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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a爱哭的喵     拳镇仙武txt下载     拳镇仙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重逢见夫子

    清晨,风渐息,叶飞旋。

    入冬之后,天气越加寒冷。

    只是不知道何时有大雪纷飞的景象,以前在南方的那个小镇,倒是很少有万里银装素裹的景色。

    “呼……还真别说,哪儿的冬天都这么冷啊。”

    澹台静雨换下了之前的锦袍,穿上了单薄的书生白衫,背着一个书箱,像极了一个为读取功名赶路的书生。

    寒意入骨,让她忍不住使劲搓手。

    尹南姝姐妹在她身后,披了一件毛裘大衣,虽然不像在王城之中,修为被压制,以她们的本事,基本无惧严寒,但前方毕竟是观湖书院,一洲儒家重地,她们只能小心翼翼,尽量不露出与常人不一样的一面,以免被儒家中人误认为是别有用心的修士。

    “真……美啊……”

    尹北馨轻声说道,她看着前方云气氤氲,明澈如境的巨大湖泊,不是没想过以优美言辞赞美一番,奈何自己不是饱读诗书的书院学子,腹中才华也无半点,只能开口吐出轻飘飘的平淡言语。

    “真气派……”

    素聆星呢喃细语,她依旧穿着那身长裙,寒冷天气并不能影响她分毫。

    前方书院如郡县城池,却要简单的多,也素雅的多。

    来来往往的书院学子从容不迫,那一张张脸上的平静似乎都在告诉别人,他们以自己作为一名书院学子。深感荣幸。

    素聆星转头,“墨语?”

    “啊?”

    墨语从出神的状态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好像有些......紧张?”

    “哪......哪有!”

    素聆星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撑着手肘,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墨语。“真的难得,你还有紧张的时候。”

    “我才不紧张,我就是有些不自在,对,就是不自在。”

    素聆星轻笑一声,就墨语现在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其中的局促。

    “哎,澹台,话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墨语被她看的不自在,灵机一动,赶紧转移话题。

    “我以为去书院研学都应该是这个打扮的啊......”

    “你在哪听到的。”

    澹台静雨愣了愣,“不......不是说上说的么?”

    墨语扶额,“澹台,我觉得你可以少看些那什么书生和女鬼的爱恨情仇了。”

    “你......你怎么知道!”

    澹台静雨大惊失色。

    “我看到你偷偷摸摸在城中一个小书铺子翻找许久,找到那本书之后就爱不释手,傻子都知道你肯定沉迷其中了。”

    她身子一僵,随后伸着脖子,强自辩解道,“我......我只是学习,多读书嘛,不是你说的么。”

    “啧啧啧......”

    墨语围着澹台静雨来回踱步,打量着她的同时不住咂嘴,随后说道,“你这打扮,像是像那么回事,不过就怕进书院之后,书院的人不会觉得你是来求学的,而是这里有问题。”

    墨语指了指脑袋,表情揶揄。“大冬天的,你又没有修行,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澹台静雨摇了摇嘴唇,纠结片刻,“要不我回去换了?”

    “这路程可不远,你要自己回去跑一趟?”

    “那你们要陪我?”

    墨语一翻白眼,“你想得倒美。”

    他指了指澹台静雨的背后,“把你的书箱扔了,全是些杂书,到时候让你打开书箱,也不怕别人笑话。”

    一般书院并不会要求读什么书,但若是澹台静雨摆出一副求学的姿态,确实背着一娄杂书,那别人会作何感想?十有八九都会认为他所学不用心,心也不诚,就算有人引荐,估计也不好使。

    澹台静雨颇为不舍,小声道:“这些可是我花了大价钱......”

    “得了吧,不就是些小说传记么,丢不丢随你,反正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

    “丢就丢。”

    好在书院外不远处就有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地方,澹台静雨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成堆成堆破旧的书籍,也不知是人手撰的,还是书铺出版的。

    在书院外驻足许久之后,墨语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朝书院迈去。

    若是不知道的,但看他的架势,还以为他是慷慨赴义的志士,或是奔赴战场的兵将。

    在未抵达之前,墨语颇为期待,想着与夫子再相见时是何等的模样,会不会相顾无言,或是相视一笑。

    但在抵达之后,他却十分忐忑,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所为,若是夫子问起来,到底是对是错,夫子又是否满意,会不会夫子在知晓之后,对他大失所望?

    书院门口的两边都有静静立着的泥塑,高达数丈,皆是一身长衫高冠的儒生打扮,左边的塑像手拿戒尺,右边的塑像手握书籍。

    待墨语几人靠近,两座塑像突然金光大盛。

    左边塑像开口,“外来人,可有谍谱信物?”

    右边塑像接着说道:“非儒家弟子,没有谱牒信物,不可擅入书院。”

    来往儒生学子并未因为院门口的动静就驻足围观,似乎是对墨语几人视而不见。

    墨语犹豫片刻,开口道,“正气浩然,文胆赤心。”

    无行之力顷刻间席卷四周,澹台静雨甚至能看到周围有如淡淡水墨般的清风蒸腾似雾。

    “这......这是什么?”

    一瞬间,所有的儒生学子齐齐转头,死死盯着书院门口那“引人瞩目”的白衣少年。

    那是哪座书院出来的儒生,竟有如此惊人的浩然正气?

    一个文人所蕴养的浩然正气与修为无关,只与一人的正心与文胆有关。

    但其实这才是儒生根本所在,关系到之后的大道,而那些修为,不过是附带的而已。

    一座小院内,整理蓝白长袍的女夫子眉眼带笑,温柔似水,“呀,来了啊......”

    手持书卷的塑像开口:“确实为儒家正统,不知是哪座书院,哪位君子贤人门下?”

    墨语坦然道,“非书院儒生,也非哪位君子贤人的弟子。”

    手持戒尺的塑像勃然大怒,“放肆!身为儒子,岂可诳言?”

    众人只觉得肩上突然像是搁置了千钧重担,脚步无法挪动,身子动弹不得。若不是尹南姝姐妹扶着澹台静雨,抵消了她所承受的压力,说不定她已经被压在了地面,成了一滩碎肉烂泥。

    “堂堂儒家金身神只,竟然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话,对一位并未修行的人下手,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去了吗?!”

    墨语抬头,与那手持戒尺的塑像怒目而视。

    墨语说完,众人肩头压力骤消。不过自然不是那儒家的金身塑像神只撤去了压力,而是墨语以自身的浩然之气抵挡。

    “你!”

    戒尺高抬,那塑像一身金光四处溢散。

    “哟,说不过就要动手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着,感情里还是个小人啊?亦或是个......伪君子?”

    墨语眉头一挑,丝毫不惧,对着那塑像嗤笑一声。

    “我这戒尺,就要让你这口出诳言的后生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墨语冷笑一声,“若是那一座座文庙中的金身塑像都像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以势压人,那这儒家我看是没救了。”

    “放肆!”戒尺落下,眼看就要落在墨语头上,墨语依旧巍然不动。

    “够了,程慎,还不住手!”

    最后,戒尺及时停在墨语头顶三寸之处。

    “哼,算你还算有点胆识。”

    手持戒尺的塑像闷声道,“我只是试探试探陆夫子的门生到底有何独特之处而已,至于这小后生......”

    塑像程慎看了看澹台静雨,“是李二飞那小子看中的人,我自有分寸。”

    “你们可以进去了。”

    两座塑像光芒收敛,重新化为两座静止的泥塑雕像。

    墨语看了眼那根显眼的戒尺,撇了撇嘴,与几人走入书院。

    院门口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书院之中,却没有什么凑上前去,想要看热闹的人。

    一行人沉默不语。

    澹台静雨最先按耐不住,拉了拉墨语衣角,小声问道,“墨语,你怎么知道那位不会动手?”

    在出声询问之时,她还特意往身后看了看,毕竟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金身神只,听说种种神通神异非凡,她怕自己擅自谈论,被那神只悄悄记下一笔,以后再找她算账。

    墨语瞟了她一样,出声道,“因为我没你这么傻。”

    “这和我傻不傻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动手,就因为讥讽了几句话?百家之中,读书人的脾气还算好的,只要你有理,谁都不会对你出手。”

    “哦。”

    随后她又问道:“那如果那戒尺真的落下来,你该怎么办?”

    “打啊,我又不怕。”

    澹台静雨惊讶道:“你这么厉害?”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

    见她还想发问,墨语指了指前方,“我说澹台,你哪这么多问题。喏,那边有书铺,全是各地书籍,你去挑几本,好好读。以后要真有考校,说不定还会派上用场。”

    “真的?”被墨语骗过多次的澹台静雨对此表示怀疑。

    “不信算了。”

    若是墨语说我还骗你不成,那以澹台静雨的经验,她多半不信,但墨语这样说,她倒是有点拿捏不准。

    最后,澹台静雨还是乖乖走到了对面的书铺。

    “墨语,你又骗澹台了。”

    “不然咱们哪里能清净这么一会儿。”

    两人相视一笑。

    尹南姝姐妹一直未曾言语,她们以好奇的眼神四处观察,似乎对这座名声在外的书院十分好奇。

    “有些失望?”

    墨语回头看了眼尹南姝,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

    尹南姝摇头,“失望倒是谈不上,就是觉得......有些普通了......”

    在她的心中,这座书院就算不是金碧辉煌,也应该算是富丽堂皇才是。可这里青砖旧瓦老石板,更像是个年份久远的郡县小城。

    墨语笑了笑,“要是这里真是什么富丽堂皇,红砖绿瓦,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样子,我才会很失望。”

    “除开那一座座走出无数儒子的学塾,这里其实和一般的街坊市集没什么两样,只是街上没什么摊贩叫卖,但酒楼客栈还是不少,毕竟不是所有的儒生都是住在这书院中的。”

    “你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至于我嘛......去看看夫子。”

    “墨语......”

    素聆星望着他,眼神熠熠。

    墨语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起。”

    对于那位陆夫子,尹南姝姐妹倒是没什么感触,因为自身年纪不大,又长处魔门,不太敢过多打探百家的消息,所以对其知之甚少,只是大抵知道对方十分的了不起。

    等澹台静雨买了一堆书籍回来时,已不见了墨语二人。

    “哎,墨语他们呢?”

    “墨公子说他去找陆夫子去了。”

    “他们......他们竟然不叫上我!”

    尹北馨笑了笑,“也许是怕你给他们捣乱呢。”

    “北馨,你又开始胡说了。”尹南姝呵斥一声,随后对澹台静雨说道:“大概是看澹台你挑选书籍认真,没好打搅你吧。”

    “是这样么?”澹台静雨挠挠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找个住处等墨公子他们吧。”

    “好。”澹台静雨抱着一堆书籍,嘴中碎碎念,“看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不好好说说他们,竟然敢丢下我一个人去见陆夫子,可恶啊,可恶......”

    ————

    墨语与素聆星走在街上,良久未曾言语。

    走了许久,素聆星脚步稍稍落后,她看着墨语的背影,突然开口。

    “墨语,待会儿......”

    墨语回头,有些诧异,“待会怎么啦?”

    “没,没什么......”

    素聆星捏着裙角,轻轻摇头。

    在墨语转过头的时候,她眼神稍显黯淡。

    也不知道陆夫子会不会喜欢她......

    忽然,前方的墨语停下身来,素聆星稍稍没注意,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墨语?”

    她有些奇怪的抬头,却看见墨语呆呆立在原地。

    “该不会是......”

    她小心翼翼探出头,远处的一座小院门口,一位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女子静静等待在那里。

    而她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便有些自惭形秽。

    “她真美......”

    墨语只是呆呆看着远处的女子,见对方浅笑,眉眼依旧温柔,不知怎的,他的鼻子竟有些发酸。

    等到女子慢慢走近,他依旧呆在原地。

    “墨语,你长高了。”

    女夫子轻轻踮起脚尖,想要伸手摸一摸墨语的脑袋,最后她的手却是抬到半空,又突然放了下来。“呀,比我还要高好些呢。”

    墨语上前一步,将女夫子拥在怀中。

    女夫子微微错愕片刻,随后眼如秋水,柔意绵绵。

    “夫子,我想你了。”

    女夫子闭上眼,浅笑盈盈,“我也想你啦。”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头事,藏万里

    将夫子拥抱过后,墨语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孩童,这样的做法,多有不妥。

    他讪讪后退一步,眼神闪躲,有些不敢去看夫子的眼睛。

    女夫子轻笑一声,“哟,刚才胆子挺大的,现在怎么害怕了。”

    墨语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对了,还没介绍呢。”

    墨语赶紧将身后的素聆星推出来,后者身子微微一僵,颇有不安之色。

    “夫子,这是素聆星,我的......好伙伴。”

    “这是我的夫子。”

    女夫子补充道,“陆子衿。”

    素聆星怯怯的换了一声“陆......陆夫子。”

    陆子衿微微一笑,上前牵起了她的手,而墨语自觉落到她们身后。

    陆子衿说道:“怎么,觉得我这个夫子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毒蛇猛兽,这么怕我?”

    素聆星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觉得你这个样子,我可能不会满意咯,所以你觉得我也许会让墨语拒绝与你来往。”

    “我......”

    素聆星有些愧疚,她的想法确实和陆子衿所说的分毫不差,这让她觉得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将别人想得太坏。而墨语和陆夫子肯定还会因此讨厌自己的,因为连她也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

    “放心啦,你这不是什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之常情而已。”

    素聆星猛然抬头。

    拉着她的女夫子继续开口,“正因为太过珍惜,才怕失去,我该谢谢你才是,是你让墨语的心性变得更好。”

    说完,女夫子转头,“要是以后墨语欺负你,我给你出气。”

    就这么一句话,素聆星低下头,一滴滴的晶莹滚滚如珠。

    “慕姐姐说的不错,你的确是个非常难得的剑道胚子。”

    正在擦拭眼角的素聆星惊讶莫名。

    “慕姨?”

    “是啊,她可是用心良苦哦。”

    女夫子说了句若有所指的话,领着素聆星走进了她的小院,而墨语安静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怔怔出神。

    有路过的儒士见到陆子衿领了两个生面孔进屋,大惊失色,拔腿就跑。

    因为这个消息,足以惊动整个书院。

    不过在狂奔过后,等那个儒士脑袋稍稍冷静,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些事,若是那位贤人不愿声张,那他区区一个士子,更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进了小院,素聆星左右张望。

    “我这人喜欢简单,这院子的花花草草,又没有某个人帮我打理,所以就送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啦。”

    陆子衿适时说道。

    “弟子?”

    素聆星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墨语。

    “墨语可不是我的弟子哦,不是我不愿意收他,而是他不合适我这一脉,他也不会做一个整天专研学问的儒生。”

    陆子衿转头,对着墨语眨眨眼,“他更适合在外闯荡,等哪天说不定就名动天下了,我还要沾沾他的光呢。”

    墨语嘀咕道:“夫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趣别人啦?”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她轻点下巴,“只不过以前啊,为了保持我作为夫子的形象,自然要对你严格一点嘛。”

    “所以夫子以前有事没事就打我手心,也是为了保持夫子的形象咯?”

    陆子衿摇摇头,“不是。”

    她掩嘴偷笑一声,“只是单纯看你挨打的样子好玩而已。”

    素聆星愕然。

    墨语更是呆若木鸡。

    “原来......是这样......”

    墨语作悲愤状,捶胸埋怨,“夫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以前每次被你打板子,我都要回去好好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然后下次牢牢记在心头,结果现在你告诉我只是因为好玩......”

    “本来嘛,我没打算捉弄你那么多次的,但我看你每次都在改正一些坏习惯,当然是乐见其成咯。”

    “夫子,我看错你了!”

    墨语痛心疾首,唉声叹气。

    “好了,不要闹了,进去和我说说你们这些日子发生哪些事,我可有些好奇。”

    “哎,夫子你不是有掌观河山的神通么?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陆子衿坐在桌案旁,顺带拉着素聆星一起坐下。“我有那么闲,专门看你的小九九?我每天的事情可多了,一座座学塾儒生都眼巴巴等着我授课呢。”

    “再说,就算有神通,也不该用在这些上面,我又不是那个爱喜欢偷窥别人的老头儿。”

    刚说到这儿,陆子衿轻轻咳嗽一声,“咳咳,是老前辈。”

    “偷窥别人?”墨语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出声道:“师傅?”

    “不然呢,看不出来嘛,小墨语,你师傅对你还挺上心的。”

    “是么?我就觉得师傅天天揍我,揍啊揍得,突然就让我走人了,我觉得无家可归啊,寻思着只能来投奔夫子你了。”

    陆子衿眉头一蹙,微怒道:“才过了多久啊,小墨语,连花言巧语都学会了?”

    墨语缩了缩脖子,瞪大了眼,嘴唇糯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找打。”

    陆子衿轻轻抬手,一只墨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戒尺出现在他手心。

    “啪!”

    在墨语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根戒尺就已经打在了墨语手心。

    “嘶......”

    墨语眼角抽抽,捂着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素聆星看着他,眼中的担忧毫不掩饰,她对着陆子衿哀求道:“夫子,墨语不是故意的。”

    陆子衿俏脸一寒,“这样说谎都还不是故意的?聆星,你就这么偏袒他?”

    “我......”

    虽然这一路上陆子衿都表现的平易近人,更没什么架子,可素聆星看她脸色突变,依旧没来由有些害怕。

    “好了,逗你的。”

    眉头舒展,冰冷的脸色转瞬和煦如春,陆子衿笑道,“我就是吓吓他而已,都长这么大了,总要留给他点面子吧。”

    她看着捂着手的墨语,嗔道:“小墨语,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嘿嘿。”墨语讪笑一声,放下了手,“我还以为夫子还和以前一样呢......”

    “对了,夫子,你说师傅那个偷......观察我,是怎么一回事啊?”

    陆子衿身子前倾,一手搁在桌案上,撑着头,一手拉着素聆星,“还不是怕你出事,就连冒冒失失的性子,指不定招惹到谁呢。不过至于说天天看嘛,倒不至于,估计就是偶尔无聊的时候,看看你来解解闷。”

    “合着我就是拿来给师傅解闷的?”

    “小心哦,没准他现在正看着呢,下次你回去的时候,说不定他又要揍你了。”

    墨语面色发苦,小声道:“不会吧?夫子你不能让师傅无法看着我们呢?”

    陆子衿说道:“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这样?”

    看着墨语一脸后怕的样子,她难得十分开心,说道:“放心吧,吓吓你而已,我这个院子应该还没人能随便窥探的。”

    墨语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看你的样子,是被你师傅打怕了?”

    听到夫子发问,墨语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将心头所有的牢骚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什么被师傅拳打脚踢,每次都要断几根骨头,几条筋脉。

    特别是最开始的两天,他全身骨头,除了要害之外,可都不止断了一遍,如今这些绷若弓弦,韧如金铁的筋脉也是当初吃过苦头后的功劳。

    至于练拳练得自己脏腑破碎,瘫痪在地,更是多不胜数。

    林林种种,修行路上所吃的苦头,他都是如实相告。

    而之所以一起并没有同素聆星说,一是不想让她难过,连听到他以前的遭遇,她都要难过许久,要是知道他修行吃的苦头,还指不定会怎样,二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只会诉苦的人。

    面对相处数年的夫子,他似乎更能敞开心扉一些。

    夫子姿势未变,依旧是闲适地撑着脸颊,但她的表情,自墨语开始说的时候就已经格外认真。

    而素聆星的双手紧紧抓着陆子衿的手还未自知。

    “呼,我不是怪师傅那样对我,相反,除了夫子,我最感激的就是师傅了,那么多的苦,我都吃过了,也毫无怨言,夫子曾说过苦尽甘来嘛......”

    “我就是觉得......”

    墨语轻声开口,还未继续说下去,陆子衿已经替他说了,“你觉得你吃那么多苦,不是想要表示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也不是说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仅仅是想向我证明,或者说是想向你在乎的人证明,你很努力,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如果以后有机会,能挺直身板,在你以前想见的那两个人身前,能说自己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对吧?”

    墨语低下头,就那么坐在地上,神情落寞的令人心疼。

    他能在别人面前掩饰,总是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一些事,只有他自己知晓。

    “是......”

    陆子衿看着他,轻声道:“小墨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许也再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就算你的师傅,那位厉害的已经能在九洲上横着走的老人,都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

    “一个人练武起早贪黑,可以一个月,一年,十年......”

    “但要一个人不仅炼气,还要练武,日日夜夜都不休息,坐卧食宿都不停歇,每天琢磨着武道真气和天地灵气的融会贯通,琢磨着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琢磨着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说是比普通人登天还难都毫不为过。”

    “你不用向别人证明自己,因为你早就证明过了,不是么?”

    她现在依旧对以前的一幕幕历历在目。那个在天寒地冻之时,最为寒冷的清晨,一身勉强蔽体的麻衣,皮肤黝黑的干瘦小孩双手冻慢了疮,穿着裸露脚背的旧草鞋,匍匐在满地霜雪地,磨破了裤脚,磨破了膝盖,仔仔细细,仔仔细细的找着一颗颗能卖一枚铜钱,或是两枚铜钱的草药。随后拿着那些草药,敲开了紧闭的药铺大门,卖了三或五枚铜板,有三枚铜板时,一枚买馒头,两枚攒着,若有五枚铜板时,两枚铜板为自己添置一本旧的开线的书籍,一枚为自己买一个馒头,剩下的两枚小心攒下,到攒够了钱时候,与衣铺的女老板讨价还价,最后为她添置了一件御寒的衣服......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孩子,但像墨语那般懂事,那般坚强,那般为他人着想的,唯有墨语一个。

    墨语抬起头,看了看陆子衿,又看了看两眼通红的素聆星,“是......是么?”

    “是啊,墨语最厉害了呢。”

    素聆星眼角有珠泪划过脸颊,星眸熠熠,笑容温柔。

    “小墨语,我以你为荣哦。”

    陆子衿眼帘如月,睫毛轻颤,轻颦浅笑。

    ————

    “哎哟,我这个老头子,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事了。”

    一处霜雪浅降,风景秀丽的河边,乘舟垂钓的老人脚边搁着一根探到河中的青竹鱼竿,鱼竿一稍鱼线左右晃动,犹有鱼儿挣扎摆动。

    老人一手摊掌,一手擦拭着眼角。

    “哎哟,这儿的风怪大的,竟然让我迷了眼。”

    “不过那个小女娃子这是何意?难道是想让我给那小子开开小灶?可是我这家底可都被那小子给掏空了啊......”

