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做，希望你能顶替我一下。”
莫奈算是明白了，这个老人其实现在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场面，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但是那群贵族使得他脱不开身。莫奈现在要做的就是成为老海盗的替身，在贵族那一边帮老人撑着。
“那我该留意哪些话？”
莫奈点了点头，“既然我要扮演，那么总有一些地方我要扮演地强势，有一些地方我得有特别的反应，这也是沃伦船长您面子上不想做但也不得不做的事情吧？”
闻言，老海盗愣了愣，扭头盯着冉澜使劲看。这个男人意料之外地聪明，这样子的人看起来很可靠。
“是的，你要注意的大概只有两点。”老海盗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个是，任何贵族你都不要理，尤其是一个男的富人，头发有点分叉的那个，你态度强硬点。第二个则是，你要声明你即将提高整艘船的船速，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所有人。”
老海盗脱下了沃伦船长服，摘下帽子，老人统统递给了莫奈。莫奈接过衣服，二话没说就换上了。从头到脚几乎焕然一新，如果让沃伦船长和莫奈并排站着，莫奈甚至会显得高一点。
老海盗微微点头，这个男人并没有像他害怕的那样问东问西，反而是以最快的时间理解了一切。
“明白。”莫奈没有太多废话，他现在救人心切，无论是做什么都得答应。他很谨慎地点了点头，从洗手台的侧仓毛絮扯了两撮，往嘴的上面一抹。
“那交给你了。”
只见万事具备，老海盗把船帽往莫奈头上一扣。
甲板，贵族餐厅。
这里的人们用餐和下士的人完全不一样，人们纷纷穿戴昂贵的定制正装，甚至连手绢的材质肉眼都可以分辨出是无价之宝。头顶的巨型宫灯闪烁金光，窗外的海面从里面看来简直诉说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浪漫主义。
莫奈从沃伦船长室到餐厅的台阶走下来，他尽量保持身姿挺拔……说实话他也只知道身姿要挺拔了，因为其他的任何贵族礼仪他都根本不知道。
“哦沃伦船长先生。”
只见一个贵妇人朝他走了过来，身后还同样有几个贵妇，和一个梳着分头的贵族。莫奈心里颤了颤，看来就是他了，那个一看就知道是标准商人类型的男人，老海盗叮嘱过堤防着他。
几个贵族想要上前和自己攀谈，说实话这身沃伦船长服让莫奈体会到了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待遇。金碧辉煌的大厅让莫奈一瞬间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