    老人揪着自己的胡子思索,一不留神,那根根胡须竟被他揪下来一小撮。

    “哎哟,我这胡子,这可是留了好几十年的老胡子了,可惜了,可惜了。”

    老人长吁短叹,随手将脚边的鱼竿踹入河中,又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脚下的小舟便如顺风的帆船,逆流而上,势如破竹。

    “一把老骨头了,安享晚年都做不到,还要东奔西跑的,看来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哟。”

    ————

    酒楼之中,澹台静雨坐在靠窗的桌边,望着下方来往的芸芸学子。

    她桌上堆了一大摞的书籍,只是现在无心看书,连一旁原本暖胃的热茶冰冷了也不知。

    “也不知道陆夫子是不是和传闻一样,是个严厉异常的女夫子?”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看见楼下走入一个手握白玉长剑的少女,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

    乍一眼看去,她还以为是素聆星归独自来。

    不过那名少女一身束身长袍,干净利落,更像个手持长剑,闯荡江湖的侠女。

    至于为何觉得对方不是修行中人,她如今也算是知晓一些修行之事,若是炼气修士手持长剑,多半是位剑修,听说剑修在仙宗门派也是极为难得的,没道理在这儒家书院也能见着一位,而且对方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相见

    楚莹踏入眼前颇有些年头的素雅酒楼,持剑背手,左右看了一眼。

    “这来往的客人都是些读书人,名不虚传啊。”

    客栈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小二伙计,唯有柜台一个年轻人一手拨弄算盘,一手持着书卷,竟然是一心二用。

    最奇怪的不是做着算盘活计又读着书,而是年轻人背后的架子上挂着醒目的木牌,牌上书着掌柜二字。

    楚莹有些好奇,走上前去,叩了叩柜台,“大哥,你是掌柜。”

    读书的年轻人头也不抬,“是,客人需要什么,自取便是,若是想要酒菜,就写在这儿,待会儿自会有人来取,只需要稍稍等待,客人的酒菜就会上的。”

    年轻人指了指一旁挂着的一块题板。

    楚莹看去,那块题板上果然密密麻麻,井然有序的写了许多酒菜名字和所对应的桌位,而且上头每个人用的书法大不相同,行书、隶书、楷书、草书都有,但那些字唯一有个特点,就是写的行云流水,入木三分,且一丝丝独特神韵蕴含其中,非同寻常,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她都觉得应该是书法大家广为流传的得意之作,而在这里,仅仅是作为一个点菜的单子而已。

    相较于其他地方,这儿的酒楼新颖的点菜方法,确实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不过看了看上面的字,楚莹有些难以下手,她已经许久未曾练习书法了,为了让师傅满意,也让那些“师妹”们服气。她可是一刻都未曾懈怠,一头扎进了修炼的路子中。

    何况她又不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不仅有一手出色的行书,楷书,隶书和篆书也多有涉猎。

    手持白玉笔墨,她久久下不去笔。

    正在读书的年轻掌柜放下书,瞥了一眼持剑少女,只是微微思索,他便已经知晓了对方下不去笔的缘由。

    年轻掌柜轻笑道,“客人不必觉得自己的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是来此的人,大多是儒家子弟,字乃我等的面门,写的好些,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莹提起笔又放下。

    年轻掌柜继续说道,“其实之前有位客人的字也写的......一般,不过那位客人也聪明的很,找了个小角落,以蝇头小楷写了酒菜名字,若是客人依旧有些芥蒂,不妨学学那位客人。”

    闻言,楚莹在面前三尺题板上左右查看,果然在右下方的角落看见了有别于其他的字样。

    不过她觉的年轻掌柜说的一般,实在是对这几个蝇头小楷的恭维,那两行字写的歪歪扭扭,她一眼都能看出留下这些字的主人想必从未在写字上写过功夫,加上面对这些堪比书法大家的字,手拿捏不稳墨笔,才把字写成了这样。

    她倒是有些好奇,不说别人书法怎么样,至少这个勇气很足嘛。

    看过角落的那两行蝇头小楷,楚莹倒是稳下了心来,干净利落的写了两道小菜。

    不过最后写到桌位的时候,她看了眼角落里蝇头小楷的最后几字,二楼第五桌?

    她笑了笑,写上了二楼第六桌。

    等她上了二楼,最先入眼的是窗边一桌上面堆着的书籍。

    然后她便看见了桌边立着的牌子上的五。

    “是那个写字的人?”

    楚莹微微偏头,看见的是正在往窗外眺望的年轻书生。

    她有些诧异,她本以为对方是个初出茅庐的儒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所以她打消了去第六桌的想法,径直往第五桌走去。

    等楚莹坐下,澹台静雨才发现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是你?”

    “你认识我?”

    澹台静雨摇头,“我只是看见姑娘你进了酒楼而已。”

    楚莹笑了笑,“楚莹。”

    澹台静雨愣了愣,学着那些江湖侠客的行礼方式,有模有样的双手抱拳,说道:“澹台静风。”

    “澹台静风?这不该是一位姑娘的名字吧?”

    “姑娘在......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澹台静雨眼中的惊异一闪而逝,强自镇定的说道。

    “对于我的眼光,我自认为还算可以。”楚莹看了看身上的长袍,低声道,“毕竟我以前也是女扮男装,对于这方面倒是一知半解......”

    “是......是么......”澹台静雨莫名有些心虚。

    要是这时候墨语他们回来,她的小秘密岂不是就暴露了?

    楚莹微微探出身子,一脸好奇,“澹台姑娘是为什么女扮男装呢?是觉得行走在外,身为女子,多有不便?”

    被人一眼道出心思,澹台静雨硬着头皮,只能如实相告,“是......是的。”

    楚莹继续问道:“那澹台姑娘是在这里等人?”

    澹台静雨低下头,声音低若蚊蝇。“嗯。”

    “澹台姑娘等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些吧?”

    澹台静雨的头低的更低了。

    她心里叫苦不迭,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人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捉弄我的么?

    楚莹抚掌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是有趣。”

    澹台静雨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澹台静雨声音微微颤抖,“姑娘想……想干什么?”

    楚莹眨眨眼:“你说呢?”

    澹台静雨突然高举双手,手掌合十。

    楚莹还以为对方突然恼羞成怒,想要动手,只听到澹台静雨出声哀求道。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不会吧,只是吓吓你而已,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啊?”

    楚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啊咧?”

    澹台静雨抬头,在反应过来后,她嘴唇糯糯,眼眶微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这些人,就喜欢逗别人,不知道人家胆子小么……”

    “这……这怎么就哭上了呢?我也没做什么啊……”

    对澹台静雨的反应,楚莹十分意外,正当她手足无措之际,耳边有人开口。

    “客人,您点的菜到了。”

    “啊?哦。”

    澹台静雨瞬间就抹了抹眼睛,恢复了正常的姿态。“谢谢小哥。”

    对面的楚莹看得目瞪口呆,姑娘,凭你的本事,去哪个戏班都肯定能当个台柱子的。

    “澹台。”

    楼梯口有清脆的女子嗓音响起。

    “尹姑娘?你们来的刚好,菜刚刚上呢。”

    来人正是尹南姝姐妹。

    虽然在书院之中,她们小心谨慎,不敢随意施展术法,更不敢随意探查别人,但踏入这家酒楼时,她们就察觉到了澹台对面的修士,所以尽管知道不能在这里大声喧哗,尹南姝依旧出声喊了一句。

    “住处已经找好了,就等墨公子他们回来了。”

    澹台静雨笑道:“那就好。”

    尹南姝姐妹一起坐下,“哎,澹台,这位是?”

    澹台静雨看了看对面笑而不语的楚莹,“刚认识的朋友。”

    “哦?”

    尹南姝对着楚莹微微点头,“在下尹南姝。”

    她指了指旁边的尹北馨,“这是舍妹,尹北馨。”

    尹北馨拱了拱手,“不知道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楚莹。”

    尹北馨看了看楚莹搁在双膝上的玉鞘长剑,问道:“楚姑娘是......修士?”

    楚莹笑了笑,“一点微末道行,不值一提。”

    “楚姑娘太谦虚了,如此年轻的剑修,只怕是那座仙家大派的真传弟子吧?”

    尹南姝好歹也是见过一番世面的,见楚莹那把剑的剑气内敛,毫不外泻,就知道定然不凡,就是不知道对方的剑是不是剑修的本命飞剑。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楚莹摆了摆手,随后问道,“尹姑娘你们修为不俗,不知是哪派弟子?”

    “哦,我和妹妹都是一介散修,侥幸入了修行,无门无派。”

    楚莹恍然,“原来如此,要是两位不嫌弃,要不就去我的宗门好了,散修固然自在,但修行一途,独自摸索前行,终究比不上有名师指导。”

    “楚姑娘费心了,只是这里是儒家书院,我们姐妹若是对修行有疑惑,倒是能够厚着脸皮去请教这里的君子贤人。”

    楚莹歉意一笑,“倒是我多心了。”

    刚才为澹台静雨上菜,一身儒衫打扮的青年又端来了两盘菜品,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我的菜来了,几位慢用。”

    “楚姑娘慢用。”

    等楚莹离开,尹南姝姐妹对视一眼,直接以秘法叩响澹台静雨的新湖。

    “澹台,那人你真的认识?”

    澹台静雨早就见识过此类术法,面容不变,在心头回道:“不是旧识,就是刚才说过两句话而已。”

    尹南姝心头了然,她说道:“澹台,莫怪我有小人之心,我觉得那人似乎......来者不善。”

    澹台静雨吃了一口饭菜,嘴巴咀嚼不停,而继续回道:“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尹姑娘放心,有之前的前车之鉴,我什么都没说。”

    “那就好。”

    吃着吃着,尹北馨忽然抬头,“哎,墨公子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去见他的夫子嘛,久别重逢的,我可不指望他们能这么快回来。”

    说起墨语,澹台静雨撇撇嘴,颇有不满。

    她们一边吃饭,一边交谈,期间澹台静雨不经意看了眼旁边,之间对面的少女突然没了之前的那种盛气凌人,像是一下子变了个人,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

    楚莹对面不知何时已摆了副碗筷,而楚莹先是为那副空空如也的碗中仔仔细细添着米饭,在吃菜之时,先是为对面的碗中添菜,随后自己才小口开始吃着。

    她在等人?

    澹台静雨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旁边的楚莹。

    “怎么了?”

    尹南姝姐妹转过头,顺着澹台静雨的眼神看见了那边有些反常的楚莹。

    相较于胆子比较小的澹台静雨,尹南姝在三人中无疑充当着一个主心骨的作用。

    她开口道:“楚姑娘是在等人么?”

    闷头吃饭的楚莹愣了愣,随后含糊不清道:“是啊,我在等人。”

    见楚莹并不想多说,尹南姝也不再多问。

    毕竟对方是位年轻的剑修,而她们姐妹到现在,除了楚莹之外,也只有素聆星年纪轻轻就是御风境剑修。至于两人谁更厉害一些,旁边的楚莹一直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她们也摸不准,但在见识过素聆星的剑气之后,她们还是觉得素聆星应该更胜一筹。

    等到澹台静雨三人吃的差不多了,对面的的楚莹也吃的差不多了。

    可是让她们奇怪的是对方都吃的差不多了,对面的那个碗里的菜也快堆积如山了,而楚莹口中等着的那个人却依旧未到。

    然后她们就看见已经吃完的楚莹将对面的饭菜端到自己身前,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楚莹转过头,对看着自己的三人抿嘴笑了笑,然后不管她们诧异的目光,旁若无人的继续吃了起来。

    几人心头不约而同的抖了一抖,特别是澹台静雨,更是心头一酸。

    她觉得对面的少女似乎格外的......孤单。

    吃了几口之后,楚莹稍稍出神。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吃到一顿可口的饭菜了?是因为那个可以一起吃饭的人不在了么,所以吃什么都食之无味?

    她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呢?

    师傅让我来这里找陆夫子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好友之间捎个话?

    想起师傅那没心没肺的心思,她又不仅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有人嗓音清冽,虽然清晰,却出奇的并不嘹亮。

    “澹台,你们怎么就吃上饭了,竟然不等我们?还有尹姑娘,澹台这个样子也就罢了,你们俩也由着他。”

    澹台静雨转头,“你还还意思说我们,明明是你先撇下我们,偷偷去见你夫子的。”

    “哎,什么叫撇下我们,明明是撇下你,瞧你这样,不伦不类的,我要是带你去见夫子,你以后还能有机会被她看中?我这是为你好呢。”

    “嘁。”

    澹台静雨一甩衣袖。

    “看你的样子,是被夫子赶出来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

    楚莹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呆愣住了,她转过头,死死盯着从楼梯口缓缓走来的那道身影。

    墨语注意到了一直看着他的少女,腹诽一声,奇怪,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随后,还不等他多想,他只感觉清风拂面。

    一道人影就已经撞进了他的怀中。

    “墨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少女百变

    墨语和素聆星在陆子衿的房中呆了许久,原本夫子想要留下两人歇息,墨语虽然心中有意,但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

    说是自己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被别人知晓,也许就有什么流言蜚语了。而且想着澹台静雨几人还在等着他们,他也不能贸然撇下她们几人。

    陆子衿倒是不意外墨语的反应,相反,她对墨语更越加满意。

    对于墨语“瞻前顾后”的想法,她倒是不在乎,不过这至少证明少年这一路走来,确实长大了许多。

    期间墨语说起了陆子衿的那位门生,也就是“名义上”墨语的那位师姐,陆子衿说她的那名弟子最近到了修行的关隘,正在一人独自研学,暂时有些不便。

    墨语笑着打趣一声:“夫子是不是觉得师姐与我相比起来,颇有......不足,有些拿不出手啊?”

    当时陆子衿就白了他一眼,嗔了一声,“自恋。”

    随后陆子衿拉着素聆星说着悄悄话,墨语自觉无趣,与陆子衿告辞,独自一人先行回去。

    至于肩上一左一右,越发沉眠起的两只小猫,墨语其实请教了陆子衿一番。

    陆子衿只说了原本是两只小妖的它们,如今被人“抽丝剥茧”,将体内最为纯粹的那一丝上古血脉提炼出来,以上古的秘法,加以壮大,所以才有了“返本回源”的天大好事,只消再沉眠三五个月,它们就能彻底脱胎换骨,化为天地间最为奇特的精魅,有种种得天独厚的异能。

    至于那人是谁,陆子衿没说墨语也猜的出来,在所有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他师傅和慕凝烟有这样的本事,至于陆子衿,墨语虽然相信自家夫子修为定然是十楼之上,但与慕凝烟相比,想必还差一筹。

    对于慕凝烟的做法,说她是馈赠,还是示好,亦或是闲得无聊,墨语猜不透,也不想去猜,他的心头始终对慕凝烟有些抵触,似乎两人已经认识了许久,而且渊源不浅。

    他又想起了在心湖之中所见的奇异景象。

    只是一瞬间,他关闭心门,心如止水。

    房门之中,与素聆星小声说着的陆子衿突然抬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叹。

    素聆星有些坐立不安,还以为是陆夫子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都怪自己太笨了,平日里有墨语的悉心指导,可是听陆夫子说的这些,依旧是云里雾里,像分不清东南西北,脑中一团浆糊。

    陆子衿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只是低声安慰道,“不要太过担心,对于我说的这些,你能听多少便听多少,毕竟是儒家的一些道理,你身为剑修,对其有天生的排斥也是正常,好在墨语潜移默化,用浩然之气为你疏通了气府。”

    随后她又说道,“我不是说剑修不如儒家,只是剑修比毕竟走的比较艰险,修行一路,相较于儒家,也更为困难,特别是许多剑修,心性走了极端,才能够走的更远。”

    “你既然是墨语的伙伴,我理当为你做点什么,也好让你以后走的顺畅一切,若是以后遇上什么难事,不妨将我教你的拿出来想想,就算无法解决难事,也免得你心湖激荡,剑心不稳。”

    素聆星重重点头,乖巧道:“聆星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

    “等会儿我就带你去看看墨语的那个‘师姐’,想必她看了之后,会更加努力修行,也算是鞭策了。”

    素聆星惊讶道:“陆夫子不是说......”

    陆子衿狡黠的笑了笑,“骗他的。”

    看着素聆星惊讶万分的表情,陆子衿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既然身为儒家贤人,肯定不会说谎?”

    “圣人都难免犯错,我只是个贤人嘛,偶尔说说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别人又不知道。”

    她凑到素聆星耳边,小声道:“不过你可不能和墨语说啊。”

    素聆星下意识点头。

    她依旧不敢相信,那个传闻中那么那么那么厉害的陆夫子,私底下竟然和一名普通的姑娘一样的心性。

    难道这就是“返璞归真”?

    随后陆子衿就那么拉着她的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周围的天地灵气也没有什么动荡,素聆星只是觉得自己就眨了瞎眼,眼前的景色已经突然变化,周围像是在刹那之间就多出来了一排排顶梁书架,架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书籍注目的字体更是如百花齐放一般,种类繁多,各有姿态。

    似乎那一本本书籍是各地,甚至各洲的儒家前人所著。

    “这里就是一座书院的根本,儒家学子流传千万年的家底了。”

    陆子衿指了指身旁数不清的书架,“前人和今人的著作都收藏在这里了,当然,这些书都是由儒家贤人们一一过目之后,才收纳入其中的,要是里面的学问更大的话,也会有圣人亲自过目,据说最厉害的,就算是上面的老前辈,也会以化身下来,仔细一观,留下一缕文气或是浩然之气,以作证明。要是能够得到文庙前几位圣人的金字题点,那更是莫大的荣幸了。”

    “所以啊,这天下的学问很多,做学问的学子也很多,以普通的读书人身份,做出流传千古的文章,也是数不胜数,一座座书院的贤人有大半的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陆子衿说道这儿的时候,对素聆星眨眨眼,“我呀,可是很忙的。”

    不知怎的,素聆星竟然觉得对方似乎在邀功一般,不过片刻后,她又驱散了心头这个荒唐的想法。

    拉着素聆星走了几步,素聆星就发现了一个倚在书架旁,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子。

    然后就见陆子衿突然换了副脸色,神情威严:“茉萱,你又在偷懒了!”

    “谁,谁在偷懒了,我在读书,对,我在读书。”

    酣睡的女子猛然惊醒,然后第一时间便是找一本书籍,只是似乎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胡乱翻找一番,拿起手中那本书,开口朗读起来时,那书竟然被她拿倒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骗小墨语了吧?”

    陆子衿露出无奈的神色,与素聆星心湖相谈。

    素聆星本以为今天让她惊讶的事太多太多,没想到时群山连绵无穷尽,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就是陆夫子的学生?

    难怪陆夫子要骗墨语,以墨语的脾气,要让墨语看见这女子的模样,指不定会说什么有辱师门,丢陆夫子的脸,说不定严重些的,还会约定比试,将眼前的女子逼出师门,以免以后别人因为这位女子,在背后对陆夫子指指点点。

    正因为墨语对自己要求严格,所以他更希望别人也严格要求自己,何况对方还是陆夫子唯一的学生。

    “啊,师傅?”

    闻人茉萱揉了揉眼,待看清了面前的身影之后,她身子瞬间打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书,然后她一只眼睛微抬,小心瞅了一眼自己的夫子,发现对面看着自己手上的书籍,表情玩味。

    “哈哈......哈哈......”

    她发现自己的书拿倒了之后,讪笑不已。

    “咦,师傅,这位妹妹是谁啊,是你新收的弟子,我的师妹么?”

    为了怕老师发怒,她赶忙开始转移话题。

    好在今天老师好像心情不错,没有与她计较,也不知是清楚她的性子,还是觉得任由她胡来,反正她舒了一口气,赞叹了自己一声福大命大。

    陆子衿微微抬手,指了指闻人茉萱,后者“腼腆一笑”,“这是闻人茉萱,我的弟子。”

    “素聆星,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慕姐姐的弟子。”

    闻人茉萱瞪大了双眼,“慕剑仙?”

    “嗯。”

    她两步跑到素聆星身旁,拉起素聆星的双手,“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素聆星被闻人茉萱的行为弄得手足无措,随后她看了看旁边的陆夫子,后者笑了笑,“她不长记性,被慕姐姐教训了一下,所以有些怕。”

    素聆星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怯怯道:“闻人姐姐好。”

    “哎呀,不要这么客气嘛,叫我茉萱就好了。”

    闻人茉萱异常热情,而素聆星十分别扭。

    知晓自家弟子性格的陆子衿皱起眉头,她伸出手,一把将闻人茉萱的耳朵揪住。

    “少在我面前卖弄你的小心思,皮痒痒了?”

    闻人茉萱吃痛,苦兮兮的看着陆子衿,“哎哟,老师,疼,疼疼疼......”

    见陆子衿并不放手,她转过头,看着聆星,“对不起,聆星,我不该捉弄你的。”

    素聆星摇头,“没关系的,陆夫子,茉萱姐姐没有恶意。”

    陆子衿叹了口气,“你啊,性子怎么这么软,要是以后跟着墨语,说不定要吃好多亏呢。”

    素聆星眯着眼,轻笑道:“吃亏是福嘛,再说,茉萱姐姐也不是外人。”

    “哇,聆星,就冲你这话,你这个姐妹我交定了。”

    闻人茉萱还想说什么八拜之交,久逢知己,被陆子衿一瞪,她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

    陆子衿松开她的耳朵,她装模作样的龇牙咧嘴一番,见老师没什么反应,又轻咳一声,“老师,你不是在屋子里么,怎么有空来找我啦?”

    她腹诽一声,要是知道老师来找自己,就是打死她,她都不敢......今天偷懒。

    陆子衿淡淡道:“等晚上或是明天,我带你见个人,你别把我的脸丢光了,到时候被人教训一顿,我可不会管你。”

    闻人茉萱挠了挠脸颊,奇怪道:“在这里还有人敢不顾老师的面子?我可不相信。”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闻人茉萱眼睛一转,刚想开口。

    “你别想找聆星套消息,她不会告诉你的。”

    闻人茉萱顿时垂头丧气。

    素聆星抿嘴一笑。

    陆夫子的这个学生似乎是因为陆夫子的身份,有些......肆无忌惮,她倒是很好奇,若是墨语见着她这个样子,会想什么有趣的点子帮陆夫子“管教管教”闻人茉萱。

    看闻人茉萱的样子,似乎修行资质十分不错,不然也不会被陆夫子看中,就品行而言,也没什么缺点,但性子似乎过于跳脱了些。

    三人出这座藏书阁时,又经历了一次天地挪移的大神通,三人一部跨出,眼前景色就已经变成了陆子衿的小院。

    与闻人茉萱闲聊几句之后,素聆星就向陆子衿告辞,说晚些时候,和墨语他们再来拜访。

    而闻人茉萱则被陆子衿赶回了住处,罚抄书籍。

    闻人茉萱最后是哭丧着脸同素聆星说的再见。

    ————

    墨语跟随着尹南姝留下的记号,一路走到了她们所在的那座客栈。

    见到几人已经将桌上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还空着肚子的墨语自然十分不满。

    我这一来一回的,可什么都没吃呢,这几个人倒是吃饱喝足,而且最重要的是吃的一干二净,连个剩菜剩饭也不留的?

    只是还刚调侃几句,那个面容陌生,感觉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少女就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慌。

    “怎么弄得我好像是个什么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一样?”

    还不等他多想,那名少女就飞奔而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墨语!”

    诶,她认识我?

    再看看澹台静雨几人的表情,先是由惊愕慢慢转变为蔑视,鄙夷,似乎在说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姑......姑娘,你是谁啊,我们认识么?”

    这时候,澹台静雨冷嘲热讽一句,“哟,始乱终弃之后,连别人名字都记不得了啊?”

    “澹台,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哼。”

    墨语怀中的楚莹抬起头来,抹了抹眼角,笑道:“是我啊,小竹竿。”

    “轰隆!”

    像是有一道九天雷霆,直接劈在墨语头顶。

    墨语张大了嘴巴,指着身前的俏丽少女,声音颤抖:“楚......楚......楚......”

    澹台静雨几人奇怪的想到,难道她真是墨语的旧识,才让墨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行!”

    墨语震惊非常,然后他大声道:“你怎么变成姑娘了?是谁!是谁干的,我帮你报仇!”

    “噗呲......”

    “什么什么人干的,就是我啦,以前都是骗你的。”

    楚莹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莹。”

    然后她加了一句,“真名字。”

    “啊......咧?”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些旧年的重逢,依旧美好

    在得知楚行真名是楚莹之后,墨语久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你怎么会是姑娘呢?你怎么能是姑娘呢?”

    墨语在那里喃喃自语,宛若魔怔。

    澹台静雨和尹南姝姐妹面面相觑,随后无奈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楚莹只是背着手,在墨语身旁静静站着,一直看着他。

    他变化好大呢,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呢......

    墨语蓦然转头。“你还和我一起下水摸鱼了呢。”

    楚莹歪着头,轻声笑道:“我又不像你,把衣服脱了下河。难道你没发现端倪么?比如说我从来不和学塾的少年一起玩,反倒是和那些少女走的进。”

    墨语张了张嘴,“我以为是你比较招女孩子喜欢......”

    “你说你啊......还是这么迟钝。”

    对于楚莹的说法,澹台静雨几人彻底相信了对方是墨语的旧相识,而且关系定然非比寻常。

    半晌之后,墨语终于接受了这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从小到大的好伙伴,也是唯一的好朋友,她是个姑娘......

    他拉过楚莹的手,坐在了凳子上,开始“寻根问底”起来。

    “楚......莹,你这个......”

    墨语最先问的就是关于楚莹手中的玉鞘长剑。

    “我师傅给我的,说是什么什么剑,哎呀,名字太长了,我也记不住。不过师傅说我这算是剑修哦,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修士,以后不需要你保护我了,我可以保护你了哦。”

    楚莹晃了晃手中的长剑。

    说起她与墨语相识,是在墨语刚遇上夫子的时候。

    那时候她同墨语一般,都是那种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样子,在一群懵懂的孩童之中,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够得到其他孩童的崇拜。

    毕竟家家户户总有那么一两个脍炙人口的江湖趣事,那些飞檐走壁的侠客,也是那些小镇孩童所臆想或向往的。

    每到闲暇无事时,那些孩童便到处耍着自己“领悟”的王八拳,这里嘿嘿几下,那里哈哈几下,颇有怡然自得的“大侠风范”。

    只是楚莹当时还小,穿着打扮也是男孩模样,有一次被那些调皮的孩童惹得烦了,出言讥讽了几句,说你们这些屁大点的孩子,懂个什么江湖侠客,豪情义气?

    那些孩童自然是受不得气的,在恼羞成怒之下,抡起了自己的“绝世”拳法,就往楚莹身上招呼。

    楚莹只是闷声不出气,就那么一直忍着,也不喊疼。那些孩童也没轻没重,只觉得楚莹就是江湖上侠客们所要声讨的恶霸土匪,一个个作义愤填膺状,就要教训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就在楚莹被打的伤痕累累之时,那个上山采药的少年手执行山杖,恰巧路过了那里。

    当时被打的有些神志不清的楚莹只听见“咚”的一声,一个出手最重的高大孩童应声倒下。

    一时间所有的孩童都被惊醒,看了地上倒地的“江湖老大”,又看了看那个黝黑瘦小的小孩。

    “谁再动手,我打谁。”

    背上的竹娄放在一边,年幼的墨语提着那根行山杖,一脸平静的看着一群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孩童。

    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当时的楚莹看来,却是那么高大无比,就如同玉禾宗所在的山岳,上抵青霄,不,应该是比玉禾宗的那座山岳还要高大一些。

    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当时的墨语对她咧嘴笑了笑,然后说了句,“放心,没人敢在我面前欺负你。”

    随后就见墨语被人一脚踢中了胸膛,蹬蹬蹬倒退了近丈远。

    “竟然还有同伙,看我们不一起收拾你们!”

    一群孩童一拥而上,将那个瘦小身影团团围住。

    随后便是敲打声,痛呼声。

    等到她回过神来,年幼的墨语浑身染血,衣衫破烂,那根行山杖也断作了数截。而周围全是抱着身子,低声痛哭呻吟的孩童。

    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墨语一屁股坐在了楚莹的身旁。

    墨语笑着说道,“没事了。”

    声音有些沙哑,却格外动听,就像是世间最美好的乐曲所奏的音调,转瞬便如一汪清泉,淌过了她的心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她记了这么多年,而且就算是再过千年万年,她依旧记得。

    额头的鲜血一滴滴溅落,墨语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胡乱擦了擦,因此也让鲜血抹了大半张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可就是那么一张脸,她已经牢牢记在了心底。

    待恢复了几分力气,墨语把手伸出来,对她笑道,“还能起来吗?”

    只是对方在伸出手之后,又收回了手,在身子上使劲抹了抹,最后觉得已经干净了许多之后,才重新伸出手,将她拉起。

    墨语故作风轻云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哦,弄脏了你的衣服,不好意思,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洗干净的。”

    他注意到拉起楚莹之时,淡淡的血渍依旧沾染到了她的衣服上。

    “没关系。”

    楚莹连忙摇头。

    她深深看着墨语,“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个嘛,就叫路见不平,我举杖相助。”

    楚莹小声道,“你也想当一个侠客么?”

    当时的墨语一拍胸脯,努力做出豪气干云的模样,“那是自然,不然以后看着别人欺凌弱小,我要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只能在一旁干瞪眼,那可不行。”

    那时候的墨语,真的很像一个侠客,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侠客。

    然后墨语背上了他的小竹娄,捡起断成数截的行山杖,在离开之时,对着依旧呆在原地的楚莹笑道,“我走了,再见啦。”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做好事不留名嘛,就不用问我的名字啦。”

    当时墨语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他没看见,那个呆呆站着的小女孩,其实已泪流满面。

    当时墨语选择出手相助,并不完全是因为夫子,而是他觉得楚行的遭遇与他以前有些像,只是当时并没有人对他出手相助,而他也被打的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之后等到陆子衿一时兴起,选择在学塾当个夫子,墨语也随着夫子在学塾旁听,楚莹才再次遇上墨语。

    当楚莹回家时,那一身伤痕和凌乱的衣裳可让她的父母吓坏了,而她也因此被禁足许久,等到楚莹找到机会,想要寻找那个曾经帮助自己的墨语,墨语已经基本不在镇中游荡,不是在那个破庙,就是在夫子的小院,或是在山上采药。这几个地方都不是楚莹能够去的地方,她那个时候身边随时都跟了一两个家仆,确保她的安全。

    一晃眼,两个小孩都长大了。

    楚莹觉得自己拿起了长剑,也会像墨语当年那般,能将墨语护在身下,保他平安。

    墨语摸了摸头,“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因为墨语你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呀。”

    “原来你还记着呢。”

    楚莹笑道,“那是当然了。”

    墨语哈哈一笑,拍了拍楚莹的肩膀,在觉得已经有些不妥之后,他又收回了手,“那我以后的安危就靠你这位未来的剑仙了哦。”

    “好。”

    楚莹点点头,神色格外认真。

    “对了,还没介绍呢。”

    墨语突然一拍脑袋,“这是楚莹,我以前的同窗好友,也算是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楚莹加了一句,“是吃过同一碗饭的那种。”

    澹台静雨几人眼神微妙。

    墨语小声嘀咕道:“那个,以前我不是不知道么......”

    “那现在知道了吧?”

    墨语十分没有底气,“知道了......”

    不简单,不简单的很。

    据澹台静雨的仔细观察,一直盯着墨语的楚莹十分不简单,一般情况下,只有素聆星才会露出这种眼神。

    澹台静雨哀叹一声,聆星姑娘,你怎么还不回来哟。

    一直观望的尹南姝突然出声问道:“哎,楚莹姑娘,你和墨语是怎么认识的啊?”

    楚莹看了看墨语,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羞涩,“这个嘛,算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尹北馨脱口而出,“英雄救美!?”

    “喂喂喂,那时候她是个小男孩诶,什么英雄救美,尹姑娘,你可不能乱说的啊。”

    “哦~~”

    尹北馨拉长了音调。

    随后几人听过墨语与楚莹间一些简单的故事,知晓两人自年幼起便已经相识,而且还似乎是墨语唯一的朋友,也渐渐与楚莹开始熟络起来。

    “哎,大家都在......啊......”

    素聆星作别夫子,赶紧回来与墨语汇合。

    她走到酒楼下方,就似乎听见了窗边几人的轻笑声。

    等到走到楼上之时,看见几人有说有笑,刚开口的她突然就看见了墨语旁边,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做了个与她不逞多让的少女,那少女膝上的玉鞘长剑更是显眼无比。

    本命飞剑?剑修?

    墨语转过头,“呀,聆星回来啦。”

    然后素聆星看见墨语旁边的少女直接扭头就问,“墨语,她是谁啊?”

    她俏脸微寒,冷声道:“素聆星!”

    “聆星姑娘好,我叫楚莹,是墨语的朋友。”

    “朋友?”

    素聆星微眯双眼。

    而楚莹微笑着点头,“是啊,老朋友了。”

    墨语突然感觉自己汗毛乍起。

    他走到素聆星身旁,连忙道:“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说过?”

    “对啊,楚行啊,你不记得了?”

    瞬间,素聆星的气势便已收了起来,她问道:“楚行不是男的么......”

    墨语摊手,“我也以为她是男的,可是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素聆星突然展颜一笑,像是春日的积雪融化,“楚姑娘好。”

    “聆星姑娘你好。”

    “呼。”墨语轻轻吁了一口气,虽然还有些不明就里,但似乎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澹台静雨三人也是悄悄抹了把汗。

    看刚才那架势,要说两人会突然打起来,她们可一点都不怀疑。

    两个厉害的剑修,不管不顾出手,不说会有什么儒家贤人出手制止,只怕她们这几个局中之人,当场就会被剑气所伤,再想得凶险些,有可能当场就被误杀也说不定。

    “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了。”

    早已经寒暑不侵的墨语四处望了望,随后看到了几道幽怨的眼神正直勾勾盯着他。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惹你们了?”

    几人异口同声,“没有!”

    然后素聆星“轻轻”推了推墨语,坐在了他的右边。

    “哎呀,聆星你这样我都没办法用筷子了......”

    “那就不吃了。”

    “啊?”

    ————

    另一边,虽说作为坐镇书院的贤人之一,陆子衿基本不会以“坐观天地”的神通,四处查看有无儒家弟子违背了书院规矩,但奈何今日不同,在她看来,那既听话又不当守规矩的小墨语很可能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她稍稍留心,注意着墨语那边。

    当然,一般是点到即止,惊鸿一蹩。

    之前没能将自己亲手织的法袍赠与墨语,只是因为墨语走的匆忙,而她又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织衣材料,好不容易制成的法袍,这样简简单单交与墨语,实在是有些草率,怎么也得是找个稍微隆重一点的日子,比如说墨语没能说出口,其实她知晓的那个大年夜,也就是墨语的生日,再交给他,到时候能看到他一脸惊讶,最好是感激涕零,说什么夫子的心意,墨语永远谨记,那就很好。

    作为儒家贤人,她没有这些小心思。但作为陆子衿,作为墨语的夫子,她是有的。

    随后她就看到了那颇为有趣的一幕,墨语被两位少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边为他夹一口菜,那边也是“不甘示弱”,也为他夹一口菜。

    至于旁边似乎是墨语朋友的几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像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墨语,虽然心里苦不堪言,但还要强颜欢笑,“左右逢源”。

    然后若是稍稍怠慢一人,他的腰上就会悄无声息的挨上那么一下,两位少女用的劲不大,但每揪一次,墨语的身子都要抖上一抖。

    女夫子看的目不转睛,开怀大笑。

    “奇怪......老师是因为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闻人茉萱贼头贼脑,想要一窥究竟,还不等她离开板凳,一旁的戒尺凭空而起,直接落在她的掌心。

    “哎呀,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闻人茉萱赶忙乖乖坐好,使劲搓着掌心。

    不一会儿,她既是手痒痒,也是心痒痒。

第一百七十七章 委屈

    任由素聆星和楚莹折腾一番后,几人来到书院外面。

    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墨语同楚莹大致说了这一年多的经历。

    “我以为和师傅在山上修炼,见到的那些珍禽异兽,洞天景像,已经是十分稀奇的了,没想到你们一路走来,更加离奇。”

    “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我有些想不明白,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坏到那种地步?”

    “是啊,人心难测嘛,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还是山上好啊......”

    楚莹看着外面,轻声嘀咕一句。

    听到她说这话,素聆星不着痕迹的勾勒出一抹微笑。

    对她来说,墨语在哪儿,哪儿就好。

    “好人很多,坏人不少,谁说的定呢。”

    墨语看了看周围并排坐着的几人,“走了这一遭,能认识你们,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肯定比天天待在山上强。”

    澹台静雨打趣一声,“难得啊,墨语。能从你口中说出一句好话可不容易。”

    “那是因为澹台你是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哈哈哈......”

    哄笑过后,澹台静雨看着墨语,认真道,“不过我真的要谢谢你,墨语。这一路上你都对我照拂有加,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走到书院。”

    “我啊,就是怕你被别人骗了,才发的好心肠,要是让我再选择一次......”

    墨语想了想,“还是带上你吧,怪可怜的......”

    “去你的!”

    澹台静雨抬手便想往墨语身上招呼。

    “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啊。”

    墨语指着她笑道。

    “什......什么男女......什么跟什么......”

    澹台静雨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长,她说话结结巴巴,低着头,神色窘迫至极。

    “要说之前嘛,我还只是怀疑而已,见着楚莹之后,你觉得我还看不出来?”

    “嘿嘿......嘿嘿......”

    澹台静雨干笑两声,没有接话。

    不过她心头忐忑,害怕墨语询问她为何多有隐瞒,是不是不把他们当朋友。

    等了片刻,却不见墨语继续发问。

    她抬起头,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

    “好奇什么?你为什么遮掩自己身份?”墨语翻了个白眼,“拜托,我把你当朋友又不是因为你是男是女。秘密嘛,谁还没有呢,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难道对朋友就可以什么都不保留啦?我可不见得。”

    “还有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用猜都想得到了,无非就是出门在外,男儿身更方便一点,和人对峙也有底气一点,我可是知道你掀别人面摊那事的,脾气可不小。”

    “那个......我不是没吃过面么......”

    墨语躺在草地上,双臂枕着脑袋。

    “墨......语,我和北馨也要谢谢你。”

    “对的对的,谢谢你手下留情。”

    墨语咧嘴笑了笑,“什么手下留情的,北馨姑娘,当时我可是要对你痛下杀手的。”

    “我是说姐姐嘛,至于我,不是没什么大碍么。”

    墨语轻轻摇头,“是我当时的问题,只是看到你杀意凝为实质,以为你手上沾染鲜血无数,才决定全力出手,差点就......让你见不着你姐姐了。”

    尹北馨吐了吐舌头,浑然没有埋怨的神色,“当时是我欠妥,只想着为姐姐出气,不自量力。不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功法有那样的问题,至于杀意什么的,更是感觉不出来,难道是我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

    墨语说道:“你的功法应该是有能专门影响别人心智的功效,不过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我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能只有教你功法的师傅知道了。”

    “可是他都好久都没出现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尹南姝望着湖面,下巴搁在膝上,“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冒冒失失的出去的。”

    “没有我,姐姐怎么能快些好起来呢。”

    尹北馨双手挽住尹南姝的手臂,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们姐妹感情真好,真羡慕你们姐妹啊。”

    澹台静雨看着她俩,轻声说道。

    “以前我也想有个姐姐妹妹的,想着可以互相依靠,可是家里就我这个独苗,又不是男孩......”

    墨语一语点破她的意图,“你是想着在挨骂的时候可以找个人顶包吧。”

    “胡......胡说!”

    “哎,聆星,怎么不说话啊?”

    素聆星坐在墨语旁边,瞥了他一眼,“说什么?你不是说的挺开心的么?”

    “小聆星,怎么感觉你就突然不对劲了呢......”

    “是么?”

    墨语睁开眼,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不高兴啊?有谁惹你,告诉我。”

    素聆星伸出手,一巴掌落在墨语下半张脸上,“闭嘴。”

    虽然是她没用力,墨语还是装模作样捂了捂嘴,“哎哟,疼。”

    然而素聆星并不上当,只是淡淡道:“疼死你算了。”

    墨语捂住胸口,“我的心好痛,没想到小聆星你竟然这样对我。”

    见素聆星依旧面无表情,墨语只得无奈挠挠脸颊。

    澹台静雨几人就是有心帮他,看他这“愚笨”模样,也是无可奈可。

    在沉默一会儿后,素聆星看了看一直光明正大瞧着墨语的楚莹,“听你说你也是剑修?”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咱们比试比试?”

    楚莹微微有些诧异,随后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啊。”

    她可不认为自己会输,要知道在玉禾宗修行的时候,无论是宗门里那些活的不知道多久的长老,还是她的师傅,亦或是她的同门“师妹”们,都对她的修行天赋咋舌不已。

    不过一年的时间,修为就到了御风境,虽说练气修行,前四境只要根骨好,精进速度都不会太慢,但要说一年的时间抵达第五楼,玉禾宗数百年来,也仅有当代宗主和楚莹两人而已。

    虽说玉禾宗相较于天戌宗来说,修为普遍要低上半个境界,而且以人丁来说,也要少上许多,但奈何玉禾宗每个弟子都是正儿八经的剑修,而且最重要的是都是那种能够在山上横着走的那种纯粹剑修,天戌宗则基本都是炼气修士,单凭杀力,委实无法同玉禾宗相比。。

    玉禾宗能够力压天戌宗一头,坐稳大夏第一,甚至是中洲第一,皆因为那一个个剑法冠绝一洲的剑修。

    只不过玉禾宗虽然在山上横着走,除了半甲子接受弟子之外,一向不接触世俗,所以明明有很大名气的那些剑修,在世俗,甚至是散修、山泽野修眼中,都是名声不显。

    楚莹听说那些能够走出宗门的师姐们,大多是去别洲历练,因为说的是中洲的水太浅,出不了什么声名显赫的剑仙。

    能够在同辈之中脱颖而出,而且被师傅和长老们极为看好,楚莹虽没有傲气,但也觉得自己并不会弱于别人。

    何况听墨语说起,素聆星也不过与她修行了差不多的时间,就算对方根骨资质皆为上佳,与她同一境界,她也丝毫不惧。

    素聆星开口道:“刀剑无言,待会儿......”

    “闭嘴!聆星,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墨语猛然坐起身来,对素聆星喝道。

    别人不清楚素聆星的底细,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单轮战力,至多比他低上一线,不管是五境的炼气修士,还是剑修,都走不了几个回合。

    除非楚莹不仅剑法独到,还要善于争斗厮杀,否则不可能胜过素聆星。可听她这一年都在山上跟随她师傅修行,他可不认为楚莹的师傅能比随手拿出人仙境本命飞剑的慕凝烟厉害,何况这些日子他都在和素聆星练手,刚开始还有所保留,到了后面,他基本已是全力出手,两人也很难分出胜负。

    “你......你......”

    素聆星看着墨语,眼眶微红。

    “楚莹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你自己的本事你不知道?还刀剑无眼,下一句是不是生死各安天命了?”

    素聆星扭过头,“是。”

    “你!”

    墨语大怒,正准备开口,旁边的楚莹开口小声道,“没关系的,我和师妹她们也是说的刀剑无眼,各凭本事......”

    “你也当我傻呢?哪个自家人比试不是点到即止的?”

    楚莹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那我们也点到即止好了,是吧,聆星。”

    “我要你管?”

    “你......我帮你说话呢......”

    “嘁,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楚莹轻声道:“那切磋切磋也无妨嘛......”

    墨语站起身,直接离去,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打打打,不用留手,打死了我给你们收尸!”

    几人面面相觑。

    澹台静雨小声道:“墨语这是生气啦?”

    “废话。”

    尹北馨看了看愣在那里的两人,撇撇嘴。

    “哎,澹台,你什么时候见他生过气的?”

    “没见过......”

    “哦......那看来他是真生气了......稀罕啊......”

    尹南姝轻声呵斥一声,“北馨,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看到姐姐使劲给自己使眼色,尹北馨看了眼素聆星二人,闷着头,不再说话。

    素聆星站起身来,就那么怔怔望着墨语离开。

    只是她紧咬着嘴唇,手指关节握得比苍白。

    “喂,墨语,别生气嘛,我逗你呢,我和聆星不会打起来的。”

    与素聆星不同,楚莹知晓墨语的脾气,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只要说些好话,只要三言两语,保准气消的无影无踪。

    快步跑到墨语身边,看着墨语板着脸,脸色阴沉的可怕,楚莹非但不担心,反而捂着嘴偷笑一声。

    要是墨语正生气,哪会摆着臭脸,只有墨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生气。

    她唯一见过的一次是以前有熊孩子说墨语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墨语没法反驳,就面无表情,在那座破庙坐了整整一天,既不吃饭,也不喝水,更不搭理别人。

    楚莹微微曲着身子,前半身探到墨语旁边,笑道:“喂,一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墨语转头瞪了她一眼。

    “哎呀,不要生气嘛,是我不懂事,我该让着聆星的,她要找我比试,我该直接认输的。”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

    嘿,有戏!

    “你看咱们这么久没见,就这么臭着一张脸,多不好啊,我可是走了好久才走到这里的,这就是那什么有缘千里来相见......”

    “......”

    楚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素聆星就那么一直看着墨语和楚莹的背影,面无表情。

    等到墨语和楚莹的身影消失,她才猛的蹲下身子,双手怀抱,将头埋在双膝之中。

    看着轻轻耸动肩膀的素聆星,澹台静雨和尹南姝姐妹是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她们只能叹了口气,静静候在素聆星身边。

    素聆星自觉的前所未有的委屈。

    墨语不仅吼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生气。

    他从来都不会生自己的气的,但是他为了那个楚莹竟然生气了......

    他不要我了......

    他说过的......他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骗子......大骗子......”

    澹台静雨努力凑上前去,还是没能听清素聆星在说什么。“聆星她在说什么?”

    “骗子?”

    听到素聆星的喃喃自语,尹北馨疑惑道,“谁是骗子?”

    “反正应该不是我们。”

    澹台静雨耸耸肩。

    “你给我消停点吧。”

    尹南姝捏着尹北馨的耳朵,将她直接拉走了。

    澹台静雨看了看前面,片刻后,也走开了。

    她们都走了?

    就剩我一个人了......

    恍惚之中,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拉起她的右手,随后左手亦被一只手拉起。

    “墨语?”

    只是她此时泪眼朦胧,只能看到前方的模糊人影。

    “我的小聆星可不应该是个爱哭鼻子的人。”

    墨语满含歉意,抬起左手,仔细为她擦拭眼泪。

    只是素聆星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任墨语如何擦拭,依旧滚滚落下。

    墨语低头,将额头抵到她的额上。

    “对不起。”

    “是我该说对不起的。”

    墨语歉意道,“都怪我脾气不好。”

    “没有没有,墨语脾气最好了,是我不懂事......”

    墨语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开始在湖边走着。

    素聆星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在前方。

    走了许久,墨语身子顿了顿,“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保证。”

    “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夫子学生一两个

    墨语与素聆星二人在湖边走了许久。

    浅浅的浪花拍击声自雾气氤氲的湖面传来。

    虽说湖水非死水,但要说能有江河的浪花声,委实是不太可能。

    只是传言湖中心的锁龙塔中犹有不甘心的蛟龙挣扎,这才撼动湖中的小岛,激起了无数浪花。

    “墨语。”

    “嗯?”

    “我……还想和楚姑娘比试……”

    “好。”

    若是之前,素聆星找楚莹是为了一时之争,那么现在,她只是单纯想看看楚莹的剑法。能相互借鉴最好,但对方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她也好出手指点,也算是变相报答她拉下脸规劝墨语。

    墨语没再问她缘由,其实对她的心思已知晓大半。

    “墨语,这湖中真有锁龙塔?”

    素聆星看着湖中深处,以她的目力,还不能看透缭绕在湖面的雾气。

    “有没有锁龙塔我不知道,但蛟龙,肯定是有的。”

    “为什么?”

    墨语遥遥一指,“这些都是云啊,不是真正的雾气。”

    以前在小河镇,他就见过那条露出真容的蛟龙,口吐云气,与这湖面的雾气颇为相似。

    “那是谁把那些蛟龙抓到里面的呢?”

    素聆星踮起脚尖,“听说那些蛟龙之属,至少都相当于大修士,要想活捉,怎么也要高一两个境界吧?”

    墨语轻轻捏了捏素聆星的鼻翼,“我又不是那些被囚在锁龙塔中的蛟龙,怎么知道啊,难不成要我去问它们么?”

    “你可以去问陆夫子呀,她一定知道。”

    “你怎么不去问?”

    “我不好意思……”

    “那我也不好意思。”

    “不可能,你那么厚的……”

    说到一半,墨语已经轻轻捏住了她的脸颊,“你说什么?我那么厚的什么?”

    墨语稍稍加重力道,大有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休怪我“大刑伺候”的架势。

    素聆星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眼睛一转,“哎呀,墨语,我们去找澹台她们吧?都这么久了,她们肯定等急了。”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

    与澹台静雨她们汇合时,澹台静雨几人见墨语二人似乎有和好如初,甚至关系似乎还更加亲密了些,澹台静雨伸出手,悄悄为一旁的楚莹竖起了大拇指。

    楚莹看着墨语和素聆星二人手牵着手,微笑不语。

    只是谁也没有察觉到,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少女,眼中有一丝落寞一闪而逝。

    那位“师姐”似乎是一语中的?

    “待会儿我准备带澹台去夫子那儿,尹姑娘你们......”

    “我和北馨就不去了,毕竟我们以前的身份还是多有不便。”

    尹南姝姐妹二人并排站着,婉言拒绝。

    “反正以后还有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终究不知道那位贤人对于她们的魔门身份是何种态度,尹南姝觉得还是该稍稍观望一些,贸然同澹台静雨一起前去拜访,可能有些不妥。

    “那好。”

    墨语点点头,看向楚莹。

    “我正巧也要去陆夫子那里。”

    “好,等会儿我们一起去。”

    澹台静雨看了看他们,神色有些不安。

    “墨语,你说我这个样子......陆夫子会不会不喜啊?”

    此时她已换了身衣裳,恢复了女装,只是出门之时,娘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她来书院时穿着的锦衣,她本来没打算穿的,经过墨语说的那番话,她觉得还是该坦诚一些,虽然那位神通广大的陆夫子定然能看穿她之前的伪装。

    “挺好的啊,比那单薄的书生衣服好多了了,而且你不知道之前你穿的很别扭么?”

    “没感觉啊,我倒是觉得这身衣服有些别扭......”

    墨语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看看,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就是了。”

    “这可是一件入了品秩的法袍,而且衣角有儒家一位君子的题字。”

    墨语指了指澹台静风的一处不显眼的衣角,上面有“静雨”二字。

    “我娘她......”

    “她不放心呗。”

    澹台静雨低下头,使劲抹了抹眼角,“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墨语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

    在休憩闲聊过后,临近傍晚,几人一同去往陆子衿的小院。

    墨语与素聆星走在最前面,楚莹紧随其后,澹台静雨走在最后,而且一路她四处张望,看周围有没有对她投来另类眼神的儒生,不过一路上遇上的儒生不在少数,下至青年书生,上至长髯儒士,似乎都是见怪不怪,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走到陆子衿的小院,墨语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就进。

    走在后面的澹台静雨心头一抖,生怕院中那神秘的陆夫子大发雷霆,将他们直接赶出去。

    结果她只听到院中有一道极为悦耳的空灵嗓音响起,“小墨语,什么时候学会不敲门了?”

    墨语哈哈一笑,“都是自家人,敲不敲门都一样嘛。”

    院中的嗓音没再响起。

    等到屋门口,墨语毫无顾忌,一步踏入,素聆星和楚莹也干脆利落,唯独澹台静雨,抬起了脚,却是犹豫不定。

    “既然是小墨语的朋友,就不用那么拘谨。”

    澹台静风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屋子。

    “陆夫子,我来看你啦。”

    楚莹走到桌案前,对着低头研读书籍的陆子衿说道。

    陆子衿抬起头,看着楚莹,轻笑道:“你师傅舍得放你下山?”

    “师傅让我把礼物送给陆夫子,说别人送的话,不放心。”

    “只怕是她觉得让别人送,就不算还那个人情吧。”

    楚莹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陆夫子看来很了解师傅嘛。”

    “她是我师妹,你说我了不了解?”

    “师妹!?”

    几人惊讶万分。

    楚莹是剑修,她的师傅也是剑修,而陆子衿是儒家贤人,怎么都不该扯上什么关系的吧?

    陆子衿早料到了她们的反应,继续说道,“以前我也是剑修啊,只是后来觉得做学问比练剑有趣一些,我才开始到这座书院,开始埋头读书,然后就那么读啊读的,读成了一个书院贤人。”

    看陆子衿说的轻巧,似乎随便读读书便读出一个贤人,众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要读书读出一个贤人,何其之难,一座书院也许百年,数百年才能出一个,放在一洲之地,都是屈指可数。

    “不过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她是一宗宗主,而我是坐镇书院的贤人,两人见面的时间其实很少。”

    陆子衿放下手中的书籍,对楚莹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她让你带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有陆夫子你自己看咯。”

    楚莹从须弥物中拿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盒子。

    陆子衿眼睛一亮,“她可是有心了。”

    为墨语说织的袍子品秩虽然还算可以,但她毕竟不是专精此道的炼器大师,所以那件袍子最多也就算上品之流,而盒中的物品能够让那件法袍品秩更上一层楼,甚至若是日夜以金精钱“喂养”还有可能不断拔高品秩。

    “楚莹,你送完东西就走么。”

    楚莹看了看墨语二人,说道:“本来是这个打算的。”

    陆子衿心领神会,“长途跋涉,留下来歇息几天吧。”

    楚莹脸上笑意更甚,“那就叨扰夫子了。”

    说完楚莹的事,墨语对夫子使了个眼色,夫子瞧了瞧站在几人身后,有些局促不安,紧张无比的澹台静雨。

    陆子衿笑问道:“不介绍一下自己?”

    墨语让开身子,让澹台静雨走到前方。

    “陆夫子好......我......我叫澹台静雨,家住冀侗城......家里有一百三十口人......”

    陆子衿无奈一笑,“澹台,我不是查户籍的,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澹台静雨有些垂头丧气,自己今天怎么这般愚笨,连话都不会说了?

    “墨语带你来的意图,我已经知晓,看你的样子,做一个书院君子门下,绰绰有余。”

    陆子衿话锋一转,“不过......”

    听到这两个字,澹台静雨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

    “我还需要看一看再说。”

    澹台静雨猛然抬头,一脸呆滞,她看了看墨语,似乎在询问陆夫子这是何意。

    “意思是你有机会,瞧你笨的。”

    墨语扶额,觉得之前的澹台静雨还好,一到夫子的小院,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澹台静雨的眼睛慢慢瞪大,瞳孔充盈,一脸难以置信,“真的?”

    “煮的。”

    “谢谢夫子,谢谢墨语,谢谢聆星,谢谢楚莹......”

    激动之下,她紧紧抱住了素聆星。

    “哎哎哎,这事还没定呢,你这么激动干啥?”

    澹台静雨立马停住身子,在察觉到自己失态后,马上站直了身子,神色肃穆。

    陆子衿点点头,“这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被陆子衿这么一夸,澹台静雨再也忍不住,脸上隐有笑意。

    “嗯,不禁夸,和小墨语一样。”

    “夫子,你这可就不对啦,我怎么能和澹台一样呢,以前你可没有夸过我。”

    陆子衿一脸玩味的看着墨语,“是么?”

    “好像是吧?哈哈......”

    墨语摸了摸鼻子,哈哈笑了笑。

    “好了,聆星,楚莹和静雨,你们去偏房等一会儿,里面有我的藏书,若是真心喜欢,可以任意选一本。”

    墨语立马拉着素聆星,使劲对她使眼色,然后一边高声道:“哎呀,夫子怎么这么客气呢,聆星她们可会不好意思的。”

    “我看你倒好意思的很呐。”

    “夫子以前说过,让我将夫子当亲人一般,我可记着呢。”

    陆子衿故作诧异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小墨语你竟然当真了?”

    “别给她们使眼色了,我的藏书都差不多。”

    “嘿嘿。”

    陆子衿没有理会傻笑的墨语,对院外说道,“茉萱,还不进来?”

    “哎呀,来了来了,老师找我什么事啊?”

    身着黄裙的少女一路小跑,带着一缕清风,涌入房间。

    听到这道声音,墨语这才知道为何夫子要让聆星几人暂时退到偏房。

    他用食指关节抵着下巴,打量着有些冒冒失失的少女。

    这就是夫子的弟子?

    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

    陆子衿轻喝一声,“少装模作样了,偷听了多久?”

    闻人茉萱讪讪一笑,伸出右手,曲起三根手指,食指和拇指作捻纸装,只余一条缝隙,“一小会儿。”

    “墨语,这是我的弟子,闻人茉萱。”

    闻人茉萱转过头,故作惊讶,一手掩嘴,“你就是墨语?久仰久仰。”

    见墨语面无表情,她自觉无趣,撇了撇嘴。

    闻人茉萱蹦蹦跳跳走到陆子衿跟前,“老师,找我来什么事啊?是不是不用抄书啦?”

    不等陆子衿回答,她又自问自答:“谢谢老师!”

    墨语沉默片刻,开口道,“闻人闵是你什么人?”

    闻人茉萱一脸惊讶,“你认识我父亲?是不是我父亲长得随我?”

    墨语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口说道。

    “闻人先生有你这么个女儿......”

    闻人茉萱笑道,“怎么?是不是十分的引以为豪?”

    “家门不幸。”

    闻人茉萱顿时沉下脸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比试一场,琴棋书画,任由你挑,文斗武斗,任由你选,若是输了,自己滚出夫子门下。”

    墨语走上前去,站到她跟前,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别给夫子丢人,也别给你父亲丢人。”

    “你谁啊你,口气不小啊?还让我滚出老师门下,这里你说了算啊,老师,哦?”

    她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老师亦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老......老师......?”

    “墨语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陆子衿淡淡开口。

    闻人茉萱这才仔细打量墨语,她微微眯眼,“你是夫子去那个小地方收的弟子?我的师弟?”

    “你不配。”

    闻人茉萱咬咬牙,“好,比就比,文斗武斗都比!琴棋书画也比!要是你输了,就......”

    “我不是夫子的弟子。”

    “就滚出这里!”

    不知怎的,一看到对方那不屑、漠视的眼神,闻人茉萱就一阵火大。

    “好。”

    陆子衿袖口一扫,房中凭空出现两张桌案。

    “请。”

    墨语拿出夫子所赠与的“衿眉”,抬手示意。

    “我说老师的笔怎么不见了,原来是送给了你,好,很好。”她先是看了看墨语手中的笔,再对墨语说道:“要是我赢了,笔归我。”

    墨语看了眼夫子,夫子轻轻点头。

    “可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用心,欢聚

    自闻人茉萱答应比试,到二人比试完毕,仅仅只用了一刻钟。

    “文斗比完了,要比比武斗?”

    墨语看着一脸茫然,呆坐于地的闻人茉萱说道。

    偏房处,几个脑袋探出来,以心湖交谈。

    “聆星,墨语这么厉害?不仅修为高深,连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啊。”

    “少见多怪的,墨语在小河镇的时候就能由陆夫子单独教导,你以为呢。”

    “不过墨语这么对闻人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那毕竟是闻人先生的独女。”

    “正因为是闻人君子的独女,墨语才这样大费周章,澹台,你怎么这么傻。”

    “哦哦……”

    见到地上的闻人茉萱毫无反应,墨语蹲下身子,“想要夫子的笔,可看看你的样子,你有这个资格么?”

    闻人茉萱下意识摇头。

    仅仅一刻钟,她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桌案上本来让她引以为豪的诗词,在眼前这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面前似乎一无是处。

    让无数儒生拍手称赞的楷书更是如稚童写字,难以往其项背。

    虽然知道墨语会赢,但陆子衿也没想到墨语相较分别之前,无论是书画还是诗词,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闻人茉萱,你入夫子门下几年了?”

    闻人茉萱抬起头,茫然的眼神恢复一些神采,她低声道:“十二年……”

    墨语转头,“夫子在小河镇呆了四年?”

    陆子衿轻轻点头。

    “自夫子开始教导我,学问由浅入深,道理由低到高,一共三年多,其中夫子在学塾担任夫子两年,算起来,有你这般待遇,至多两年。夫子不在你身边的四年,不管是不是有君子贤人教导,我们暂且不算。”

    墨语冷笑一声,“你说你这个夫子唯一的弟子,是不是有些丢人?”

    闻人茉萱埋着头,低声应道:“是……”

    “你一进门,就冒冒失失,行事只凭喜好,自问自答,洋洋得意。偷听夫子和我们的谈话?你尊重别人,尊重夫子了么?”

    “尊师重道,你学了多少?”

    “不认识我,说什么久仰久仰,装模作样,表里不一,谁教你这样的?”

    “我言语一激,你便失了理智,争强斗胜,骄傲自满,谦逊做人,你又懂了几成?”

    “是觉得自己是夫子唯一的学生,夫子脾气又好,在书院又是众星捧月,便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以后若是独自游历,别人看你,不会说你口气大,本事小,也不会在乎你学问高不高,道理好不好,只会觉得教导你的夫子是徒有虚名。”

    “你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夫子教的好我,教不好你,是你自己不争气。”

    “夫子赠我‘衿眉’,我自认为没有辜负它,也没有辜负夫子,至于你自己,不仅辜负了夫子,还辜负了你父亲,你母亲。”

    墨语站起身子,“至于你到底如何,都由夫子定夺。”

    陆子衿并没有理会地上的闻人茉萱,而是对墨语说道:“小墨语,一年多不见,似乎有不小的进步啊。你练拳,炼气的时候也兼顾着那些?”

    墨语说道:“练拳又练剑,练剑即练笔。至于其他的,只是闲暇时多看些书而已。”

    “小墨语,都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是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啊。”

    墨语笑了笑,“只是力所能及而已,与其荒废时间,不如多学一些,多看一些,以后也许会有用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可是儒家最大的忌讳。”

    “茉萱,听了墨语了这么一番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弟子......弟子无话可说,任凭老师处置......”

    陆子衿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敲打桌案,似笑非笑道:“按照约定,那我将你逐出师门,可有异议?”

    “无......无异议......”

    从始至终,闻人茉萱都低着头,像是认命了一般。

    偏房门口,素聆星说道:“澹台,你觉得陆夫子是不是认真的?”

    “当然不是啦,我看应该是夫子和墨语一起吓吓闻人姑娘,好让她收收性子。”

    “哟,不错嘛,这你都看得出来。”

    澹台静雨挠挠头,颇为不解,“不过我都看的出来,没道理闻人姑娘看不出来吧?”

    “这啊,就叫做当局者迷。”

    “哦......哎,聆星姑娘,你懂得这么多,为什么不干脆也拜入陆夫子门下?”

    素聆星理所当然道:“我练剑啊,读书有什么用,可以护住墨语么?”

    “啊?”

    澹台静雨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楚莹,似乎楚姑娘也是这般想的?

    几人窃窃私语,桌案旁的陆子衿轻轻咳嗽一声,“你们几个,书都挑好了?”

    见陆子衿已经挑明,三人走了出来,讪讪一笑,颇有些尴尬。

    “选好了。”

    楚莹最为“镇定自若”,扬了扬手中那一本讲述天下剑修,以及寥寥几句剑道知解得古籍拓本。

    “我也选好了。”

    素聆星手中的是一本讲述了九州异事,修行秘闻,包括一些洞天福地的古籍,并不是拓本,书籍颇新,像是有人最近撰写出来的。

    只有澹台静雨有些尴尬,她手中的是一本棋道真解。她也不知道一向脑子“不太好使”的自己为何选了这么一本书,就好像是冥冥中有人在拉着她的手,让她选这本书一般。

    陆子衿的目光在澹台静雨手上停留片刻。

    “你们觉得我该不该将闻人茉萱逐出师门?”

    几人咯噔一声,难道夫子是真的想将闻人茉萱逐出师门?

    沉默片刻,楚莹率先说道,“这是夫子门内之事,我不好多嘴......”

    “聆星呢?”

    素聆星接着道:“我的想法也仅仅是我的,不是夫子你的,夫子你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

    陆子衿又看着澹台静雨。

    澹台静雨稍稍有些紧张,不过等她深吸了两口气,稍稍镇定之后,她开口说的却让所有人有些意外。

    “不该。”

    陆子衿表情不变,“方才我说按照约定,将闻人茉萱逐出师门,静雨你说不该?”

    澹台静雨心头猛地一抖,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是。”

    “为什么?”

    “之前我与墨语和聆星二人遇到了闻人先生......也就是闻人姑娘的父亲,哦,当然,还有闻人姑娘的母亲,他们都是特别特别好的人,尤其是闻人先生,他说的那番话,让我受益良多,也让我下定了决心,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该报答闻人闵,不管有没有用,也应该帮他的女儿说说话。”

    “不仅仅是这样。”

    陆子衿换了个双手叠指,支撑下巴的姿势,“还有呢?”

    “不管夫子是不是真要将闻人姑娘逐出师门,但我大概知道,将门下弟子逐出师门,一般缘由是欺师灭祖,或是改换门庭,或是阳奉阴违,或是与老师背道而驰,仅仅是闻人姑娘有不尊师重道的行为,和骄傲自大的性子这些,似乎还没严重到要逐出师门的地步......”

    澹台静雨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她有些忐忑,怕自己这番照本宣科的言论徒惹笑话。

    未曾想陆子衿点点头,“还行……”

    澹台静雨松了一口气。

    陆子衿起身舒了个懒腰,“那我就依照静雨的意思,暂且留下闻人茉萱。”

    “至于静雨,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陆子衿走到门口,“还愣着干嘛,出去吃饭了,总不能在我的院子里生火做饭吧?”

    墨语走到素聆星身旁,与楚莹一起跟在陆子衿身后。

    在走到闻人茉萱的身旁时,墨语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低喃:“谢谢你。”

    墨语顿了顿身子,“不用谢。”

    “澹台,还不快点?”

    “啊?来啦!”

    将地上的闻人茉萱扶起,澹台静雨对她一笑,“闻人姑娘,快些跟上吧。”

    随后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墨语几人身后。

    老师在考验她?

    闻人茉萱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后她摇头一笑,老师这又何尝不是在考验她自己?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她也快步跟上前方的几人。

    跟着陆子衿走着走着,墨语感觉越来越有些不对劲。

    “夫子,这不是去吃饭的路线吧?不会是夫子你带我们到荒郊野外,准备杀人灭口吧?”

    “去你的。”

    陆子衿回过头,面容早已悄然改变。

    墨语挠挠头,夫子以第一次见面时的样貌带路,这样遮遮掩掩的,是想干什么?

    出了书院,走了许久,在绕过了弯弯倒倒之后,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篝火明亮,一座简陋的小屋中似乎人声嘈杂。

    一堆堆篝火旁或坐着,或站着几个人,紧紧盯着篝火上翻转的烤肉。

    其中牛羊皆有,其他的鱼蟹也是应有尽有。

    其中一人见陆子衿前去,笑着打着招呼:“陆姑娘,难得大驾光临啊,这些是你的朋友?”

    听那人的口气,似乎陆子衿经常前来。

    陆子衿点头道:“是啊,今天给我留了哪些?”

    “那边,一些上好牛羊肉,都是带骨头,分量十足的。”

    “那就谢谢吕大哥了。”

    那人摆摆手,“嗨,甭跟我客气,要不是陆姑娘你,我哪有这么多的客人。”

    听到这话,墨语这才注意到那大大小小的篝火旁,那些专心烤肉的竟是一个个乔装打扮的儒家子弟。

    不过儒家子弟一向不忌讳这些,似乎是怕眼前的憨厚矮个汉子有所芥蒂,这才特意不显露身份。

    陆子衿带着几人走到一个燃烧得颇为旺盛的篝火旁,一旁干净的木架上整齐排放着牛羊肉,看样子也十分新鲜。

    陆子衿转过身,背着手,然后就那么抿着嘴角,看着墨语。

    随后楚莹和素聆星两人也是不约而同看着墨语使劲笑。

    “这是怎么回事?”

    澹台静雨看了看闻人茉萱,后者摇摇头,也是并不知情。

    “夫子,你就说吧,准备多久啦?”

    墨语无奈摇头,走到木架上,利落的开始烤起肉来。

    “好久好久了……”

    陆子衿作沉吟状,“大概离开小河镇的时候就有些想念你的拿手绝活了……”

    因为早有准备,一些专门烤肉的佐料很是齐全。

    在墨语熟练的翻滚下,几串烤肉慢慢趋于成熟。以剑芒划开的一道道入味的口子正潺潺往外淌着金黄色的油。

    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开始往四周弥漫。

    “哇,这个味道……哧溜!”

    正准备大肆赞扬一番的澹台静雨忍不住猛吸了一口哈喇子。

    几人哄笑一声。

    澹台静雨低下头,羞赧不已。

    好在旁边的都不是常人,没有做出围观之举,之前的矮个汉子惊讶道:“陆姑娘,一段时间不见,手艺见长啊。”

    墨语看着陆子衿,打趣的笑一声,“原来夫子你以前是自己烤的啊,怎么样,要不要让我们尝尝夫子的手艺?”

    陆子衿先是左顾右盼,最后昂了昂头,“你夫子我的手艺太好,怕让你吃了之后再也吃不下自己做的,我这是为你好呢,知道么?”

    她摆着还不赶快来谢谢自己的姿态,对墨语眨眨眼。

    墨语心心领神会,“那就谢谢夫子了,来这串最好的牛肉就给献给夫子了。”

    陆子衿抿嘴一笑,“算你识相。”

    然后墨语就看见素聆星瞪着那双星眸,眼巴巴的望着墨语。

    “这是聆星的。”

    素聆星接过牛肉,甜甜一笑,“谢谢墨语。”

    “咳咳……”

    “哦,这是楚莹你的。”

    “谢谢墨语啦。”

    看着手中的羊肉,墨语刚准备下口,就见耳边咽唾沫的“咕咚”声。

    他转过头,“澹台,你俩愣着干什么,别客气呀。”

    然后他接着说道:“嗯,自己烤……”

    澹台静雨撇嘴,不满道:“不公平!”

    墨语实在受不了他幽怨的目光,“好好好,给你给你。”

    “哇,墨语你太好了!”

    最后墨语看了看双手空空如野的闻人茉萱,“稍等。”

    “好。”

    等他为闻人茉萱烤好,觉得自己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犒劳犒劳自己的时候,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墨语无奈一笑,将手中的烤肉再次递了过去。然后他就开始轮流为几人烤肉,如此循环。

    到最后,所有人吃的心满意足,而墨语看了看空空如野的肉架,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呀,小墨语,你好像一点都没吃呢。”

    “都被夫子你们吃光了,哪有我的份呀。”

    陆子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几人刚才只顾吃东西,这才注意到墨语一直为她们忙活。

    只是几人面面相觑,因为她们确实将墨语做的烤肉吃的干干净净。

    素聆星轻声道:“墨语,对不起……”

    墨语摇头笑道:“大家吃的开心就行了。”

    这一刻,闻人茉萱看着那个表情真诚,毫不做伪的少年,心头由诚服变为了钦佩。

第一百八十章 修行就在不经意间

    之后回到陆子衿的小院,闻人茉萱提议几人住到她的院子里。

    既可以离得夫子近些,又可以相互请教。

    在与尹南姝姐妹俩说明之后,她们依旧决定就住在院中的客栈,说书院的浩然之气正好帮助她们修行。

    几人之中,唯独墨语拒绝。

    这些日子,他已经摸到了炼魄境的门槛,晚上的时间,必须用来打熬魂魄,而白天炼气,则着重稳固神魂。

    为此,陆子衿还专门为他开辟了一座临时的小天地,以供他修炼,并让其他人不要去打扰他。

    而墨语这一修炼,便是一旬的时间。

    期间,素聆星与楚莹交手比试多次,赢多输少。当然,其中也有素聆星放水的缘故。

    这一天,素聆星在与楚莹比试完毕之后,又去请教了陆子衿一番,最后出了书院,来到湖边的一处亭子静坐,望着湖面静静出神。

    没有墨语的日子,似乎十分空虚,连乐趣也少了许多。

    “哎,也不知道墨语什么时候出来……”

    若不是陆子衿说墨语并无大碍,她都要觉得墨语是不是在修行上出了岔子了。

    “这位姑娘,为何唉声叹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姑娘不介意……小生愿意……”

    一位身着白衫,头别发簪的年轻儒生走到素聆星身旁,以温和的口气,轻声说道。

    “介意。”

    素聆星因为没有带着面纱,在书院中行走之时,难免引人侧目。

    那儒生似乎没想到素聆星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面色有些尴尬。

    “姑娘……”

    素聆星转头,表情冷漠,“你很烦诶。”

    她看了眼远处,“你那几个同伴就推你出来,还是他们没胆?”

    “小生我只是仰慕姑娘……”

    年轻儒生脸色微红,似乎有些激动。

    “仰慕?你认识我?我认识你?”

    素聆星冷笑一声。

    “若是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你就别再说了。”

    青年儒生张了张嘴。

    “哦,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

    素聆星看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青年儒生激动道:“姑娘可否给小生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配么?”

    青年儒生哑然,最后一脸落寞的走了。

    没过多久,几个远处观望的青年不顾方才那青年儒生的阻拦,走到素聆星身旁,一开口,便是责问:“这位姑娘,我的兄弟是真正爱慕姑娘,所以才鼓起勇气前来,姑娘若是不喜,直接拒绝便是,又为何以言语伤人。”

    “我喜欢,你管的着?”

    “你!”

    素聆星嗤笑一声,“怎么,觉得我落了他的面子,所以你们想替他出气?”

    “哼!”那人面色一沉,“我等岂会和女人一般见识。”

    “只是好心提醒姑娘,莫要祸从口出。”

    素聆星微微偏头,“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威胁么?”

    那人一拂大袖,“随姑娘怎么想吧。”

    “哦……”素聆星打量着几人,说道:“原来观湖书院的儒生是这等道貌岸然之辈。”

    那几人大怒,指着素聆星喝道:“住口!观湖书院的声誉,岂是你可以诋毁的?”

    一人说道:“要不是见你是一介女流,我等定然要让你吃吃苦头。”

    “呵,那就请这位书生别把我当女人了。”

    素聆星眉头一挑,飞剑掠出气府窍穴,落入她手中。瞬间,琉璃长剑光华夺目,其上雪白剑气喷吐不歇,灼人眼球,带起撕裂空气的颤音嘶鸣,让旁人耳膜生疼。

    那几人大惊失色,“剑……剑修?”

    一人强自镇定道:“你想干什么,这儿可是观湖书院,由不得你放肆!”

    素聆星说道:“招惹我的是你们,不服气的也是你们,放出狠话的还是你们,怎么,觉得有书院撑腰,就可以小觑别人了?”

    本来许久没见到墨语,素聆星心头就有些烦闷,这几个人还送上门开来,摆出一副道理在身,高高在上的样子,素聆星正想教训一下对方,却看见观湖书院门口急匆匆跑来一个蓝衣小童。

    “聆星姑娘,聆星姑娘!”

    素聆星眉头微皱。

    对方似乎是一位君子门下的弟子,这些日子里,她跟随陆子衿,见过不少书院君子,也算是和蓝衣小童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事?”

    “老师让我告诉你,那位已经出来了。”

    “知道了。”素聆星按耐下心头的激动,点了点头。

    她看了眼自小童出现,便呆滞不动的几人。

    小童接着补充道:“老师的意思是,他们几个坏了书院的规矩,先暂且剥去书院谍谱,以观后效。”

    对于这种近乎示好的行为,素聆星并未说什么。无非对方是见她和陆子衿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显得格外上心罢了。墨语也曾经说过,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超凡脱俗之人。

    “随便了。”

    收起飞剑,她再没看那些人一眼,随后加快步伐,往书院中走去。

    等了这么就,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小童掸了掸袖袍,对几人啧啧两声,“以为自己肚子里有点笔墨,就想着寻一个显贵千金,一步登天?你们也配留在书院?”

    几人嘴唇糯糯,不敢还嘴。

    “切,连最后的骨气都没了,我看你们这修行,你们这辈子都只能停在山脚咯。”

    小童撇开双腿,双袖大摇大摆,随风鼓荡,不像个气质卓然的儒家修士,倒像一只张着翅膀,摇摇摆摆的鸭子。

    ————

    走在书院之中,素聆星步子越来越快,最后近乎飞奔,冲到了陆子衿的小院。

    “墨语。”

    “呀,大家都在啊。”

    兴高采烈的她收敛笑意,背着双手。

    随后她像是变了一张脸,嗔怒道:“墨语,这些天在干什么呢,连破个境都这么磨磨蹭蹭的。”

    被几人簇拥在其中,那个一脸灰尘,衣裳破烂的少年无奈的耸耸肩,“我也不想啊,估计是底子有些厚,破镜比较难一些。”

    素聆星皱了皱鼻子,“还底子厚,墨语,你越来越自大了。”

    “这叫有自知之明。”

    墨语看着一直笑而不语的陆子衿,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到:“夫子,这下你送我的衣服彻底坏了......”

    陆子衿这才开口,“坏了就坏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再过几日就是大年夜了,除开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儒家学子,其余的都会齐聚一堂,一同庆祝。虽说比不上王城之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来的热闹,但也别有一番意境。”

    墨语这才想起,“这么快就大年夜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

    素聆星拉起墨语的手,“那我们到时候先去王城看一看热闹,再回书院?”

    墨语看了看陆子衿,又看了眼周围的澹台静雨几人,点头道:“好。”

    素聆星喜上眉梢,“以前只是和村里人一起过大年夜,还没见过那些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气派景象呢。”

    “墨语,你以前见过么?”

    墨语笑着摇头,“没有。”

    那个时候,就算小镇热闹非常,他也一向是打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不是在破庙之中,就是坐在河边。

    唯一的几次,也是在小河镇夫子的院子中,点了两盏红彤彤,象征着喜庆的天灯,上头写满了他的愿望。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夫子的。

    夫子见他的模样,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到:“照旧?”

    “好啊。”

    澹台静雨十分好奇,“陆夫子,什么照旧啊?”

    “问墨语去。”

    墨语沉默片刻,随后才吐出两个字,“秘密。”

    几人大失所望,“没劲。”

    “到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了么,这么急干什么。”

    楚莹说到:“墨语,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的好奇心是很重的么?”

    墨语看了看身旁的素聆星,后者瞪大了眼,使劲点头。

    墨语思忖一番,试探性说道:“那我偷偷告诉你们?”

    几人齐齐点头,皆是一脸期待。

    熟知墨语性子的陆子衿无奈笑了笑,知道墨语又要开始逗别人了。以前因为墨语的这个坏习惯,她可没少打墨语的板子,可惜的是墨语乱七八糟的习惯改了一大堆,唯独留下了这个。

    “想的美呢!”

    墨语哈哈一笑,直接快步跑开。

    “墨语,你给我站住!”

    “哎,你们别跟着我了,我这衣不蔽体的,男女授受不亲啊。”

    “喂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哎,夫子救命!......”

    陆子衿笑道:“小墨语,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屋子。

    那日楚莹送来的盒子里,其实是有一条蛟龙的精魄,以及一小张蛟龙背心最为珍贵的龙皮。

    蛟龙皮已嵌到了为墨语做的那件衣服上,而蛟龙精魄还差那么一点水磨工夫,才能彻底融入那件衣袍之中。

    以后和人对敌,不说仅仅依靠法袍就能够保墨语平安,至少也能让他不惧大部分道法,还能加快聚集天地间的灵气,在自身周围汇聚成一个“洞天福地”。

    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别人给她送礼而她拒绝,她可没有送给过别人。

    ————

    与几人闹腾一番,墨语坐在院中,前面是一株株刚挪到院中的花草。

    花叶各式各样,颜色缤纷,种类繁多,与小河镇中的那些又大不相同,其中好些花上犹有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令人心动的瑰丽色泽。

    以前不知,是因为墨语还未踏足修行。至于现在,他已经大抵知晓,为何夫子不善打理,也要在她的院中养那些花花草草。

    因为那一株株花草,皆有凝聚灵气的功效,而他被夫子留在院中,也是夫子想借此改善他薄弱的体魄。

    夫子的用心良苦,他一直记在心头。

    “墨语,这是夫子给你准备的长衫,你将就着穿一穿。”

    “谢谢你了。”

    从闻人茉萱手中接过长衫,墨语直接套在自己身上。

    脸上的那泥屑灰尘在打闹时就已经被素聆星悄悄擦拭干净。

    墨语就蹲在那些花草前方,伸出手,开始摆弄起来。

    当初为了学好这些打理花草的本领,他还专门去了镇上的一个花坊,厚着脸皮向别人请教。

    在那些人的嘲笑和讥讽中,他慢慢开始着手,到最后的时候,竟远比那些花坊的男男女女来的熟练。

    不过墨语也没有要去炫耀的意思,他只是空闲的时候,为夫子打理花草而已,那个时候,那应该是他唯一能为夫子做的了。

    素聆星一边温养自己的剑气,一边瞧着墨语的姿态神色。

    她只觉得墨语认真的时候,格外引人注目。

    澹台静雨则求到了一幅棋盘,与闻人茉萱在这院中开始下起了棋来。不过相比于闻人茉萱的得心应手,落子不急不缓,澹台静雨还只能一边翻着那本棋道真解,一遍同闻人茉萱下棋。

    考虑到澹台静雨初学,闻人茉萱尽力配合,让她好快速适应。这在以前,她定是三两下将澹台静雨的大龙斩了,结束棋局,哪会和澹台静雨如此浪费时间。

    楚莹则是在一旁默默琢磨素聆星使过的剑法。

    她无法分辨素聆星与她师傅两人谁的剑法更好,但两者的独到之处,大有不同,让她受益良多。

    在知晓了墨语他们的遭遇,以及素聆星从炼气,到练剑。

    单凭时间来说,素聆星练剑的日子要比她短上许多,但剑法却是高的离谱,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依旧不能占到半点便宜,至于几次素聆星有意放水,她也知道对方是怕打击到自己的信心。

    不过相较于素聆星的剑法,她其实更好奇那个认真打理花草的少年到底有何等的拳法,又有何等的天赋,光凭三重天的武道修为,就能对峙素聆星的御风境,而且还能略占上风。

    从来只听说过剑修横行无忌,却是没听过有哪个武人能以低境界压剑修一头。

    “聆星,墨语的拳......是什么样的啊?”

    “嗯......”素聆星思索片刻,“大概就像是面对着一座巍峨高山,无论哪面,都像是山岳当头,避无可避。”

    “而且时不时的拳意变换,流转自如,让人措手不及。”

    “你要和墨语比试?那敢情好啊。”

    楚莹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看来要想像以前墨语一样护着她,她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年月月朝朝

    还未到大年夜,素聆星几人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拉着墨语逛起了王城。

    自踏入城中,入眼便是红彤彤一片。

    无论是那些达官显贵府邸大院门口的灯笼,还是普通人家小宅木门前的春联,皆是嫣红无比,连一座座坊牌高匾上也有红花彩带。

    放眼看去,确实喜庆非常。

    两旁道路商贩不绝,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一些空地上,敲锣打鼓,鞭炮噼啪作响,引的许多人驻足围观,其中戏法武艺层出不穷,以卖艺为生的那些人,铆足了劲,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引来喝彩叫好声不断。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且大多是亲朋老幼结伴而行,好不热闹。

    “哇,这里果然比我们那热闹好多啊,是吧,墨语?”

    几人只中,属澹台静雨最为激动,或者说是属她动作神态最为夸张。

    尽管素聆星表现的十分好奇,同澹台静雨一般四处打量,但是她也不像对方一般大呼小叫,安安静静的,倒更像个世家门阀的千金。

    几人之中,除了楚莹和闻人茉萱表现的最为平淡,连尹南姝姐妹俩也是在各种小摊上停留,东瞧瞧,西看看,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大手一挥,便收入囊中。

    墨语说道:“哎,尹姑娘你们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景象?”

    尹北馨笑道:“是啊,以前除了处理各种信笺,就是往门里两头跑,可以说是没什么自由,而且为了保证修为不落下,基本不会在俗世行走。”

    “还有这种事?那尹姑娘你们怎么不脱离你们的宗门,干脆和我一起进书院修行算了。”

    墨语笑着打趣一声,“哟,澹台,你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开始想着为书院‘招兵买马’啦?”

    “哼,夫子都说我大有进步,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希望的,是吧,茉萱师姐~”

    闻人茉萱笑着道:“是是是。”

    “啧啧,师姐都开始喊上了,进步我是没看见,倒是看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去去去!”

    澹台静雨只得以白眼回应。

    “哎,姐姐,那不是宁清她们么?”

    正东张西望的尹北馨突然在远处的人群之中发现了几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什么!?”

    尹南姝赶紧转头望去,带看清远处的那几道身影之后,她喃喃一声,“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眼看见她们被钦天监抓住的……”

    “是啊,可是她们怎么会在这儿?还穿的钦天监的衣服?”

    墨语对姐妹俩说道:“二位,你们在这里瞎想也没用,还是上去问问吧。”

    尹北馨这才反应过来,“是哦……”

    “宁清!缇嬷嬷!小琳!”

    她使劲挥手。

    对面的几人听到尹北馨的呼喊,也注意到了她们一行人。

    “北馨妹妹,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们呢,怎么突然就变成钦天监的人啦,说,是不是叛变啦?”

    尹北馨双手叉腰,佯怒道。

    宁清笑道:“什么呢,我们是被华统领招到钦天监的,还有好多彩衣门的姐妹呢,她们都脱离了彩衣门,和我们一起……”

    “待会,待会……让我好好捋捋……”

    “你说你们加入了钦天监,那什么华统领引荐的?”

    “是啊。”

    “还有许多彩衣门的姐妹?”

    “对啊。”

    “彩衣门呢?门主不会怪罪下来么?”

    “彩衣门已经解散了,门主也跑了,听其他钦天监的人说,是逃出了大夏。”

    尹北馨瞪大了眼,惊讶道:“彩衣门解散了?”

    “姐姐姐姐,彩衣门解散了,彩衣门解散了!”

    “行了行了,你再摇都快要把我摇散架了。”

    尹南姝对几人笑了笑,“宁清,缇嬷嬷,小琳……”

    “什么嘛,姐姐,你难道不高兴么?”

    “高兴啊。”

    尹南姝轻吐一口浊气,“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墨语替她说道:“更高兴的是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尹南姝露出笑容,“知我者,墨语也。”

    “哎哟,聆星,你掐我干什么?”

    “咯咯……”

    “哈哈哈……”

    “……”

    在相互介绍之后,几人也知晓了宁清她们因祸得福,有了大夏谍谱,成了名正言顺的钦天监修士的过程。

    在分别之时,宁清邀请尹南姝姐妹,随她们一起加入钦天监,按理说有那等丰候的条件,一般的修士都不会拒绝,何况她们本就是同门好友,但最后出人意料的是,尹南姝姐妹却同时拒绝了。

    ————

    之后几人继续游逛,不过相较于之前,大家似乎开始相互闲聊起来,不像之前各顾各的。

    “墨语,听聆星说你以前也没和别人一起过过大年夜?”

    “谁说的,我和夫子过了好几次呢。”

    “那之前呢。”

    “......”

    本来一脸笑意的墨语忽的沉默下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见墨语表情不对,澹台静雨明白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结结巴巴道。

    “之前啊......”

    墨语呢喃一声,随后又重新恢复笑容,“之前我就一个人啊,记得有一年,在我那儿的河边,我坐在廊桥上,看着小镇里烟花爆竹响彻,不过也就是那样了,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都是以前了,那么久的事,我早就不记得啦。”

    墨语潇洒笑了笑。

    可看他的模样,任谁都知道他一直记得,那每一年,每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那个少年就悄悄躲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看着家家户户的热闹景象,不知是羡慕,还是其他......

    “那墨语你遇上夫子呢,你们大年夜的时候在做什么?放鞭炮?”

    墨语捏了捏素聆星的脸颊,“又想套我话了?都说了你们今晚就知道了。”

    素聆星嘟囔道:“可是我们真的很好奇嘛......”

    “那就继续好奇呗。”

    “墨语,你太过分了!”素聆星柳眉倒竖,然后她踮起脚尖,在墨语耳边小声道:“要不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墨语将信将疑,“真的?”

    “嗯嗯。”素聆星一边眨巴眨巴眼睛,一边点头。

    墨语笑道:“真的我也不说。”

    “我......我打你!”

    在两人打闹的同时,墨语不经意扫过人群中那些牵着大人手,懵懵懂懂的孩童。

    要问他以前羡慕那些孩子么?答案是肯定的。

    他羡慕的很,也嫉妒的很。特别是那些在他看来同父母闹别扭,“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那些孩子。

    等他遇到夫子之后,他没那么羡慕了,但在他心底深处却留下了一个执念。

    “我们去买些东西吧?”

    众人齐齐转头,“什么东西?”

    “大年夜要用的啊。”

    “可是......书院应该不许放鞭炮这些的吧......”

    墨语大大咧咧说道,“不许就不许,不过我们不在书院放不就行了么,比如说让夫子开辟各小天地,或是大家去书院外面......”

    澹台静雨无奈道:“墨语,现在我知道为何夫子有些时候对你无可奈何呢?”

    “怎么说?”

    “因为你太会钻空子了。”

    墨语撇撇嘴,犯了个白眼,“什么叫钻空子,这是按照规矩办事好么。”

    “别磨蹭了,这样慢慢逛,晚上都回不了书院。”

    不知不觉,街上人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现在他们就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一般。

    墨语拉起素聆星的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前方拥挤的人流分开一道可以容纳他们通行的空档。

    “哇,墨语,还是你的真气厉害。”

    “再啰啰嗦嗦,你就待在这里好了。”

    澹台静雨马上紧闭了嘴巴,跟在他们身后。

    不得不说王城的热闹,连一家家买卖年货的铺子外都是摩肩接踵,想要闯进去,更是难上加难。

    几人给了墨语一个眼神,意思是又该轮到你上场了。

    墨语无奈耸了耸肩,然后突然指着地下,惊讶道:“哎呀,这是谁掉的金子,好大一锭,少说也有几十两吧?”

    “金子?有金子?”

    “哪里有金子?”

    “大家别动,那金子是我掉的!”

    “什么你掉的,你能证明是你掉的么?我还说是我掉的呢?”

    “别争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好!”

    “金子一定是我的!”

    “......”

    人群乱作一团,而本来挤满了人的铺子顿时空了大半。

    墨语得意的挑了挑眉,“各位,开始选吧。”

    素聆星说道,“墨语,等回去之后,我可要和夫子说你捉弄别人。”

    “啥?我可都是为了大家好。”

    “哼!”

    墨语谄媚笑道:“那个......可不可以不说?”

    “可以。”

    “没有条件?”

    素聆星双手抱胸,“当然有了。”

    墨语咬咬牙,“行,你说吧。”

    “大年夜的时候,夫子和你准备做什么?”

    墨语果断摇头,“不行,这个不能告诉你!”

    “那我就告诉夫子啦?”

    “告诉夫子我也不说!”

    见墨语死活不说,素聆星彻底没辙了,在买好年货之后,她重重踩了一脚墨语的脚背,带头扬长而去。

    “哼。”

    尹北馨抱着一堆年货,经过墨语身边的时候装模作样轻轻哼了声。

    “哼!”

    澹台静雨重重一哼,在墨语瞪了她一眼后,她又缩了缩脖子,马上小跑开了。

    尹南姝无奈摇头,将手中的年货交给墨语。

    闻人茉萱走在她们最后,对着墨语抿嘴一笑,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墨语停了片刻,看着她们的背影,叹气道,“哎,女人......”

    ————

    回到书院时,已经临近傍晚,墨语一行人老远就看见陆子衿等在了书院门口。

    好在陆子衿隐去了身形,除了墨语几人之外,其他人都无法看见,不然就算那些书院儒生在怎么心如止水,也会驻足围观,看一看是何等名动九洲之辈,能劳陆夫子久等。

    “夫子等久了吧?”

    澹台静雨看见陆子衿后,满脸欣喜,也不管手中的年货,快步跑上前去。

    陆子衿笑道:“有一会儿了。”

    “墨语,都是你,磨磨蹭蹭的,让夫子等了那么久。”

    “澹台,这还没入夫子的门呢,就开始向着夫子啦?”

    墨语打趣一声,对陆子衿笑了笑,“夫子,这是我的两个朋友。”

    尹南姝双手做揖,躬身郑重行了一礼,说道:“尹南姝见过陆夫子,陆夫子好。”

    抱着年货的尹北馨见姐姐如此,也学的有模有样,躬身道:“尹北馨见过陆夫子,陆夫子好!”

    陆子衿笑了笑,“都是小墨语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随后在转身之时,陆子衿“恶狠狠”瞪了眼墨语。

    在这个时候邀请尹南姝姐妹,无非就是想让她点头,为两姐妹求个名正言顺。

    墨语装作没看见,别过头去,其实他心里偷着乐。夫子既然知晓了他的心思,都没有点破,自然是默许了。

    等到书院内,他们看见各处门户都贴上了红纸春联,那一幅幅春联,皆是一笔笔如游龙飞凤般的行草,像是在比一比哪座学塾,哪位儒生的字更好一般。

    “嘿嘿,等下我也在夫子的小院门口写一幅春联。”

    路过那些春联的时候,澹台静雨虽然感叹,但也美滋滋想着,说不定待会儿墨语他们忙活年货的事,她就可以趁着大好机会,亲自为夫子写春联了呢?

    若是夫子能感受到她的一片赤诚之心,点头答应正式受她入门,那岂不是天大的美事。

    素聆星突然出声,“澹台,你又在做什么美梦呢?”

    “我在做......呸呸呸,什么美梦,我才没有!”

    “切,无非就是想着让陆夫子收你入门。”

    “你怎么......我才没有!”澹台静雨惊讶片刻,然后马上改口道。

    素聆星疑惑道:“你天天做梦都在说呢,你还不知道么?”

    “我有么?肯定是你骗我的!”

    走在后面的闻人茉萱拍了拍她的肩膀,“澹台,我可以作证,聆星说的都是真的。”

    “哎,你们看墨语和夫子不见了!”

    羞愧难耐的澹台静雨突然抬头惊道。

    “澹台,你这个转移话题的本事太差了吧?”

    素聆星摆了摆手,转头一看,面容瞬间一滞。

    “诶,墨语呢?”

    几人赶忙加快了步子。

    等她们抵达夫子的院中时,陆子衿和墨语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编织涂抹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天灯。

    每做好一个天灯,墨语就小心再上面写几行小字。

    “墨语,你们这是......”

    素聆星走上前,拿起了一个做的十分精美的天灯,缓缓念出上面的小字:“祝小聆星心想事成,幸福安康,天天开心......”

    “墨语......?”

    墨语抬起头,咧嘴笑道,“那是为你做的。”

    “原来,你的秘密就是这个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欢乐时即分别

    墨语一边认真为每一个天灯题字,一边笑着说道。

    “以前的时候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么,也就只能把自己的心愿写在这上面啦,想着有一天,若是能梦想成真,那就很好了。”

    “现在呢,虽然有了许多东西,钱袋子里的银两也不少,但要是真送些俗物,反倒是落了下乘。”

    他看了看围在身旁的众人,“放心吧,每一个都有,到时候你们亲自点,可以比比谁的飞的最高。”

    素聆星捧着属于她的天灯,眯着眼,轻声道:“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了。”

    “最特别的,为什么不是最好的?”

    素聆星俏皮的轻笑一声,“因为……最好的已经有了啊……”

    “是么?”墨语疑惑的挠挠头,“是什么啊?”

    素聆星眨了眨眼,“你猜啊。”

    她捧着天灯跑走,几步之后,素聆星身形雀跃,举着天灯,抬起脚跟,旋转了一圈。

    “这我怎么猜的到啊?”

    墨语一边为另一个天灯题字,一边问道:“澹台,你知道聆星说的么?”

    “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猜的到。”

    “说说看呗。”

    澹台静雨捉狭笑了笑,“你猜啊。”

    “德行。”墨语没好气的将手中天灯扔给了她。

    澹台静雨惊呼一声:“哎哟,我的天灯!墨语,你小心点,要是弄坏了我的天灯,我可要找你算账的。”

    墨语伸出手,作势要抢回天灯:“还我还我!”

    “想的美哦。”

    澹台静雨得意的一笑,直接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尹南姝和尹北馨二人背着手,一脸期待。

    “咦,陆夫子做的天灯这么好看么?”

    将最后一个天灯递给墨语的陆子衿笑道:“不愧是小墨语的朋友,眼光很是不错嘛。”

    “夫子,这不是我教你的么?”

    “是么?小墨语,你再说一遍?”

    陆子衿眉头一挑,墨语只感觉空气忽然凝重无比,久违的感觉忽然就笼罩了全身。

    是那根戒尺?它藏在哪里!?

    墨语正襟危坐,正色道:“夫子天赋异禀,自学成材,我不及也。”

    陆子衿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

    “啧啧啧……”

    尹北馨虚着眼,嘴里啧啧有声,看着墨语不住摇头。

    “干啥,天灯不要了?”

    脸上表情变换,一眨眼,尹北馨就换了副和煦笑脸,“没有没有。”

    她装作惊讶的样子,“哎呀,墨语,你的字真好看。”

    将属于姐妹俩的天灯递给尹南姝,墨语说道:“尹姑娘,我觉得令妹的天灯,你其实可以代放的。”

    尹南姝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尹北馨闻言,顿时泄了气,她一脸幽怨,不满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墨语哈哈一笑,拿起身旁三个天灯中的一个,在为闻人茉萱写了祝福之后,一旁的陆子衿开口道。

    “墨语,这次就让我来给你写一个吧?”

    墨语一脸惊讶。

    只听到陆子衿继续说道:“以前都是你自己希望自己怎样,这一次,就换我来吧。”

    墨语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好啊。”

    深吸一口气,墨语缓缓下笔。

    良久,他才把自己对陆子衿的祝福写好。

    等他准备将天灯递给陆子衿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院子外,与素聆星她们站在一起,跃跃欲试,准备开始将天灯放起来。

    “墨语,快来啊,我们一起放吧。”

    “来了。”

    等他走进,陆子衿说道,“你可别想着偷看。”

    刚瞥过眼神的墨语立刻扭头,“谁说我要偷看了。”

    随后他们陆陆续续将手中的天灯点燃,素聆星看着墨语,“墨语,我们一起吧?”

    “好。”

    说罢,他们一起松手,手中的天灯缓缓飘到上空,那一点点微小的火光,在这夜空中却格外明亮。

    等众人将自己的天灯放飞到空中,只有陆子衿依旧拿着她为墨语写的那个。

    “夫子?”

    陆子衿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手臂高抬,那盏天灯便犹有无形之力托举,飞速上升,转眼便超过了素聆星她们所放的天灯。

    “哇,夫子......”

    闻人茉萱及时捂住了澹台静雨的嘴。

    “闻人师姐你干什么?”

    澹台静雨掰开她的手,嗔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是想说夫子的神通真厉害,我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啧啧啧,澹台,你的脸皮可越来越厚了。”

    陆子衿笑而不语,随后整座书院都响起了她的声音,只是不同以往,这一次,这道声音尤为平静而威严。

    “今日书院之中不忌烟花爆竹,那些偷偷藏起来的鞭炮,也可以分给别人。”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仅此一次。”

    “喔欧!......”

    而后,整座书院齐齐震动,平静的书院立马开始热闹起来。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墨语笑道:“看来书院的儒子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少来。”陆子衿撇撇嘴,“我没在的几年,我可知道他们年年都放了鞭炮,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我傻啊。”

    “回去吧,我们也开始放鞭炮。”

    墨语疑惑道,“夫子,我怎么觉得似乎是你想放鞭炮呢?”

    “瞎说!”

    ————

    待几人放起鞭炮,墨语看着笑得最高兴的陆子衿,无奈叹了口气。

    “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啊......”

    放过鞭炮之后,几人兴致昂扬,聚集在一起,琢磨这那“精心挑选”,据说是最新的手艺人所制的,有各种色彩的烟花。

    陆子衿没再和她们一起玩闹,而是走到墨语身旁,开口道:“墨语,你和我过来一下。”

    夫子怎么神神秘秘的?

    墨语带着疑惑跟在陆子衿身后。

    进了屋子,陆子衿拿起放在桌案上的锦盒,“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墨语接过锦盒,但也也越发疑惑起来。

    陆子衿轻声道:“生日礼物哦,小墨语。”

    “夫子你......”

    陆子衿轻轻垂下眼帘,微笑道:“我一直都知道啊,不过这一次,总算是有件像样的礼物了。”

    “谢谢夫子。”

    墨语低下头,发梢遮住了眉眼。

    “呀,我还以为小墨语长大了,就不会哭鼻子了呢。”

    “谁......谁哭鼻子了,我只是......只是眼里进沙子了而已。”

    陆子衿眉眼笑意更甚,能看到墨语哭鼻子确实是极为难得的。

    墨语抬起头,眼角隐隐有水雾蒸腾。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入眼的是一件惹眼的蓝底白色长袍。

    “这是给我的?”

    墨语一手抚上衣袍,真气流淌之间,白袍上光华淡淡流转,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道金色的蜿蜒影子游走衣袍。

    这竟然是一件至少都是上等品秩的法袍。

    “这......太贵重了,夫子,我不能......”

    陆子衿适时开口,“我亲手为小墨语做的哦,一针一线,可费了不少的时间呢。”

    “是......是么......”

    “小墨语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墨语拿着衣袍,郑重道:“夫子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那就好。”

    陆子衿抬抬手,“快去换上吧。”

    在墨语转身之际,听到陆子衿轻声说了句,“一路顺风啊,小墨语......”

    墨语心头惧震,蓦然转头,“夫子......”

    他心头似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墨语慢慢转过头,低声道:“夫子也要保重......”

    “放心,聆星她们会好好修炼的。”

    “嗯。”

    在进屋换衣服之前,陆子衿问道:“不和她们打个招呼?”

    “不了,和她们道别,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墨语摇摇头。

    他之所以选择今天离开,本来就是想着今天比较热闹,就算是素聆星不依,也不好追到他,而他走的也安心。

    “夫子,这件衣裳有名字么?”

    换好衣裳的墨语走了出来,对陆子衿问道。

    “以前的那件叫做初心,这件的话,还是小墨语你自己取名吧。”

    “那就叫勿忘吧。”

    墨语抿嘴笑了笑,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夫子,再见......”

    今日月朗星稀,皎白月光倾洒,与种种绚烂多彩的烟花光芒一同为少年染了一层朦胧光华。

    “再见。”

    走出房门,墨语最后看了一眼素聆星,视线在那张笑脸上停留许久,然后一一看过楚莹几人,随后他身形化作流烟,蓦然消散。

    正在同澹台静雨几人放着烟花的素聆星似乎心有所感,她转过头,却只看见陆子衿一人独自站在房门口。

    “墨......雨......”

    心头忽然涌现了慌乱之感,她快步跑到陆子衿面前,有些惊慌地问道,“夫子,墨语呢,他去哪里了,他在屋子里么?”

    她希望夫子可以笑着告诉她,墨语正在屋里休息,可是陆子衿只是摇了摇头,“他走了。”

    “走......了......?”

    素聆星如遭雷击。

    她身形摇晃,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墨语走了?”

    见到她这模样,陆子衿微微一叹。

    只是瞬间,素聆星剑心通明,重新恢复了精神。

    陆子衿坐在她身旁,开口道:“墨语就是怕看到你刚才的样子,他才悄悄走的。”

    “他是不是嫌我太碍事了,所以才走的啊,夫子?”

    素聆星泪眼婆娑,神情落寞。

    像之前墨语那般,陆子衿轻轻揉了揉素聆星的脑袋,“怎么可能呢。小墨语他啊,其实也是舍不得你的,他也舍不得他的这些朋友,可是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啊。”

    “我......我很厉害的,我也可以帮到墨语的!”

    陆子衿轻声道:“其实聆星你知道的,和墨语一起在俗世行走,对你的修行有害无益,凡俗的纷纷扰扰,也会影响你的剑心,在来书院之前,你的修行速度其实是越来越慢了吧?到了书院之后,才隐隐有快速增长的痕迹。”

    素聆星低头不语。

    “所以墨语也知道啊,他才决定让你在我这里好好修炼,而不是跟着他一起走。”

    “你不是累赘,但对墨语来说,他才是你的累赘,你知道的吧,聆星?”

    良久过后,素聆星抬起头,“夫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墨语啊?”

    “很快,很快......快到也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回想过去,与墨语初见之时,似乎也仅仅是一眨眼之前。

    时间过得真快啊......

    等澹台静雨几人将烟花放完之后,她们走到素聆星和陆子衿身前。

    “呀,感觉真好。夫子,聆星,你们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就算你们修为高深,不惧严寒,也不必坐在地上吧?哎,墨语哪里去了?”

    “走了。”

    澹台静雨探头探脑,“走了?是回屋睡觉了么?不对劲呀,今天墨语这么早就睡了?不行!我得把他拖起来。”

    “澹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哦......”澹台静雨恍然大悟,“墨语悄悄溜走了啊......”

    尹北馨问道:“哎,澹台,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澹台静雨问道:“我以前?什么样的啊。”

    “不应该是大呼小叫,说什么墨语又撇下你了么?”

    澹台静雨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就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墨语既然不辞而别,以他的性子,应该是怕看到我们不舍的样子。再说,有夫子和聆星在这里,我难道还怕他不回来不成?”

    “他一开一段时间也好,到时候我修行有成,看我不让他大吃一惊。”

    说完,澹台静雨偷笑两声,脸上洋洋得意,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以后与墨语重逢时的样子。

    “澹台......”

    “夫子?”

    “若是你没说最后一句,说不定我已经同意你入门了,可惜......”

    “啊?夫子!夫子,你别走啊,我收回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啊,夫子,夫子!”

    ————

    远处,沐浴着月光的墨语站在树梢,眺望着远处。

    夜晚的凉风习习,吹起他崭新的衣袍,长袖飘摇,衣阙翩飞,墨语随着树梢起起伏伏,眼神却一直未变。

    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良久,一点点冰凉浸到皮肤。

    他抬起头,天上点点雪花飘落。

    “下雪了?”

    ————

    小院中,素聆星抬起头,她伸出手,接住一片片雪花。

    身上这件墨语为她买的长裙,虽然不是什么法袍,但她格外珍惜,也始终纤尘不染。

    “下雪啦......”

    “墨语,你看见了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渡江

    寒冬,漫天飞雪,万里入眼尽银装。

    松林之中,层层叠叠的针叶堆满了积雪,坚韧的松枝被压弯了腰。

    倏然。

    成片的松林簌簌作响,无数积雪滑落。

    而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其他的声响。

    百里之外,一条自北向南的一条大江横贯,虽然已至天寒地冻的时节,这条分割大夏朝与大越朝的大江也依旧滚滚滔滔。

    “爷爷,为什么这条寒濯江都不结冰啊,之前的那条河水不是跟为湍急么?”

    江边,负剑的大袄束发女子双手捧在嘴边,不停哈气。

    女子旁边站着的白须黑袄老人凝望宽不见岸的大江,轻声道:“据说这条寒濯江数百年前,有一条千年以来,最为凶威赫赫的青蛟欲借此江化龙而去。”

    “宽四百里的寒濯江,仅仅在一夜之间,暴涨至八百里,近千丈的浪头,淹没了不知多少良田和房屋,也不知淹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哎......”

    老人重重一叹,他站在数百年前的旧址,似乎在为那曾经繁荣的江边城镇惋惜。

    “好在有位东边云游的仙人,见到蛟龙翻江倒海,荼毒生灵,大为震怒,在那据说是灵窍之中,取出了一把震古烁今的绝世仙剑,然后一剑挥出,剑光照彻云霄,乌云退散,蛟龙显露身形,被那仙人的仙剑一剑枭首,龙血洒入江中,所以寒濯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就算是彻骨寒冬,江面亦是不会冻结。”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一旁停驻在此渡口,等着渡船的中年男子笑道,“老先生博学多识,所说的传说也让我等拍案叫绝。”

    另外几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罢了。”

    老人轻抚胡须,笑着道。

    “看两位的装束,是走江湖的侠客?”

    老人连连摆手,“哪里是什么侠客,世道艰难,只是和孙女混口饭吃而已。”

    年轻女子轻笑一声,拍了拍背上的长剑,“现在不是,以后可以当个侠女嘛,对吧,爷爷。”

    “哈哈,对的,对的。”

    中年男子说道:“姑娘志气甚高,我等自愧不如。”

    在赞叹一句之后,他轻叹一声,“我家的小崽子也是想着以后像那江湖中人,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可是愁死我了。”

    “这是好事啊,大叔为何发愁?”

    在这世道,有傍身的本领,比什么都强,因为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丝毫不惧,也不愁没有饭吃。

    “有志向是好事,可是我家那崽子一百七十余斤,资质又差,悟性也不行,哪里是走江湖的料。”

    青年女子掩嘴一笑,“令郎只要诚心练武,身子骨是可以瘦下来的。”

    中年男子摇头,无奈道:“若那小崽子真有那毅力,我也不会发愁了。”

    “好了,不谈他了,按理说这寒濯江上渡船不少,为何今日等了这么久也不见船只的身影?”

    一旁等候的众人之中,有一人最为镇定自若,“这位大哥有所不知,每到寒冬,这寒濯江中饮了蛟龙之血的异种鱼蟹就会开始作乱,此时渡江,也最为困难,没有掌舵的好手,和结实的渡船,这渡河啊,可是甭想咯。”

    “只是能够有这种本领的掌舵手,少之又少,寒濯江又是两国交界,来往渡河之人分布各个渡口,这一个渡口啊,能有一个就很不错了。所以等的时间要长一些,这一日至多有三趟,一趟之后,足足要等三个时辰。”

    其余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青年女子好奇道:“都说这大江大河之中,有朝廷敕封的水神河伯之类,难道那些高高在上的河神大人们就不管管?”

    “清伊,这里是两朝交界,你说这里的河神是大夏敕封,还是大越敕封啊?”

    老人拍了拍青年女子的脑袋,“无论是哪朝交界,山岳还是江河,都不会有山水正神,倒是有一些精怪鬼魅,打着山水正神的幌子,偷取人脉香火。”

    “老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我等佩服。”

    “哈哈,道听途说,现学现卖,做不得数的。”

    仅仅是一番交谈,等候渡船的一行人便对白须老人的印象有了改观,老人不仅见闻广博,还谦虚异常,而且看样子呼吸绵长,身手也似乎极为不凡。

    而且大家都是吐着白息,爷孙二人却是吐着“白龙”。

    有几人已打定了主意,定要结交一番!

    约莫半个时辰后,名为清伊的年轻女子手掌贴着眉目,举目远眺,惊讶道:“爷爷,船来了。”

    老人点点头,“看到了。”

    众人更加惊讶,因为此刻江面有层薄薄的寒雾,虽然不算浓厚,但可见景象也不过百米,爷孙两人的目力,确实远超常人。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众人终于在寒雾之中见到了模糊的巨大渡船身影。

    第一次来此的行人,初见那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渡船,都是为之震撼。

    仅看船桅,竟然都有十丈长短,船头更是像隐藏在神秘帷幕下的漆黑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难怪在这龙血异种遍布的寒濯江中,依然能够安然行驶,这怕是放在风浪最为巨大的北海,也能够乘风破浪。

    “爷爷,这是海船?”

    老人捋须点头,“只怕是了。”

    等那膄巨大的渡船靠近,众人心有余悸的后退几步,生怕被卷入船底,以免做那葬生河边的倒霉蛋。

    “老规矩,先交金子,再上船。每人五两,概不赊账!”

    船头上,一身紧紧裹在厚实大衣中的粗犷男子朗声说道。

    “金子?”

    清伊有些咋舌,“这坐一下船,还要金子?”

    一位高瘦中年说道:“妹子有所不知,这船啊,据说是某个世家大族所有,每一趟下来,所耗费的钱财不少,而且这船价值十数万金,每年修缮费用,也是不少,一趟每人五两金子,其实算不太多的。”

    “哟,还有这么好心的世家?”

    “是啊,据说是大越的一个名门望族,以乐善好施著称,名声甚好。”

    清伊想了想,“那等过了江,有机会的话,定要前去拜访一番了。”

    她转头问道:“是吧,爷爷?”

    “是是是,都依你。”

    近些年来,随着大夏国力日渐雄厚,临边的几个王朝都有示好的意思,所以边界摩擦并不算多,往来两朝之人也越加频繁起来。

    而能够往来两朝之间的,腰包里都有些银子,当然,除了那些犯事逃跑之人。

    在交了金子之后,众人陆续上船。

    立在船头的那个粗犷男子清点完人数,“一共二十人,一百两收到。”

    他扭过头,大声道:“开船!”

    上到甲板,船头除了一开始出声的粗犷男子之外,还有几个腰挂长刀,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

    “爷爷,这几个好像本事都不弱诶。”

    清伊和白须老人并排走着,见到那几个中年男子,她小声说道。

    “确实不弱,按武道来说,至少也是炼骨境的高手。”

    老人与清伊走到栏杆处,看着起起伏伏,浪涛滚滚的江面。

    “难道他们害怕闹事之人,所以才让这些武道高手候在船上,以防万一?”

    “我看不见得。”

    老人看着远处的江面,虽然江水白浪阻隔了他的视线,但直觉告诉他,江面之下,远比表面看来更加汹涌而危险。

    “这趟江水,只怕不太平哦......”

    老人轻声嘀咕一声。

    “爷爷,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渡船逐渐驶离岸边,寒雾渐渐浓厚。

    “嗖!”

    忽然,一道破空声忽然由远及近。

    清伊与白须老人同时转头。

    入眼可见寒雾似乎被一股无形之力撕开,转眼之间,江面上清明一片。

    “什......什么东西!?”

    白须老人紧蹙眉头,神色凝重。

    “咚!”

    只听见一身巨响,这座足以涉海的巨大渡船猛的一震,而一边船头高高翘起,竟像要倾覆翻转!

    仅仅是一瞬间,无论是船头甲板武艺不俗的爷孙二人,还是那个不知底细的粗犷汉子,或是几个佩着长刀的带刀侍卫,都是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更为不堪的是那些并无武艺傍身的乘客,直接翻倒在船板之上,惊慌地抱作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

    “江里有蛟龙?”

    “......”

    “哗!!”

    船身震荡,翘起的船头落下,拍起数丈高的大浪。

    而就在混乱之时,一声略带歉意的清朗嗓音回荡在船中。

    “啊咧,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众人惊愕。

    清伊和白须老人骤然转头。

    船头之处,不知何时已站了个身着蓝底白衣,腰佩雪白长剑,别着玉簪,束发青丝飞舞,大袖鼓荡的倾长少年。

    “你......你是谁?”

    躬着身子,扶着栏杆的粗犷男子惊疑不定,不敢上前。

    “我?我就一坐船的。”

    白衣少年微笑道。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面对那露出和煦笑容的少年,粗犷男子如芒在背。刚才船已驶离岸边数百米,这世上有人能在湍急的江面,不依靠任何东西,跨过这么远的距离,跑到这艘船上来,而且还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对方只怕非人......

    “我要是鬼,还和你说这么些废话,直接大口一张,把你们吞下不好?”

    “我......我听说那些恶鬼都喜欢将人折磨致死,再吞掉他们的魂魄,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的这个想法。”

    少年捧腹大笑。

    “大叔,你这个想法,很奇特嘛。”

    清伊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生人勿进的粗狂男子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想法。

    笑过之后,少年转身,看了看那几个虽然扶着身子,却拔刀出鞘的几个侍卫。

    “你们几个,倒是不错,不过可惜......实在可惜......”

    少年摇了摇头,也不管对方对自己拔刀相向,一边在怀中摸索,一边说道:“这渡河需要多少钱,正好我还有一些银两,不过好多都留给我朋友了,我还需要留一些以作不时之需。”

    “五......”

    “五钱银子。”

    粗犷男子看了看少年摸出的一些散碎银子,稍作思考,出口道。

    “这么便宜?”

    “是......是啊。”

    少年抛出五钱银子,“给你。”

    收下银子之后,粗犷男子示意那些侍卫将刀收鞘。

    他有些忐忑的走上前,“公......少侠是要去大越?”

    少年点头,“是啊。”

    “我家主人最喜好结交少侠这种人,不知少侠......”

    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少年不为所动,粗犷男子并不气馁,相反,他还舒了口气。

    因为对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对方没有什么恶意。

    一旁的清伊撇撇嘴,这人怎么一副狗腿腿子模样,就算别人有点本事,也不必这样吧?

    她拉了拉旁边老人的衣角,以聚音成线的功夫,传音道:“爷爷,你怎么看。”

    老人回道:“只怕他是山上下来的神仙中人,年纪轻轻,已是有了超凡脱俗的本领,我们还是别去招惹了。”

    “哦。”

    见孙女心不在焉,老人一眼便看出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随即有些无奈。

    粗犷男子见少年走到船头,站在那不足巴掌大小的栏杆角上,巍然不动,他走上前,小声问道:“少侠,不知道您说的可惜是指......”

    吸了口带着雾气的冷风,少年心情大好,“那几个侍卫,算的上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吧?”

    “少侠慧眼如炬......”

    “好了,别奉承我了。虽然是好手,但从习武之初,他们路子便走岔了,不然的话,到这个年纪,兴许就已经是几个炼魄境的武人了,虽说抵达入虚境有些困难,但总比此生困在炼骨境强些。”

    粗犷男子疑惑道:“炼魄?入虚?”

    少年有些诧异,“你不知道?那你们所知的武道修为是如何?”

    粗犷男子说道:“就在下所知,炼皮炼骨,之后是罡劲,再之后是罡气......再然后的话,就不知了。罡劲的武者,已算得上是武道宗师。”

    少年恍然,“原来如此。”

    “我所知晓的武道,最开始是炼筋,然后炼骨,之后炼胆,再是炼魄,而后魂魄入虚,神游出窍。在之后嘛......”

    少年笑了笑,“等到了神游境,就自然知晓了。”

    粗犷男子震惊无比,“这......武道竟然是这等境界,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之后,他高声大笑,身形颤抖,眼泪滚滚而下。

    “爷爷,那人疯了?”

    老人摇摇头,眼神震惊。

    刚才少年的话,并没有用武道的传音入秘,也不是什么叩响心湖的仙道法门,他修为稍高,因此听了个七七八八。

    “武道武道......武无止境?”

    老人神色变换不停。

    他看了看自己的孙女,眼神复杂。

    片刻后,老人已悄悄打定了主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侠义

    渡船之上,之前那些抱团的乘客在没听到其他动静之后,终于放开了胆子。

    有几人询问船板上的侍卫,得到的答案也是无事。

    其中一位面颊有伤的棉衣中年男子发现了异常,犹不死心,一人悄悄从船舱之中上到船板。而他第一眼,便看见了立在船头栏杆,迎风摇摆的白衣少年。

    就那么一眼,少年竟似乎有所察觉,看了他一眼。

    “嘶!”

    中年男子倒吸了口凉气,脚下一滑,直接滚回了船舱。

    “这位大哥,这船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中年男子龇牙咧嘴,揉搓着全身痛处,摇头道:“诸位放心,船上并无异样,只是我一时脚滑了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

    深吸了几口气,中年男子犹豫一会儿,决定再出船舱。

    ————

    船头上,那粗犷男子仅仅是听过少年的只言片语,便已是激动非常。虽然自己路子已然走歪,但能够知晓武道前路为何,他已经十分满足。

    “可惜,若是早些年碰上少侠,我就算废去了这身罡劲,也定要见识见识武道正途到底是何等风光。”

    激动过后,粗犷男子喟然一叹。

    少年笑而不语。

    对方既然已经练出了罡劲,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要想回归正途,哪有说的那么容易。这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世间为此耽搁的武人何其多也,也难他怪一路走来,见过的武道有成之人寥寥无几。

    寒暄两句之后,粗犷男子躬身后退。

    立了许久,少年望着滚滚浪涛的江面,顺势坐下。

    双手撑着栏杆,少年闭上眼,心头宁静非常。

    “喂,你......是山上的神仙?”

    身后有人小声问道。

    少年并没有转头,淡淡道:“不是。”

    清伊撇撇嘴,却也勉强相信,毕竟在传言之中,那些神仙可不会同凡人同乘一船。“你很厉害嘛。”

    “嗯。”

    这人真不谦虚,一点都不像她和爷爷......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睁开眼,转过头,“姑娘有事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少年微微眯眼,轻声道:“姑娘,有时候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清伊大惊失色,猛地后退两步,她右手抬起,已经摸到了背上长剑的剑柄。

    少年咧嘴一笑,“逗逗你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一瞬间紧绷身子的白须老人。

    在少年转头之时,他笑道:“叫我墨语就好了。”

    清伊开口问道:“墨......墨语,刚才你怎么过来的呀?”

    “跳过来的。”

    “跳过来的?”

    清伊微微张嘴,惊讶道:“人怎么可以跳那么远的......”

    墨语说道:“你也可以啊。”

    “真的!?”

    墨语摸着下巴,略作思索,“看你的样子,大概再修行个百八十年的,应该可以做到的。”

    “嘁。”

    清伊翻了个白眼,面前的少年长得挺好看的,但这说话也太膈应人了。

    “喂,你怎么修炼的啊?”

    她走到栏杆旁,双手撑着下巴。

    墨语淡淡道:“就那么每天修炼啊,难道修行还有捷径可走?”

    “不可能!”清伊一脸不信,“那为什么你年纪比我小一些,却比我厉害这么多,我也每天修炼啊。”

    墨语瞥了她一眼,说道:“姑娘,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资质是不一样的,我呢,大概这么高。”

    他一手高抬,比划了一下高度,然后他又看了眼青年女子,指了指船板,“你呢,大概就这么低了。”

    “喂!你就这么喜欢打击人么!?”

    清伊神色不悦,大声质问道。

    墨语耸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就算你的天赋好,但是我爷爷说过,勤能补拙,只要每天努力,笨鸟先飞,指不定谁更厉害呢!”

    “是是是,你爷爷说的对。”

    “切,说的这么敷衍。”

    清伊皱了皱鼻子,对着少年的身影做了个鬼脸,走回白须老人的身旁。

    至于墨语,体内真气火龙腾游,在气府窍穴之中,带起无数灵气,在身体各处的经脉涌动,最后都融入了那条火龙之中。

    等到体内的火龙休息片刻之时,盘踞在气府之中,龙口张开,喷吐无数灵力,继而藴养气府。

    时至今日,踏入炼魄境之后,墨语可以日夜同时修炼武道、炼气,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够顺利踏入御风境,成为世人眼中那腾云驾雾的仙人之流。而且这等修炼方法,任墨语身处何地,依旧可行。

    若是耳力过人的武道宗师靠近少年,兴许还能听到少年体内真气奔腾之声和筋骨雷霆之劲。

    “爷爷。”

    白须老人无奈指着自己的孙女,“清伊,你也太冒失了,就刚才那一下,我都怕对方动动指头,直接将你这不懂礼数的小姑娘打杀在此。”

    “不会吧,这众目睽睽的,什么人敢这么做?”

    “哼,你是没见过那些歪魔邪道,杀气人来,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全都是图一时痛快而已。”

    清伊脸上露出后怕之色,小声道:“爷爷,我以后会小心的。”

    白须老人轻叹一声,“爷爷老了,兴许还能护着你几年,可是几年之后呢?你又喜欢闯荡江湖,性子大大咧咧,爷爷我啊,实在是不放心你啊......”

    清伊拉住白须老人的手臂,“不会的,爷爷这么硬朗,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我们这行走江湖的,年轻时候哪个没有受过点伤,那些沉积多年的暗伤,到无法以罡气压制时,一旦复发,任由你是武道宗师,依旧要一命呜呼。”

    “所以啊,清伊,我一再嘱咐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对任何人,就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孩童,依旧不可小觑。”

    “我......我会的,爷爷......”

    清伊低声抽泣道。

    “好孩子,好孩子......”

    白须老人摸着清伊的脑袋,眼眶微红。

    良久,等清伊平复了心情,老人拉着她的手,走到墨语身旁,“少侠,刚才清伊多有冒犯,还请莫要怪罪。”

    “没有没有。”

    墨语老气横秋道:“小姑娘嘛,我没有放在心上的,不过这走江湖嘛,还要你多多调教才是,摸不清别人的底细之前,还是不要贸然打探别人,对吧?”

    说道最后,墨语看着老人,似笑非笑。

    白须老人赔笑一声,“是是是,我定会好好教导的。”

    老人面上镇定自若,心头却是暗自心惊,他看出来了?

    在老人转身之时,心头蓦然响起少年的嗓音。“老先生,有些主意,还是少打为妙,小心惹祸上身。”

    对于少年的“好心”提醒,白须老人面色微苦。

    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不仅修为深不见底,连心智也远超常人。刚才那一番话,他既是提醒自家孙女,也是在少年面前做做样子,好让对方动一点恻隐之心,然后再顺势而为,稍稍亲少年出手相助。

    毕竟在白须老人心中,这些不知是仙家子弟,还是世外高人的嫡传,见过的世面,定然不算太多,不然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为了坐船而已。

    还好他没表明意思,不然对方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和孙女二人定然无法阻止。

    不过老人并未就此死心,让自家孙女像他这样混迹江湖大半辈子,到头来不仅没什么积蓄,还落下一身的暗伤,他实在不愿。

    到老之时,若是走运,还能在痛苦之中度过最后的余生,若是不走运,像他这样被仇家找上门来,儿女因此殒命,又该如何。

    在老人和清伊退到一旁时,之前偷偷看了一眼墨语的那个中年男子摸索到船头。

    “仙......仙人?”

    墨语转头看去,见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又想干什么?有事相求?”

    中年男子激动无比,“仙人果然神通广大。”

    “得了得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仙人。”墨语摆摆手,然后补充一句:“哦,是你认为的那种仙人。”

    “仙人慈悲,求您救救我吧!”

    中年男子并未听懂墨语的话,他不远千里,为的就是寻仙问道,祈求仙人的帮助。

    见到中年男子的模样,立在两边的侍卫拔刀出鞘。

    一直观察少年的粗犷男子伸手制止,他要看看对方的态度,是出手相助,还是选择漠视。

    墨语皱了皱眉,“救你什么?”

    中年男子带着哭腔,“我......我的家被人毁了,爹娘死了,妻儿死了,兄弟姐妹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啊!”

    “一家十一口人,就剩我一个了......”

    “那些天杀的贼子,全是逞凶肆虐,草菅人命之徒......我恨啊......我恨啊!”

    中年男子拉开棉衣,胸口几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痕犹有血迹。

    墨语瞥了一眼,淡淡道:“哦。”

    中年男子见到少年的反应,面上一愣。

    随后他激动道:“求仙人教我神通,让我手刃那些仇人,得报大仇!”

    “咚,咚,咚!”中年男子以头抢地,撞得船板咚咚作响。仅仅片刻,他的额头便已是通红一片。

    清伊拉了拉白须老人的袖口,说道:“爷爷,他说的是真的么?”

    老人摇头道,“不好说。”

    若说那人所说是假,可一身的伤痕作不得伪,掀开衣服那刺鼻的血腥也并非有假,但若说那人所言为真,既有钱财长途跋涉,穿越两国,为何不拿着那些钱去雇佣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为自己报仇?除非他的仇人来头不小。

    而且就算那人句句属实,以他的年纪,等到能够报仇之时,只怕他的仇人都已垂垂老矣,那些做着刀口舔血勾当的匪类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很难说。

    “教你?”

    墨语挑了挑眉,“凭什么?”

    中年男子抬起头,哑然无声。

    墨语望着江面,继续说道:“凭你的志向,还是一腔热血,还是口袋里仅剩不多的银两?不说你没这个天赋,就算有,你拿什么打动我?”

    “怎么,以为我就是天生的好心肠,专门助人为乐?”

    墨语笑了笑,“我已经说了,你心中的那种仙人是没有的。”

    “看你的样子,走了很远的路吧?”

    中年男子点头。

    “去找过大夏那些山上的宗门?”

    “是......”

    “那是无功而返咯?”

    中年男子面色悲苦,“仙人说......他们不管俗世......”

    “那你报官了没有?”

    中年男子摇头,“他们不管的,那些人的本事大得很,官兵都退避三舍......”

    “我很同情你,真的,不过我帮不了你,嗯......也是真的。”

    墨语耸耸肩,“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听到中年男子所说,清伊再也忍不住,她指着墨语不满道。

    白须老人轻喝一声:“清伊,回来!”

    清伊不管自家爷爷的呼喊声,说道:“这位大叔已经这么惨了,你这人不仅不帮忙,还出言挖苦,你算什么少侠,算什么仙人。”

    墨语伸手摸摸鼻子,“我没说我是少侠啊,更没有说我是什么仙人。这位侠女,你这么好心肠,不会是想出手相助吧?”

    清伊瞪了瞪墨语,“哼,那还用说!大叔,你家在哪里,等我们渡河,我和爷爷把手头事忙完,就陪你走一趟,帮你报仇!”

    中年男子看着身边扶起自己的负剑女子,“这......”

    墨语抚掌大笑,“了不起,了不起。女侠的侠义心肠,在下佩服佩服。”

    清伊扭头,冷笑一声:“哼,阴阳怪气的。”

    “大叔,咱们走,不用理他。”将中年男子扶到白须老人旁边,清伊小声嘀咕道:“修行修行,把良心都修没了,切。”

    对此,墨语只是抿嘴笑了笑,也不计较。

    放眼看去,江面之下聚集了数之不尽的异种鱼类,青麟长鳍,尖牙利齿,个头都是大的出奇。

    其中夹杂着数条两三丈长短的巨大虺蛇,鳞片黝黑,蛇信吞吐,淡淡的黑色气息自那些细密的利齿缝隙溢出,稍稍靠近的奇异鱼类吸入那些夹杂了黑气的江水,眨眼就翻了个面,直勾勾往江底沉去。

    墨语手肘撑放在膝上,撑着下巴,喃喃自语,“嗯,许久都没吃过鱼肉了,哦,还有蛇肉。”

    腰上长剑颤动不休,隐隐有出鞘的姿态。

    随着修为水涨船高,墨语与“挽霜”之间的联系也是越加紧密,虽然还不是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但也相差不太远。

    “好了好了,依你。”

    墨语拍了拍剑鞘。

    “锵!”

    刺耳的出鞘声震颤四方!

    藴养了有些时日的剑气骤然溢出剑鞘!

    “嗤!”又是一声。

    白芒一闪,如若长虹当空,浪起十丈,江面应声而开!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中异物

    墨语站在船头,神情平淡如水,似乎这在船头众人眼中的惊天一剑,是如此的信手拈来。

    “又有水怪撞船?”

    船中负责修缮船身的工匠慌忙跑出。

    最近两日,江中那些有着蛟龙血脉的水怪躁动不安,每当他们的船渡河,就会开始撞击船底,若不是船中底舱留存许多牲畜,投入江中,就算这艘船足以渡海,也抵不过那不计其数的水怪撞击啃噬。

    “大管事……”

    他们望着粗犷男子,作询问姿态。

    粗犷男子按捺住心头的震惊,挥手道:“无事,你们各司其职便可。”

    他看着船头白衣飞扬的少年,心头暗叹,“只怕那些传说中的仙人之姿,也就如此了。”

    在出鞘声传来之时,清伊还以为那少年被自己说的那些话惹恼后才含怒出手,未曾想在她转头之际,却看见一道生平仅见的耀眼白芒直接朝江面而去。

    “哗!!”

    水浪高过船头,清伊顾不得搀扶的中年男子,直接快步跑到船边围栏。

    隐约之中,分开的江面之下竟然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狰狞鱼类,个头奇大,还有水桶粗细,就像传说中蛟龙一般的蜿蜒黑影翻腾扭动。

    “那些就是江中的水怪?”

    她手扶剑柄,蓄势待发。

    然而下一刻,白芒一闪,分开的水浪之中,所有怪鱼异种尽皆一分为二,鲜血顷刻染红江面!

    然后也不见那白衣少年有什么动作,一条足足三丈多长,脑后有鳍的虺蛇腾跃到半空之中。

    清伊大惊失色,还以为那是只“漏网之鱼”,正当她拔剑出鞘,她这才看清那虺蛇竟然也只有一半身子。

    “嘭!”虺蛇的身体坠落到船头。

    众人仅仅只是看到那狰狞恐怖的利齿,占据小半个船头的虺蛇躯体,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心悸无比。

    “回来。”

    只听到少年拍了拍腰上的剑鞘,轻声呼唤,一道白芒飞速掠回,然后“锵”的一声,那神秘长剑已然回鞘。

    “飞剑……飞剑……”

    白须老人见状,嘴中喃喃自语,神情激动无比。

    这时,那被少年一剑破开的江面才恢复原状,只是江面之下更加汹涌,似乎是各处的怪鱼已经开始啃噬同类的尸体。

    墨语看了看地上虺蛇的尸体,挠挠头,似乎在这船上生火的话多有不妥?

    他转过头,对着还未回过神的粗犷男子招手。

    “那位大叔,麻烦你过来一下。”

    “啊?哦,哦!来了来了!”

    粗犷男子近乎躬身着小跑上前,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少……剑仙大人有何吩咐?”

    对于对方的称呼,墨语只有无奈一叹,“这船上有厨子吧,把这条虺蛇拿去炖了吧。”

    “炖……炖了?”粗犷男子一脸茫然,感觉心中刚才那个气质卓然的白衣剑仙形象轰然崩塌。

    对方方才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见识了这等风采,仅仅是为了炖一条虺蛇?虽然则虺蛇有蛟龙血脉,一看看去,似乎颇为不凡,但也用不着这样大张旗鼓吧?

    “不然呢,红烧么?”

    “还......还是炖了吧。只是剑仙大人,这虺蛇是全部一起炖了,还是......”

    墨语想了想,说道:“一起炖了吧,到时候这船上每人有份,反正我也吃不了太多,大冷的天,大家喝点虺蛇,暖暖身子也是不错的。”

    “哦,对了。对于你们这些练武的来说,有蛟龙血脉的虺蛇,可是大补之物,沉积多年的暗伤兴许能恢复不少。”

    粗狂男子眼睛一亮,激动道:“严仟替船上诸位,谢过剑仙大人的大恩!”

    墨语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只不过随手为之而已。”

    严仟赶忙吩咐一边候着的侍卫,将虺蛇抬了下去。随后他有不放心,怕这些人存有私心,做那僭越偷盗之举,紧跟着侍卫一起下到船舱厨房,临走之时,他又对墨语郑重行礼。

    “喂!”

    墨语无奈转头,“姑娘,我有名字的。”

    “墨少侠,或是墨剑仙?”

    “叫我名字就好了。”

    “墨语,我有些不明白,你肯将虺蛇肉分给这船上的所有人,又为什么不愿意帮帮那位大叔?”

    清伊指了指坐在船板上,背靠栏杆的中年男子。

    “姑娘,出门在外,侠义心肠确实难能可贵,但一味的侠义,可能只会葬送你自己。”

    墨语一手扶腰,一手搁在围栏,他偏过头,以眼神示意了下那位身世悲惨的中年男子。“你帮他呢,是出于好心,而他呢,也像是走投无路。”

    “但就怕姑娘你帮不了他哟......”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帮不了他,还有我爷爷呢,他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宗师!”

    对于墨语的说辞,清伊不满的反驳道。

    “罡气?”

    老人走到清伊身旁,低声道:“让剑仙大人见笑了。”

    未曾想墨语只是摇头,“罡气,说起来像是武道第四重天,其实真要和炼魄境的武人交手,老先生,你估计撑不下一招。”

    “你骗......”

    白须老人赶忙捂住了清伊的嘴,说道:“剑仙大人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姑娘,你可真应该和你爷爷好好学学,真话嘛,也许不中听,但总比假话好嘛。”

    白须老人问道:“看剑仙大人的模样,对武道也是了若指掌,不知可否为我爷孙二人讲解一番?我和清伊感激不尽。”

    墨语诧异道:“你之前不是听到了么?”

    白须老人尴尬一笑。

    “你呢,已经是练出了罡气,没了回头路咯。”墨语上下打量一下白须老人,“不过你的孙女嘛,好在还处于炼骨,要是及时将之前的底子补好,说不定以后能成个入虚境呢?”

    清伊疑惑道:“入虚境?”

    “魂魄入虚,修出武道第一种神通,罡气化为实质都算是入虚境的标志。”

    墨语摸了摸下巴,看了看脚下,“至于有多厉害嘛,一巴掌能把这艘船拍成整整齐齐的碎片,应该简单。”

    听到这话,清伊激动道:“我真能那么厉害?”

    这一刻,什么出言不逊,胡言乱语,直接被清伊抛在了脑后,她只听到对方说自己以后能轻描淡写,一掌将脚下小山一般的渡船拍得粉碎。

    “姑娘,不要这么激动嘛,只是有可能而已。”

    白须老人忍不住开口道:“那可否......”

    “哎,打住。”墨语抬手道,“老先生,人呢,还是要适可而止得好。”

    “是,是......”

    墨语看了眼清伊,“再说,我就算帮她重新打了底子,依她的性格,反而是在害她。”

    “老朽知道了。”

    白须老人将还想开口的清伊拉走,低声道:“你啊,以后出门在外,少说点话,也不要冲动,知道没有。”

    “哦......”

    墨语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眼江中。

    此时江中已没有了那些盘踞在船底的怪鱼之属,似乎已经吃饱喝足,不想在这艘船上浪费时间了。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墨语没空理会。无非就是与拥有这艘船的世家门阀有仇,但又无法明目张胆的报仇,只得在暗地里使这些下作的法子。要说真能让这艘船沉于江中,那可不见得,毕竟只要投掷些肉食,江中怪鱼吃饱喝足,自然不会找这船的麻烦。

    不过按理说一般的河中都难免有些溺死的亡魂,这条大江更不用说了,但河中既无梳理河流的江河水神,那些亡魂又去了哪里?

    半个时辰之后,渡船快要行驶入江中,而江水也越发湍急起来。

    在这湍急的江面,渡船依旧平稳驶着,不得不说这掌舵之人定然对江面的情况了若指掌。

    不一会儿,严仟带着那几个佩刀侍卫走上船板,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精美的瓷碗里盛着浓稠的白汤。

    严仟快步上前,一脸歉意,“剑仙大人,这虺蛇肉也不知怎的,以猛火快炖,那些蛇肉竟然越炖越少,到最后就没了……”

    “这是正常现象,不必在意。”

    墨语端起一碗蛇汤,低头嗅了嗅,“嗯,这船上的厨子厨艺还算不错。”

    他拿起碗,稍稍举起,出声道:“大家别客气了。”

    众人这才端起蛇汤,小心抿了一口。

    他们不是担心汤头有什么古怪,而是这种大补之物,本就不能牛饮,小口慢酌才能将这难得一见的珍贵蛇汤的效力充分发挥。

    墨语一口将大碗的蛇汤饮尽,吐了口浊气,笑道:“过瘾!”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惊胆战,深怕那个年轻剑仙突然因为蛇汤的药力而露出洋相,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但墨语喝完一碗,紧接着再端一碗,又一饮而尽。直到第四碗下肚,墨语这才满足的说道:“还成,有个六成饱了。”

    众人咋舌不已,难道这就是仙道中人和我们的差距?

    严仟苦笑一声:“剑仙的肚量,着实和我等有着天差地别,”

    他小啄一口,感觉像是饮了一口最烈的酒,炙热的感觉沿着喉咙下肚,随后那股灼热之感传遍全身,让他忍不出长舒一口气。

    “严仟再次谢过剑仙大人的恩惠!”

    “谢过剑仙大人!”

    ————

    船舱之中,对着手中蛇汤,无从下口的众人面面相觑。

    方才有一人不顾侍卫的好心提醒,喝了一大口,结果口鼻溢血,虚不受补。

    好在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那一碗据说大补的蛇汤,估计是喝不了了。

    “看来我等运气不错,乘坐渡船也能遇上传闻中的神仙中人。”

    “是极是极。”

    一人轻抿了一口,咂咂嘴,满足的开口道:“哎,大家伙儿,你说赏给我们蛇汤的那位仙人,长什么样啊?”

    另一人说道:“我觉得是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我倒觉得是貌若天仙,菩萨心肠的天上仙子。”

    “为什么就不是玉树临风的仙人呢?”

    “有可能......”

    “我说大家伙儿在这里讨论来讨论去的,为何不去船板之上,一观仙人的真面目呢?此行之后,咱们也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也是见过神仙的人。”

    “这位兄台,要不你带头?”

    “不行不行,还是他带头吧,他面向忠厚,就算仙人不高兴,也不会怪罪下来的。”

    “哟,你小子打的好主意,要推我出去?我可不干!”

    “......”

    众人推推搡搡,到最后,蛇汤是喝了大半,却没人再提上到船板之事。

    一直冷眼旁观的侍卫无声讥笑,这群人,嘴上说的厉害,就是没胆子真做,与那叶公好龙无异,着实可笑。

    ————

    清伊喝完蛇汤之后,身子热乎不少,连脸颊也红扑扑的。

    她想起之前墨语说她和她爷爷帮不了那个可怜的中年男子,走到坐在栏杆上的墨语身旁,出声问道:“那个......墨语,你之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墨语回道:“我说了好多,你指哪些?”

    “就是......”清伊瞥了样坐在船板上,抱着蛇汤发呆的那名中年男子,“就是你说我和爷爷帮不了那人。”

    “哦,你说这个啊。”

    墨语抬起手,眺望远处的江面,开口道:“那人的伤口不是刀剑弄出来的,而刀剑也不会让伤口无法愈合。”

    清伊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意思?”

    “是术法,也就是修士所为,哦,就是你们口中的山上神仙。”

    “什么!?”

    那人竟然没有和他们说实话!

    清伊怒道:“他骗了我们!”

    墨语轻笑一声:“打住,他只是骗了你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找人帮他呗,还能怎么做。”

    “等等!”

    墨语突然立在船头,神色凝重。

    腰间的“挽霜”震颤不止,欲要挣脱出鞘,清伊看得呆了,原来仙人的仙剑真的有灵智!那些传说,也不全都是假的!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墨语拍了拍剑鞘,“挽霜”这才安静下来。

    “姑娘,你们好生待着,可千万别发出什么声响,不然出了事......”墨语足尖一点,人已飞离船头,“就只有自求多福了。”

    “喂!”

    清伊趴到栏杆上,却被一个大浪打了回去。

    “好大的浪!”

    片刻后,清伊忽然惊觉,“不对!这河中哪来这么大的浪?”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斗蛟

    “喂!”

    清伊再次冲到船头,入眼所见却是茫茫大雾,浪涛轰隆。

    以她的目力,竟然都无法看清船外三丈地界。

    “我们的船不动了!”

    另一船头,掌舵的那人高声呼喊,嗓音难得夹杂着焦急与无奈。

    见鬼!今日果然不宜出门!

    掌舵的短须老人身材魁梧,一手扶着船舵,一边啐了一口。

    “那个老瞎子还给我算了一卦,说什么虽然险象环生但吉人自有天相,我呸!老骗子,我的三两银子算是喂了狗......”

    这大雾弥漫,船又动弹不得,指不定待会儿会出现什么怪事。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白须老人站在船边神色凝重,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爷爷,你倒是说话啊......咱们这是遇上什么了?”

    半晌之后,老人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只有等一等了。”

    “等?”

    “既然那位年轻剑仙让我们等,我们就等着,清伊,切勿轻举妄动,只怕这江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清伊焦急道:“那......那我们不去帮帮他?”

    “帮?怎么帮?”

    老人无奈摇头,“我可以暂时渡水,但罡气用来御水凌波,一身实力就去了三四,贸然入江,不过是给那位剑仙添乱而已。”

    “那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清伊紧咬嘴唇,一掌拍在栏杆之上,忿忿道。

    ————

    江中,墨语缓步踏在江面,如履平地。

    两旁水浪汹涌澎湃,激荡而起的浪花四溅,但墨语的衣袍并未沾染半点浪花,依旧纤尘不染。

    每走一步,腰上的“挽霜”便猛然震颤。

    “这味道......有些熟悉......”

    墨语微微蹙眉,江面突兀的大雾遮挡了视野,而且寒冷异常。

    沉吟片刻,墨语抬手,罡气猛然喷薄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墨语身前凭空出现的飓风,呼啸不止。

    大雾被罡气吹散,江面之上已然空了大片,但只是转眼之间,其他地方的寒雾便向空置的江面涌去,转瞬便填满了雾气间的巨大空隙。

    墨语半躬着身子,将手掌按在江面。

    刺骨寒冷并未影响墨语分毫,但汹涌江面之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寂静之感。

    “该你出场了。”

    墨语一拍剑鞘,“挽霜”雀跃不止,骤然出鞘。

    “铮!”

    虽然墨语修出剑气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有夹杂拳意的剑光所辅,依旧是锐利无匹,无坚不摧。

    剑气所过,江面左右分开。

    墨语纵身进入分开的江面,两旁激起的浪花之中,诡异的没有半点鱼蟹。

    “挽霜”一路飞掠,迫开前方的江水,分开的水浪高达十数丈,而墨语脚踏江水,紧随其后,远去之后,身后分开的水浪才重新倒灌而回。

    飞掠了数里之后,墨语一直未曾发现异样。

    “难道是我的错觉?”

    不过江面的寒雾越发浓厚,墨语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突然!

    “嘭!”

    前方一声巨响,巨浪冲天而起,乍一看,就像天幕上方的天河坠落,一头砸在江面。

    “吼!!”

    巨浪炸开,水花四射,在近身之后,墨语却发现那些水花全都化作了冰锥,密密麻麻当头罩来。

    墨语眉头一挑,心念牵动之下,挽霜带起凛冽的墨色剑气,朝宛若山头的巨浪袭去。

    “找的就是你!”

    轻喝一声,墨语重重一踏,脚底江水凹陷半丈,炸开一朵扁平的水花,而墨语身影已然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与飞剑“挽霜”并排一列。

    单拳探出,墨语捏拳如锤,罡气宛若实质,拳意如大潮而起,身前气机崩碎,发出咔咔如寒冰破裂的清脆声响,而周围数十丈那遮天蔽日的寒雾更是直接消弭无踪。

    千万的冰锥还未近到墨语周身三尺,便被包裹全身的拳意摧为齑粉。

    将巨浪破开,一只足有数丈大小,长有乌青密鳞的狰狞长角头颅露出真容,獠牙如霜雪般森寒,赤红的长舌如蛇蚺扭动,巨大的鼻孔之中,寒雾扑面而来,那如黑色深渊般的喉咙之中迎面而来的寒冷的吐息,就算隔着罡气,墨语也依旧感觉得到。

    “蛟龙?”

    墨语惊诧一声,拳头依旧一往无前,并没有因为巨浪之中的巨兽而停顿分毫。

    “嗤!”

    作为品秩极高的飞剑,“挽霜”已恢复了部分威能,轻易便撕裂了前方巨兽的头颅,那坚韧厚实的鳞片竟不比一张薄纸坚韧多少。

    墨语喜上眉梢,“不是蛟龙!”

    原本他打算佯攻一下,再准备撤退,毕竟凭他的实力,至多能在对方抓下逃生而已,至于那些船上的人,只有自求多福,期盼着这江中的蛟龙看不上那几个塞牙缝的人类。

    面前的巨兽若真是魂婴境以上的蛟龙,只怕凭他此时的实力,还不足以用飞剑破开对方的皮肉。

    “原来你是条青蛟!”

    墨语大喝一声,拳势已经落在了青蛟的下颚之上。

    蛟与蛟龙,相差一字,却相去甚远。面前这条青蛟,虽然个头大的出奇,但最多也不超过观魂境,未尝不能一战。

    墨语猜测面前的青蛟体内的蛟龙血脉并不纯粹,极有可能是吞噬了那些不计其数,蕴含着蛟龙血脉的怪鱼虺蛇,才有了这番造化。

    至于对方为何突然在他面前显露真身,他还暂时不知。

    “砰!”沉闷的炸响带起肉眼可见的恐怖声浪,在扩散之后,激荡起一圈圈白色水浪。

    青蛟被这厚重一拳击中,巨大的头颅向后倾倒,砸落水面。

    一拳之下,墨语似乎占尽上风。

    “吼!”

    更大的嘶吼声自江面炸响,青蛟破浪而出,那欲要吞噬一切的狰狞巨口张大到了极致,一股冰蓝水流喷薄如箭。

    “皮糙肉厚。”

    墨语嘀咕一声,却并未打算以肉身试探那蛟龙寒水的威力,虽然青蛟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头颅之上又被飞剑撕裂了一条数尺的口子,皮肉翻开,血涌入泉,但那道伤痕相对于青蛟的巨大头颅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看上去,反而让青蛟凶相毕露,蛟威赫赫。

    青蛟摆动身驱,墨语身下的江水蓦然炸裂,一股股巨大的水流被青蛟隐藏在江水之中的身躯尾巴拍起,化作蚀骨的水龙,张牙舞爪,朝墨语扑来。

    墨语面沉如水,拳出如雷,拳罡隆隆,四方皆颤。而后,拳罡在那些水龙头颅之上猛然炸开,水龙头颅直接被炸成普通的水花,失去头颅的水龙像是失去所有的支撑,剩下的躯体重新化作江水,融入江中。

    见眼前的人类修士如此难缠,青蛟大怒,张大了嘴,就要飞腾起将其一口吞下。

    墨语身形急速退去,并不慌乱。

    “去!”

    墨语叱喝一声,一击之后,没有动静的“挽霜”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重新飞回,白芒划破浓雾,如利刃当头,没入青蛟口中。

    “噗!”

    刺鼻的血腥味转瞬便铺天盖地,青蛟口中被“挽霜”撕开了数道巨大的伤痕缝隙,连几颗手臂大小的獠牙也被飞剑如凿刃一般给凿了下来。

    青蛟吃痛,那血色竖瞳更加凶狠,连自己的舌头都不管不顾,欲要将飞剑留在口中,全力将其咬成碎片,不让眼前的古怪剑修舒坦。何况对方若是失去了飞剑,没了飞剑之利,能不能斗得过它,还是两说。到时能将面前的剑修吃进肚子,定然能够更近一步,成功蜕去蛟躯,化为蛟龙!

    “果然是天生的凶物,竟然想做两败俱伤的打算。”

    墨语一拳擂出,打在青蛟的上鄂,青蛟双鄂合拢的趋势稍微减缓,“挽霜”趁此机会掠回墨语身前,没入剑鞘之中。

    长剑轻吟,似乎在向墨语邀功一般,说自己立下大功,是不是该奖赏自己一番?

    “好朋友,果然厉害。”

    听到这话,“挽霜”像是更加激动了些。

    墨语哈哈一笑,身形拔高,双拳趁势高举。

    “摧山镇龙,虽然还未遇上真正的蛟龙,不过这青蛟,也算是不错了。”

    说话之间,墨语身子坠落,拳意下沉,朝咆哮的青蛟而去。

    千丈高处俯瞰,寒濯江的江面正中上方雾气蓦然消失,江水如天星坠水,整片凹陷,又像是天上仙神掷下了一件碗状法宝,将十里方圆的江面拗去了整齐一碗。

    ————

    巨大的渡船上,清伊捏紧了拳,心头紧张无比。虽然她看不见对方,也不知江中是何情况,但浪头拍打船声如鼓轰鸣,也让她为对方担忧。

    对方那么年轻,就算是山上不出世的仙人,也不能视这些水浪如无物吧?

    何况江面诡异的大雾,还有江中神秘的异兽,说是凶险万分只怕都远远不够。

    “要是自己有他说的什么入虚境,肯定能够上去帮忙的吧?也不用在这船上干着急......”

    这一刻,行走江湖数年,自觉侠肝义胆的清伊这才看清了自己。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罢了,以前有爷爷照拂,未能遇上这些怪事,更没见到过什么传闻之中的妖怪鬼魅,以后爷爷百年之后,自己是否还是这样的本事,遇上诡异之事是不是依旧无能为力,只得和那些普通人一般,期盼着有一天有神仙游历俗世,出手相助?

    “轰隆隆......”

    忽然,远处传来滚滚雷霆之声,江中的大雾似乎也跟随着颤动起来。

    清伊抬头远望,“打雷了?”

    虽然不知道此时天气如何,但想来也不是雷雨天气,可远处却有雷声,着实让清伊奇怪。

    “不是打雷。”白须老人凝重道,“应该是那位年轻的仙人在和谁交手。”

    清伊瞠目结舌,“交手?交手的声音就能够像晴天霹雳一般,传得这么远?”

    “不然对方为何是仙人,而我等只是凡人?”

    清伊无法想象是何等的动静才让那极远处的声响依旧有如此明显的震颤之感,连整艘船都有些震动,是不是真像那些神仙志中所说,仙人之威,足可以截江断流,搬山填海?

    然后,远处的声响动静不绝,光是听到那些声音,清伊就觉得那位年轻的仙人交手定然激烈无比。

    就是不知道仙人的对手是江中的异兽或是哪里冒出来的坏心肠的神仙。

    在她看来,既然年轻仙人好言好语,又慷慨大方,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心肠应该还算不错,与那位年轻仙人交手的其他神仙,定然不是什么好心肠了。

    “轰!”

    倏然,一声巨响如雷霆在耳旁响彻,清伊紧紧捂住了耳朵,但双耳依旧嗡鸣不止。

    “发生了什么?”

    良久,清伊的耳朵才恢复正常。

    她惊慌失措,趴在船头眺望,企图发现什么,但是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也只有嘈杂的浪涛声。

    “呼!”

    迎面忽然一股强风拂来,吹起了清伊的鬓角发丝,也吹开了笼罩江面的大雾。

    冷风倒灌入口鼻,清伊以手掩面之后才能稍稍呼吸喘气。

    “雾散了?”

    她有些惊喜,但还未开始高兴,远处掀起的数十丈高的巨浪便让她大惊失色。

    “爷爷!”

    白须老人一手按在清伊肩头,“我看到了!”

    “所有人,全部躲到船舱,我再说一边,所有人全部去船舱!!”

    严仟虽然同样震惊无比,但总算有些理智,也还算冷静,他第一时间就已想好了对策,好在他们的这艘船足够巨大,按理来说,应该是不惧普通海浪,虽然远处的巨浪看起来让人心悸无比,但他们也未尝不能抵御。

    不过结果如何,望着那山脉绵延般的巨浪,严仟自己心里也没底。

    严仟运足了力气,这才让勉强让整艘船的人听见。

    掌舵的魁梧短须老人哪里还顾得上船行不行驶,面对那么大的巨浪,还是保命要紧!

    “奶奶的,要是我这次活着回去,非要把那老瞎子的摊子砸了!”

    掌舵老人骂骂咧咧,利索钻入了船舱之中。

    “走!”

    白须老人大喝一声,将逗留不愿离开的清伊拉扯进船舱。

    这一刻,清伊不是想着自己和爷爷,或是整船人的安危,反而是关心着那仅仅说过几句话,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仙人是否平安。

    他会不会有事?若他真出了事,那可真的太过遗憾了些。

    而以后她是否又能遇上这般没有架子,好心的仙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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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猎户弯弓射龙,邋遢道士敕神搬山,不正经的老和尚掌中须弥纳日月。中洲的女夫子独占鳌头,南边的高大老人武道神通。高山仙人万里剑,四海蛟龙百丈潮。任你千丈法相,万般道法,我自有青梅竹马,一剑破万法。若还不够,且看我阴神出窍,阳神夜游,拳镇九洲。拳镇仙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拳镇仙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拳镇仙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